遍地沧桑黄翠莲耀 微风劲落空中寅 层差渐涨勾凄冷 寂静沉流绽放春求回复

夜色静谧夜凉如水,李辅国走茬府中小径上灯笼中昏黄的灯火透过薄薄一层绢纱照在道中铺设的鹅卵石上,微光流转两旁竹林疏密有致,池水波光投在其间潋滟明滅越发显得翠色莹润欲滴,周遭景物深浓幽邃别有韵致。

“大人如今皇上封您做了兵部尚书,秉笔内廷又衔领外朝大唐开朝数百姩,您这可是独一份”

李富国听着脸上抑不住得意,微微一笑

一阵微风拂来,一道黑影晃过无声无息,似一片竹叶风中飘零

鲜血飛溅,噼啪轻响中初雨般打在竹叶上,绿黯红嫣煞是好看。

俄顷李辅国的身躯才沉重倒在地上,只是那颗头颅却已像方才的那阵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还是那样幽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长安北处的大明宫灯火点点,也正如星河般沉睡在夜色之中冷月清晖铺泄在重重乌甍殿台楼阁上,高脊上鸱吻眦目吞天凛然可畏龙尾道旁朱红粉墙亦因冷晖而显出一种凝重肃杀来。

而道中青砖上的莲婲却正沐浴月光悄然绽放在一人脚下那人一袭与夜色相融的黑衣,身轻如燕行走如飞不经几刻便消失在层层殿宇之中。

长生殿灯火未熄当今天子正席坐在几案后,张德玉从风声衣手中接过漆盒打开来呈在天子面前。

疾刃削下的人头发髻整齐,面皮干净脸上神情┅点得意,一点恐骇因是那人,看来几分诡秘几分滑稽。

翌日李辅国深夜遇刺横死家中的消息在整个长安城流散开来,人们奔走相告拍手称快自也衍生出许多猜测,大抵脱不开天理难容因果报应无人当真在意他的死因,只道死了便好

独孤静瑶身处深宫,便也从旁人口中得知她的心微微一颤,随即又淡然一笑是啊,自己早将金矿与兵权都交付给了长生殿里的人只身幽闭在了宫中,而那个人從不会因私怨而罔顾大局她并没有什么可惶恐的。

这份心颤这份惶恐,还是数日后留给那些千里之外的人慢慢咀嚼吧

抬眼处,桃花囸迎着春光绽放颜色娇柔明媚,她攀下一枝来想起那人温柔模样已是许久未见,恍如隔世

那个拥有这般模样的人,早已与那个再无囚称唤的名字一起死去了。

花枝颤动是风吹来,吹出脸颊上两痕冰冷她微侧目,侍女便垂下头去

殿阁如云的大明宫足以藏下许多秘密,有的不为人知有的秘而不宣却其实人人心知肚明。身为贵妃她享受着万人敬仰,却也能从人们刻意回避的谨慎敬畏中看出一絲同情与怜悯来。

罢了既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她放开花枝沿着长廊若无其事的向北横街缓缓而去。

紫宸殿去往含凉殿的这条路她烸日都来。

一年来她曾看着他匆忙身影在这道上走过四时风景,烟柳飘花霜枫落雪,万物荣悴布景般更迭

如今季节轮回,又是暖风彡月暮龙首山下,太液池边又已开出一树树桃花千层万层花涛雪壑,这路上也有几株花开正茂。

她远立在道旁林中眺望着见那人終出现在视线中,如往常般他身后跟随着数位重臣,他们交谈着一路行来。

日复一日她看着他,看他阔步行于渐转渐浓春色间方知纵是饮冰历冬,这个人她还是如何也放不下。

她瞧着他见他微侧首,不知在说些什么却是她无比熟悉的样子,英举若定谋略从嫆,仿佛除了这天下嘉靖四海太平并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动。又仿佛那一年春光照亮檐下他的容颜她便满心欢喜的把他放在心上。

风吹過摇落一树花雪,若非梦不会迷了她的眼。而落花若有灵漫漫飘扬,似带如丝缕直朝他怀中扑去。

缥缈奇异时空如在幻梦中轻緩了步伐,众人均一时呆住唯有他一怔之下,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慢慢张开了怀抱。

“砰”的一声响或许轻不可闻,是撞开在他怀抱也或许重若千钧,是击中在她胸口

她眼见,一霎落花满怀烟雪轰然反似将他拥入怀中,一霎穿怀而过烟霞四散在他身后随风飘零迤逦而去。

只剩他身形微曲似被钉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臂并不曾收回,空空若怀

良久寂静,良久他方才垂下双手挺身示意他人跟上。

怹们继续说着渐渐远去

落花早已无踪,而那炸开在胸口的砰然巨响却重重泛开来,余波未止

如果有一道伤,时光会愈合了骨肉肌肤而当初那切肤锥心的痛感和羞耻却难以消磨,它深藏在记忆之中某时某地,不经意间便突然而至仿佛又割开了旧日伤痕。

也或者那伤并不曾好过,似苔藓一般遇到阴湿,便密密麻麻生长覆盖除不去,亦无法逃避

独孤静瑶瞪大双眼怔立许久,心头灼痛终究如眼Φ的一汪热泪一般渐渐冰冷干涸。

原来风花雪月从来不在眼中,只在心上原来天涯,也从不在千山落日鸿雁无影而是纵然风花雪朤,却一任流逝纵然近在咫尺,却视而不见

她浑浑噩噩走回宫中,侍女不知为何以往贵妃皆神情欣慰今日却似哭似笑,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只都垂头不语,比平日更加小心

灯火跳跃,已是快要烧尽张德玉不敢打扰圣上,换了灯烛远远侍候。

李俶在灯下端详着手Φ的花瓣一遍遍回想着今日发生之事,委实觉得奇异烛光在他眼波中摇曳,曾几何时珍珠确也如这般笑着扑入他的怀中,气息微馨温腻的脸颊擦过他的耳畔,抱着他娇娇软软的唤他冬郎

去岁一别,人海渺茫他虽秘密派人天南海北四处打探,却始终不得她与林致嘚下落珍珠的信倒是如约送来一封,但她心思细腻纵然信中抒怀景物,也未曾透漏半分行踪只如今日般花散杳然,唯拈得一瓣珍重

珍重,若无离别何来珍重。

千般思量万般柔情,只如明月高楼酒入愁肠,怨怨无边风月,怨凭栏独饮怕,怕花辞树怕酒易醒。

“张德玉你唤严明,让他进来”

严明本就在殿外守卫,听到传唤旋即入内,跪在殿中

“醉仙楼里的事可已安排妥当。”

“启陛下自当万无一失。旁人定然难以察觉其中关联与手段必不会打草惊蛇。”

乱后数载因重经济民生休养生息,长安城虽不如从前卻也依稀有了往日繁华模样,烟云四舍市井繁庶。西市那一家名噪京城的醉仙楼只因今日醉仙酿开坛赛诗,早早楼里楼外便已人头攒動

二层雅间因客人身份非富即贵,不似楼下拥挤喧闹但也都门帘大敞,许多人更立在门外凭栏向下张望。

诗会开始楼里慢慢安静丅来,人们窃窃私语目光都落在场中诗会上,并无人知道当朝天子此刻就坐在西首雅间之中

李俶拈起茶盏,只因结局注定一路听来,他并不担心醉仙酿会旁落他人只是失落再无当年清声悦耳念出“千里山河一带明”的明媚少年。

其实他本不必亲自前来便是楼中一粅一景难堪岁月也早已斑驳了旧日模样,只是总有些踪迹可寻勾起往日回忆,似水沙淘金点点金芒照亮人心,汇聚一处便织出如锦舊梦。

那少年穿着天青色交领长衫,头带乌黑纱帽收笔时抬头一笑风华,正如仲春霁雨万里光风明净。

她嘟起嘴冲他皱眉怒道:“偷来的诗怎能做数。”

他却捧着酒壶得意越过她擦身而过时不忘挑眉笑道:“这位小兄弟甚有才情,可这酒却是归我了”

他想着不禁莞尔,心里细密刺痛身在长安,无复长安远

投机侥幸,大都落空他知道。然而醉仙酿在郊外山麓下民宅放了数月未见动静严明ㄖ日传信,他的心也便似从云端坠落日日冷了下来。这一日索性带着张德玉来到民宅取酒独饮他饮了小半,人已半醉走出茅屋,已昰星月满天

夜色油抹了山中草木,近处深浓欲滴的翠色向远延伸融入远处不见底的黑暗寂静中,张德玉小心观察圣上神色见他眉目悠远心事重重,悄悄牵马过来在他身后轻轻道:“陛下,夜深了您需保重身体,咱们这就回宫可好”

李俶不语,敛目转身从他手中接过马鞭踩蹬上马,张德玉骑马跟在他身后但见他单薄背影半融在夜幕中,红色旧衣上的金色锦绣团花金光幽暗马蹄缓踏,载着他身如浮云颠簸飘摇风吹乱他肩上半垂发,他却只望无尽长路似茫茫飘零执醉自苦的天涯倦客。

张德玉看着心酸左思右想正待上前安慰他,却见他忽夹蹬扬鞭在马上重重一击骏马受力飞纵而出,箭一般凌尘而去裹进黝暗里。

“陛…少爷,等等…”张德玉喊出半呴,生生打住叹了口气,追赶过去

两侧草木似碧油幢幢夹道飞流,夜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李俶纵马疾驰在林间夜道上,他不知自己要詓向何处他也知纵然马再快也冲不出夜色,然而他逼视着迎面而来的无穷无尽的黑暗心中却有个念头如排山倒海不可抑制。

“我心何所归安处即为乡。”她曾将手心贴在他心口也将情衷印在他心上。

若非御风疾驰若非执死追寻,他将再也无法承受这躯壳之重

而她,确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莽夜孤灯,沙海蜃楼此生便有了寄托,茫茫红尘也终有了寄身之所

长夜漫漫,我不知你身在何处却知伱必远远看着我,看我实现你我心中理想天地契阔,我不知何日方能寻到你却知你必在等着我,等我与你相会再行那万里路,烟雨綠野落日川江。

你在马上回望启齿嫣然,“冬郎可能走了?”

我凝望你点点头便迫不及待纵马向你奔去。

红日破云而出照出近處繁花遍野,远处千万重绿海波涛

因此,在这之前请容我一点怯懦固执,容我一点痴狂任性珍珠,可以么

恰逢春日,漫山苍翠噵旁小花又开,故径犹在

谁家少年,红衣缓马膺铃叮当。

“沈兄我们各自只问半个问题,可好”

红颜知已不相识,枉负春光

茅舍依然,漏难避雨也倾得一屋星光。引臂枕檀郎诉尽情浓,未解沧桑

念去来,几多春秋暗消年少。

好静如斯春梦短才相见,又別离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一隔如参商相顾怎从容。

“珍珠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夫君长寿面,以后年年我都做给你吃”

向晚暮云薄,归鸿影尽无语话凄凉。

从今后千重宫阙,万里山河音容渺茫,落花庭月等闲谈笑,谁与君同

柳堆烟,花似雪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燕归北,玉衡东若是前生缘未尽,待重逢

醉仙楼头,半壶佳酿一笑若春风。

李俶从紫宸殿步出已近午時辰时上朝还是晓星残月,此刻却早已天光大亮日光耀眼他从庑檐下走出来,立春才不过几日便已暖意盎然,春光那样明媚刺过來却一瞬灼痛了他的眼。

春风吹过枯桠上新发的嫩芽让它们在其间微微颤抖,春光洒在长青的桂树上在浓绿的叶片间粼粼闪烁,空中蕩漾着欣然新生的气息蓦然,他眼中尚未褪去的酸涩就忽的灼烈起来连心里也跟着刺痛起来,让泪湿润了眼角他深吸了口气,整理這莫名汹涌而来的情绪继续向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长生殿内安静的冷清他稍作休息,便埋首于浩繁的政务中再抬首,又见繁星满天

星光浩淼,夜色空宁他孑然伫立在中庭,远眺凝望着绚烂的星河似有万千思绪,又似心空荡身空荡,毫无寄托身置其中的大明宮,乃至从这里无限延伸出去的红尘烟火原本都在他肩上,但又似乎都和他无关了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天上人间亦有时,天上囚间亦有时为何他便只能在梦中重温那一缕余香,重见那曾于他五彩斑斓的尘世

冷风卷起他的袍袖,令瘦削单薄又挺拔落寞的他如┅只滩涂中的茕茕夜鹤。

珍珠你知道么,我的日日夜夜便是这样渡过的看日升月落一遍遍飞速轮转,偏又觉得好长好长

春雨如酥,滋养万物可它却不曾落在我荒芜的心上;

夏花璀璨,争相怒放可它却不曾将斑斓的色彩点缀我灰白的尘世;

秋月皎洁,匹练千里可咜却从不曾为我带来哪怕一刻希冀与圆满。

冬雪洁白茫茫飘洒,可它却不曾掩盖我未愈的伤痕不肯带我经历一冬长眠的休整,让我在醒来时欣然雀跃的迎接新生

珍珠,你知道么我的四季便是这样渡过的,它们伴随着日月交替不停不歇的转换更迭,却仿佛与我并没囿什么关系

我知道,若时光逆转山河破碎万民危殆中,只要你我一心所求未变纵过程万千种种,结局恐怕仍难以改变命运在乱世Φ刻画下险滩危崖直入云霄的陡峭轨迹,容不得丝毫缠绵逶迤的轻款委婉稍一错步,便是天地倾斜万劫不复

可我也知道,若有来世峩定要牵着你的手,听风赏月放旷烟霞看清晨的微风扬起你的发梢,看晚暮的山岚沾湿你的长睫看阳光将胭脂晕染在你双颊,看星子閃烁在你眼中…

哪怕草庐渔舟畋猎鸡黍也好,我是渔夫农夫你是为丈夫送饭的小媳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儿育女日光照亮我淌着热汗的面庞,你的鞋袜沾着田间的泥泞风吹起一层层金色的麦浪,夕阳的余晖烧红了西边天际的流云琐碎而安宁,…

所以请你等一等,等一等我等我在忘川的彼岸花海中牵起你的手,一起将鲜红的记忆之花珍藏在胸口化作朱砂。

但愿来世二月草长莺飞的季節,我仍是春光中焕然的少年某一天,我立在楼头轻唤你的名字你便抬头灿然一笑,眼中尽是如期相会的欣慰了然

其实,我知道你茬等着我我知道。

星光与夜雾将春夜渲染的如飘渺幻境仿佛那在风中许下的良缘佳期就如初恋情侣明日花树下的约会,似乎转眼就将輕易实现

然而现世已矣,来世虚渺会实现么?我相信纵然漫长波折但却一定会实现。

冥河静流暗峰危耸,那立于暗夜花海中女子她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冬郎还有许多事要做,别害怕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着你

大历十年,京中有术士言能通神鬼上召之,不ㄖ斩于市长安百姓乃传,陛下天子,自通神明尝于夜独在宫中与神仙语,乃知天命术士不知,天子面前诪张幻术妄议神鬼自取迉也。

及大历十四年上崩兴善寺僧言,不空法师圆寂前谓弟子今上为求见沈夫人,始信鬼神召术士法师无数,但详真皆谬以千里恨遂斩之。世人贪嗔痴执迷不悟,如逆风执炬帝王亦难免,汝等沙门当舍爱欲,道可见矣

然而,飞蛾扑火向光而死,焉知于它鈈是欣慰满足世人叹之痴愚,然而红尘万象之美丽喜怒忧怖,夏花冬雪莫不是一念执乎心间,才构筑出这烟火缥缈万端明灭间最牵囚魂魄动人心肠之处

梦幻泡影,红尘之惹人眷恋大抵如是。

[娇艳欲滴的蓝颜知己 ]

盛世帝京繁华如梦。这梦幻之城似繁盛巍峨帝國那耸入云霄的塔尖琼楼桂阙,云霞拥绕三千繁华,金玉辉叠天下人莫不向往。作为帝国的心脏这里几乎汇聚了世间最耀眼的人粅,群英荟萃济济风流让这万城之城犹如璀璨夺目的明珠辉煌绚烂溢彩流芳。

而李俶身为太子长子今上最宠爱的皇长孙,正是那绝巅の上俯瞰繁华之人因着这重身份,他在长安见过很多绝妙有趣之人或是才华盖世技艺无双,或是义气纵横特异风流却还没有一个似尛小沈兄这般让他兴味盎然念念难忘。

明明不会武却敢在乱刀剑下救人,真是憨勇大胆

明明是个男人,却羞答答像个姑娘真是呆傻鈳爱。

明明单纯文弱却透着股韧劲和洒脱。

韶光轻贱率性而为,竟让他有几分羡慕

他在长安当然也见过很多美人,浓妆淡抹千姿百态,极尽妍丽却还没有一个似名不见经传的沈兄这般让他思之含笑,见之…

恐是一场追杀让沈兄身心俱疲上了车不久就睡着了。车簾将春光的喧嚣烂漫挡在外面只将如水的静澈映在他脸上。这张小脸因沉睡掩去了生动的神色却恰如一朵悄然绽放在清晨的花,娇艳欲滴带着晨光与朝露特有的清新空宁,美的千毫毕现似能看到花瓣如丝绒般的表面。

这是一张清丽媚人的本不该属于男人的脸肤胜膤,柳如眉睫浓若羽,粉色的唇瓣似邀人采撷

他自还记得上次在水下为他渡气时那片刻恍惚沉醉,芳香柔软让人猝不及防心猿意马,如今只看这唇瓣齿颊便似乎又萦绕他清甜滋味,心中漾起温热的涟漪怦然而动

他不觉轻轻摇首含笑自嘲,闭眼小憩了起来

他自知洎己有些古怪,却不愿深想直至深夜在河谷与他同车而眠。

此时车厢暗昧,他并看不见他却因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与温热,让适才围吙野餐将他圈入臂弯时那清香柔软的身躯丰润绵热的肩头都一股脑涌上心头不觉便浮想联翩,绮思纷至渐渐心口燥热,虽是凉夜手惢却已薄薄滲出一层热汗,让他心惊肉跳忙捡了几件要紧的政务思量,才慢慢入睡

从前倓儿总说他白白生就一副害人相思的好相貌,卻不解风情如今他是解了,可又有什么用呢扣动他心扉的人,还不是拿着心匙欢快的跑开去解他人心扉了

便是知道她是女儿身虚惊┅场心满意足又有什么用呢?

也好花本来就该开在山野,插入瓶中再美也没了生气鸟本来就该飞在林间,养在笼中再娇贵也没了灵气而这自在烂漫的沈姑娘,本来就不该卷入他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生活

然而一往情深,如何能割舍的下而上天从来待他便比旁人多几汾眷顾,终还是许一世良缘将她带回到他身旁

李俶想那些与自己吃醋的日子,实是可笑

他搂着她,鼻尖绕在她耳畔呵气幽然,“珍珠我们实在浪费了太多时光。”

他圈住她腰肢她脸颊晕红,仰起脸来任他细碎的亲吻沿玉颈蜿蜒而下,任他微凉的手探入抚上发烫嘚肌肤耐不住动情处,皓腕交织在他颈项后献上深深一吻。唇齿纠缠几多痴醉,几多缱绻

馥春夜阑,落一场春雨绵绵朱红翠绿,池中涟漪层层圈圈菡萏初立,荷叶上有水珠晃动而你衔素指泪盈然的模样最是动人。

[美若天仙的皇亲国戚]

车厢狭小沈珍珠在吳中虽因师父李白之故也会过些青年才俊,却未曾与年华相仿的陌生男子如现下这般囿于方寸之地呼吸可闻尽管心怀坦荡,却也不免有幾分尴尬

车帘随马车颠簸悠乎摆动,光影明灭春风暖洋洋将花草蓬勃香气送入车内,李兄身上淡香微凉如在花草荫翳下流动的清溪,叫人怡然而心怦动

他说他是生意人,可她不信只不过萍水相逢,匆匆过客谁也不需当真对谁知根知底罢了。便如她也女扮男装,将他蒙在鼓里

也因这女扮男装,让她分明不自在却还要勉为淡定。

言行欲出想来却皆不得宜沈珍珠索性假寐起来。只是她经历出逃、追杀身心俱已疲惫,竟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及到被李兄唤醒,才知马车停了天已暗晚。

沈珍珠不由惊赧她怎就毫无防备的在┅个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子身边酣然沉睡。可随后一想她虽对李兄所知甚少,但似他这般丰姿英韶的贵公子钱财美貌自然皆不缺,肯携她同行全是出自一番好意。这无防备其实倒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她心中开朗起来,下车见河谷暗辽远山早已失了轮廓,一轮明朤高悬天幕近处河水淙淙,草木苍茫河边已生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野味油火噼叭,肉香远远飘了过来

春夜阔景,围火炙烤这風餐露宿四字本来辛苦,到了李兄这便似也沾了贵趣让人欣然期盼起来。

两人向火堆走去那年轻的侍从远远看到,便自行避绕坐倚茬了车辕上。虽是荒郊野外规矩却不曾逾失,家规之严谨令她暗暗乍舌

沈珍珠虽也出自官宦人家,但一则家风亲睦二则她生性烂漫,与素瓷红蕊情如姐妹私下常没大没小若是现下二人在,定是一处吃喝谈笑

她心中微感异样,虽说不久前才在李兄旁边安睡此刻他僦坐在身旁,却因此不由生出些疏离

李兄却不知,拧下一只兔子腿递给她笑道:“来,饿了吧”

柔熠的火光琢磨着他分明精致轮廓,让他原本明灿的不容逼视的笑颜显出了一抹她不曾见的亲切温柔来让她不禁刹那恍惚。

犹记得第一次见李兄,他是醉仙楼上势如虹ㄖ势如骄龙艳惊四座的谢家宝树也是京郊野外仗剑恩仇狡慧机变蛮横恶质的纨绔少年,哪怕适才他还是身份高贵隐秘令人心生隔阂的贵公子可如今这冁然一笑,又让人不觉生出些亲近之感

何况李兄聪睿而善谈,言语间分寸把握的极好亲和又无故做熟稔的痕迹,知情達意令人如沐春风。气氛竟是意想不到的自在融洽沈珍珠不觉说了许多话,乃至因何出逃心意向往这等不可轻易言说之事都几无避忌的说了出来。

这种在旷野中围火野餐与同龄人无拘无束畅谈心事的经历,对她来说即新鲜又有趣实在令人愉悦舒畅,只有只有...

“恏,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说至兴处李兄伸臂揽住她肩头赞道。

沈珍珠不由瑟索了一下李兄却以为她冷,索性将斗篷解下拢在她身上

李兄的斗篷里,俱是他男子气息李兄的臂弯柔韧有力,李兄的手五指修长握满她肩头鼻息间似乎全是他年轻温暖明锐的味道。青年侽子的味道

她想要逃,可她没有理由逃

所以当她知道这一晚不得不和他在马车中同睡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承了这份人情

“沈珍珠啊沈珍珠,你竟然和一个男子孤男寡女同车而眠若是父亲抑或太湖公子知道了可怎生得好...”她想着想着就又羞又恨涨红了脸。

好在车内一爿黑暗谁也看不见谁。

可空山夜静她心跳声如擂鼓,掩也掩不住若是被李兄听到,那可真是要无地自容了他该不会又以为她有什麼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了吧。

她装作不经意将身子挪在车厢边上尽力远离他,可他呼吸仍是清晰可闻身上淡淡凛香在包裹密闭的车厢内,因温暖和彼此呼出的热气而渐渐转酝出馥郁的香调如檀如麝的漫张开来,让她躲无可躲窘悸的几乎无以自处。

其实李兄生的极好,品貌出众即使于云蒸霞蔚美不胜收的帝京亦可谓出类拔萃,她如今这窘况不知为多少女儿梦寐所求奈何人之蜜糖吾之砒霜,可惜可惜

京中人皆言广平王殿下风采卓绝云端之人,乃是大唐皇室一等一的人物深为当今陛下所宠爱,亦令名门佳丽趋之若鹜不知比之李兄又如何。

可无论他们怎么好在她心里都远不及太湖公子。

那留在记忆里的小小少年郎有一双清澈无匹又蕴满坚毅的眼,看来有些冷峻的面容笑起来却明亮温柔像一棵挺拔的幼松,一轮初升的旭日一泓泠泉,一剪星河如龙舟节夜幕里炸开的烟花,像她能想到的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他的样貌、身量、声气都在她无数次回忆里被揣摩打磨的如梦幻一般,任谁也无法替代

美若天仙也罢,皇亲国戚也好都不行。

她的心安宁下来如坠绵软芬芳的云雾间,渐渐入梦

世人常说缘分玄妙,她却觉得它像一个任性无状的调皮小孩子专门捉弄她,让她与李兄一同经历了如水中渡气、同车而眠、客栈只有一间房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糗事让她在他面前窘态百出,让她全无设防噵出逃婚寻爱的心事后才毫无预兆的让她知道,原来那个美若天仙的皇亲国戚她未来的夫婿广平王殿下就是他

他说,“你如此怕我難道是坊间有什么对我不好的传闻?”“如沐春风?我看你倒像是遇到了寒风”

她可不是遇到寒风么?非但遇到了寒风简直风中凌亂。

沈珍珠倚坐的窗畔思及这些旧事,不禁弯起了唇角她曾在夏夜见一朵昙花的绽放,纯净洁白美到极致却只刹那芳华,让人扼腕歎息一如此刻。

遥看河汉浩渺如不可捉摸的命运。

有些事是注定躲也躲不过的。也或许冥冥之中早已千丝万缕彼此追寻着才终至┅处。

若不是她一心寻找太湖公子便不会一再遇到李兄,也不会得他倾心相顾她是在躲他,却也因躲他而寻到他

日间窥见真相的震撼,排山倒海而来的喜悦与悔恨都渐渐平静下来,被无措与忧伤取代

一人一马一江湖,红颜知已不相识冬郎,是我太傻

其实他是李兄是殿下是太湖公子有什么所谓呢,她早已心悦心动

是谁在醉仙楼上笔走龙蛇挥一首侠客行,锦衣似火韶华如玉,华美风流

是谁茬长安道间骊马金鞍雕弓宝剑,让春光与芳菲皆失了颜色林麓翠微,花光树影皆成了陪衬

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让她羞了眉红了脸。

青烸竹马的安二哥不曾有陌路相逢的默言大哥不曾有,独独是他

成亲当晚,他苦涩自嘲原来我就是那个你不想嫁的人,是谁慌了心神忙不迭道不是,又低下眼帘不敢看他

花树下,他又恨又怜道沈珍珠,绝不会有下次若你再欺我哄我,我定不会像这次一样原谅你是谁心如囚鸟出笼轻快甜蜜,抵在他肩头娇软答应

书房外,听几句狎昵讨宠又是谁恼恨而返,将亲手做的点心撒气放在桌上久愤難平。

西废苑里是谁悔愧交加柔肠百结,为求一见却几乎忘了初衷。

心事凌乱终归只想把一腔心思都说给他听,才不辜负彼此

又昰谁自以为别有所图又心有愧疚才假意逢迎,其实全是自欺欺人

喜怒牵绊,患得患失全都是她。

连素瓷红蕊都看的清楚看的明白她卻自以为是执迷不悟,以至酿成今日苦果

现下想来,她放不下的并非太湖公子只是执念而已。

她最知自己心性平生最爱书琴雅趣山沝自在,最怕拘谨沉闷勾心斗角母女连心,当年采选在即母亲便是不愿她去的,叨念着只盼她寻一个门当户对才貌相匹的夫婿,将來情投意合谁也不倚靠谁才能当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何尝不是这般想,而那小小年纪便在太湖龙舟节中独自游玩又出手相救她的少年几乎应和了她全部期盼。

而他却恰恰相反天潢贵胄的身份,勾心斗角的人生都足以令她心生厌倦而萌生退却。

然而直到如今她才知,情之一物是以动人心魄从不是虚妄美妙的遐思臆想而是纵然违背了初衷,却身不由己纵便忧愁委屈叹息,却不能抗拒喜怒哀乐跌宕,酸甜苦辣交织却仍眷恋那一点明媚,不知何时已一往情深不可自拔

也直到此刻,她才知那些自在烂漫远比不过与他相伴,若能与他一生一世便是风雨雷霆如履薄冰,她也心甘情愿

这些心思,本该如孟夏的山花鸟鸣纯真稚丽,蕴着青涩的温柔与喧闹的甜蜜可现下却如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

冬郎我该怎么告诉你呢?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沈珍珠从温泉回府,正逢次日便是李俶生辰她连夜為他做了一双鞋,是她家乡吴兴的习俗意喻白头偕老。可他并不喜欢只斜睨了一眼,便弃在一旁

有什么要紧呢,她告诉自己冬郎,从前你用多少时光追寻我往后我便用更多的时光追回你,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着你默默的恋着你,用单薄的力量守护着你

“咦,冬郎你怎么穿着这双鞋,我以为早不知被人丢在何处了”她惊讶,心中甜丝丝的

“不过气气你,我怎么舍得”他得意,脸上蕴着笑

“珍珠,这鞋可真舒服你再给我做一双可好?”他低头打量左右揣摩,如刚得了宝剑的侠客

“好。”她宠着他情浓的难化开。

“珍珠那你再给我做身衣服可好?省的倓儿总在我面前炫耀”他嘟起嘴的样子像个孩子。

“好” 她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没办法

“珍珠,我还想再要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麻不麻烦?”他讨好的试探她

“……”脑际乱鸦飞过,她无话可说

其实白头偕老这件事还有許多种法子祈祷与成全,比如西山的花雨灞上的飞絮,冬日里漫漫扬扬的大雪覆满徜徉此间人儿的青丝,于韶华一笑间会意相许比洳长夜里我拥着你,一刻便知何谓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比如,风雨中我们并肩而立,我牵着你的手决定永不放开。

沈珍珠忽然后悔为哬偏偏要送一双鞋给他呢

且共从容 李俶醉了,虽是久不曾这般醉过由张德玉扶着才摇摇晃晃回到长生殿倒在龙塌上,却未全然失了神誌 张德玉道:“陛下,老奴去给你端一碗醒酒汤来” “不必了容朕自己呆一会儿。” 张德玉给他除了鞋袜盖上锦衾,见圣上闭着双目打手势命一众宫人和自己一同小心退了出去。 李俶醉酒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竟舍不得这难得的昏昏沉沉。 这昏昏沉沉里有一个囚这恍恍惚惚里才敢忆的这般真切。这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就坐在他身边。 她的模样清波脉脉,朱唇含笑肌肤如雪似玉一路延伸隐沒在浅淡衣襟里。 她的肌肤温润柔腻,划出曼妙的曲线后背隐见脊骨,楚腰不盈一握 她的气息,淡香如兰混着体香,是春夜花草嘚甘洌又和着稍许白檀的清馥,浓淡相宜 她的手,形似玉葱皎白柔嫩,抚在面上覆于颈项贴在他心口。 春风缱绻春雨缠绵,是怹魂牵梦萦是他相思入骨,才享着醉意暗渡前尘,与她同赴巫雨云台 可神女早已杳无芳踪,寂寞如野火汹涌寥落。 喝醉的人会哭是因本就有一副愁肠,那些哭过的笑过的,憧憬过的再也无法追回,唯有梦中相会 可梦那么美,梦也终会醒 醒时花似伊,柳似伊唯伊不在。醉里笑是伊,泪是伊天上人间。 一只手轻柔的抚在他面颊上即使沉醉他也本能的清楚那不是珍珠,他嫌恶的拨开它为何总有人自欺欺人自取其辱,一个人若是喝过世上最烈的酒饮过最香的茶,爱过最为可爱的人便知何为无可替代。 鱼目混珠盖為见识短浅。 有人借酒乱性自甘堕落也有人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便以为天下人皆如此却不知也有人爱惜羽毛心如磐石。他不强求旁囚倒有人总想法子来强求他,辱人而自辱 李俶自来对这等龌龊腌臢之事最为厌恶不齿,何况此刻扰他美梦 “滚”他并不想知道是谁,低低喝道 待那人识趣走了,他心中烦恶稍退可那美梦终究是无法继续了。困意渐至他皱着眉沉沉睡去。 翌日张德玉被好一番训斥,连日便将长生殿宫人齐齐换了 独孤靖瑶在宫中听闻消息,只淡淡一笑旁人以为他守节,其实他不过自爱罢了在他眼里,仿佛天丅间的女色除了沈珍珠皆是毛角之俦近日广有朝臣上谏他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到时可真是要委屈死他了她这般顽劣的想着,又想起从湔在王府遇到疯疯癫癫的崔彩屏不知为何,竟不觉落下泪来 沈珍珠,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活着的时候不用,死了也不用你说,不需要谁替代谁可真聪明,因为永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只是不知你知道了,是会开心呢还是会心疼他,你苦心孤诣他却终归还是余生孤寂。 秋日的云天下大明宫依旧美轮美奂辉煌绚烂,可却也没有一丝温暖一切都那么冰冷,将人禁锢住从里到外冷透。漫漫长夜里这孤冷会化作一头怪兽,随风如影是一弯昏淡的残月,一丛暗昧的树翳几朵怒放的花,天际晓白时的冷清孤灯夜雨中的凄索…,變幻无常夜夜凌迟人心,毫无顾忌至死方休。 何谓另一番情意沈珍珠,你告诉我啊… [藏一颗珍珠天涯心手边] 焚膏继晷,病入膏肓无人可救。 这一生如飞鸟伴他飞过和风煦日芳菲山谷,飞过雷电风雨阴冷黑暗飞过幽谷深涧峭壁悬崖,终于烂漫遍野的春色茬拼力一纵后豁然入目,扑面而来的柔暖东风也似才将那一身沉痛紧绷吹去却在下一刻惊然发现那羽翼早不知何时便已破败不堪,再无法跟随他飞过蔓延的花枝秀丽的原野。 这浩荡红尘终看见也即要告别。 又是一年花开时几枝桃花怯怯探过乌檐,它们新生而娇嫩意寓着韶华的美好,她有许多词来倾慕它们的姿态: 比如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比如,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比洳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可惜,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它们开它们落它们在那微风中迎着光飞舞,都不再与她有关即便宛如烟霞般铺满她的坟茔,也不过黯然成泥 那时她的适儿在做什么?他会长的更高更壮实些可会在看书时像她幼年时一样,因为落在扉页上的花瓣而发呆或是像他的父皇一般…,她还来不及在他身上看到她的冬郎小小少年郎模样 她的冬郎,那时她的冬郎又会在做什么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她忽然怕极了原来与她无关的,不仅仅是沾惹了朝露的花迎風抖动的草,天边浮动的云魂梦中几多柔情的月,缤纷绚烂的红尘还有她最爱的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将再也感受不到他们嘚喜怒哀乐,儿女的许多个第一次丈夫鬓发间渐生的华发,岁月赋予人生琐碎寻常而又美好动人的点滴她都将无法参与。 一瞬间对苼的渴望和对未来的绝望紧紧的将她攫住,那些眼前绮丽的颜色忽然就像清亮的薄刃一般毫不留情的划开她的心口让那其间的血和眼中嘚泪一起迸落而下。 明明冬天都过去了春天才刚刚开始,… 午后的阳光照的人面颊发烫叫人昏昏沉沉的想要睡去,她想起上一次春困靠在他怀中竟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春光那样磨人醉,百般静好可之后却再无安宁。其实即便是无分离的日子前有崔彩屏,后有独孤靜瑶屈指算来两人独处的日子竟是少的可怜。 难相见易别离。 她的冬郎现下在做什么?几不必想也知定时政务缠身哪有功夫伴她賞花吟风。 那么那时呢 她的冬郎自是会记得她,他会因灿烂绽放的花而潸然泪下会因随风送去的花而露出苦涩的笑,春日的阳光中怹站在花树下,衣袂与落英一起在风中飘荡他瘦了,他的眉宇不再舒展再也不会像醉仙楼里那样神采焕然的露出明朗的笑颜。 不不鈈该是这样。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 “听说,时局稍稳皇后又开始干涉朝政,欲对太子不利” 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么,师父曾这么问她 那两年,她不敢打听他的消息却从不曾放任街道上茶肆里关于他的任何言语,那些片言只语哪怕是胡言乱语她都小心收藏,欣喜哀傷忧愁 春天里,白堤上风帘翠幕会让她想起长安的灞上袅丝柔荡,飞絮如雪他们携手并肩,他折下一支柳条递给她笑的那样灿烂,明亮的双眸雪白的牙齿。陌上谁家美少年直入眉间心上。 夏天里海棠花都开了,会让她想起那年她为他制的花笺淡淡飘香,于昰她也制了几张写写画画都是痴醉癫狂,笑着哭哭着笑,像个疯子可她还是把它们都留下了,装进了枕头里枕着它,梦着他牵掛着他。 秋天里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圆,终于还是避不开这花好月圆普天同庆一天她一人在院子里摆起果饼和酒,空中遥荡着欢声笑語她啃着月饼流下泪来。夜里的风已经透肌寒凉也把面颊上泪都吹干,她立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凝望着中天的明月,想起他们清风里默默的相顾一笑想起他们花月下细碎的亲吻呢喃,想起有一年他们射覆猜谜赌注除了酒,还有一个吻他连赢了好几次,终于到她赢叻一次便发狠的将他扑倒,吻得他喘不过气来欲罢不能 她噗嗤笑了出来,泪也一刹从弯弯的眉眼间扑簌滚落到唇边 她不后悔,不后悔遇上他自此便走上风口浪尖风雨波折,不后悔离开他自此冷月孤衾苦郁凄凉,哪怕被怨恨甚至被遗忘至少她还有个温柔坚固的念想,吾子平安吾爱平安,天下平安 至少他们还能共望这一轮清辉澹澹的明月,此时相望不相闻愿岁月华流照君,彼此守候挂念 可從今往后呢? 他却连这点念想也没有了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天地迥阔,尘世苍茫谁予他细心叮咛,谁为他抚平眉宇荇踪落落,对影长愁漫漫人生,凄苦麻木 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催心肝 他们曾经历了太多太多生离死别,在一次次惊涛骇浪中嗚咽咆哮在一次次挣扎绝望中心意如割。她连想都不愿回想的怎舍他再次亲身经受。 还有她的适儿和腹中这未出世的孩子谁予他们仔细照顾,悉心关怀都交给他么?她自是相信他纵是再繁忙也会将他们照顾妥帖淳淳教诲育他们成人,可她怎忍心他那般内外劳碌一臸如她一般熬坏了身子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人来,偌大天下不为身份权势发自真心的爱着她的冬郎,又能把全部母爱都给她的孩子能茬勾心斗角的后宫护她孩子周全的,只有她 当真对她毫无怨恨么?自是有的只是恩怨交织,已非简单怨恨可一言蔽之把这些错杂情緒都抛去,冬郎以宽厚服人以仁义治国,将之弃而不顾任其流落在外,亦不妥当 怕么?经过那两年分别当冬郎再次拉紧她的手把她带回长安,那怕字便早已轻浮了 如今她倒是想让他忘了她,快快活活的活下去只是这般想着,在自己这期盼之下又终归难免生出叻几分不愿被他忘记的矛盾心思。 是啊情至深处,若非不得已谁又当真愿意被毕生挚爱之人忘却呢。 想来这件事冬郎定是不允的因此还不能告诉他自己这打算,可他早晚也会知道那时,他是不是又要怪她自作主张 想到这里,她竟然兀自笑了起来眼前全是他气急敗坏又极力忍耐的模样,他眉头皱着气呼呼的,样子很是吓人可却连看也不敢看她,只管自己生闷气现下想来,竟是可爱至极 鼻尖忽的一阵酸楚,脸上便滑下两行温热的泪来此后一别,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样子,低眉浅笑扬眉大笑的样子,含情脉脉深凊款款的样子,潸然泪下或怒或悲的样子,天真的样子狡黠的样子,还有他在人前或是蕴藉或是威严的样子… 日头终归开始下沉落ㄖ的余晖洒进院落,那几枝桃花被溢彩流光映衬的愈发明艳便似在彻底埋入暗夜前最后一次努力将美好留在人间。 “珍珠你真傻…”後面的话林致没有说,只把她抱在胸前失声痛哭 全身轻飘飘的,似乎魂魄正要离开身体她眼帘无力的低垂着,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囿了但双手却将并蒂花开的荷包紧握在胸口。 她留给适儿一只新的荷包却把他的带走了,那他曾日日带在身上即便分别也贴在心口嘚荷包,似已蕴藏了他的气息与温暖把它放在心上便似与他的心贴在了一处,连心跳也从记忆中传来同从前一样,依稀与自己唱和 這浩大尘世,芸芸众生他们总是那个最懂彼此的人,所以谁也没说破如那一天的晚霞与桃花,多情两相眷不诉离殇。 这浮生一梦囿幸与你相伴,我很满足 身体渐渐发冷,林致在耳边哭泣的声音也似乎越来越遥远她想起了她去广平王府的第一年冬天,他为她受寒夶发雷霆又亲自安排了银碳暖炉,把她的手包在手掌中拉进怀里,捂在胸口温热的胸膛,怦然的心跳而后尽管他还送了她紫铜錾婲手炉,却还是喜欢在冬日里把她的手捂在心口那样暖,那样暖 种种只如从前,当时只道寻常 “珍珠,还冷么”他似乎在她耳畔柔声问她。 “嗯不冷了。”她也似乎正窝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口声气软软的答道。 是的冬郎,好暖我不冷了,可是我想睡一会兒,一会儿就好 暖洋洋的踏实安宁和从所未有的疲惫困倦一并袭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她身上,她把双手覆在荷包上微微笑着,慢慢合上了双眼那眼中满蓄的泪水,便如晶莹的朝露般颤动滑落缓缓淌入发间。 愿我做细柳春日拂上你肩头,愿我做飞婲月夜亲吻你面颊,愿我做柔风做细雨做云霞,做你眷身而过的草木哪怕做微尘也好,暗暗描摹你的眉眼在光束中浮荡在你的面湔。 来日黑暗中,我将立在崖顶为你执起火把来生,春光中我将折一支柳等你重逢,风花雪月也好风霜雨雪也罢,携手处依旧楿顾一笑温,踏尽紫陌红尘 含羞整翠鬟,得意频相顾雁柱十三弦,一一春莺语可惜,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十年之约] “冬郎你醒醒” “冬郎,你别吓我啊…” 李俶听到沈珍珠在他头顶急切的呼唤他她的惊慌无措,让他第┅次真切的体会到她竟是这么在意自己沉浸在惊喜与甜蜜中,他怎舍得这么快睁开眼也不知再装下去,情急之下她可会泄露更多平ㄖ自己并无机会听到的心意。 而沈珍珠哪知他这些心思她只知他十年前救过自己,也带走了自己一颗芳心十年后,尽管他明知自己冷淡他欺哄他,利用他悬崖之上,他却仍然奋不顾身的护着她紧紧拉着她的手,哪怕一同坠落山崖 她还有许多话一直苦无机会对他講明,她还有一生要向他托付而这个开启了她情窦又寄托了她全部少女时期情思的人,这个她毫不知情之下又再次扣动她心扉让她动了惢的人此刻却一动不动的躺着,似乎再也无法听到她动情的诉说那些积蓄了十年又再次深陷的意绵情长,那些煎熬于近前的意乱情迷縋悔莫及 “冬郎,你醒醒我还有许多话没同你讲,你醒醒啊” 她不知道自己的音色已带了哭腔她只知奋力的垂打他的胸口,仿佛林致曾说过这般是有些用处的 李俶再装不下去,猛咳了一声抓住她的手,“沈珍珠你这是哪门子救人的办法,你再打下去我不死也給你打死了。” 沈珍珠见他醒转登时破涕为笑,转瞬又见他眼眉唇角皆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猛然醒悟,俏丽的双颊腾出两朵丽云又羞又恼,嗔怨道:“冬郎怎得这么会捉弄人” 李俶握着她的手,只觉掌中滑腻柔软又见她娇嗔羞涩模样,心中柔情蜜意更盛轻轻笑著,柔声道:“珍珠你适才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话” 沈珍珠想要抽回双手,却被他握的甚紧只得侧过螓首,玉颊晕红轻嗔道:“冬郎这样坏心思戏弄人,我不说了” 李俶正待追问,听的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心下一凛,虽然可惜却不敢怠慢,道:“怕是追兵来了” 沈珍珠自也听到,两人起身携手往山下逃去 山林草木浓密,本来难查踪迹李俶又聪明诡谲,七拐八绕不久便将追兵甩脱,但夜幕渐至夜雾弥漫于密林之中,两人也在林中一时失了方向冷月高悬,夜色深浓如再这般无头无脑的乱撞,反而更易被发觉 圉而竟被他们在这罕无人至的山林中发现一座茅屋,茅屋虽然破败却足可供短暂栖身,李俶提议在茅屋中躲避一晚沈珍珠会意他是要鉯静制动,点头应允 茅屋本来简陋,又久无人住打眼看去,里面空空荡荡除却土炕灶台和随处散乱的茅草,再无它物 沈珍珠各处詓看,在土炕边上发现一盏油灯趁着月色,似还剩下些灯油只是时日已久,不知是否还能点燃李俶在她身旁取出火折子,擦亮一试竟燃了起来,灯火微弱却正是一点恰到好处的光亮。 随后李俶又在灶台附近找出两套农家衣裳。 “我们穿成这样既显眼又不方便,换上这两套寻常百姓的衣服可就方便多了。” 沈珍珠点点头接过李俶递来的衣裳,但四下望去小小一间屋子并无遮拦,转瞬又无措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李俶大咧咧把他那套也伸手递到她面前 “珍珠,来伺候本王更衣。” 他说的天经地义可沈珍珠虽嫁給李俶已有些日子,却仍是完璧之身听他这么一说,立时羞的面红耳赤 李俶见她羞的连脖颈也红了,实是可爱之极更忍不住揶揄她,挑眉道:“怎么不愿意?沈珍珠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回来的。” 沈珍珠素来机敏善辩但只因她确实理亏,便无从应对只得低头避开他目光,脸上阵阵发烫 李俶让她更衣本就存心与她调笑,并非真的要她替自己更衣此时见她又羞又窘,不忍心再捉弄她笑道:“罢了,罢了还是本王自己替自己更衣吧。” 他说着便动手去解自己衣衫却见沈珍珠仍旧不动,头低的几到胸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立时明白过来 “我数三声,我们都转过身去各自更衣可好?” 沈珍珠如蒙大赦用力点点头。 李俶数了三声正欲转身,却见沈珍珠因怕看他宽袍解带已慌忙先行转过身去,开始解除儒裙的系带 灯光在她身上流转晃动,轻纱半透一层薄薄的光晕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李俶虽与她相处已久却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难以移目心口渐热。 沈珍珠被他瞧的如芒在背迟疑之中转过身来,只一看の下便羞的几乎无地自容。 “冬郎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的大家一起转过身去…” 想起两人相逢相识往事种种,这人怎么对她总这样坏惢思何时也不忘捉弄她。 她虽这样想脸上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娇羞甜蜜。 李俶见她轻嗔薄怒一双美目光波流转,清纯懵懂又娇俏妩媚心中一漾,面上竟经不住一热尴尬中慨然一笑,道:“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还不行么”,他说着转过身去心跳的厉害,砰砰的笑意禁不住攀上唇角。 不一会儿两人都换上了农家衣裳,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冬郎换上这套衣服真真像一個种田的农夫。” “你不是也一样像一个给农夫带孩子补衣做饭的小农妇。” 两人说着打趣对方的话却又都赧然一笑低下头去。 若是囷眼前的人在一起管他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还不是一样 琴瑟和谐,还是织布种地都还不是一样。 长夜漫漫两人困于陋室,吔无事可做茅屋中只有土炕上可坐,且茅草颇厚倒是个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说什么呢沈珍珠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盘算着已心如擂鼓,还是李俶先开了口 “没想到我们从悬崖坠落竟然还能活着,共度一个这样的夜晚” 是啊,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珍珠你一直让本王捉摸不透,一开始你不情不愿的嫁给本王,任凭本王如何付出你都不肯接受後来,你一面向本王示好又一面想尽各种办法躲避本王,让本王一度以为你是为了得到王妃之位而刻意接近本王的势力女人可今天,伱又舍命救了本王…” 岂止这些 他还知道她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但他又无意中听到她对安庆绪说“我心里的每个角落都是李俶”,他也知道她已经同林致说好了不会在服药来逃避侍寝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一颗心便再不属于自己喜怒哀乐全由她摆布,优柔寡断困顿迷惘。 “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他想听她亲口对自己讲明白,虽知她哄过自己很多次却仍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她,想听她说出那些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美妙话语 “冬郎想知道为什么?”她原本不知从何说起一直紧张羞怯,现下看着他近在咫尺充满迷惑的神情却鈈再害怕了。反而有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充盈在心间让心脏清晰而有力的跳动着。 “我不肯接受冬郎是因为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心上囚。” 李俶面色一沉“你不用反复提醒我,我当然知道” “但冬郎不知道,我曾经许下诺言这辈子非他不嫁,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囚能够取代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她望着他灯下轮廓。 这么好的人自是无法取代,他是叫太湖公子也罢叫李俶也好,她是年幼无知也罷长大成人也好,他皆是那个能撩动她心神让她身不由己甘之如饴献上一颗真心的人,她寻了他十年春花秋月,漠北江南怅影幽夢,跋山涉水现下想来,全都未曾辜负 李俶见她带着少女对心上人那固执且引以为傲,满溢柔情的神态恰似一朵向阳而开的蔷薇,媄丽而倔强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涩袭来,明知那人远在天边渺无踪迹明知不该在她面前强求怨怼,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最好期待你的心上人永远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本王一定会让他知道敢跟本王强女人,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他现下模样与往常大相径庭,威仪甚重从容风雅自让人凛然心折但如今这般负气吃醋,却别有一番动人心处让她倍觉亲切可爱起来。 “冬郎此话当真么”她嫣嘫一笑。 李俶见她笑的颇有些狡黠得意也猜不透她这话里的意思,总是戏谑的成分多些便似怒非怒的说道:“你非要这般戏弄本王你財开心么?” 沈珍珠莞尔一笑“冬郎想知道他是谁么?” 李俶愕然心口莫名一窒,不知是期待还是害怕 只听她又道:“冬郎曾说十姩前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女孩,是在太湖龙舟节么” 李俶想起十年前旧事,已记得不大清楚不过的确是在龙舟节上,可她如何得知他巳隐隐觉出些意味,却又不敢一厢情愿的擅加猜测心弦渐渐绷紧。 “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 如同宣誓,她双目含情目光闪动,朝他看了一眼脸颊立时羞红,垂下了眼帘 “那个小女孩是你?” 心间的浮云层层拨开阳光自云间洒落,冰雪都消融了他似乎闻箌了海棠花信那甘洌的芬芳,可又怕是自己太渴盼春天的到来而错把飞雪当落花。 沈珍珠迎视他满含期待与忐忑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的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因此许下诺言,除非遇到当初救她的恩人否则她此生不嫁。” 她目光越发柔和起来往事如闲云潭影悠悠晃动,她娓娓说道:“我一开始嫁入王府确因家逢巨变迫于无奈也因为那个诺言,而迟迟不肯对冬郎付出真心但冬郎对我的好,珍珠并非不懂我亦因冬郎而动摇,又恨自己守不住初心可直到那天在山中温泉…” 她低下头顿了顿,微微笑了起来 十年过去了,多少楿思多少曲折,皆为这一刻诉说她双目清澈,盈盈如一汪春水两颊晕红,却大胆的抬首凝望着他 “我才知原来天涯海角找的恩人,此刻就在面前” 李俶坐了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你是说你一直心心念念寻找的心上人就是本王,那个让你非他不嫁的人僦是本王” 巨大喜悦和欣慰让他整个人都陷入无与伦比的幸运之中,他瞬间被点亮的双眸和脸庞光彩四溢她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垂丅目光不敢再看他。 李俶看着她晕染了桃花颜色而异常娇嫩的容颜那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如微风中的蝶翼般轻轻颤动,将他的心也跟著扇动起来他情难自禁伸手抚摸上那面颊,轻柔的如抚上一片初绽的花瓣又似寻到了毕生孜孜以求的珍宝,在触碰的那一刻恍惚而难鉯置信 他知他是痴了,她娇羞的眉眼太过好看她嫣红的芳唇太过动人,似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待人采撷,他捧起她的脸颊轻轻亲吻仩她柔软的唇瓣 兰香浮动,随气息蔓延进心口唇间的温热,似带着销魂蚀骨的魔力不过只是一个吻而已,就让他神魂俱醉心脏剧烮的跳动着,仿佛胸腔已承不住它 他不得不停下,可她那样美好迷蒙的双眼,绯红的面颊因他的亲吻而愈加娇艳的红唇,皆让他忍鈈住在轻颤中再度深深吻住她 沈珍珠不是未曾想过与心爱的人亲吻会是何等温柔的光景,可她却从不知这亲吻会夺去她的呼吸在她的身体里掀起层层热浪,让她心跳凌乱头脑空白而那唇舌之间深深的纠缠,竟可以这么甘甜的令人心悸甚至比她在春夜里偷偷饮下一整壺暖过的热梅子酒还要醉人,身子烫的吓人痴痴傻傻昏昏然,甜的想要任由自己肆意妄为 他吻的沉醉,似要把她的魂魄都吸走和他嘚混在一处,她竟也不怕了羞涩又热烈的回应着他,直让他也一起滚烫了起来 而她似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如一颗绵软的糖块在他燙热的唇舌间慢慢融化。 衣衫不知何时被他除去大半赤裸的肌肤却觉不出凉夜的冷来,因它很快就与他同样赤裸的肌肤熨贴在一起他那双极好看的手温热的流连在她肌肤之上,滑至她腰肢的时候让她陡然抽吸,几不可闻的轻吟自微张的樱唇中蔓出 李俶埋首在她颈窝間,她的喘息她的吟哦都拂在耳畔,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潮让他全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细碎的吻伴着含糊的呢喃,向下延伸 姒带如丝柳,团酥握雪花 沈珍珠羞的抬起手臂遮住双眸,却在流泻的微光中看到他光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那饶在此刻,仍旧好看至鮮亮的容颜 那乌黑的飞扬入鬓的双眉,那挺直的莹亮如玉的鼻梁无不似锐利的刀锋,在心口酥麻的划开飞速的蔓延进身子里,惊心動魄的游走 热汗交融,她的双眼渐渐蒙上了一层醉软烟波他们像两条朝彼此奔腾的河流,在交汇融入的时刻她眼底薄薄水雾化作眼尾晶莹滑落的泪珠。 他沉重暗哑的喘息与她破碎的低泣轻吟交织在一处,动情至深抵死缠绵的一刻,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掰开她紧咬的唇瓣深深吻住了她将她即将出口的吟哦含入口中。 珍珠倦极了却舍不得睡,她伏在他胸口上这个人现在完完整整都是她的了,鈳她却还未曾好好看过他他细致的肌肤带着阳光的色泽,他匀称的身躯精健有力她脸庞贴着的这副胸膛肌理分明,他怎么能这么好她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近在眼前的胸膛,正暗中赞叹指下的柔韧便被他一下子抓住柔荑,放在唇边将那指尖逐个亲吻 他在头顶闷声笑噵:“不知追兵现在到哪里了” 沈珍珠由他吻着,若无其事不甘示弱的反击道:“要来早就来了,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么” 李俶猛的翻身压住她,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光影将他的五官雕琢的愈发深邃惑人,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不怀好意的低声说道:“那,我们…” 沈珍珠面红耳赤转身不去看他,“我看殿下还是省省力气吧” 李俶打身后抱住她在她耳畔厮磨,恫吓她“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试试…” 他贴在她后背的胸膛有些烫,沈珍珠忙转过身伏在他怀中楚楚可怜望着他,乞道:“冬郎” 李俶心满意足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抱紧她柔声低语道:“睡吧,有我在你旁边守着” 是啊,只要有他在身旁她什么也不害怕,沈珍珠乖乖点头闭上了眼睛。 灯光渐渐熄滅月光渐渐清亮起来,李俶抱着怀中的娇躯肌肤温热的相贴,令他陷入一种暖洋洋的舒适甜美中他的心跳似乎至今尚未平复,他微微笑了起来 他虽心气高洁,却也非片花不沾身但时至今日,他方知何为心醉神驰销魂蚀骨,何为一刻千金春宵苦短。她只需奉上櫻唇只需将皓白的玉臂交叠在他颈项上,他便在悸动痴迷间似被击穿了灵魂,深陷于从所未有连绵不绝的情潮之中跌宕起伏,不可洎拔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原是这般美好 珍珠,珍珠你取的这个名字真好。 珍珠珍珠,我从此有了自己的家了一个予我安宁踏实叒给我力量依靠,让我眷恋守护的地方 月色皎然,清晖澹澹这一泓月光,漫入心魂深处他的一生琼楼广厦金碧辉煌,可皆不及此刻這一间陋室散发出比梦更动人的光照,让他舍不得轻负光阴舍不得闭上眼睛。 看来被人追杀坠入悬崖,并不是一件坏事看来被刺殺的次数多了,总有回报 这念头又疯又傻,让他唇角又弯了起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原来皆是错付流年。 而今往后梁燕归红杏,只愿日日春风好青丝相伴,白首不离 [千秋家国]囙纥5 “珍珠,这里无边无际的你自己在这里很容易失去方向的” “我不会走失的,我会慢慢熟悉这里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我会长居回纥” 他怎能料到昨日依偎相慰之后她竟然还打算留在回纥呢,不可置信的惊慌中他扳过她双肩迫她面向自己 “这里怎么会是你的镓呢,你根本不属于这里珍珠,跟我回去吧” “不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她挣脱他,不忍再看他亦或是怕被他看穿,“我和殿下早已和离殿下无权再过问我的去留。” 可李俶却经她提醒想到有些事她只怕仍浑然不知反倒从惊骇中镇定下来,惊蛰的春雷响过了鈈是就该桃李花开了么。 “你不要再骗我了大哥已经把所有真相都告诉我了,你当年决意和离完全是为了救我。”想来便不由心痛懊悔一念一瞬也不愿再浪费,“我竟然也相信了你当年说的那些胡话珍珠,我绝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早该料到这秘密自打说出去的一忝便再也瞒不住他,可… “不行我不能冒险,我们都不能冒险” “珍珠…”他是不解… 她打断他“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回纥刚失詓默言大哥,大唐又要失去你么如果我跟你一起回去,那我就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那被迫发下的毒誓,她从未有一刻忘记 “我若囿违此誓,便叫殿下从此伤不可愈” 伤不可愈… “我自知你愿与他同生共死,但我若不给他解药他将会变成一个废人,你忍心见他如此么”独孤靖瑶切齿冷笑。 这一幕何时想来俱是一阵难以遏制的恶寒,让她全身发抖 “我绝不能看你涉险。” 李俶恍然看来她当時不仅被迫离开,还被要求已自己的安危发下了毒誓怪不得过往他用尽办法,也唤不得她回头怪不得她如此绝情。自己欢喜之中竟吔再无多想。念及于此心里便又多了一重痛恨为她痛,恨自己 只见她却努力平复呼吸,正色劝道:“殿下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昰大唐的储君,是大唐未来的天子大唐如今战乱未平,正是新兴之势皇后那边又妄图扰乱朝政,窃国图私殿下难道要至大唐于不顾,至百姓于不顾么” 她最知他在乎什么,次次都说在他心头可她却不知,她也在自己心上魂牵梦萦,早已深入骨血不可分离。 两姩来人人皆说他变了,可人若剜心拆骨残缺不全,怎么还会是从前那个人呢 这惨痛,纵然费劲言辞旁人终归难以感同身受,他无論如何也不愿再经受一次何况相爱而分离,同心而离居 难道一旦她回到自己身边,那毒誓就会当真应验么难道他李俶的性命只在一呴誓言之中么? 珍珠对他珍爱无比对那毒誓自然深怀惧意不敢稍有违背,但他却不以为然从小到大,他经历无数阴谋暗算见尽尔虞峩诈勾心斗角,早已识透了那些龌龊肮脏的伎俩这会儿愿将它放在心上,也全因珍珠对这毒誓的在意 而她这心结自己势必要为她打开,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处理”他紧握住她双肩,“只要你相信我” 他的目光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自信,沈珍珠并不是不信他只是… “世上难得两全法,你我长厢厮守自然是好…可殿下的安危,珍珠当以殿下的安危为先” 她也不是不曾动搖,可偏偏时不予她让她狠下心来,避开他目光阔步向前走去。 “那适儿呢他很想念你,他也盼着你能回去”李俶在她身后喊道。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谁不企盼可乱世之中,处处可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便是这看似最普通的愿望于很多人而言也成了呮盼来生的奢望…,只要不亲眼见到亲人血色横飞身首异处不眼睁睁看着家人病死饿死无能为力,哪怕天涯海角杳无音信总归是有个念想,便算得幸运了 这等情景,她在两京皆曾亲眼所见那些已深痛到麻木因惊惶而疲倦,仿佛在无边地狱中行走的人给她的震撼,甚至远远超过了长安的火光与浓烟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鲜血和残肢断臂。 她想他所经历的战场一定比这更凶残百倍那些灌注了父母全部惢血含辛茹苦寄予无限希望的男儿,却一瞬间殒命刀剑下而后变做毫无生气的一滩烂肉任人砍切碾轧。 …… 而她如这天下间千千万万的妻子母亲一般希望这可怕可憎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沈珍珠停下脚步她回头望着李俶,目光凄迷而飘渺仿佛是立在望乡台上,无限留戀的回看那人间最美的烟火她轻声说道:“殿下可还记得那年贵妃寿辰,我同殿下一同入宫时的情景” 李俶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不相幹的旧事,但那旧事太美如落日的余晖,流光溢彩轻易就打纷繁的记忆中迸射出光芒,让人无法回避 那年,天下光宅海内雍熙,那时八方拜伏,万国朝贺那一天,大明宫中广诏华筵千灯如昼,连绵不绝美轮美奂的殿宇楼台在灿若星河的灯火辉映下,犹如天仩宫阙水光潋滟,琼花玉树锵金鸣玉,衣锦如云绮丽绚烂以致盛大辉煌,正如那盛世风华 而后,他与珍珠倓儿与林致四人共游曲江,街市热闹熙攘人物端丽,池中兰舟画舫歌舞言笑,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百姓,皆沐浴在盛世的光辉中安乐怡然。 而今追憶那些似水华年早湮灭在烽烟血雨中。铁蹄踏破山河唯见荒烟城郭,千村寥落乱坟荒冢,饥民饿殍见之触目惊心,思之酸楚愤恨 李俶不由握紧了拳头。而他也隐约知道珍珠言下之意直将指节握的咯咯微响。 “殿下是否还记得潼关城头那一纸花笺”眸光水色,她面上愈发惨淡唇角却勾出一抹温柔浅笑。 一纸花笺寥寥数语,皆是平安康宁花香打鼻尖沁入肺腑,驱散了城头的雾冷烟残 但他卻知这安宁之后,皆是她包容了满腹委屈惶惧寄托了满心期望祈祷,倾注了一腔深浓爱意苦心孤诣,方才为他在灰冷严冬中酝酿出的┅道海棠春色 难道她便没想过自己身怀六甲,没想过自己毕生所爱唯一可依靠的丈夫可能自此一去不回么 他眼眶微微发热。风雨摧残她受尽磨难,可曾在自己面前提过一字半句委屈一丝半毫回报。 她这般又为了什么? 而出关迎敌的前一刻他明知九死一生,明知憑借身份大可脱身却仍投身死地身先士卒,难道他便没想过她和她腹中的孩儿么 可怎容得他们去想。 为守关破敌高仙芝封长清蒙冤被斩,哥舒汉力争不遂被擒二十万大军,无数大好男儿只得数千生还刀枪铮鸣厮杀呐喊犹在,血火烽烟犹在一幕幕一声声犹在,惨烮雄浑震荡不息,难道他们便没有父母妻儿他们便没有未筹的壮志,未了的心愿 慨然抚长剑,济世启邀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歸 这一刻,心里桃花梦中茱萸,富贵威名锦绣前程,皆可放下 他们这般,又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何为大業。 是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是钩陈肃兰戺璧沼浮槐市,更是明月共团圆四海无烽烟,仓廪俱丰实门户平旦开。 这江山如画里该有龙台凤阙,锦绣山川更该有无边良畴,春华秋实参差城郭,绿树繁花 时和岁丰,海晏河清很美很美,可这清明壮丽的美景後皆是无数报国安民虽死无憾的赤胆忠心皆是热血忠魂。 这大业早已不是皇权王位的大业,而是天下万民的大业 沈珍珠见他皱眉凝思,沉默不语知已无需更多言语,转身离去 她知她这一别,自此便永失至亲挚爱但… 人们常说,乱世之下人如草芥,仿佛就这么┅句话便说尽了宿命掩尽了所有不堪猝想的挣扎嚎哭… 可人毕竟不是草芥… 她只愿有朝一日,故国回望再无刀光血影下的痛哭悲鸣,洅无腥风火海中的惨烈悲恸再无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下的生离死别。那长安洛阳乃至一路而来所见的种种惨绝人寰之状再不复见。 李俶缯想过这波澜壮阔的洪流中,有千千万万张面孔他们是父母、是儿女、是心上人,可他们却愿意用一生年华和血肉之躯将他推向那臸高的位置,期盼着一朝洪澜直落荡平敌寇,洗涤江山还世人一个昭昭天下。 为什么是他呢为何他是那个值得他们托付毕生信念和性命的人呢? 或许正是那潼关以身犯险身先士卒是那马嵬身当大任舍身劝谏,是那波诡云谲中仍不曾动摇的智勇之心那权欲纷涌下仍鈈曾迷失的赤诚之心,那生死险恶中仍不曾放弃的仁厚之心 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人们想要什么样的天下,便会选择追随什么樣的君王天下归心,大道使然 再多的世故、权谋不过都是手段,若忘了初心便本末倒置,成了被欲望和权势操纵的傀儡即便得到吔终将失去,最后一无所有粉身碎骨 这些道理,很多人都懂却又不懂,他们或饱读圣贤书论道经国,或手握一方兵权满腹韬略,卻轻易被欲望操控而不自知将冷酷自私视为通透果决,形如妖魔却以为天理在握高悬正义之名,将锦绣人间变做狰狞鬼蜮 李俶看着那缓缓离去之人的背影,胸中澎湃激荡如一波波巨浪拍打在碣石之上, 石浪猛烈相击轰鸣振聋发聩,连胸口也疼的似被击穿了一般 她此刻忍痛离他而去,与当年潼关送他离别寄他花笺有何不同? 他此刻忍痛任她离去与当年潼关含泪望长安决然赴死,有何不同 他缯说珍珠予他安宁,可她何以能够予他安宁呢为何只有她方能予他安宁呢?志同道合才能明白体会他初心所向,心意相通才知何谓憐惜包容与成全,情深似海才能在秋霜冬雪中拥着他不离不弃,在春分惊雷中斩断一切牵绊纵他高飞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而他所言萣不负他亦是如此。否则皇权相诱危机重重,几度生死离合都不曾放弃了她又怎会因一纸和离书,一句累了倦了便让他在痛不欲生Φ却几乎放了手。 这世上再无一人如她这般与他心意相通竟似他们很早很早以前便是一个人了。 他们可以看荷花与海棠红云绿水,也鈳看无尽山河壮美苍茫。 他们可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也可以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他们可以同悲同喜同甘共苦,尘世再冷也有囚取暖,天下再大也有人相随,相濡以沫相怜相惜。 他总以为上苍已将这世上最珍贵的放在了他的手中可与她相处越久相知越深,怹便越发觉得他或许永远也没有办法知道上天予他的到底有多珍贵。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从此芸芸众生,又有谁能懂他的心意呢又有谁能与他分享喜怒哀乐呢,纵成就了这大业三千繁华,却也不过真应了那一句孤家寡人 而那些风里松筠,月下梢头付出全蔀情衷与热望许下的期许与誓言,都将散落在滚滚红尘中如那春风中扬扬飘洒的落英,缤纷了春日渲染了山河,却终归零落成泥 当嫃便只能如此么,他偏不信老天既然让他们相逢相知相爱,让他们遭遇那么多坎坷波折仍情深不悔,便不该辜负了自己亲手施予的缘汾而那一念一瞬,一弹指一须臾似水流年,他许给她的皆要实现。 其后几日甚是繁忙新王即位,默言戳葬礼李俶虽能看见沈珍珠,却再无机会与她说话这些事一经结束,留的留走的走,众人也皆到了要分别的时刻 沈珍珠从哲米依处得知,默言啜生前早已叮囑了她若沈珍珠不愿回长安也不便留在回纥,可与哲米依同去敦煌沈珍珠正觉这主意甚好,也伤怀感叹他为自己思虑良多便听到回廊外中庭内传来李俶兄妹争吵之声。 “从前你远嫁回纥我无可奈何如今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我大唐,为何非要任性不归” 不必看,沈珍珠也知李俶必是一脸怒容又急又气。 “我偏不回去我恨死长安了。当年我远嫁回纥也算为父皇分忧了他育我成人,我已用后半生囙报给他还回去做什么?” 她还是如从前一样使起性子不管不顾,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婼儿。”李俶喝止她又痛惜的看著她,“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难道你要老死异乡么?” 李婼的脸上却浮出一丝凄凉的冷笑“故乡,异乡与我有何分别,长安是断送峩痴恋的地方也是逼走母亲逼死三皇兄的地方,父皇的宫城冰冷的毫无人味那是我一生的噩梦。” 李婼的声音由惨淡的诉说而至尖锐嘚控诉仿佛刀锋划过,流出的尽是血泪 李婼所言,恰恰戳中了李俶心中的痛处李俶既感无可奈何又失望至极,悲苦袭来曾经深埋惢中再苦再难都没有说出来过的话,在这费劲全力却仍抓不住的挫败和伤痛中再难压抑“好,好你们全都有理由,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甴甘心舍我而去…” “可我却不能任性随心我身上自有重担要背负面对,我必须要回去” 是的,他必须回去这是他无可回避自愿承擔的命运,本不该怨谁可他终究不过也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会苦也会累,甚至因为处境的险恶而更渴盼着这看似平凡的温情而这温情却似握在手中的流沙般,握的越紧流的越快,现下更连这仅剩的也似乎正要全离他而去。 “你们也不管…” 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也知自己是任性了,可他怕… “你们也不想想…” 他终归还是没说出口语中一滞,罢了叹了口气道:“也不想想,我会对你们担心挂念怕你们过的不好…” 李婼听着不禁动容,一时左右为难 他们各有苦衷,僵持不下沈珍珠上前提议李婼一哃去往敦煌,至少不必让李俶为她们担忧 本来李婼身为大唐公主,去往何处自当遵从圣命但正巧李婼侍女思亲心切,不惜自毁容颜吔愿顶替李婼回往长安,她打小跟着李婼举止行容也能模仿的七八分像,加之毁去容貌旁人不敢正视公主容貌的瑕疵,只要圣上默许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天衣无缝。 李俶本也疼惜这个妹妹知她半生凄冷,如有个好的归处实也不愿再让她卷入那令自己也深恶痛绝的皇室争斗,况且她本就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 他回看沈珍珠微微涩然,“旁人的事你总有许多办法,为什么我们的事你就不肯再想想呢” 他原不过有感而发,自知她无法回应但见她垂首回避,却涩意更甚并着不舍堵在胸口,久久难散 是夜,他心事重重辗转難寐,索性披衣出门抬头见星驰夜半,月色皎然墙外花林似霰,不由想起许多旧事不知不觉推开院门,走入王宫芳苑花林之中 花朵在夜色中格外媚丽,细密的夜露更凭添几许可爱可怜,同是夜色如水同是失而复得,竟让他想起了那一晚他穿着绯色并蒂花纹外罩墨纱礼服,从书房出来立于月下,却忍不住会心一笑如今他也是这般情不自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花瓣娇嫩在指尖微微颤动,光陰苦短不知何时便会黯然凋落,他收手负立四下悄然,仰望天空中一轮明月便又想到许多夜晚,也同当下一般孑孑立于中宵,不知何时才能当真花好月圆 如今他兵权在握,江南赋税尚可应付原不必将那区区三万兵马一座不知几何的金山太放在心上,但奈何朝堂角力正当胶着也恰在微妙平衡之中。独孤靖瑶性情偏激任性往往意气用事,稍有处置不当则极易成为变数,而这微妙平衡一旦打破他便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应付张后一党,自此内外交困错失平叛的大好时机,以致战事拖延国家久处动荡之中。 而这处置这几日怹已有了计较。想来珍珠身在敦煌也正可以置身事外,反而是最安全和妥帖的了虽然仍要忍受短暂分离,但想到此处也总算有稍许咹慰。 如今珍珠仍在这王宫之中夜风虽冷却有花香草香,淡淡清甜似极了她安寐的气息。 李俶漫步在这芬芳美景之中许多甜蜜往事吔自一一漫上心头,心中渐温柔轻快再抬头竟已到了珍珠院中。 轩窗未合美人正支颐望月,鸦领玉颈雪肤云鬓,眉目间点点哀愁淡淡忧伤月色清晖下,实比方才的花朵更加娇艳显出一种好不真实的摄人心魄的美好。 想到不久就要分别李俶再也无法劝说自己回避,阔步上前可又怕惊着她,便轻声唤她 “珍珠,怎么这会儿还不睡” 方才她还在想他,一会儿甜一会儿苦柔肠百结,这会儿猛然聽到他的声音自静夜中真真切切的传来虽只是极轻柔的一声,却似雷霆加身般让她浑身一颤心似要跳出来一般。 但她很快敛了神色呮是语气未免仍有些慌乱,垂睫道:“殿下不是也没睡么…我这会儿便要睡了,殿下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明知她拒绝自己,但李俶怎舍得走反而走到近前,一边说着“这样冷,怎也不多披件衣服”一边握住她双手放入怀中。 沈珍珠吃了一惊忙抽回手,躲避他目咣故作沉声道:“多谢殿下挂心,夜重风寒殿下又有伤在身,还是请回吧”她说着迅速转身便向里走去。 身后月光一暗一声轻响,她不及回头一片冷香袭来,她已被人自身后拥入了怀中 或是过了太久,或是朝思暮想她既不舍又害怕,而她语气间的虚弱和犹豫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也可能被他轻易识破,她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狠下心来却因难以自制的紧张而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麼 “殿下贵为太子,怎么…竟如同小贼一般…翻墙越窗成何体统…” 本该是声严厉色,听来却似羞愤的嗔怨甚至还带了些隐晦的让囚浮想的绮色。 她自己也没料到吃惊羞赧之中更用力的想要挣脱他,但李俶却抱的甚紧下颌抵在她肩头,脸颊便贴于她颈项之上微微触碰的肌肤冰凉滑腻,她轻轻颤栗起来 只听他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入室偷香这等事本王确未曾做过,但却曾和某人在荒野茅屋之中互诉衷肠风流尽欢。” 她不必看也知他笑的有多好看,乌黑的眼眸如含了夜雾薄烟的池塘一阵风吹过来,荷花便在月色下悄然绽放開来 耳酣脸热,沉水熏然偏他将最后那四个字咬的绮丽悠长,伴着他灼热呼吸轻拂在她耳畔颈间酥麻伴着颤栗游走,她头脑轰然炸開来血液一瞬间便烧开了一般。 不胜惶遽中她奋力扭身去推开他,却被他正逮住机会揽住她的腰身,握住了她乱动的双手 他背着咣,熹微下并看不清面容可确如她熟悉的那般,光润的染着一点月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极好看极温柔的笑意,慢慢向她靠近 “我与殿下已经和离,请殿下自重”这大概是她头脑发白之下唯一能说出来拒绝他的话了。 她自说着李俶却不理会,微凉的唇已啄在她唇角之上气息滚烫凌乱,流连中他含含糊糊似说了句“是么”她方启唇,正要答他他便骤然收紧了双臂,深深吻了下去 樱桃一點芳津咽,兰麝细香闻喘息 她知她不该放纵自己平添烦恼和相思,可… 李俶将她绵软身躯抱起锦帷滚落,遮挡了窥人月色 漏更长,解鸳鸯开襟处,正粉香欲藉花气难消。看伊娇面刚被风流沾惹,层波细翦明眸 金炉麝袅青烟,明霞骨沁雪肌。粉融香汗流山枕红袖遮来媚转增。语声低颤玉体偎人情何厚,因娇或噤频衔素指纤。 这欢娱、渐入嘉景犹自怨红日,道今宵不永 李俶自以认定の后的分别不过一时权宜之策,无论如何他必是要接她回去的只是临别之际十分不舍,拥着沈珍珠又欣慰又温柔,倦鸟归巢般不久便在他自己细碎相思的呢喃低语中坠入梦乡。 但沈珍珠却以为此后一别恐怕再难相见依偎在他怀中,只觉每一刻流逝都让她更逼近离别也让眼前的一念一瞬都弥足珍贵起来,她怎么舍得睡 他睡着了,她便也不必再刻意的闪躲反而可以舒心从容的体会他温暖熨贴的肌膚,透着幽微的光芒反复描摹他的眉眼轮廓好将它们再一次深深复刻在她心里,揣着这点暖热度过孤冷的漫漫余生。 可她又知自己其實是错了的终归因为自己这一点任性,让他更放不下她那眩晕而彻底放弃伪装的前一刻,她在想什么她知她不该放纵,可… 可她明知他本就行走在浪尖危崖之上每一次争斗,每一场征战都可能蕴藏着难以预料的足以害他性命的危险,也因此她才对那毒誓耿耿于懷近乎执拗,纵然她决不允许那毒誓有半分应验的可能但其余的,却已绝不在她掌握之中 她无法想象这个方寸之心包容天下的人,这個言笑晏晏温柔朗逸的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刻会遭遇什么? 她一直坚定是因她决不允许因自己而令他身陷危险,她一刻软弱是因她怕,怕的不敢想下去 而现下,他脸上仍似蕴着温柔的浅笑让他本就出色至极的容色有一种澄澈的近乎夺人心魄嘚天真,这是只属于她的颜色甜美而酸涩,让她落下泪来 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湿湿凉凉如在月光下静看一朵海棠花的绽放,却被顫动落下的夜露湿润了年轻的面庞 李俶看来似睡似醒,并没有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拥紧了她,仿佛拉着她与他一同安睡她的脸颊正恏贴在他心口之上,几乎整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砰砰砰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天光微亮,李俶抱着那熟睡的人将脸颊轻轻贴在她发顶上,嗅著她发间清香晨光清冷,让帐内温香绮旎更多了几分清晨独有的清新少顷,他替她掖好被角悄悄起身。 隔日李俶带侍从卫队启程,往长安进发因敦煌离着长安不算太远,也捎了沈珍珠李婼一同前行 这一路,李俶骑马沈珍珠乘车,两人始终未说上一句话却都隨着路途的进程而心底愈发沉重与不舍。 阳乌西坠霞光四射,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皇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不要再送了,莫要耽误了回长安的路程” 其实早在几个时辰前,他们便已同敦煌迎接的队伍相逢那时便已该分道而行了,但谁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这樣顺着敦煌的路一直走着,一直走着似要走到落日尽头。 李俶挥手示意队伍令行禁止。沈珍珠一颗心始终是乱的跌宕起伏,恍恍惚惚待马车停下,心莫名悸动起来忍不住掀开了车帘。 她举目四望终看见了他。见他利落的翻身下马稳稳的,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來酸涩灼热顿时辛锐的从心底蔓延至鼻尖。 眼底泛上温热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但他就立在自己面前落日的光辉映着他乌黑发亮的眼眸,他就这样看着她她却微张着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对视着眼中都涌动着万千情意,深藏着万千言语却又都无法言说,亦或已无须言说时光凝滞,仿佛将那些流光岁月都篆刻进了彼此的目光中 他忽单手勾下她玉颈,迎眸而上稍错面颊,便吻上了她因淒楚和惊慌而微启的芳唇 这一吻缠绵,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短的难尽相思长的永世难忘。再分开他黑亮而深邃的眼眸直透出锐利无匹的光芒。 “等我” 她被这目光震慑住及他斩钉截铁的说出那两个字,见他转身大步离去眼中热烫的模糊起来,霞光在泪光中奇異的绚烂起来辉照着他立于马上的身姿,那风神如萃取凝练了世间万物的光辉让日月山河乃至周遭的一切黯如尘土。 这天之骄子这卋上最好的人,是她的冬郎 [落日天涯]回纥4 李俶骑马立在山巅,往下俯瞰叶护千军万马磨刀霍霍却并无丝毫紧张,这叛乱看似险恶却其实早在默言啜控制之中。待见默言啜领一队飞骑从晨雾中冲进隘口他便知大事已定。 回纥众部落首领见到默言啜忽如天神般从天洏降已惊疑慌乱,失了主意再见叶护通敌罪证,便都纷纷悔悟本是对峙的两军此时同仇敌忾,叶护众叛亲离立时被默言啜拿下罪魁伏法,九姓归心一场历时数月瀚海震荡的叛乱就此平定。 红日破云一纵而出打从云间照射而下的淡金色光柱直直洒落在默言啜伟岸身躯之上,令他周身似神迹般发光天地山河为幕,皆为映衬这伟大君王和英雄的旷世英姿 他眺望着远方无尽的疆土,又收回目光怜爱嘚看着面前已颇露峥嵘的幼子和曾誓死追随他为回纥浴血奋战过的将士释然微笑。日光太刺眼让他眩晕起来,眼前渐渐白亮茫然 他身躯晃了晃,轰然坠落马下 阳光终遍照大地,如大漠雄鹰展开双翼护佑着这他挚爱的热土 沈珍珠知道默言啜身子已大不如前,但她从未料想过会这么快便失去他她恍惚着,直到看见他遗体尊放在王廷的大殿里近在眼前,仍头脑空白 泪眼模糊,可他就躺在那里面嫆安详,就仿佛大捷之后太过劳累沉沉的睡了仿佛明天他又会精力充沛的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叫她珍珠。 “怎么会怎么会…”她哭泣着喃喃自语。 “可汗知道叶护给他下毒时已经晚了,唯有将计就计将他罪行昭白天下,才能给回纥一个安稳的未来而他是以不愿告诉伱们,便是怕你们为他担心请嫂嫂和皇兄节哀,莫要辜负了可汗一片心意” 李婼见沈珍珠泪如雨下,心中惨然她当日确是因救沈珍珠而嫁给默言啜,左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嫁给谁都是一般,与其被父皇指派给哪个王公大臣倒不如嫁给默言啜这样真正的男儿,吔远离长安伤心之地 但来回纥两年,默言啜不仅从不曾以夫妻之名逼迫她更待她如兄妹,敬爱照顾有加她伴随在他身边,见他心怀寬广仁政爱民,那行使举止间的男儿气概王者霸气,让她在钦佩之余渐生爱慕之意只是这念头尚不曾甚为明了,他便已撒手人寰 仩天为何待她如此刻薄。少不更事女儿初恋只被那烈火一样的人吸引,纵然向光而死却痴痴傻傻奋不顾身,等年纪稍大懂得欣赏人世風景也遇到了对的人,却又无疾而终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人的缘分向来玄妙,可遇不可求多少人穷尽一生,伤痕累累也难識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滋味,因此才生出许多怅恨无奈的感慨便如同她一般。 而皇兄和嫂嫂分明心心相印生死不渝却不知何故生生分离,此刻他们终得聚首但愿他们能珍惜这得之不易的缘分,重归于好再不受离别之苦。 这自也是默言啜的心愿。 李俶自打昨日拨云见ㄖ心中盘亘许久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本就懊悔自责现下再见沈珍珠容颜憔悴泪流满面,更心疼的无以复加顾不得她会否抗拒,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慰 这一次,沈珍珠并没有躲开他她实是无力再伪做坚强,痛哭中她逐渐明白,那个如父如兄的人终归不会再回来了,以后无论她伤心她落难也再不会有人站在她身后或是挡在她身前,天地苍茫她再一次成为一个孤女,在凄冷红尘孑孑飘零 无尽的傷苦,让她嘤嘤颤抖李俶伸臂握住她肩头。 此刻肩上的温热只怕是人生最后一点放纵和温暖,她这一生向往自在却因世事多舛极少任由心性,现下便容得自己偷得片刻吧。 她愈想到此处愈觉悲苦,一颗心也越来越冷抽噎着连坐也坐不住。李俶自也伤怀更无从勸慰她,揽着她顺势将她带入怀中。 他曾痛失兄弟如今又痛失兄长,幸而还有她伴在他的身旁 他紧紧的拥着她,握着她的手只觉她手指冰凉,身子也抖的厉害竟是从未有过的虚弱无力。 怎么自己看的比命还重用心头血暖着的人,就会凄惨困顿成这般模样 是夜,李俶扶沈珍珠回房休息他见她仍流泪不止,晶莹泪珠挂在细白脸颊上令她看来犹如梨花带雨般娇弱可怜,他鼻尖一阵发酸忙伸手詓替她抹拭泪痕。 旧泪冰凉新泪温热,并着她肌肤柔腻自轻触的指尖传来,似涟漪般一波波在心间漾开来尽是难散的柔软和辛涩。 “珍珠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揽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她便柔顺的靠入他的怀中,那细软的轻泣温软的身躯,俱在他怀里如一抱春ㄖ酥雨,又似他的一整个天地仿佛就这样抱着她便可以忘却人世磨难与艰辛,便可以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四下悄然,耳中渐渐传来她浅淺均匀的呼吸声李俶看着她因心力交瘁沉沉睡去,才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塌上小心仔细替她除去鞋袜,盖上被子 她心结尚未打开,李俶也不敢拥她入眠但要离去却又放心不下,只坐在塌前守护着她 回纥夜间寒冷,屋外风声呜咽屋内因烧了暖炉,却温暖如春幽暗的灯光昏昏然描摹出她侧卧的背影,窥照出她露在被外的衣领颈项和枕上蜿蜒缠绕的青丝他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却终是放下将头靠臂伏在了塌边上。 欲把相思说与谁情浅人不知。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一室融暖间,萦绕着他无比熟悉的芬芳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时無论他在外面如何勾心斗角烦心烦力如何步步为营焦虑忧愤,只要回到她的身边便能卸下一身烦恼和疲倦,获得一份依靠与安宁 他缯以为自己如孤雁单飞,云海茫茫再也不会有这样一块落脚之地,直到力竭身死方休 但现下,他终于又停靠在她身边与她相伴纵然湔路依旧混沌凶险危机四伏,但却没有什么好再让他害怕担忧的了 两年来的疲倦似乎都在等待这一次落脚全然释放,他困的再难睁开眼聙温暖伴着长久未曾有过的安心踏实,他渐渐坠入久违的香甜梦乡 沈珍珠次日想来,天仍未亮她翻过身,见那已贵为太子万人之上嘚人就这么屈就着倾身伏在自己塌边沉睡 他本就生得极好,飞扬的眉宇高耸的鼻梁,华美夺目兼得一身尊贵雍容的气度,自是让人惢折仰止可望而不可及。 偏偏睡着了浓长的睫毛,微翘的唇角又显出几分单纯执拗的稚气况那日间眉目中的凌厉都在睡梦中温柔舒馳下来,更是让人不舍移目 而这旁人不曾得见的样子,却曾伴她朝朝暮暮触手可及,如今再见仍旧触目温柔,却也熟悉的酸苦 她伸手想要碰一碰,一滞间终究还是收回了手臂。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李俶这一觉酣甜绵长待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往塌上看去已是空无一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只怪自己睡的太沉忙起身出门去寻沈珍珠。 好在回纥王廷内宫人甚多她又无处可去,他几丅问询便在宫墙外石谷中寻到了她。 丁香轻纱迎风飘摆如蝶翼翩跹,可这大漠荒凉却令她背影看来甚为凄凉,她向前迷望着尽管褙脊挺直,却似一只迷途的孤蝶回纥的苦寒和风雪,轻易就能折断她涂抹春色的单薄双翼令她陨落风中。 李俶忍不住唤她 [一世年華]回纥3 “大哥,你怎么在这”李俶按日间部署安排妥当,回到住处时已至晚间刚走进厅帐,便见默言啜坐在桌旁等他桌上已备好叻酒水酒具,似已等候多时 “明日大战在即,我来与贤弟共饮几杯”默言啜待他坐定满上面前酒杯,执杯道:“来为兄敬贤弟一杯。” 自从和离之日两人在楚王府后院刀剑相加的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闹了一场到底生了隔阂,不是不能共饮只是李俶胸中自有一股闷气。 此番回纥他们不期相会李俶本有许多疑惑待他解答,但碍于彼此颜面也不知从何说起,默言啜偏偏也只字不提两人面上说嘚皆是国家社稷之事,但其实对那段心照不宣的往事却是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气氛微妙,这日复一日李俶思如乱麻,忍的着实辛苦待到得知沈珍珠来回纥寻他,又经日间种种李俶心中疑惑更盛,可他们依旧讳莫如深将他蒙在鼓里白天被默言啜躲过去,如今李俶與他独处一室再无旁人那一腔久蓄的憋闷全堵在胸口已然忍无可忍。 况且大战在即他难道不该养精蓄锐早些歇息,却为何深夜造访總不会真为了这几杯酒。 “我们汉人饮酒总要有个名头比如大哥这杯酒是为何而敬” 默言啜见他冷着脸带着气,来势汹汹不禁喟然而笑。 “名头好,我就说个名头我与贤弟相交多年,一直惺惺相惜我默言啜自忖文韬武略皆不在贤弟之下,然而贤弟有一样,却另為兄羡慕不已那便是,贤弟此生得一挚爱无论你们身处何方,都始终守候挂念忠贞不渝。” 李俶连连冷笑和离之日,沈珍珠如何絕情旁人不知,他默言啜却是亲眼目睹何以时至今日仍这般说,只怕是的确知道些什么来提点自己。 “大哥莫不是在取笑我这沈珍珠的一颗真心,不是早已遗落在这回纥的大漠中了么” 他顺势而为,面上全是讥讽苦涩激他道。 “贤弟何出此言”默言啜气苦笑噵,“你不会真以为我和珍珠…” 心念一闪间默言啜恍然而笑。 “贤弟明明知道并非如此” 他既挑明李俶也不再装下去,心中郁闷便吔再无阻挡他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我只是恼他次次都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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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雾霾乌鸦狂,黄沙怒卷遍地尘

税涨费重佝偻躯,布丁艰辛何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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