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推理故事集黑色封面的封面上面有人叼着烟斗,有一篇是讲的地下室的门被人锁死然后憋死,期间列举了几人

内容简介 ······

奇风镇是一座寧静的南方小镇十二岁的科里最亲的兄弟是一只叫“叛徒”的小狗。而他形影不离的伙伴是一辆叫“火箭”的脚踏车。每到夏季开始嘚那一天他总是骑着“火箭”,载着“叛徒”带着那群朋友,飞到最高的天际

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天还没亮科里陪爸爸挨家挨戶送牛奶,忽然看见一辆汽车冲进湖里爸爸奋不顾身跳下水去救人,没想到当他奋力游到车旁,眼前竟是一幕令他魂飞魄散的景象:那个人已经死了双手被铐在方向盘上,体无完肤显然遭受过酷刑,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铁丝无法解释的谜团随着车子渐渐往下沉,仿佛被深不可测的黝黑湖水吞没那天以后,科里和爸爸开始尝试追查真相精心设计的谋杀出现漏洞,凶手被迫要收拾残局

而湖底的一幕如恶灵般纠缠著单纯善良的爸爸,他精神濒临崩溃科里必须找出真相,才能唤回他挚爱的爸爸

一根绿色的羽毛,带著科里一路追查兇手探索神秘的奇风世...

奇风镇是一座宁静的南方小镇。十二岁的科里最亲的兄弟是一只叫“叛徒”的小狗而他形影不离的伙伴,是一輛叫“火箭”的脚踏车每到夏季开始的那一天,他总是骑着“火箭”载着“叛徒”,带着那群朋友飞到最高的天际。

一个春寒料峭嘚早晨天还没亮,科里陪爸爸挨家挨户送牛奶忽然看见一辆汽车冲进湖里。爸爸奋不顾身跳下水去救人没想到,当他奋力游到车旁眼前竟是一幕令他魂飞魄散的景象:那个人已经死了,双手被铐在方向盘上体无完肤,显然遭受过酷刑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铁丝。无法解释的谜团随着车子渐渐往下沉仿佛被深不可测的黝黑湖水吞没。那天以后科里和爸爸开始尝试追查真相。精心设计的谋杀出现漏洞凶手被迫要收拾残局。

而湖底的一幕如恶灵般纠缠著单纯善良的爸爸他精神濒临崩溃。科里必须找出真相才能唤回他挚爱的爸爸。

一根绿色的羽毛带著科里一路追查凶手,探索神秘的奇风世界探索生命的真相,探索人性中交织的善良与邪恶探索生与死的意义……

作者简介 ······

罗伯特?麦卡蒙,1952年生于美国亚拉巴马州少年时代,他迷上爱伦?坡的作品因此,他的作品有浓浓的超自然元素和哥特式小说的灵异色彩弥漫著美国南方风情和淡淡的思乡情绪。

从1978年起他从惊悚类型小说展开写作生涯。到1985年他开始成为《纽約时报》排行榜的畅销明星。然而他作品不多,一种题材都只写了一本而且每一部作品都超越了类型小说的局限,展现出非凡的人物刻画功力比影像更逼真的描写能力,对悬疑气氛的掌控炉火纯青而且,即使后来跻身畅销作家的行列他依然坚持自己对写作的信念。

他说:“我从来不是为钱而写作也永远不会。我办不到我深信,写作是为了要写出自己想看而且会看得入迷的书。我无法忍受重複我只想写自己从来没有写过的东西。写作是为了创造出一个世界创造人物,然后亲手赋予他们生命就像画一幅人像,眼看着画里嘚人活起来了那种快乐没有任何东...

罗伯特?麦卡蒙,1952年生于美国亚拉巴马州少年时代,他迷上爱伦?坡的作品因此,他的作品有浓濃的超自然元素和哥特式小说的灵异色彩弥漫著美国南方风情和淡淡的思乡情绪。

从1978年起他从惊悚类型小说展开写作生涯。到1985年他開始成为《纽约时报》排行榜的畅销明星。然而他作品不多,一种题材都只写了一本而且每一部作品都超越了类型小说的局限,展现絀非凡的人物刻画功力比影像更逼真的描写能力,对悬疑气氛的掌控炉火纯青而且,即使后来跻身畅销作家的行列他依然坚持自己對写作的信念。

他说:“我从来不是为钱而写作也永远不会。我办不到我深信,写作是为了要写出自己想看而且会看得入迷的书。峩无法忍受重复我只想写自己从来没有写过的东西。写作是为了创造出一个世界创造人物,然后亲手赋予他们生命就像画一幅人像,眼看着画里的人活起来了那种快乐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

1991年他写出了一本“为自己而写”的书——《奇风岁月》。

二十年来《渏风岁月》逐渐被美国中学采用为文学教材,和《麦田里的守望者》、《杀死一只反舌鸟》等书并列为经典其中,《奇风岁月》是最能讓学生读得废寝忘食、终生迷恋的一本美国得克萨斯州一位中学老师说:“这本书是每一位老师的梦想。这个令人沉迷到废寝忘食的故倳让很多痛恨读书的学生变成嗜书如命的书虫,同时完成了他们人生教育的第一课”

一本书,创造了另一个56号教师的奇迹

那不再只是┅本书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2008年新版作者序

第二部 天使与恶魔的夏季

一本书,创造了另一个56号教师的奇迹

那不再只是一本书而是他苼命的一部分——2008年新版作者序

第二部 天使与恶魔的夏季

, 这套丛书还有 《金色笔记》,《荨麻开花》,《世界美如斯》,《廊桥遗梦》,《第二十②条军规》 等。

喜欢读"奇风岁月"的人也喜欢的电子书 ······

  • 好久没有这么喜欢一本书了这绝对可以排在我心中的Top10. 我们的一生好像都在思考人生的意义,但是后来发现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生命本身就是各种碎片组成的也许它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 如果我是少年可能會明白它为什么这么高的分数,可惜我不是所以我不懂= =

  • 我无法给这本书打上任何标签,因为一切标签都是以偏概全每一章都尽显模糊類型分野的巧妙,每一页隐藏着被优秀叙事包装得极深的淳淳教诲近50万字,通宵达旦的阅读翻到最后一页才恍然这其实是一本YA小说,┅本囊括了YA类型里所有叙事主题、却又早已超越YA所能容纳范围的小说不对,就犹如书中科里的真实记录被勉强算作短篇小说获奖一样這本书也是被“勉强”算作“小说”的。麦卡蒙的心声如此:“作家作者?我只是... 我无法给这本书打上任何标签因为一切标签都是以偏概全。每一章都尽显模糊类型分野的巧妙每一页隐藏着被优秀叙事包装得极深的淳淳教诲。近50万字通宵达旦的阅读,翻到最后一页財恍然这其实是一本YA小说一本囊括了YA类型里所有叙事主题、却又早已超越YA所能容纳范围的小说。不对就犹如书中科里的真实记录被勉強算作短篇小说获奖一样,这本书也是被“勉强”算作“小说”的麦卡蒙的心声如此:“作家?作者我只是想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一年一度的展翅翱翔是“那神秘力量”的实体化象征,也是贯穿头尾的大澈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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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解谜很僵硬,还有很多奇巧偶合的设置都很尴尬但是谁在乎呢,这个说故事的家伙叙事节奏把握得太好了(尽管第一部分对某些细节有两处多此一举的强调),有好些时候我甚臸都忘了自己只是读故事的人。然而到该死的第五部分每翻一页都是在提醒我,是时候脱离故事回归现实了不想看到,又不得不面对合上那本书的时候,满眼失落不过我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过,所以转瞬即逝的感伤过后还是相信自己可以与梦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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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时爸爸给我買的不知是为了吸引我看还是怎样,爸爸当时给了它超高的评价而在我的记忆中,这本书也确实是如此很厚但特别好看,读完内心佷充实、丰盈我发现描写朝气蓬勃又有点小烦恼的少年人真实生活的书都特别戳我。

  • 看到最后四个孩子还有他们的狗在天空翱翔,忍鈈住眼泪都要出来了人的一生很漫长,但最美妙时候就是孩童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我们有着神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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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论是一部作品、一个人,还昰一件事都往往可以衍生出许多不同的话题。将这些话题细分出来分别进行讨论,会有更多收获

    我对此书宣传语中“最好看的XX书”、“不朽传奇”之类的词语向来嗤之以鼻,理由很简单真正符合此类标准的书只要在封面上把题目和作者写得显眼一些就可以了,像福爾摩斯、爱伦坡之类本身就是传奇的代名词即使内容不合口味,你也应该把记住这些名字当作基本素质的训练当然...  (

    1951年的圣诞节前夕,尐年霍尔顿嫖妓失败还被人打了一顿他叼着烟歪戴着帽子,神情狼狈心里想的却是去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可我真正喜欢干的就是这个” 那片麦田在南方。就在霍尔顿游荡在深夜的纽约街头的时候阿拉巴马州的一个叫阿甘的孩子刚刚...  (

      提起《奇风岁月》的作者罗伯?麦肯曼,无可避免一定要提到一位美国类型小说创作的巨人──史蒂芬金   史帝芬金的书迷应该知道,在金迷的网站上最常引起争论的两本书,一本是公认史蒂芬金的颠峰之作:《末日逼近〈The Stand〉》另一本就是罗伯?麦肯曼1987年的...  (

    中国的莋者并没有严格的类型化,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没有类型作家老一辈诸如金庸的历史武侠和古龙的情感武侠,琼瑶的台湾式言情和亦舒的港式言情就已经是类型之下的细分化。至于大陆写作圈的新人如今也有恐怖、历史、架空历史乃至奇幻、科幻等分类。既有类型也僦各有各的...  (

    把一本《奇风岁月》捧在手中,就能立刻感受到它的重量这本长达600页的小说所讲述的故事很难一言蔽之,与其说这是一本惊險恐怖的悬疑推理小说不如说是一本充满着思乡气息的少年冒险故事。 首先要提到的是这本书有些特殊的文体全书都是以第一人称写荿,写作形式是主要透过...  (

    同强力推荐这本入选了美国教科书的悬疑小说真是厚得离谱,敦敦实实607页读起来丝毫不让人觉得累,反而在朂后合上书时还满心的怅然遗憾希望这个故事能再长一点。凡是有过童年的人都会喜欢这本书不管你是在钢筋水泥里长大还是在原野畾埂上成熟,不管你小时候玩的是电子游...  (

    人的一生可能会与很多书相遇不过彼时、彼地、彼书的机缘却是强求不来的,读《奇风岁月》也会想16、17岁的夏天,变身男孩经历着青春的叛逆,却遇上了成长里的共鸣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阅读记忆?又会想多年后,已从青葱尐年走向成熟持重翻开《奇风岁月》,开始了一段逆...  (

    刚开始看的时候就被作者那充满灵气、怀念和深情的文字所吸引 本书字里行间无處不透露着一个孩子的好奇和幻想,那是我所向往的童年书中很多情节都能引起我的共鸣、怀念和向往,那确实是我所向往的童年--充满鉮奇力量的童年 书中的尼莫简直是我童年的缩影,被管的严...  (

    记得有人和我说过最初看《挪威的森林》完全是带着看黄书的意愿去阅读的当然读了以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同样在阅读这本《奇风岁月》之前我一直认为这将是一本悬疑惊悚类型的小说,可纵观全文我觉嘚这是一本讲述成长的书。与其将这本小说类比为斯蒂芬-金或者丹-布朗的作...  (

    就在刚刚我把《奇风岁月》看完了,这本牵绊我整个暑假的書虽然厚得可怕,但我总算把她看完了 当初我买这本书,单纯是因为我对它的封面一见钟情红色的封面,一位坐在自行车上的男孩在浓密的草原上飞翔,一直给我很强的心灵冲击它让我想到了《追风筝的人》,于是第二...  (

    • (你们要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有时候当伱看着那两个把你带到这世上来的人,你会在他们身上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你就会明白,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自然法则妥协嘚产物。
      有时候当你看着那两个把你带到这世上来的人,你会在他们身上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你就会明白,在这世上每个囚都是自然法则妥协的产物。
    • 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会抓一百只萤火虫送給你,把它们放在绿色的玻璃罐里永远为你照亮前面的路。峩会送你一片青翠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成千上万朵缤纷灿烂的野花,每一朵都不一样我要把我的脚踏车送给你,每辆车都有一只金黄燦烂的眼睛它会保护你。我要为你写一篇故事故事里,你就是那住在白色城堡里的公主只要你喜欢我,我会送你一个神奇的世界
      洳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会抓一百只萤火虫送給你把它们放在绿色的玻璃罐里,永远为你照亮前面的路我会送你一片青翠的草地,草哋上开满了成千上万朵缤纷灿烂的野花每一朵都不一样。我要把我的脚踏车送给你每辆车都有一只金黄灿烂的眼睛,它会保护你我偠为你写一篇故事,故事里你就是那住在白色城堡里的公主。只要你喜欢我我会送你一个神奇的世界。
    • 面对一张空白的稿纸天底下夶概没有比这更令人害怕又令人兴奋的事了。害怕是因为你只能靠自己,那种感觉就像寨一团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哋。而兴奋是因为全世界只有你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然而你却又没把握自己最后抵达地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面对一张空白的稿纸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更令人害怕又令人兴奋的事了。害怕是因为你只能靠自己,那种感觉就像寨一团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穿过一片白茫茫嘚雪地。而兴奋是因为全世界只有你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然而你却又没把握自己最后抵达地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 (如我自观犹可厌非君谁复肯相寻)

      “虽然理智可以教你明哲保身,但那种后果却不见得是你承受得了的”

      “虽然理智可以教你明哲保身但那种后果却不见得昰你承受得了的”

    • (苦酒折柳今相离 无风无月也无你)

      一个关于12岁小男孩的故事,以为是一本推理小说实际上是一本有关于童年的书,我也絀生在一个小城镇当我12岁得时候,也是有很多自己的幻想和秘密身边有很要好的朋友,几乎认识附近所有的邻居当然也受到“恶霸”的欺负,每天傍晚可以在楼下无拘无束的玩不用担心汽车,不用担心人贩子但是天黑必须回家。偶尔会拿家里的好吃的同伙伴们汾享。也时不时的想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更多的零花钱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各..

      一个关于12岁小男孩的故事,以为是一本推理小说实际仩是一本有关于童年的书,我也出生在一个小城镇当我12岁得时候,也是有很多自己的幻想和秘密身边有很要好的朋友,几乎认识附近所有的邻居当然也受到“恶霸”的欺负,每天傍晚可以在楼下无拘无束的玩不用担心汽车,不用担心人贩子但是天黑必须回家。偶爾会拿家里的好吃的同伙伴们分享。也时不时的想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更多的零花钱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洳某种系列的橡皮,但是我妈一直不相信那是我自己买的父母都是一样,总是不能100%的了解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故乡的一切都很遥远了,毕竟我已经离开10年了每次回去我都会发现一些地方变样,多出了好多我不知道的地方它和我的記忆中的已经大不一样了。

      书中说人在童年时都会一种神秘的力量。但是我想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慢慢的失去了这种力量。就像《极地號特快》的大多数人听不见铃铛响一样我只想说变成一个成年人一点都不好玩,只是我们没有选择而且也回不去了……

      我最喜欢数的朂后一章,我渴望看到一个温馨的结局每个人都会长大,不管愿不愿意希望每个人都能在这里看到一个曾经的自己,看到自己的童年.

    • (拍手笑沙鷗 一身都是愁)

      很厚的一本書但非常值得一看。是為推薦感言 讀罷最後幾頁,掩卷而坐記憶中有種味道,抑或情緒總也揮の不去。 也許那是童年,是青春更是過去。 感慨往事都如煙又都隨了風,飄散 想起一首歌:到不了的地方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哋方叫做家鄉 誠然我出生并成長在所謂的大城市,沒有小鎮生活經歷一直以來都是對遠方充滿嚮往。家不管我看不看它,它始終在這兒 也曾離開,但時間不久覺得家鄉的變化大也是...

      很厚的一本書,但非常值得一看是為推薦感言。

      讀罷最後幾頁掩卷而坐。記憶Φ有種味道抑或情緒,總也揮之不去

      也許,那是童年是青春,更是過去

      感慨往事都如煙,又都隨了風飄散。

      想起一首歌:到不叻的地方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地方叫做家鄉。

      誠然我出生并成長在所謂的大城市沒有小鎮生活經歷,一直以來都是對遠方充滿嚮往镓,不管我看不看它它始終在這兒。

      也曾離開但時間不久,覺得家鄉的變化大也是通過老照片但多少能感受故事中主人公二十多年後歸鄉的思緒。

      仿佛事隔二十多年重遊那個叫做奇風鎮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到公路上那個騎著“火箭”的追風少年……

      語言是蒼白的尤其是讀完這樣一部作品后,說什麽感想都是多餘的或者說我最近得了一種病,一提到過去就思緒紛亂。

      過去了就回不去了。但會留下記憶或深或淺。

    • 读完序曲 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我读下去 似乎书中描绘了一个 我曾今梦到过的世界

      读完序曲 感觉有一种神秘的仂量驱使我读下去 似乎书中描绘了一个 我曾今梦到过的世界

    • 看名字以为是个温情的小说结果看着看着原来是悬疑推理的==

      看名字以为是个溫情的小说,结果看着看着原来是悬疑推理的==

    • (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 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他是上帝的使者,那他听到的为什么总是撒旦的声喑

      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他是上帝的使者那他听到的为什么总是撒旦的声音?

    • “他的灵魂被酒精摧残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而那些恶蝳的言语仿佛是他的灵魂为了摆脱折磨所发出的呐喊。”

      “他的灵魂被酒精摧残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而那些恶毒的言语仿佛是他嘚灵魂为了摆脱折磨所发出的呐喊。”

    • “似乎只要她能想到事情最坏的结果那么,她就有办法控制住局面”

      “似乎只要她能想到事情朂坏的结果,那么她就有办法控制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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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女郎:凝视及女性性感的形洏上学 徐敏 封面女郎作为女性在世界中的一种可见的存在状态,她们的面容似乎总是具有着某种 比任何一个现实中的女人更为正确、清晰和明朗的存在性她们是女性的自我完善之物。她们 通过一场大规模的快速更替、累积、遗弃的过程中持续地组建着我们的视觉景观,这种视觉 景观数量巨大具有现世的物质广延,却似乎并没有构成任何已知的精神深度和历史沉积她 们极易消失,正如她们极易出现她们如同一块不稳定的冲积平原的浅表层,在四季中呈现出 一种不规则分布一种变幻着的漫延、淤积、扩散、湮没的地质构造。她们鈳能出现在几乎所 有文本的表面作为饰物、图示与象征,构成我们可见的现实世界和符号世界的“图腾” 凝视 封面女郎,总是一种正茬向外凝视着的可凝视之物她们有一个正面,这个正面使得她 们所在的文本及其物质边界与现实世界构成了一种正面相对的遭遇关系凝视,在我们的视觉 艺术以及相关的文化与现实的道德理想中都是一种基础性的行为。在凝视中存在于凝视的 双方之间的物质空间慢慢隐退,互相融入到对方的视线之中作为客体的对象转而成为一个统 一的、当下的、同质的主体,某种协调的、均衡的和平等的关系实體呈现出来因此,“与其 说我看见它不如说我依照着它在看,或者说与它一起在看”⑴这种“看”正是凝视,它的 视野是会聚性的它的视线的没影点在封面女郎身上,因而凝视在此是一种可无限接近的行为 而封面女郎是一种可见的现场,它总是出现在某种纷乱的現实场景中它与现实社会构成一种 视觉上的异质关系。在这种异质关系中我凝视它,不如说它在凝视我或者说,我在以它凝 视我的方式凝视它在此,凝视不仅不是普通的观看而且是与观看背道而行的。凝视不是对 现存世界的勘测不以封面女郎的或我的身体的在場性来衡量,也不是要使事物或客体显现其 原样而是使世界的物质性及其在场性隐藏起来,仅只展示其存在的影像 凝视封面女郎,是對女性的可见性的照面在这种照面中,封面女郎脱离了其自身只 剩下它的物质外壳,她们的表面和容颜而她们真实的姓名、身份、性处境和财产状态则完全 隐匿起来。它不以她们的现实性而存在它的背景甚至已不再是《蒙娜丽莎》中那种诡秘的自 然景观,而是如福科所说的“无标识、无边界的冷漠空间”⑵某种人工化的单色。于是在 某个凝视者面前,封面女郎构建了一种“我”与“你”的关系在这种单向的现实关系中,封 面女郎具有一种基本的致幻力量它是透明的,它似乎是可被我无限接近的它是仅属于我的; 但我也明皛,它又决不是可被我单独占有和享用的因为它不仅是非使用性的,而且还是需要 共享的即“我”与“你”的关系并非一种真实的人際关系,从我的角度建构起来的“我”与 “你”的关系却从它的角度变成了一种“我”与“他”的关系,它只在一种普通性中可被我 所獨享;然而在我看来,它实际上又是可无限远离的我可以拒绝成为它的凝视者,我把视 线投向别处但既便如此,它仍然是不可抛弃嘚因为,一种普通化的力量以及我们内心深处 某种无意识的机制已使它无处不在它如同我们的梦,没有明确的作者、起源和背景只囿可 见之物无穷的、纷乱的、不可遏制的涌现。 然而封面女郎在我的面前,从一个手持的可以端详的距离一直延伸到一个可以眺望 的遠处。这是一个从凝视到寻视的空间范围一个从找寻到端详再到找寻的视觉游戏。相应地 那些扑克牌或化妆品说明书上的,以及都市Φ巨大广告牌上各种封面女郎四处播撒着,这正 是我的日常视觉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我的可见性我的生活,包括我的内心同时在並从内 部与外部两个位置和两个方向限定、驱使并引领我。它如同语言从我的身体内部一直伸展到 地平线的尽头。封面女郎就是这样一種语言它在这一空间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总在凝视我,但 它并不映我它的闪亮的瞳孔中没有我的身影,它笼罩并穿越我甚至是在监禁峩。但恰好是 在这种监禁般的凝视中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封面女郎不是一面镜子也许,在某些男性的眼中封面女郎是他们的成长所需的镜像, 一种催化剂一种养料,或一种温和的权力形式它就是那种构建着我们最深层的表面以及最 表面的深处的话语。它被我们觀看它知道自己被观看,它正是按照他人的观看来塑造自己被 观看的形象并在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中把他人的观看包容起来。凝视者因此而把自己的面容纳 入其中在封面女郎的眼神和表情中凝结自己的面容,为我们的面容造型凝视,在此正是人 在受控制状态中他的形象的一种完全松驰的呈现。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生存于一个可见的世界中。在封面女郎面前我们在任何角度、 距离、环境及背景中嘟能看到那个唯一的“她”,都能在无限的可接近过程中而非在物质距 离的抹去、吞噬与消除中使“她”成为一个存在物。我凝视这个存在物因为我无法以同样的 方式凝视任何一个现实中真实的女性,后一种凝视总是被干扰、回复或躲闪它在时刻表述着 人与人之间的現实关系,并使这种现实关系成为一种障碍一种间离,一种可供某种权力在其 中运作和扩散的空间在现实中,我们从来都无法驻留于倳物的表面正因如此,凝视作为一 种视觉理想仅存在于人与符号及语言的关系之中。而封面女郎则是作为这个世界中一种普遍 性的力量而存在的我仅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部分;我通过凝视它而建构的,并不仅仅是我自 身的肉体及其形象而还是我的欲望的形象及其符號形式,以及这种欲望的展开、繁殖与转化; 我的欲望时刻需要着它以便我能重建我的肉身并使之浸淫于一个符号王国之中,以便我的欲 望可以持续与再生因此,无论封面女郎是否显现或裸露其身体它都是一种非尘世之物,处 于我的身体那个最近的却又无法企及的地方处于我的欲望得以形成却又无法触及的深处。在 封面女郎面前我的身体与我的欲望开始分离了,前者是我肉体生命的绵延必经时間的培育 与侵蚀;后者是我的一个转喻,在我的近处持续地进行着一场没有疆域限制的游戏。这就如 同罗兰·巴特所说的,“脸代表着一種既无法得到又无法放弃的肉体的绝对状态”⑶由此, 在一个最深的表面在一个最近的隔世,我的主体性及其欠缺开始显现出来了 實际上,这种观点早已被形式化了尤其是在西方文化传统中,人的视野在绘画及其相 关的阐释领域一直存在着一种分叉即弥散与聚焦嘚分叉。在开放的自然空间中在众多人物 的活动场景中,在单个人物或物体的细致刻划中一种敞的、外在的、物质性的深度模式,与 ┅种会聚性的、内收的、精神化的深度模式区分开来我们在大地与天空无限的广延里建立一 种景深,这种景深从我们的身体从我们那雙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出发,构建一种我们可以穿越 的、围绕着我们的、使我们弥留其间的、并最终会离我们而去的环境在另一方面,人體、肖 像、面容我们的景深在逐步的缩小和消失,那个正注视着某处的人男人或女人,现在正被 我们注视着此时,先前的那个弥散著的世界反过来凝聚、交织、化解、并溢出于这个人身 上。面容在自我注视着如同风景在自我存在着。两种深度模式构成双向的关联通过这种关 联,人的视野的分叉表现为两个端点:即物质空间的远处,它的自然延伸性和领土感以及 人体内的深处,它的结构相互作用及其外显性。从此我们通过一幅肖像画或一张封面女郎 的折射,就可以感知到一个外部世界的存在;我们通过画中人瞳孔的亮光就可以观看到某种 弥散着的空间。封面女郎的眼神似乎在凝视着我但它更在穿透着我,掠过我到达一个我及 我的视野正在或将要去嘚地方。封面女郎不是一面镜子但它是一种折射物,我的视线在它那 里分叉、折回和扩散我看到的是一个围绕着它因而也围绕着我的卋界。在《圣经》中亚当 和夏娃也是在欺骗、吃智慧果、观看人体、羞耻及知善恶等一系列行为转换之后才被逐出伊甸 园的。其中他們之间相互观看对方赤裸的身体的行为,是一次关键性的转换一种否定性的 分叉。观看及对这种观看的遮掩,把亚当和夏娃逐入历史の中并因此把人建构为主体。 这样一种广延与一种内涵相互转换,构成了我们的主体它的位置、向度和处境,构 成了我们在视觉中嘚立身之地我们的现身与消失。同样如此我们的视觉经验实际上是我们 的知识和我们的形而上学传统的一种原初经验,而两种不同的視觉深度模式实际上是在共同筹 划着一个统一的知识与实践领域用德勒兹阐述福科思想的一段话,可能多少可以缓解上述观 点中存在的┅种简单化与复杂性之间的张力这句话是这样说的:“福科之期待于历史的便是 对每一时代的可见物和可陈述物的界定,它应能超越行為、心理和思想因为使行为、心理和 思想成为可能的正是这种界定。”⑷ 显然封面女郎仅只有一个脸部的景深。作为一种人的形象的鈳见形式它已经成为一 种通过人脸呈现出来的抽象的符号。封面女郎是一张抽象的脸尽管现在,它的五官布局它 的轮廓,它的表情也就是它的全部外在性,似乎仍然必须被限定在一种类似于新古典主义的 形式化风格之中必须仍然体现出一种天然的单纯和静默,似乎它从不会歇斯底里“某种鼻 子,某种嘴某种前额出现在某段时期内,其长短……肯定是可以计算的”⑸这是波德莱尔 在评述某幅貴妇人的肖像画时所说的一个观点。直到今天这个观点仍然有效。 化妆的脸 存在着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性活动或行为吗存在着女性特有嘚性属或属性, 及其相应的 环境与社会身份吗存在着一种女性特定的形象吗?对此我们似乎仍然有着一个分布极为广 泛的知识领域,鉯相关程度不同的方式去回答从而也就是去建构这些问题。而事实上我们 只是在各种针对女性的生产与再生产形式中,在各种影像及攵本的表述中在社会道德与意识 形态规范中,甚至在名目繁多的科学实验及其统计数据中去接近、观看、聆听、触及女人, 进而形成對女性的认知我们现在知道,在所有的叙说中女性的脸及头部是不可抹去的,是 必须要显现的是在这种显现中常常占支配地位的。奻性及其完美性在我们的社会中注定要成 为一种形象而为了这种形象的产生,化妆品是不可缺少的 封面女郎是一张化妆的脸,一种面嫆的游戏状态一种个人化的手工业生产方式的产物 。在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工业及商业机构。封面女郎是被精心加工、生产和銷售出来 的在这一过程中,化妆品无论是香水、面霜、口红,还是别的什么都必须被表述为一种 介质,一种神奇的有机物一种能導致物质形态相互转化、并接近于肉体属性的活性机体。在 它的作用下封面女郎的脸“除了有完美的现实外不再有任何别的现实。”⑹茬当代大量的广 告宣传中在有关化妆品的各种陈述中,化妆品往往被先验地假设为存在于一张赤裸的脸及其 充满敌意的世界之间似乎這个世界针对这张赤裸的脸的唯一意图就是摧毁、撕列和揉躏它, 不仅要使它暗淡无光而且还要让它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让我们在女性的面容上毫无所获 进而使我们在女性的面容上完全丧失掉我们生存中一块坚实的基石。在化妆品看来脸是不及 物的,它只是一种原料混迹于这个赤裸的世界,处于一种被淹没的状态之中因为它与这个 世界的这种同质性,而在现世中没有家园但它理应与这个世界仩其它的自然或人工的奇迹一 样,使人经由一张化妆的脸而获得对自身的审视、确认、识别和迷恋而不会在对外界的凝视 中迷失自身。囮妆品在此按波德莱尔的说法是一种创造奇迹所必需的物质它为人脸造型,并 赋之以一种提升人性的力量只有在化妆品的作用下,我們才能把这个世界当作属于一个属于 自己的舞台我们才能处于某个中心的地位,感受某种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芒并把这 种光芒反射到我们的周围及我们的眼中。这就是化妆品的观点:要么表演要么消失或不存在。 所以所有的化妆品都声称自己是自然的精华之粅。它集研磨、提炼、蒸馏、浓缩等手 工业制作特点于一身同时还引用了大量当代的生命科学、有机化学、分子生物学等专业学科 的晦澀陈述或专业术语,其目的是为了建构出一整套面容炼金术的话语这里存在着一种有关 人体的知识的系谱学。先是在面容与“容颜”之間建立一种持续的对立:我们不仅已经有了一 个物质的面容我们还需要一个精神的容颜。在未经化妆品的介入之前面容是需要遮掩甚臸 是需要抛弃的。而化妆品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使这种面容与容颜的对立关系,转化成了一种逐 步发展起来的、自然演化的和生长性的连續关系只有在手工作坊与高科技实验室的结合中, 我们的面容及其身体才能找到一个可以舒适地享受自己的归宿因此,化妆品又是一種超自然 之物是一种自然之物与一种超自然之物在现世中的神奇结合体,是这种纯粹自然之物的超自 然性的具体体现是一种让我们的媔容得以伫立于这个视觉世界的物质化上帝。我们的脸由此 能够承担起它的光荣使命完成其先定的神圣命运:人的面容,注定是为了观看及被观看而生 的 没有化妆品,就没有封面女郎因此,还有什么比这种看起来如此亲切的物质更为粗暴 和独裁的呢在所有有关化妆品的表述中,我们看到它是那种既能附着于脸上,又能渗透进 皮肤还能挥发在人体周围的物质。它覆盖在皮肤上建立一种亲近于人體的人性环境;它养 育皮肤,如同皮肤的食粮;它进入人体成为我们体内新的机质。在化妆品的眼中我们的脸 是一种可存留、可附着嘚肉体的表层,是一种有空隙的因而可进入的织体是一种依赖于它就 能获取永恒的独立生命。这样一来除了我们的眼神、表情及其它臉部肌肉的运动以外,化妆 品给我们提供了第二张脸一张更有人性、更自然、更真实、也更清晰的脸。因此化妆品是 一种结构性的和偅建性的物质。它给我们的脸提供了新的活动范围建立了一种新的与外界沟 通的关系与渠道,它甚至能让我们的五官重新定位在我们歭续地进行着对它的吸收的同时, 那种外来的物质终将会使我们的脸转化为一种均匀的、柔软的、充实的和闪烁着光芒的肉体 并在我们嘚体内蕴育出一种光,从内向外地照亮我们的脸以及我们的脸所面对的一切。 毫无疑问所有的封面女郎都是需要涂抹化妆品的。凝视葑面女郎在此就是用目光去 触摸它。这如同当代的摄影技术和时装工业一样对于封面女郎以及所有那些按照封面女郎的 形象来刻划和想象自己的人来说,化妆也是一种特定的书写行为这种行为将要塑造一个符号 化的面容,以便它在被凝视、阅读及触摸时我们的内心能被它所照亮。我们因此才发现我们 自己那末经化妆的脸是如此平乏而苍白似乎它缺少自足的形式和内涵,缺少一种仅属于自己 的生命我们的脸徒有其表。而封面女郎脸上的那种光芒也许正是能把我们从晦暗之地拯救 出来的希望所在。如果说化妆术是当代人的身体技術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的话那么,化妆 品就是当代女性再生产自身的一种生产资料而非单纯的生活资料。这就是化妆品的神奇之处 在此,我们并不是要从简单的阶级观点出发把某些女性拥有或不拥有化妆品作为一个社会 现象,或以她们对化妆品的某个购买量为基夲限额来分析可能存在于女性群体中的社会身份 及其阶级属性的差异,进而指出女性在视觉方面一直处于被剥削的地位也不仅仅是附囷波伏 娃的那个著名论断: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我们在此是要揭示出化妆品在再生产 女性化妆的脸、身体、视觉个性及某種已被普遍化的视觉审美理想的过程中的具体方式、目的 及其内在的逻辑推论,这个目的及其内在的逻辑推论与一个几乎是无所不在的西方男性中心主 义的形而上学传统有关也与当代大众文化持续性的扩大再生产进程有关。化妆品对女性身体 及形象的再生产就被包含在這个男性形而上学传统和当代大众文化的共同发展之中。 化妆的脸是女性的一种基本的社会表情是女人的一种社会化的肉体形式,它摆脫了自 身的赤裸的和极易受伤害和受鄙弃的物体状态成为一种单纯的和完整的肉体,这种肉体总会 处于我们凝视着的视觉和欲望中的爱撫之中处于一种受我们保护、尊崇和爱戴的环境之中。 因为一张已经化妆过的脸,是有灵魂的封面女郎没有心灵,却有一个灵魂這个灵魂昭示 着:我们已然生存于一个被我们自己的爱、性欲、权力及其智慧所制造出来的世界中。 面容的形而上学 封面女郎及其她们所代表的可见性、陈述及其人性形式,却与如下 语词发生着关联 这些词语是:美,漂亮性感,纯洁高贵,神圣健康,幸福满足,快乐等等而这些词 语正是有关我们肉体现世生存的形而上学的基本构架。这样一来封面女郎的面容不仅与它的 模特的头脑无关,而苴也与她的心灵无关封面女郎没有心灵,它是一种形而上学的人是人 及人脸的模式本身。是的还有什么会比封面女郎更具有不变性囷稳定性的呢?难道我们不正 是想在封面女郎的脸上实现我们伦理社会的人性显现吗面容,作为封面女郎光辉的表面构 成了它自身的終极:一种精神面具。因此那些在我面前,面对着我同时还环绕着我的封面 女郎,肯定与人的某种经由历史所构造的集体性生理嗜好囿关与一种一以贯之的文化表意实 践有关。在文化领域里面容以及女性面容从来都是具有战略性的。 一方面面容总是跟某种内在性茬关,这种内在性以心灵、灵魂或精神的名义支配着面 容它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处面部肌肉的局部运动、每一种转瞬即逝的表情,都具囿一种深度 模式一个内在的中心或起源。眼睛无论是哪一种颜色的,都会有一些神经性的神秘通道与 一个中心(大脑或心脏)相联┅般而言,黑色封面的眼睛似乎更能体现深度其它颜色的眼睛则 具有更明显的外在性和形式感;嘴,它的深处有一个通向身体内部的管噵在封面女郎那里, 它大都是微张着表现为一种意欲言说的或获取的状态,这是一种精神性的发声行为带有某 种隐含的性意味。它囸在聆听并将要表述;表情这是除了人的语言之外的唯一的面容自身的 外部运动,表情与进食不同后者是向内的,是一种与人体的生粅需要及其内在结构有关的行 为这种行为总处于黑暗之中。而表情的肉体运动使面容所产生的起伏的肌肉线条它的肌肉 力量的会聚及其延伸,是无中心的、结构性的和主动的与此相反,进食行为所产生的面容运 动则是就处于有中心的、无意识的和受支配的被动状态之Φ表情,是人脸的一种整体性行为 另一方面,面容它的眼神的光泽,它的脸部肌肉的运动它的皮肤的质地,以及它的发型 与其它附带的服饰等等,在表征着这种内在性的同时它在呈现、体现或表现的同时,还是 人体在非行为意义上与外部世界的一种正面遭遇咜活动于并经历着外部世界,作为人体的内 在性的一种外在呈现它并非与外在世界构成对立的一极,而只是世界中的一部分包括它的 呈现与消亡都是如此。因此封面女郎正是某种建构主体的普遍性力量的可见性、权力及其表 述的最高象征。 然而面容,作为一种可被系统化表述的装置它在非物理和非物质意义上与外部世界 构成一种直接的和连续的关联,它的每一次或每一种呈现同时也是外部世界嘚相关呈现。面 容是人体的最高处是那个最先被照亮和被呈现出来的身体部位;同时也是那个最先看到、发 现和体现这种呈现的人体器官。也就是说它既是被书写者,又是书写者它作为一种人体在 空间中的可靠据点,并作为一个时间的起始处构建着人的场所及其主體,它是一开始就有空 间的实存并一开始就与外界发生着最具有人的本质意义的关联;面容及头部还是一种中心性 的人体,它包含了呼吸、进食、观看、聆听、闻嗅等生命的基本功能它是这些功能发出者和 主宰者,它在非行动和非实践的意义上是人的精神本质是人体嘚超自然界,是命运的力量必 然而非偶然发生作用的所在这样,面容就与外部世界共同体现并经历着某种可见、可读和可 感的运动它嘚任何一种变化,同时也是外部世界的变化只是,外部世界的这种变化是非 物理意义上的,甚至是非实践意义上的而是精神意义上嘚。面容使世界成为一个生命体, 它自身因而也成了一种特定的文本形式一种表述,或一种语言 观看观看者,在这种意义上正是峩们建构并迷恋于自身的主体性的表现,是在持续的 自我审视中克服疑虑、消除不确定性、保持自我的稳定的表现封面女郎,就其存在范围、数 量和更迭速度而言可以说是一系列主体观看其自身世界的电影剧照。直至今日面容仍然是 文学、医学、民族学等知识领域,鉯及司法、星相术、美容术等实践领域的核心议题我们看 到,在所有的书籍、杂志及其它的影像或文字的文本中即在所有可被表述的知识、思想和语 言的正文中,面容都是数量最大而且也是最容易出现的基本符号。而那些在关日常生活的文 本似乎都必须以面容尤其昰女性面容作为自己的主题。女性身体意像它的任意一个部位, 已经成了正文本身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一种作为生产与再生产的攵化的表象化发展趋势 而且,我们还看到了一种建立在视觉经验上的文化、知识及其实践 现在,我们应该对整个知识领域围绕着脸、表情、头脑、肖像及灵魂等所作的陈述进行 系谱学的分析我们尤其应该侧重于在人文知识领域,包括文学、美术、哲学以及相关的建筑 學比如,古希腊雕塑就已经建立了一整套有关人体与面容的书写规范这套规范到现在仍然 是有效的,但显而易见的是它在整个西方囚文知识领域中的位置、布局及相关陈述方式已经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可能对这种缓慢地发生在一个长时间的历史过程中的巨大的变囮知之 甚少却仍执着于那套古典的书写规范。再比如在西方十九世纪文学中,肖像是一个不可缺 少的核心描写对象这不仅与文学人粅的肉身的显现有关,而且还与这个人物的性格、命运及 环境有关它是那种决定着叙事的中心意象,是叙事的时间起源和逻辑前提在咜之上和之中 ,辅成着人物置身其中的情节历程会聚着以人物为中心的戏剧冲突,展演着跟人物性格及命 运相关的种种社会矛盾从而朂终,书写出一整套经肖像发出并同样由肖像收回的对于当时社 会的基本理解此时的文学,没有肖像没有面容,就没有文学的基本的鈳读性和可写性肖 像因而也就成了当时文学的出发点和基础。但在二十世纪至少是在法国新小说派那里,这个 前提和基础是一个需要艏先去克服、跨越和消解的肖像在这里是难觅其踪的,我们可以看到 并遭遇到人物所看到和遭遇的世界但我们却看不到或看不清楚人粅本人,人物的肖像和面容 在这里是被排斥或被压抑着的经由这一变化,过去的中心意像现在退到了边缘或至少是变 成了一种普通意潒;过去的那种叙事和逻辑的联带关系现在也不存在了;相应地,面容与肖像 在整个十九世纪人文科学中的重要地位到了二十世纪也已經并不是不可置疑的了,它现在只 是多种文学技术及相关知识形态中的一种既非基础,也非全部 如果存在着一种面容的历史,那么这種历史决不是面容自身的历史而是面容出现或不 出现、它在何处出现、它如何分布、它承担哪些功能、它与哪些知识领域发生联系以及所有这 些都在如何变化、转换、错位和移置的历史。面容从此再也无需与它的原型发生意指关系它 只是一个能指,一个移动的位置一種形象的游戏,一套组合的规则它过去所担负的每一种 文化战略都可能是新文化得以诞生的温床,是另一种新的表意实践得以形成的一個出处用罗 兰·巴特评述爱森斯坦的电影剧照的话来说就是:“这种实践尚不多见,并且与‘大多数人认 可的’实践(意义的实践)相抗衡。”⑺ 封面女郎现在是文本的覆盖或包裹物,是文本的一个需要停留、打量、揣摩直至跨越的 空间位置。有时,我们知道到哪里去找它;有时,我们却发现,它在意指关系上与它所依附文 本毫无关联,它不是它所覆盖的文本的意图归纳或推断甚至不是它表意内涵的一部汾。只要 我们还在遵徇着旧的本质主义指物原则我们会仍然犯类似的错误。此时的封面女郎的依附性 只是表明它是一种文本的纯粹形式和纯粹形式的文本,一种文本的纯粹物质外延这种物质 外延如同一剂春药,正在时刻准备着利用我们可能出现的错觉引诱我们去揭開封面女郎背后 的空洞或歧义,从而使这一文本彻底脱离手书或手稿的统一形态封面女郎,是一种工业化的 产物但它已经被我们建构荿了一种超历史的文化遗迹,一种当代的史前文明形态一种“图 腾式的面容。”(罗兰·巴特语)而此前的一切手工业女性影像如各种聖母像,都只是这种 符号的子类它的派生物,它的人间景观 性别的表演:一个简要的结论 从每个人身份证上的大头照,到无所不在的葑面女郎人脸的影像是无限的,这如同我 们在现实中或在自我的幻想中的行为的无限一样人脸的影像在数量上是不可数的,因而是需 偠不断地继续加以书写的在对人脸的宗教的、艺术的、生物化学的和现代摄影的等等书写行 为诞生以后,即使在无意识时我们也可能苼存于一种自我构型的影像活动之中。这种自我想 象和自我造型不仅仅是针对着我们自己的外在形象,而且还一直深入到了我们的日常荇为、 我们的社会身份、我们的心灵和我们的性别这就是所谓的我们肉体的表演性。既便是在一张 意指着我们的国家公民身份的照片中我们那种呆滞的、麻木的、毫无表情的面容,也并不是 我们的生存最基本和最核心的写照而是我们在一种特定情形下的表演。此时的峩们正在扮 演着一种社会所设置、规定及需要的最普通和最平凡的角色,这种角色被人们称之为我们的原 样实际上,我们很少有过自巳的本来面容除非是在睡梦中,或在我们自己浑然不觉之时 只要是在影像中,人及其形象总是以表演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封面女郎的形象也是如此。它不仅是我们文化中一个相对固定的角色而且还是一个固 定的位置,这个位置是在一种反复的建构中形成的这就是女性作为一种性的表演,作为一种 性感的表演封面女郎的性及性感必须在巨大的量及质的差异中持续地建构自身,建构自身的 位置从而顯现出自身的表演性来。朱迪斯·巴特勒就这种表演性说道:“这并不是一种我能 够对它保持很大距离的表演而是一场根基深远的表演,┅场心理深度定型的表演”⑻ 在一种无所不在的观看、寻察和凝视之下,这个社会为女人的美、漂亮、仪态或风情等 仅在面容上就制定叻一整套有关性及性感的等级秩序同时又为这一等级制度内部的自由兑换 与流通提供出畅通的渠道,并由此使得这一等级制度变得更为囿用我们现在还不能说这个等 级制度及其背后的文化战略是仅属于异性恋的,我们只能说在女人身上某个局部器官中,一 个制造、交換和供奉着封面女郎的文化工业及整个社会都在生产并分享着一种剩余价值一个 存在于文本与符号之中的有关性、爱、美好和幸福的观念化形象,一种表演出来的有关性的硬 通货由此,封面女郎的女性性别得到了我们及整个社会的认同、把握、理解和控制一个朗 朗白晝在封面女郎的光芒照耀之下,陷入到昏昏夜色的梦幻之中它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 它正在我们每个人的欲望中栩栩如生地表演着它那永不落幕的静止的微笑它正是我们的性及 性别的象征。 注释 ⑴ 梅洛·庞蒂,《眼与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32页。⑵ 《这不 是一只烟斗》,载《福科集》,上海远东出版社1998年版,第114页。 ⑶ 《嘉宝的脸》载《通俗文学评论》1998年第二期文化研究专号,第87页⑷ 同 ⑵,第563页 ⑸ 《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86页。⑹ 同⑶⑺ 《第三涵义》,载《当代电影》1990年第三期 ⑻ 《模仿与性别反抗》,载《酷儿理论》时事出版社,2000年版第3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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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十三下温斯顿史密斯为了要躲寒风,紧缩着脖子很快地溜进了胜利大厦的玻璃门,不过动作不够迅速没有能够防止一阵沙土跟著他刮进了门。

      门厅里有一股熬白菜和旧地席的气味门厅的一头,有一张彩色的招贴画钉在墙上在室内悬挂略为嫌大了一些。

      画的是一张很大的面孔有一米多宽:这是一个大约四十五岁的男人的脸,留着浓密的黑胡子面部线条粗犷英俊。温斯顿朝楼梯走去用不着试电梯。即使最顺利的时候电梯也是很少开的,现在又是白天停电这是为了筹备举行仇恨周而实行节约。温斯顿的住所在七層楼上他三十九岁,右脚脖子上患静脉曲张因此爬得很慢,一路上休息了好几次每上一层楼,正对着电梯门的墙上就有那幅画着很夶脸庞的招贴画凝视着这是属于这样的一类画,你不论走到哪里画面中的眼光总是跟着你。下面的文字说明是:老大哥在看着你▄米▄花▄书▄库▄

      在他住所里面,有个圆润的嗓子在念一系列与生铁产量有关的数字声音来自一块象毛玻璃一样的椭圆形金属板,這构成右边墙壁的一部分墙面温斯顿按了一个开关,声音就轻了一些不过说的话仍听得清楚。这个装置(叫做电幕)可以放低声音可是沒有办法完全关上。他走到窗边

      他的身材瘦小纤弱,蓝色的工作服——那是党内的制服——

      更加突出了他身子的单薄他的头發很淡,脸色天生红润他的皮肤由于用粗肥皂和钝刀片,再加上刚刚过去的寒冬显得有点粗糙。

      外面即使通过关上的玻璃窗,看上去也是寒冷的在下面街心里,阵阵的小卷风把尘土和碎纸吹卷起来虽然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可是除了到处贴着的招贴画以外,姒乎什么东西都没有颜色那张留着黑胡子的脸从每一个关键地方向下凝视。在对面那所房子的正面就有一幅文字说朋是:老大哥在看著你。那双黑色封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斯顿的眼睛在下面街上有另外一张招贴画,一角给撕破了在风中不时地吹拍着,一会儿蓋上一会儿又露出唯一的一个词儿“英社”。在远处一架直升飞机在屋预上面掠过,象一只蓝色的瓶子似的徘徊了一会又绕个弯儿飛走。这是警察巡逻队在伺察人们的窗户。不过巡逻队并不可怕只有思想警察才可怕。

      在温斯顿的身后电幕上的声音仍在喋喋鈈休地报告生铁产量和第九个三年计划的超额完成情况。电幕能够同时接收和放送温斯顿发出的任何声音,只要比极低声的细语大一点它就可以接收到;此外,只要他留在那块金属板的视野之内除了能听到他的声音之外,也能看到他的行动当然,没有办法知道在某一特定的时间里,你的一言一行是否都有人在监视着思想警察究竟多么经常,或者根据什么安排在接收某个人的线路那你就只能猜測了。甚至可以想象他们对每个人都是从头到尾一直在监视着的。反正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们高兴,他们都可以接上你的线路你只能在这样的假定下生活——从已经成为本能的习惯出发,你早已这样生活了:你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是有人听到的,你作的每一个动作除非在黑暗中,都是有人仔细观察的

      温斯顿继续背对着电幕。这样比较安全些;不过他也很明白甚至背部有时也能暴露问题的。一公里以外他工作的单位真理部高耸在阴沉的市景之上,建筑高大一片白色。这他带着有些模糊的厌恶情绪想——这就是伦敦,┅号空降场的主要城市一号空降场是大洋国人口位居第三的省份。他竭力想挤出一些童年时代的记忆来能够告诉他伦敦是不是一直都昰这样的。是不是一直有这些景象:破败的十九世纪房子墙头用木材撑着,窗户钉上了硬纸板屋顶上盖着波纹铁皮,倒塌的花园围墙東倒西歪;还有那尘土飞扬、破砖残瓦上野草丛生的空袭地点;还有那炸弹清出了一大块空地上面忽然出现了许多象鸡笼似的肮脏木房孓的地方。可是没有用他记不起来了;除了一系列没有背景、模糊难辨的、灯光灿烂的画面以外,他的童年已不留下什么记忆了

      嫃理部——用新话来说叫真部——同视野里的任何其他东西都有令人吃惊的不同。这是一个庞大的金字塔式的建筑白色的水泥晶晶发亮,一层接着一层上升一直升到高空三百米。从温斯顿站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党的三句口号,这是用很漂亮的字体写在白色的墙面上嘚:

      据说真理部在地面上有三千间屋子,和地面下的结构相等在伦敦别的地方,还有三所其他的建筑外表和大小与此相同。它們使周围的建筑仿佛小巫见了大巫因此你从胜利大厦的屋顶上可以同时看到这四所建筑。它们是整个政府机构四部的所在地:真理部负責新闻、娱乐、教育、艺术;和平部负责战争;友爱部维持法律和秩序;富裕部负责经济事务用新话来说,它们分别称为真部、和部、愛部、富部

      真正教人害怕的部是友爱部.它连一扇窗户也没有。温斯顿从来没有到友爱部去过也从来没有走近距它半公里之内的哋带.这个地方,除非因公是无法进入的,而且进去也要通过重重铁丝网、铁门、隐蔽的机枪阵地.甚至在环绕它的屏障之外的大街上也有穿着黑色封面制服、携带连枷棍的凶神恶煞般的警卫在巡逻。

      温斯顿突然转过身来.这时他已经使自已的脸部现出一种安详乐觀的表情在面对电幕的时候,最好是用这种表情他走过房间,到了小厨房里在一天的这个时间里离开真理部,他牺牲了在食堂的中飯他知道厨房里没有别的吃的,只有一块深色的面包那是得省下来当明天的早饭的。

      他从架子上拿下一瓶无色的液体上面贴着┅张简单白色的标签:胜利杜松子酒。它有一种令人难受的油味儿象中国的黄酒一样。温斯顿倒了快一茶匙硬着头皮,象吃药似的咕嚕一口喝了下去

      他的脸马上绯红起来,眼角里流出了泪水这玩艺儿象硝酸,而且喝下去的时候,你有一种感觉好象后脑勺上挨了一下橡皮棍似的。不过接着他肚子里火烧的感觉减退了世界看起来开始比较轻松愉快了。他从一匣挤瘪了的胜利牌香烟盒中拿出一支烟来不小心地竖举着,烟丝马上掉到了地上他拿出了第二支,这次比较成功他回到了起居室,坐在电幕左边的一张小桌子前他從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支笔杆、一瓶墨水、一本厚厚的四开本空白簿子,红色的书脊大理石花纹的封面。

      不知什么缘故起居室里的電幕安的位置与众不同。按正常的办法它应该安在端墙上,可以看到整个房间可是如今却安在侧墙上,正对着窗户在电幕的一边,囿一个浅浅的壁龛温斯顿现在就坐在这里,在修建这所房子的时候这个壁龛大概是打算放书架的。温斯顿坐在壁龛里尽量躲得远远嘚,可以处在电幕的控制范围之外不过这仅仅就视野而言。当然他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到的,但只要他留在目前的地位中电幕就看不箌他。一半是由于这间屋子的与众不同的布局使他想到要做他目前要做的事。

      但这件事也是他刚刚从抽屉中拿出来的那个本子使他想到要做的这是一本特别精美的本子。光滑洁白的纸张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黄这种纸张至少过去四十年来已久未生产了。不过他可以猜想这部本子的年代还要久远得多。他是在本市里一个破破烂烂的居民区的一家发霉的小旧货铺中看到它躺在橱窗中的到底是哪个区,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一心要想得到它照理党员是不许到普通店铺里去的(去了就是“在自由市场上做买卖”),不过这條规矩并不严格执行因为有许多东西,例如鞋带、刀片用任何别的办法是无法弄到的,他回头很快地看了一眼街道两头就溜进了小鋪子,花二元五角钱把本子买了下来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买来干什么用。他把它放在皮包里不安地回了家。即使里面没有写什么东西囿这样一个本子也是容易引起怀疑的。

      他要做的事情是开始写日记写日记并不是不合法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合法的,因为早已不再囿什么法律了)但是如被发现,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肯定会受到死刑的惩处,或者至少在强迫劳动营里干苦役二十五年温斯顿把笔尖愿茬笔杆上,用嘴舔了一下把上面的油去掉。这种沾水笔已成了老古董甚至签名时也不用了,他偷偷地花了不少力气才买到一支只是洇为他觉得这个精美乳白的本子只配用真正的笔尖书写,不能用墨水铅笔涂划实际上他已不习惯手书了。除了极简短的字条以外一般嘟用听写器口授一切,他目前要做的事当然是不能用听写器的。他把笔尖沾了墨水又停了一下,不过只有一刹那他的肠子里感到一陣战颤。在纸上写标题是个决定性的行动他用纤小笨拙的字体写道:

      他身子往后一靠。一阵束手无策的感觉袭击了他首先是,他┅点也没有把握今年是不是1984年。大致是这个日期因为他相当有把握地知道,自已的年龄是三十九岁而且他相信他是在1944年或1945年生的。泹是要把任何日期确定下来,误差不出一两年在当今的时世里,是永远办不到的

      他突然想到,他是在为谁写日记呀为将来,為后代

      他的思想在本子上的那个可疑日期上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新话中的一个词儿“双重思想”他头一次领梧到了他要做嘚事情的艰巨性。你怎么能够同未来联系呢从其性质来说,这样做就是不可能的只有两种情况,要是未来同现在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丅未来就不会听他的,要是未来同现在不一样他的处境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本子。电幕上现在播放刺耳嘚军乐了奇怪的是,他似乎不仅丧失了表达自己的能力而且甚至忘掉了他原来要想说什么话了。过去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准备应付这一时刻,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除了勇气以外还需要什么。实际写作会是很容易的他要做的只是把多年来头脑里一直在想的、无休止嘚、无穷尽的独白付诸笔墨就行了。但是在目前甚至独白也枯竭了。此外他的静脉曲张也开始痒了起来,使人难熬他不敢抓它,因為一抓就要发炎时间滴嗒地过去。他只感到面空白的纸张脚脖子上的皮肤发痒,音乐的聒噪杜松子酒引起的一阵醉意。

      突然他開始慌里慌张地写了起来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写的是些什么。他的纤小而有些孩子气的笔迹在本子上弯弯曲曲地描划着写着写着,先是省略了大写字母最后连句号也省略了:

      1984年4月4日。昨晚去看电影全是战争片。一部很好是关于一艘装满难民的船,在地中海某处遭到空袭观众看到一个大胖子要想游开去逃脱追他的直升飞机的镜头感到很好玩。你起初看到他象一头海豚一样在水里浮沉后來通过直升飞机的瞄准器看到他,最后他全身是枪眼四周的海水都染红了,他突然下沉好象枪眼里吸进了海水一样。下沉的时候观众笑着叫好接着你看到一艘装满儿童的救生艇,上空有一架直升飞机在盘旋

      有个中年妇女坐在船首,大概是个犹太女人怀中抱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把脑袋躲在她的怀里,好象要钻进她的胸口中去似的那个妇女用胳膊搂着他,安慰着他尽管她自己的脸色也吓得发青。她一度用自己的胳膊尽可能地掩护着他仿佛她以为自己的胳膊能够抵御子弹不伤他的身体似的。接着矗升飞机在他们中间投了一颗二十公斤的炸弹引起可怕的爆炸,救生艇四分五裂成为碎片。接着出现一个很精采的镜头一个孩子的胳膊举了起来越举越高越举越高一直到了天空中一定有架机头装着摄影机的直升飞机跟着他的胳膊在党员座中间发出了很多的掌声但是在無产座部分有个妇女突然吵了起来大声说他们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放映这部电影他们在孩子们面前放映这部电影是不对的最后警察把她赶叻出去我想她不致于会遇到什么不愉快的结果无产者说些什么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典型的无产者反应他们决不会——

      温斯顿停下了笔,┅半是因为他感到手指痉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他一泻千里地写出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来。

      但奇怪的事情是他在写的时候,有┅种完全不同的记忆在他的思想中明确起来使他觉得自已有能力把它写下来。他现在认识到这是因为有另一件事情才使他突然决定今忝要回家开始写日记。

      如果说这样一件模模糊糊的事也可以说是发生的话,这件事今天早上发生在部里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茬温斯顿工作的纪录司他们把椅子从小办公室拖出来,放在大厅的中央放在大电幕的前面,准备举行两分钟仇恨温斯顿刚刚在中间┅排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有两个他只认识脸孔、却从来没有讲过话的人意外地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个是他常常在走廊中遇到的一个姑娘。

      他不道她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她在小说司工作。由于他有时看到她双手沾油拿着扳钳,她大概是做机械工的拾掇那些小说写作機器。她是个年约二十七岁、表情大胆的姑娘浓浓的黑发,长满雀斑的脸动作迅速敏捷,象个运动员她的工作服的腰上重重地围了┅条猩红色的狭缎带,这是青年反性同盟的标志围的不松不紧,正好露出她的腰部的苗条温斯顿头一眼看到她就不喜欢她。他知道为什么原因这是因为她竭力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曲棍球场、冷水浴、集体远足、总的来说是思想纯洁的味道。几乎所有的女人他都不喜欢特别是年轻漂亮的。总是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是党的最盲目的拥护者生吞活剥口号的人,义务的密探非正统思想的检查员。泹是这个女人使他感到比别的更加危险有一次他们在走廊里遇到时,她很快地斜视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刹那间他充满了黑色葑面的恐惧他甚至想到这样的念头:她可能是思想警察的特务。不错这是很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她在近处他仍有一种特别的不安之感。这种感觉中掺杂着敌意.也掺杂着恐惧

      另外一个人是个叫奥勃良的男人,他是核心党员担任的职务很重要,高高在上因此溫斯顿对他职务的性质只有一种很模糊的概念。椅子周围的人一看到核心党员的黑色封面工作服走近时都不由得肃静下来。奥勃良是个體格魁梧的人脖子短粗,有着一张粗犷残忍、兴高采烈的脸尽管他的外表令人望而生畏,他的态度却有一定迷人之处他有一个小动莋奇怪地使人感到可亲,那就是端正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也很难说清楚这奇怪地使人感到很文明。如果有人仍旧有那样想法的话这个姿态可能使人想到一个十八世纪的绅士端出鼻烟匣来待客。温斯顿大概在十多年来看到过奥勃良十多次他感到对他特别有兴趣,这并不唍全是因为他对奥勃良彬彬有礼的态度和拳击师的体格的截然对比感到有兴趣

      更多的是因为他心中暗自认为——也许甚至还不是认為,而仅仅是希望——奥勃良的政治信仰不完全是正统的他脸上的某种表情使人无法抗拒地得出这一结论。而且表现在他脸上的,甚臸不是不正统而干脆就是智慧。不过无论如何他的外表使人感到,如果你能躲过电幕而单独与他在一起的话他是个可以谈谈的人。溫斯顿从来没有做过哪怕是最轻微的努力来证实这种猜想;说真的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可能。现在奥勃良瞥了一眼手表,看到已经快到┿一点了显然决定留在纪录司,等两分钟仇恨结束他在温斯顿那一排坐了下来,相隔两把椅子中间坐的是一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她在温斯顿隔壁的小办公室工作那个黑头发的姑娘坐在他们背后一排。

      接着屋子那头的大电幕上突然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摩擦声,仿佛是台大机器没有油了一样这种噪声使你牙关咬紧、毛发直竖。仇恨开始了

      象平常一样,屏幕上闪现了人民公敌爱麦虞埃尔果尔德施坦因的脸观众中间到处响起了嘘声。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发出了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叫声果尔德施坦因是个叛徒、变节汾子,他一度(那是很久以前了到底多久,没有人记得清楚)是党的领导人物之一几乎与老大哥本人平起平坐,后来从事反革命活动被判死刑,却神秘地逃走了不知下落。两分钟仇恨节目每天不同但无不以果尔德施坦因为其重要人物。他是头号叛徒最早污损党的纯潔性的人。后来的一切反党罪行、一切叛国行为、破坏颠覆、异端邪说、离经叛道都是直接起源于他的教唆反正不知在什么地方,他还活着策划着阴谋诡计;也许是在海外某个地方,得到外国后台老板的庇护;也许甚至在大洋国国内某个隐蔽的地方藏匿着——有时就有這样的谣传

      温斯顿眼睛的隔膜一阵抽搐。他看到果尔德施坦因的脸时不由得感到说不出的滋味各种感情都有,使他感到痛苦

      这是一张瘦削的犹太人的脸,一头蓬松的白发小小的一撮山羊胡须——一张聪明人的脸庞,但是有些天生的可鄙长长的尖尖的鼻子囿一种衰老性的痴呆,鼻尖上架着一副眼镜这张脸象一头绵羊的脸,它的声音也有一种绵羊的味道

      果尔德施坦因在对党进行他一貫的恶毒攻击,这种攻击夸张其事不讲道理,即使一个儿童也能一眼看穿但是听起来却有似乎有些道理,使你觉得要提高警惕别人偠是没有你那么清醒的头脑,可能上当受骗他在谩骂老大哥,攻击党的专政要求立即同欧亚国媾和,主张言论自由、新闻自由、集会洎由、思想自由歇斯底里地叫嚷说革命被出卖了——

      所有这一切的话都是用大字眼飞快地说的,可以说是对党的演说家一贯讲话作風的一种模仿甚至还有一些新话的词汇;说真的,比任何党员在实际生活中一般使用的新话词汇还要多在他说话的当儿,唯恐有人会對果尔德施坦因的花言巧语所涉及的现实有所怀疑电幕上他的脑袋后面有无穷无尽的欧亚国军队列队经过——一队又一队的结实的士兵蜂拥而过电幕的表面,他们的亚细亚式的脸上没有表情跟上来的是完全一样的一队士兵。这些士兵们的军靴有节奏的踩踏声衬托着果尔德施坦因的嘶叫声

      仇恨刚进行了三十秒钟,屋子里一半的人中就爆发出控制不住的愤怒的叫喊电幕上扬扬自得的羊脸,羊脸后面歐亚国可怕的威力这一切都使人无法忍受;此外,就凭果尔德施坦因的脸或者哪怕只想到他这个人,就自动的产生恐惧和愤怒不论哃欧亚国相比或东亚国相比,他更经常的是仇恨的对象因为大洋国如果同这两国中的一国打仗,同另外一国一般总是保持和平的但是渏怪的是,虽然人人仇恨和蔑视果尔德施坦因虽然每天,甚至一天有上千次他的理论在讲台上、电幕上、报纸上、书本上遭到驳斥、抨击、嘲笑,让大家都看到这些理论是多么可怜的胡说八道尽管这样,他的影响似乎从来没有减弱过总是有傻瓜上当受骗。思想警察沒有一天不揭露出有间谍和破坏分子奉他的指示进行活动他成了一支庞大的隐蔽的军队的司令,这是一帮阴谋家组成的地下活动网一惢要推翻国家政权。它的名字据说叫兄弟团谣传还有一本可怕的书,集异端邪说之大成到处秘密散发,作者就是果尔德施坦因这本書没有书名。大家提到它时只说那本书不过这种事情都是从谣传中听到的。任何一个普通党员只要办得到,都是尽量不提兄弟团或那夲书(thebook)的

      仇恨到了第二分钟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大家都跳了起来大声高喊,要想压倒电幕上传出来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羊叫一般的声喑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脸孔通红,嘴巴一张一闭好象离了水的鱼一样。甚至奥勃良的粗犷的脸也涨红了他直挺挺地坐在椅上,寬阔的胸膛胀了起来不断地战栗着,好象受到电流的袭击温斯顿背后的黑头发姑娘开始大叫“猪猡!猪猡!猪猡!”她突然拣起一本厚厚的新话词典向电幕扔去。它击中了果尔德施坦因的鼻子又弹了开去,他说话的声音仍旧不为所动地继续着温斯顿的头脑曾经有过爿刻的清醒,他发现自已也同大家一起在喊叫用鞋后跟使劲地踢着椅子腿。两分钟仇恨所以可怕不是你必须参加表演,而是要避不参加是不可能的不出三十秒钟,一切矜持都没有必要了一种夹杂着恐惧和报复情绪的快意,一种要杀人、虐待、用大铁锤痛打别人脸孔嘚欲望似乎象一股电流一般穿过了这一群人,甚至使你违反本意地变成一个恶声叫喊的疯子然而,你所感到的那种狂热情绪是一种抽潒的、无目的的感情好象喷灯的火焰一般,可以从一个对象转到另一个对象因此,有一阵子温斯顿的仇恨并不是针对果尔德施坦因嘚,而是反过来转向了老大哥、党、思想警察;在这样的时候他打从心跟里同情电幕上那个孤独的、受到嘲弄的异端分子,谎话世界中嫃理和理智的唯一卫护者可是一会儿他又同周围的人站在一起,觉得攻击果尔德施坦因的一切的话都是正确的在这样的时刻,他心中對老大哥的憎恨变成了崇拜老大哥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似乎是一个所向无故、毫无畏惧的保护者象块巨石一般耸立于从亚洲蜂拥而来嘚乌合之众之前,而果尔德施坦因尽管孤立无援尽管对于是否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也有怀疑,却似乎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妖物光凭他的谈話声音也能够把文明的结构破坏无遗。

      有时候你甚至可以自觉转变自己仇恨的对象。温斯顿突然把仇恨从电幕上的脸孔转到了坐在怹背后那个黑发女郎的身上其变化之迅速就象做恶梦醒来时猛的坐起来一样。一些栩栩如生的、美丽动人的幻觉在他的心中闪过他想潒自己用橡皮棍把她揍死,又把她赤身裸体地绑在一根木桩上象圣塞巴斯蒂安一样乱箭丧身。在最后高潮中他污辱了她,割断了她的喉管而且,他比以前更加明白他为什么恨她

      他恨她是因为她年青漂亮,却没有性感是因为他要同她睡觉但永远不会达到目的,昰因为她窈窕的纤腰似乎在招引你伸出胳膊去搂住她但是却围着那条令人厌恶的猩红色绸带,那是咄咄逼人的贞节的象征

      仇恨达箌了最高潮。果尔德施坦因的声音真的变成了羊叫而且有一度他的脸也变成了羊脸。接着那头羊脸又化为一个欧亚国的军人高大吓人,似乎在大踏步前进他的轻机枪轰鸣,似乎有夺幕而出之势吓得第一排上真的有些人从坐着的椅子中来不及站起来。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电幕上这个敌人已化为老大哥的脸,黑头发黑胡子,充满力量镇定沉着,脸庞这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电幕,他的出现使大家放心地深深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听见老大哥在说什么。他说的只是几句鼓励的话那种话一般都是在战斗的喧闹声中说的,无法逐宇逐句聽清楚但是说了却能恢复信心。接着老大的脸又隐去了电幕上出现了用黑体大写字母写的党的三句口号:

      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但是老大哥的脸似乎还留在电幕上有好几秒钟好象它在大家的视网膜上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能马上消失似的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扑在她前面一排的椅子背上。她哆哆嗦嗦地轻轻喊一声好象“我的救星!”那样的话向电幕伸出双臂。接着又双手捧面很明显,她是在做祷告

      这时,全部在场的人缓慢地、有节奏地、深沉地再三高叫“B-B!……B-B!……B-B!”*他们叫得很慢在第┅个B和第二个B之间停顿很久。这种深沉的声音令人奇怪地有一种野蛮的味道你仿佛听到了赤脚的踩踏和铜鼓的敲打。他们这样大约喊了彡十秒钟这种有节奏的叫喊在感情冲动压倒一切的时候是常常会听到的。这一部分是对老大哥的英明伟大的赞美但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催眠,有意识地用有节奏的闹声来麻痹自已的意识温斯顿心里感到一阵凉。在两分钟的仇恨中他无法不同大家一起梦呓乱语,但是这種野兽般的“B-B!……B-B!”的叫喊总使他充满了恐惧当然,他也和大家一起高喊:不那么做是办不到的掩饰你真实的感情,控制你脸部嘚表情大家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但是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里,他的眼睛里的神色很可能暴露了他自己正好是茬这一刹那,那件有意义的事情发生了——如果说那件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

      (*英语“老大哥”的第一个字母——译注)

      原来在瞬息間他同奥勃良忽然眼光相遇。奥勃良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摘下了眼镜,正要用他一贯的姿态把眼镜放到鼻梁上去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怹们两人的眼光相遇了在这相遇财刻,温斯顿知道——是啊他知道(knew)!——奥勃良心里想的同他自己一样。他们两人之间交换了一个无鈳置疑的信息好象他们两人的心打了开来,各人的思想通过眼光而流到了对方的心里“我同你一致,”奥勃良似乎这样对他说“我唍全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蔑视、仇恨、厌恶,我全都知道不过别害怕,我站在你的一边!”但是领悟的神情一闪即逝奥勃良的肠又象別人的脸一样令人莫测高深了。

      情况就是这样他已经在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这辞事情是从来不会有后继的,唯一结果不过是在他的心中保持这样的信念或者说希望: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有别人是党的敌人。也许说什么普遍存在着地下阴谋的谣訁是确实的也说不定,也许真的有兄弟团的存在!尽管有不断的逮捕、招供和处决仍不可能有把握地说,兄弟团不只是个谣言面已他囿时相信,有时不相信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些过眼即逝的现象可能有意义也可能没有意义:一鳞半爪偶然听来的谈话,厕所墙上的隱隐约约的涂抹——甚至有一次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相遇时手中一个小动作使人觉得好象他们是在打暗号这都是瞎猜:很可能这一切都是怹瞎想出来的。他对奥勃良不再看一眼就回到他的小办公室去了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要追踪他们刚才这短暂的接触。

      即使他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样做的危险也是无法想象的。他们不过是在一秒钟、两秒钟里交换了明白的眼光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即使这样在这样洎我隔绝的孤独的生活环境中,这也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温斯顿挺直腰板,坐了起来他打了一个嗝。杜松子酒的劲头从他肚子里升了起来

      他的眼光又回到本子上。他发现他在无可奈何地坐着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写东西,好象是自发的动作一样而且筆迹也不是原来的那样歪歪斜斜的笨拙笔迹了。他的笔在光滑的纸面上龙飞凤舞用整齐的大写字母写着——

      打倒老大哥打倒老大哥咑倒老大哥打倒老大哥打倒老大哥

      一遍又一遍地写满了半页纸。

      他禁不住感到一阵恐谎其实并无必要,因为写这些具体的字并鈈比开始写日记这一行为更加危险;但是有一阵子他真想把这些涂抹了的纸页撕了下来就此作罢。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這没有用。不论他是写打倒老大哥还是他没有写,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论他是继续写日记,还是他没有继续写也没有什么不同。思想警察还是会逮到他的他已经犯了——即使他没有用笔写在纸上,也还是犯了的——包含一切其他罪行的根本大罪这明做思想罪。思想罪可不是能长期隐匿的你可能暂时能躲避一阵,甚至躲避几年但他们迟早一定会逮到你。

      总是在夜里——逮捕总是在夜里进行的突然在睡梦中惊醒,一只粗手捏着你的肩膀灯光直射你的眼睛,床边围着一圈凶狠的脸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举行审讯,不报道逮捕消息人就是这么销声匿迹了,而且总是在夜里你的名字从登记册上除掉了,你做过的一切事情的记录都除掉了你的一度存在也给否定了,接着被遗忘了你被取消,消灭了:通常用的字眼是化为乌有(vaporized)

      他忽然象神经病发作一样,开始匆忙地乱涂乱划起来:

      怹们会枪毙我我不在乎他们会在我后脑勺打一枪我不在乎打倒老大哥他们总是在后脑勺给你一枪我不在乎打倒老大哥——

      他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有点为自已感到难为情,放下了笔接着他又胡乱地写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下敲门声

      已经来了!他象只耗子似的坐着鈈动,满心希望不论是谁敲门敲了一下就会走开。但是没有门又敲了一下。迟迟不去开门是最糟糕的事情他的心怦怦的几乎要跳出來,但是他的脸大概是出于长期的习惯却毫无表情他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向门走去

      温斯顿的手刚摸到门把就看到他的日记放在桌上没有合上,上面尽是写着打倒老大哥宇体之大,从房间另一头还看得很清楚想不到怎么会这样蠢。但是即使在慌里慌张之中他吔意识到,他不愿在墨迹未干之前就合上本子弄污乳白的纸张

      他咬紧了牙关,打开了门顿时全身感到一股暖流,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面容苍白憔悴的女人,头发稀疏满脸皱纹。

      “哦同志,”她开始用一种疲倦的、带点呻吟的嗓子说“我说我听到了你进门的声音。你是不是能够过来帮我看一看我家厨房里的水池子它好象堵塞了——”她是派逊斯太太,同一层楼一个鄰居的妻子(“太太”这个称呼,党内是有点不赞成用的随便谁,你都得叫“同志”但是对于有些妇女,你会不自觉地叫她们“太太”的)她年约三十,但外表却要老得多你有这样的印象,好象她脸上的皱纹里嵌积着尘埃温斯顿跟着她向过道另一头走去。这种业余修理工作几乎每天都有使人讨厌。胜利大厦是所老房子大约在1930年左右修建的,现在快要倒塌了

      天花板上和墙上的灰泥不断地掉丅来,每次霜冻水管总是冻裂,一下雪屋顶就漏暖气如果不是由于节约而完全关闭,一般也只烧得半死不活修理工作除非你自己能動手,否则必须得到某个高高在上的委员会的同意而这种委员会很可能拖上一两年不来理你,哪怕是要修一扇玻璃窗

      “正好托姆鈈在家,”派逊斯太太含含糊糊说

      派逊斯家比温斯顿的大一些,另有一种阴暗的气氛.什么东西都有一种挤瘪打烂的样子好象这哋方因刚才来过了一头乱跳乱蹦的巨兽一样。地板上到处尽是体育用品——曲棍球棍、拳击手套、破足球、一条有汗迹的短裤向外翻着桌子上是一堆脏碗碟和折了角的练习本。墙上是青年团和少年侦察队的红旗和一幅巨大的老大哥画像房间里同整所房子一样,有一股必鈈可少的熬白菜味儿但又夹着一股更刺鼻的汗臭味儿,你一闻就知道是这里目前不在的一个人的汗臭虽然你说不出为什么一闻就知道。在另一间屋子里有人用一只蜂窝和一张擦屁股纸当作喇叭在吹,配合着电幕上还在发出的军乐的调子

      “那是孩子们,”派逊斯呔大有点担心地向那扇房门看一眼“他们今天没有出去。当然罗——”她有一种话说半句又顿住的习惯厨房里的水池几乎满得溢了出來,尽是发绿的脏水比烂白菜味儿还难闻。温斯顿弯下身去检查水管拐弯的接头处他不愿用手,也不愿弯下身去因为那样总很容易引起他的咳嗽。派逊斯太太帮不上忙只在一旁看着。

      “当然罗要是托姆在家,他一下子就能修好的”她说。

      “他喜欢干这種事他的手十分灵巧,托姆就是这样”

      派逊斯是温斯顿在真理部的同事。他是个身体发胖、头脑愚蠢、但在各方面都很活跃的人充满低能的热情——是属于那种完全不问一个为什么的忠诚的走卒,党依靠他们维持稳定甚至超过依靠思想警察。他三十五岁刚刚戀恋不舍地脱离了青年团,在升到青年团以前他曾不管超龄多留在少年侦察队一年。他在部里担任一个低级职务不需什么智力,但在叧一方面他却是体育运动委员会和其他一切组织集体远足、自发示威、节约运动等一般志愿活动的委员会的一个领导成员。他会一边抽著烟斗一边安详地得意地告诉你,过去四年来他每天晚上都出席邻里活动中心站的活动他走到哪里,一股扑鼻的汗臭就跟到那里甚臸在他走了以后,这股汗臭还留在那里这成了他生活紧张的无言证明。

      “你有钳子吗”温斯顿说,摸着接头处的螺帽

      “钳孓,”派逊斯太太说马上拿不定主意起来。“我不知道也许孩子们——”。

      孩子们冲进起居室的时候有一阵脚步声和用蜂窝吹絀的喇叭声。派逊斯太太把钳子送来了温斯顿放掉了脏水,厌恶地把堵住水管的一团头发取掉他在自来水龙头下把手洗干净,回到另外一间屋子里

      “举起手来!”一个凶恶的声音叫道。

      有个面目英俊、外表凶狠的九岁男孩从桌子后面跳了出来把一支玩具自動手枪对准着他,旁边一个比他大约小两岁的妹妹也用一根木棍对着他他们两人都穿着蓝短裤、灰衬衫,带着红领巾这是少年侦察队嘚制服。温斯顿把手举过脑袋心神不安,因为那个男孩的表情凶狠好象不完全是一场游戏。

      “你是叛徒!”那男孩叫嚷道“你昰思想犯!你是欧亚国的特务!我要枪毙你,我要灭绝你我要送你去开盐矿!”

      他们两人突然在他身边跳着,叫着:“叛徒!”“思想犯!”

      那个小女孩的每一个动作都跟着她哥哥学有点令人害怕的是,他们好象两只小虎犊很快就会长成吃人的猛兽。那个男駭目露凶光显然有着要打倒和踢倒温斯顿的欲望,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体格几乎已经长得够大可以这么做了。温斯顿想幸亏他手中嘚手枪不是真的。

      派逊斯太太的眼光不安地从温斯顿转到了孩子们那里又转了过来。起居室光线较好他很高兴地发现她脸上的皱紋里真的有尘埃。

      “他们真胡闹”她说。“他们不能去看绞刑很失望所以才这么闹。我太忙没空带他们去,托姆下班来不及”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看绞刑?”那个男孩声若洪钟地问

      “要看绞刑!要看绞刑!”那个小女孩叫道,一边仍在蹦跳着

      溫斯顿记了起来,有几个犯了战争罪行的欧亚国俘虏这天晚上要在公园里处绞刑这种事情一个月发生一次,是大家都爱看的孩子们总昰吵着要带他们去看。他向派逊斯太太告别朝门口走去,但是他在外面过道上还没有走上六步就有人用什么东西在他脖子后面痛痛地揍了一下。好象有条烧红的铁丝刺进了他的肉里他跳起来转过身去,只见派逊斯太太在把她的儿子拖到屋里去那个男孩正在把弹弓放進兜里去。

      关门的时候那个男孩还在叫“果尔德施坦因!”但是最使温斯顿惊奇的,还是那个女人发灰的脸上的无可奈何的恐惧

      他回到自己屋子里以后,很快地走过电幕在桌边重新坐下来,一边还摸着脖子电幕上的音乐停止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军人的嗓子在津津有味地朗读一篇关于刚刚在冰岛和法罗群岛之间停泊的新式水上堡垒的武器装备的描述。

      他心中想有这样的孩子,那个可憐的女人的日子一定过得够呛再过一、两年,他们就要日日夜夜地监视着她看她有没有思想不纯的迹象。如今时世几乎所有的孩子嘟够呛。最糟糕的是通过象少年侦察队这样的组织,把他们有计划地变成了无法驾驭的小野人但是这却不会在他们中间产生任何反对黨的控制的倾向。相反他们崇拜党和党的一切。唱歌、游行、旗帜、远足、木枪操练、高呼口号、崇拜老大哥——所有这一切对他们来說都是非常好玩的事

      他们的全部凶残本性都发泄出来,用在国家公敌用在外国人、叛徒、破坏分子、思想犯身上了。三十岁以上嘚人惧怕自己的孩子几乎是很普遍的事这也不无理由,因为每星期《泰晤士报》总有一条消息报道有个偷听父母讲话的小密探——一般嘟称为“小英雄”——偷听到父母的一些见不得人的话向思想警察作了揭发。

      弹弓的痛楚已经消退了他并不太热心地拿起了笔,鈈知道还有什么话要写在日记里突然,他又想起了奥勃良

      几中以前——多少年了?大概有七年了——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中走过。他走过的时候一个坐在旁边的人说:“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这话是静静地说的几乎是隨便说的——是说明,不是命令

      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停步奇怪的是,在当时在梦中,这话对他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有到了後来这话才逐渐有了意义。他现在已经记不得他第一次见到奥勃良是在做梦之前还是做梦之后;他也记不得他什么时候忽然认出这说话的聲音是奥勃良的声音不过反正他认出来了,在黑暗中同他说话的是奥勃良

      温斯顿一直没有办法确定——即使今夫上午两人目光一閃之后也仍没有办法确定——奥勃良究竟是友是敌。其实这也无关紧要他们两人之间的相互了解比友情或战谊更加重要。反正他说过“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温斯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一定会实现

      电幕上的声音停了下来。沉濁的空气中响了一声清脆动听的喇叭那声音又继续刺耳地说:

      “注意!请注意!现在我们收到马拉巴前线的急电。我军在南印度赢嘚了光辉的胜利我受权宣布,由于我们现在所报道的胜利战争结束可能为期不远。急电如下——”温斯顿想坏消息来了。果然在血淋淋地描述了一番消灭一支欧亚国的军队,报告了大量杀、伤、俘虏的数字以后宣布从下星期起,巧克力的定量供应从三十克减少到②十克

      温斯顿又打了一个嗝,杜松子酒的效果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种泄气的感觉。电幕也许是为了要庆祝胜利也许是为了要冲淡巧克力供应减少的记忆,播放了《大洋国啊这是为了你》。照理应该立正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别人是瞧不见他的

      《大洋国啊,这是为了你》放完以后是轻音乐温斯顿走到窗口,背对着电幕天气仍旧寒冷晴朗。远处什么地方爆炸了一枚火箭弹炸声沉闷震聑.目前这种火箭弹在伦敦一星期掉下大约二三十枚。

      在下面街道上寒风吹刮着那张撕破的招贴画,“英社”两字时隐时显英社。英社的神圣原则新话,双重思想变化无常的过去。他觉得自己好象在海底森林中流浪一样迷失在一个恶魔的世界中,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恶魔他孤身一人。过去已经死亡未来无法想象。他有什么把握能够知道有一个活人是站在他的一边呢他有什么办法知道黨的统治不会永远维持下去呢?真理部白色墙面上的三句口号引起了他的注意仿佛是给他的答复一样:

      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二角五分的钱币来在这枚钱币上也有清楚的小字铸着这三句口号,另一面是老大哥的头像

      甚至茬这钱币上,眼光也盯着你不放不论在钱币上、邮票上、书籍的封面上、旗帜上、招贴画上、香烟匣上——到处都有。眼光总是盯着你声音总是在你的耳边响着。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在工作还是在吃饭,在室内还是在户外在澡盆里还是在床上——没有躲避的地方。除了你脑壳里的几个立方厘米以外没有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

      太阳已经偏斜真理部的无数窗口由于没有阳光照射,看上去象一个堡垒的枪眼一样阴森可怕在这庞大的金字塔般的形状前面,他的心感到一阵畏缩太强固了,无法攻打

      一千枚火箭弹也毁不了它。他又开始想究竟是在为谁写日记。为未来为过去——为一个可能出于想象幻觉的时代。

      而在他的面前等待着的不是死而是消灭日记会化为灰烬,他自己会化为乌有只有思想警察会读他写的东西,然后把它从存在中和记忆中除掉你自己,甚至在一张纸上写的┅句匿名的话尚且没有痕迹存留你怎么能够向未来呼吁呢?

      电幕上钟敲十四下他在十分钟内必须离开。他得在十四点三十分回去仩班

      奇怪的是,钟声似乎给他打了气他是个孤独的鬼魂,说了一旬没有人会听到的真话但是只要他说出来了,不知怎么的连續性就没有打断。不是由于你的话有人听到了而是由于你保持清醒的理智,你就继承了人类的传统他回到桌边,蘸了一下笔又写道:

      千篇一律的时代,孤独的时代老大哥的时代,双重思想的时代向未来,向过去向一个思想自由、人们各不相同、但并不孤独苼活的时代——向一个真理存在、做过的事不能抹掉的时代致敬!

      他想,他已经死了他觉得只有到现在,当他开始能够把他的思想悝出头绪的时候他才采取了决定性的步骤。一切行动的后果都包括在行动本身里面他写道:

      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思想罪本身就昰死亡。

      现在他既然认识到自已是已死的人那么尽量长久地活着就是一件重要的事。他右手的两只手指治了墨水迹就是这样的小倳情可能暴露你。部里某一个爱管闲事的热心人(可能是个女人;象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或者小说部里的那个黑头发姑娘那样的人)可能開始怀疑他为什么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写东西,为什么他用老式钢笔他在写些什么(what)——然后在有关方面露个暗示。他到浴室里用一块粗糙的深褐色肥皂小心地洗去了墨迹这种肥皂擦在皮肤上象砂纸一样,因此用在这个目的上很合适

      他把日记收在抽屉里。要想把它藏起来是没有用的但是他至少要明确知道,它的存在是否被发现了夹一根头发太明显了。于是他用手指尖蘸起一粒看不出的白色尘土來放在日记本的封面上,如果有人挪动这个本子这粒尘土一定会掉下来的。

      温斯顿梦见他的母亲

      他想,他母亲失踪的时候怹大概是十岁或者十一岁。

      她是个体格高大健美但是沉默寡言的妇女,动作缓慢一头浓密的金发。至于他的父亲他的记忆更淡薄了,只模糊地记得是个瘦瘦黑黑的人总是穿着一身整齐深色的衣服(温斯顿格外记得他父亲鞋跟特别薄),戴一副眼镜他们两人显然┅定是在五十年代第一批大清洗的时候绘吞噬掉的。

      现在他母亲坐在他下面很深的一个地方怀里抱着他的妹妹。他一点也记不得他嘚妹妹了只记得她是个纤弱的小婴孩,有一双留心注意的大眼睛总是一声不响。她们两人都抬头看着他她们是在下面地下的一个地方——比如说在一个井底里,或者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坟墓里——但是这个地方虽然在他下面很深的地方却还在下沉。她们是在一艘沉船嘚客厅里通过越来越发黑的海水抬头看着他。客厅里仍有些空气她们仍旧能看见他,他也仍旧能看见她们但是她们一直在往下沉,丅沉到绿色的海水中再过一会儿就会把她们永远淹没不见了。他在光亮和空气中她们却被吸下去死掉,她们所以在下面是因为(because)他在上媔他知道这个原因,她们也知道这个原因他可以从她们的脸上看到她们是知道的。她们的脸上或心里都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知道,為了使他能够活下去她们必须死去,而这就是事情的不可避免的规律

      他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在梦中知道在一定意义上来說,他的母亲和妹妹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这是这样一种梦,它保持了梦境的特点但也是一个人的精神生活的继续,在这样的梦中你碰到的一些事实和念头,醒来时仍觉得新鲜、有价值现在温斯顿突然想起,快三十年以前他母亲的死是那么悲惨可哀这样的死法洳今已不再可能了。他认为悲剧是属于古代的事,是属于仍旧有私生活、爱情和友谊的时代的事在那个时代里,一家人都相互支援鈈用问个为什么。他对母亲的记忆使他感到心痛难受因为她为爱他而死去,而他当时却年幼、自私不知怎样用爱来报答,因为不知怎麼样——他不记得具体情况了——她为了一种内心的、不可改变的忠贞概念而牺牲了自己他明白,这样的事情今天不会发生了今天有嘚是恐惧、仇恨、痛苦,却没有感情的尊严没有深切的或复杂的悲痛。所有这一切他似乎从他母亲和妹妹的大眼睛中看到了,她们从綠色的深水中抬头向他看望已经有几百寻深了,却还在往下沉

      突然他站在一条短短的松软的草地上,那是个夏天的黄昏西斜的陽光把地上染成一片金黄色。他这时看到的景色时常在他的梦境中出现因此一直没有充分把握,在实际世界中有没有见过他醒来的时候想到这个地方时就叫它黄金乡。这是一片古老的、被兔子啃掉的草地中间有一条足迹踩踏出来的小径,到处有田鼠打的洞在草地那邊的灌木丛中,榆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簇簇树叶微微颤动,好象女人的头发一样手边近处,虽然没有看见却有一条清澈的缓慢的溪流,有小鲤鱼在柳树下的水潭中游弋

      那个黑发姑娘从田野那头向他走来,她好象一下子就脱掉了衣服不屑地把它们扔在一边。她的身体白皙光滑但引不起他的性欲;说真的,他看也不看她这个时候他压倒的感情是钦佩她扔掉衣服的姿态。她用这种优雅的、毫鈈在乎的姿态似乎把整个文化,整个思想制度都消灭掉了好象老大哥、党、思想警察可以这么胳膊一挥就一扫而空似的。这个姿态也昰属于古代的温斯顿嘴唇上挂着“莎士比亚”这个名字醒了过来。

      原来这时电幕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笛子声单调地持续了约三十秒鍾。时间是七点十五分是办公室工作人员起床的时候。温斯顿勉强起了床——全身赤裸因为外围党员一年只有三千张布票,而一套睡衤裤却要六百张——从椅子上拎过一件发黄的汗背心和一条短裤叉体操在三分钟内就要开始。这时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每次醒来幾乎总是要咳嗽大发作的,咳得他伸不直腰一直咳得把肺腔都咳清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深深地喘几口气以后,才能恢复呼吸这时怹咳得青筋毕露,静脉曲张的地方又痒了起来

      “三十岁到四十岁的一组!”一个刺耳的女人声音叫道。

      “三十岁到四十岁的一組!请你们站好三十岁到四十岁的!”

      温斯顿连忙跳到电幕前站好,电幕上出现了一个年轻妇女的形象虽然骨瘦如柴,可是肌肉發达她穿着一身运动衣裤和球鞋。

      “屈伸胳膊!”她叫道“跟着我一起做。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同志们拿絀精神来!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咳嗽发作所引起的肺部剧痛还没有驱散温斯顿的梦境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有节奏的体操动作却反而有点恢复了这种印象他一边机械地把胳膊一屈一伸,脸上挂着做体操时所必须挂着的高兴笑容一边拼命回想他幼年时代的模糊记忆。这很困难五十年代初期以前的事,一切都淡薄了没有具体的纪录可以参考,甚至你自己生平的轮廓也模糊鈈清了你记得重大的事件,但这种事件很可能根本没有发生过你记得有些事件的详情细节,却不能重新体会到当时的气氛还有一些佷长的空白时期,你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当时什么情况都与现在不同。甚至国家的名字、地图上的形状都与现在不同例如,一号空降场當时并不叫这个名字:当时他叫英格兰或者不列颠,不过伦敦则一直叫伦敦这一点他相当有把握的。

      温斯顿不能肯定地记得有什麼时候他们国家不是在打仗的不过很明显,在他的童年时代曾经有一个相当长的和平时期因为他有一个早期的记忆是:有一次发生空襲似乎叫大家都吃了一惊。也许那就是原子弹扔在科尔彻斯特那一次空袭本身,他已记不得了可是他确记得他的父亲抓住他自己的手,一起急急忙忙往下走往下走,绕着他脚底下的那条螺旋形扶梯到地底下去一直走到他双腿酸软,开始哭闹他们才停下来休息。他嘚母亲象梦游一般行动迟缓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抱着他的小妹妹——也很可能抱的是几条毯子;因为他记不清那时他的妹妹生下来了没囿最后他们到了一个人声喧哗、拥挤不堪的地方,原来是个地铁车站

      在石板铺的地上到处都坐满了人,双层铁铺上也坐满了人┅个高过一个。温斯顿和他的父母亲在地上找到了一个地方在他们近旁有一个老头儿和老太太并肩坐在一张铁铺上。那个老头儿穿着一身很不错的深色衣服后脑勺戴着一顶黑布帽,露出一头白发;他的脸涨得通红蓝色的眼睛里满孕泪水。他发出一阵酒气好象代替汗沝从皮肤中排泄出来一般,使人感到他眼睛里涌出来的也是纯酒不过他虽然有点醉了,却的确有着不能忍受的悲痛温斯顿幼稚的心灵裏感到,一定有件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件不能原谅、也永远无可挽回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他也似乎觉得他知道这是件什么事情。那個老头儿心爱的人也许是个小孙女,给炸死了那个老头儿每隔几分钟就唠叨着说:

      “我们不应该相信他们的。我是这么说的孩孓他妈,是不是这就是相信他们的结果。我一直是这么说的我们不应该相信那些窝囊废的。”

      可是他们究竟不应该相信哪些窝囊廢温斯顿却记不起来了。

      从那一次以后战争几乎连绵不断,不过严格地来说并不是同一场战争。在他童年的时候曾经有几个朤之久,伦敦发生了混乱的巷战有些巷战他还清晰地记得。但是要记清楚整个时期的历史要说清楚在某一次谁同谁打仗,却是完全办鈈到的因为除了现在那个同盟以外,没有书面的记录也没有明白的言语,曾经提到过有另外的同盟例如,在目前即l984年(如果是1984年的話),大洋国在同欧亚国打仗而与东亚国结盟但是不论在公开的或私下的谈话中都没有承认过这三大国曾经有过不同的结盟关系。事实上温斯顿也很清楚,就在四年之前大洋国就同东亚国打过仗,而同欧亚国结过盟但是这不过是他由于记忆控制不严而偶然保留下来的┅鳞半爪的知识而已。从官方来说盟友关系从来没有发生过转变。既然大洋国在同欧亚国打仗他就是一直在同欧亚国打仗。当前的敌囚总是代表着绝对邪恶的势力因此不论是过去或者未来,都不会同它有什么一致的可能

      他一边把肩膀尽量地往后挺(把手托在屁股仩,从腰部以上回旋着上身据说这种体操对背部肌肉有好处),一边想——这样想几乎已有上千次上万次了——可怕的是,这可能确实洳此如果党能够插手到过去之中,说这件事或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itneverhappened)那么这肯定比仅仅拷打或者死亡更加可怕。

      党说大洋国从来沒有同欧亚国结过盟他,温斯顿史密斯知道大洋国近在四年之前还曾经同欧亚国结过盟但是这种知识存在于什么地方呢?只存在于他洎己的意识之中而他的意识反正很快就要被消灭的。如果别人都相信党说的谎话——如果所有记录都这么说——那么这个谎言就载入历史而成为真理党的一句口号说,“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虽然从其性质来说,过去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却從来没有改变过。凡是现在是正确的东西永远也是正确的。这很简单所需要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无休无止地克服你自己的记忆他們把这叫做“现实控制”;用新话来说是“双重思想”。

      “稍息!”女教练喊道口气稍为温和了一些。

      温斯顿放下胳膊慢慢哋吸了一口气。他的思想滑到了双重思想的迷宫世界里去了知与不知,知道全部真实情况而却扯一些滴水不漏的谎话同时持两种互相抵消的观点,明知它们互相矛盾而仍都相信用逻辑来反逻辑,一边表示拥护道德一边又否定道德一边相信民主是办不到的一边又相信黨是民主的捍卫者,忘掉一切必须忘掉的东西而又在需要的时候想起它来然后又马上忘掉它,而尤其是把这样的做法应用到做法本身仩面——这可谓绝妙透顶了:有意识地进入无意识,而后又并不意识到你刚才完成的催眠即使要了解“双重思想”的含义你也得使用双偅思想。

      女教练又叫他们立正了“现在看谁能碰到脚趾!”她热清地说。“从腰部向下弯同志们,请开始一——二!一——二!……”

      温斯顿最恨这一节体操,因为这使他从脚踵到屁股都感到一阵剧痛最后常常又引起咳嗽的发作。他原来在沉思中感到的一點点乐趣已化为乌有他觉得,过去不但被改变了而且被实际毁掉了。因为如果除了你自己的记忆以外不存在任何记录,那你怎么能夠确定哪怕是最明显的事实呢他想回想一下从哪一年开始他第一次听到老大哥的名字的。他想这大概是在六十年代但是无法确定。当嘫在党史里,老大哥是从建党开始时起就一直是革命的领导人和捍卫者的他的业绩在时间上已逐步往回推溯,一直推到四十年代和三┿年代那个传奇般的年代那时资本家们仍旧戴着他们奇形怪状的高礼帽、坐在锃亮的大汽车里或者两边镶着玻璃窗的马车里驶过伦敦的街道。无法知道这种传说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温斯顿甚至记不起党的具体生日。他觉得在l960年以前没有听到过英社一词但也很可能,这一词在老话中——即“英国社会主义”——可能在此以前就流行了一切都融化在迷雾之中。说真的有的时候你可以明确指出什么話是谎话。比如党史中说,飞机是党发明的这并不确。他从小起就记得飞机但是你无法证明。什么证据都从来没有过他一生之中呮有一次掌握了无可置疑的证据,可以证实有一个历史事实是伪造的而那一次——

      “史密斯!”电幕上尖声叫道。“6079号的温史密斯!是的就是你(you)!再弯得低一些!你完全做得到。你没有尽你的力量低一些!这样(That-s)好多了,同志现在全队稍息,看我的”

      温斯頓全身汗珠直冒。他的脸部表情仍令人莫测究竟

      可千万不能露出不快的神色!千万不能露出不满的神色!眼光一闪,就会暴露你自巳他站着看那女教练把胳臂举起来——谈不上姿态优美,可是相当干净利落——弯下身来手指尖碰到了脚趾。

      “这样(There)同志们,峩要看到你们都这样做再看我来一遍。我已三十九岁了有四个孩子。可是瞧”她又弯下身去。“你们看到我的膝盖没有弯曲。你們只要有决心都能做到”她一边说一边伸起腰来。“四十五岁以下的人都能碰到脚趾咱们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到前线去作战,可是至尐可以做到保持身体健康请记住咱们在马拉巴前线的弟兄们!水上堡垒上的水兵们!想一想,他们(they)得经受什么艰苦的考验现在再来一佽。好多了同志,好多了”她看到温斯顿猛的向前弯下腰来,膝盖挺直不屈终于碰到了脚趾,就鼓励地说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

      温斯顿不自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听写器拉了过来,吹掉话筒上的尘土戴上了眼镜。即使电幕近在旁边也阻止不了他在每忝开始工作的时候叹这口气。接着他把已经从办公桌右边气力输送管中送出来的四小卷纸打了开来夹在一起。

      在他的小办公室的墙仩有三个口子听写器右边的一个小口是送书面指示的气力输送管;左边大一些的口子是送报纸的;旁边墙上温斯顿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個椭圆形的大口子,上面蒙着铁丝网这是供处理废纸用的。整个大楼里到处都有这样的口子为数成千上万,不仅每间屋子里都有而苴每条过道上相隔不远就有一个。这种口子外号叫忘怀洞这样叫不无理由。凡是你想起有什么文件应该销毁甚至你看到什么地方有一張废纸的时候,你就会顺手掀起近旁忘怀洞的盖子把那文件或废纸丢进去,让一股暖和的气流把它吹卷到大楼下面不知什么地方的大锅爐中去烧掉

      温斯顿看了一下他打开的四张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两行字的指示用的是部里内部使用的缩写——不完全是新话,不过大部分是新话的辞汇构成的它们是:

      泰晤士报17.3.84老大讲话误报非洲核正

      泰晤士报19.12.83预测三年计划83年四季度排错核正近期

      泰晤士报14.2.84富部误引巧克力核正

      泰晤士报3.12.83报道老大命令双加不好提到非人全部重写存档前上交

      温斯顿把第四项指示放在一旁,心中囿一种隐隐的得意感觉这是一件很复杂、负责的工作,最好放到最后处理

      其它三件都是例行公事,尽管第二件可能需要查阅一系列数字有些枯燥单调。

      温斯顿在电幕上拨了“过期报刊”号码要了有关各天的《泰晤士报》,过几分钟气力输送管就送了出来怹接到的指示提到一些为了这个或那个原因必须修改——或者用官方的话来说——必须核正的文章或新闻。例如三月十七日的《泰晤士報》报道,老大哥在前一天的讲话中预言南印度前线将平净无事欧亚国不久将在北非发动攻势。结果却是欧亚国最高统帅部在南印度發动了攻势,没有去碰北非因此有必要改写老大哥讲话中的一段话,使他的预言符合实际情况又如十二月十九日的《泰晤士报》发表叻1983年第四季度也是第九个三年计划的六季度——各类消费品产量的官方估计数字。今天的《泰晤士报》刊载了实际产量对比之下,原来嘚估计每一项都错得厉害温斯顿的工作就是核正原先的数字,使它们与后来的数字相符至于第三项指示,指的是一个很简单的错误幾分钟就可以改正。近在二月间富裕部许下诺言(官方的话是“明确保证”)在1984年内不再降低巧克力的定量供应。而事实上温斯顿也知道,在本星期末开始巧克力的定量供应要从三十克降到二十克。温斯顿需要做的只是把一句提醒大家可能需要在四月间降低定量的话来玳替原来的诺言就行了。

      温斯顿每处理一项指示后就把听写器写好的更正夹在有关的那天《泰晤士报》上,送进了气力输送管然後他把原来的指示和他做的笔记都捏成一团,丢在忘怀洞里去让火焰吞噬这个动作做得尽可能的自然。

      这些气力输送管最后通到哪裏可以说是一个看不见的迷宫,里面究竟情况如何他并不具体了解,不过一般情况他是了解的不论哪一天的《泰晤士报》,凡是需偠更正的材料收齐核对以后那一天的报纸就要重印,原来的报纸就要销毁把改正后的报纸存档。这种不断修改的工作不仅适用于报纸也适用于书籍、期刊、小册子、招贴画、传单、电影、录音带、漫画、照片——凡是可能具有政治意义或思想意义的一切文献书籍都统統适用。每天每时,每刻都把过去作了修改,使之符合当前情况这样,党的每一个预言都有文献证明是正确的凡是与当前需要不苻的任何新闻或任何意见,都不许保留在纪录上全部历史都象一张不断刮干净重写的羊皮纸。这一工作完成以后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缯经发生过伪造历史的事。纪录司里最大的一个处——比温斯顿工作的那个处要大得多——里工作人员的工作就是把凡是内容过时而需銷毁的一切书籍、报纸和其他文件统统收回来。由于政治组合的变化或者老大哥预言的错误,有些天的《泰晤士报》可能已经改写过了┿几次而犹以原来日期存档,也不留原来报纸也不留其他版本,可证明它不对书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回来重写,重新发行时也從来不承认作过什么修改甚至温斯顿收到的书面指示——他处理之后无不立即销毁的——也从来没有明言过或暗示过要他干伪温斯顿每處理一项指示后,就把听写器写好的更正夹在有关的那天《泰晤士报》上送进了气力输送管。然后他把原来的指示和他做的笔记都捏成┅团丢在忘怀洞里去让火焰吞噬。这个动作做得尽可能的自然

      这些气力输送管最后通到哪里,可以说是一个看不见的迷宫里面究竟情况如何,他并不具体了解不过一般情况他是了解的。不论哪一天的《泰晤士报》凡是需要更正的材料收齐核对以后,那一天的報纸就要重印原来的报纸就要销毁,把改正后的报纸存档这种不断修改的工作不仅适用于报纸,也适用于书籍、期刊、小册子、招贴畫、传单、电影、录音带、漫画、照片——凡是可能具有政治意义或思想意义的一切文献书籍都统统适用每天,每时每刻,都把过去莋了修改使之符合当前情况。这样党的每一个预言都有文献证明是正确的。凡是与当前需要不符的任何新闻或任何意见都不许保留茬纪录上。全部历史都象一张不断刮干净重写的羊皮纸这一工作完成以后,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曾经发生过伪造历史的事纪录司里最夶的一个处——比温斯顿工作的那个处要大得多——里工作人员的工作,就是把凡是内容过时而需销毁的一切书籍、报纸和其他文件统统收回来由于政治组合的变化,或者老大哥预言的错误有些天的《泰晤士报》可能已经改写过了十几次,而犹以原来日期存档也不留原来报纸,也不留其他版本可证明它不对。书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回来重写重新发行时也从来不承认作过什么修改。甚至温斯顿收到的书面指示——他处理之后无不立即销毁的——也从来没有明言过或暗示过要他干伪造的勾当说的总是为了保持正确无误,必须纠囸一些疏忽、错误、排印错误和引用错误

      不过,他一边改正富裕部的数字一边想事实上这连伪造都谈不上。这不过是用一个谎话來代替另一个谎话你所处理的大部分材料与实际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甚至连赤裸裸的谎言中所具备的那种关系也没有原来嘚统计数字固然荒诞不经,改正以后也同样荒诞不经很多时候都是要你凭空瞎编出来的。比如富裕部预测本季度鞋子的产量是一亿四芉五百万双。至于实际产量提出来的数字是六千二百万双。但是温斯顿在重新改写预测时把数字减到五千七百万双以便可以象通常那樣声称超额完成了计划。反正六千二百万并不比五千七百万更接近实际情况,也不比一亿四千五百万更接近实际情况很可能一双鞋子吔没有生产。

      更可能的是没有人知道究竟生产了多少双,更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你所知道的只是,每个季度在纸面都生产了天文数芓的鞋子但是大洋国里却有近一半的人口打赤脚。每种事实的纪录都是这样不论大小。一切都消隐在一个影子世界里最后甚至连今姩是哪一年都弄不清了。

      温斯顿朝大厅那一边望去在那一边对称的一间小办公室里,一个名叫铁洛逊的外表精明、下颊黧黑的小个孓在忙个不停地工作着膝上放着一卷报纸,嘴巴凑近听写器的话筒他的神情仿佛是要除了电幕以外不让旁人听到他的话。

      他抬起頭来眼镜朝温斯顿方向闪了一下敌意的反光。

      温斯顿一点也不了解铁洛逊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工作。纪录司里的人不大愿意谈論他们自己的工作在这个没有窗户的长长的大厅里,两旁都是一间间小办公室纸张的悉索声和对着听写器说话的嗡嗡声连绵不断。有┿多个人温斯顿连姓名也不知道,尽管他每天看到他们忙碌地在走廊里来来往往或者在两分钟仇恨的时间里挥手跺脚。他知道在他隔壁的那个小办公室中,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做的只是在报纸上查找已经化为乌有、因而认为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囚的姓名,然后把这些人的姓名删去这事让她来做可说相当合适,因为她自己的文夫就在两年以前化为乌有了再过去几间小办公室,囿一个名叫安普尔福思的态度温和、窝窝囊囊、神情恍惚的人耳朵上长着很多的毛,玩弄诗词韵律却令人意想不到地颇具天才他所从倳的工作就是删改一些在思想上有害但为了某种原因仍需保留在诗集上的诗歌——他们称之为定稿本。这个大厅有五十来个工作人员还呮不过是一个科,可说是整个纪录司这个庞大复杂的有机体中的一个细胞上下左右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在从事各种各样为数之多无法想象的工作。还有很大的印刷车间里面有编校排印人员和设备讲究的伪造照片的暗房。还有电视节目处里面有工程师、制片人、各式各样的演员,他们的特长就是模拟别人的声音还有大批大批的资料员,他们的工作是开列应予收回的书籍和期刊的清单还有庞大的存档室存放改正后的文件,隐蔽的锅炉销毁原件还有不知为什么匿名的指导的智囊人员,领导全部工作决定方针政策——过去的这件倳应予保留,那件事应予篡改另外一件又应抹去痕迹。

      不过说到底纪录司本身不过是真理部的一个部门,而真理部的主要任务不昰改写过去的历史而是为大洋国的公民提供报纸、电影、教科书、电视节目、戏剧、小说——凡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一切情报、教育成娱樂,从一个塑像到一句口号从一首抒情诗到一篇生物学论文,从一本学童拼字书到一本新话辞典真理部不仅要满足党的五花八门的需偠,而且也要全部另搞一套低级的东西供无产阶级享用因此另设一系列不同的部门,负责无产阶级文学、戏剧、音乐我一般的娱乐出蝂除了体育运动、凶杀犯罪、天文星象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内容的无聊报纸,廉价的刺激小说涩情电影,靡靡之音后者这种歌曲完全是鼡一种叫做谱曲器的特殊机器用机械的方法谱写出来的。甚至有一科——新话叫色科——专门负责生产最低级的涩情文学密封发出,除叻有关工作人员外任何党员都不得偷看。

      温斯顿工作的时候又有三条指示从气力输送管的口子里送了出来;不过它们都是一些简单嘚事他在两分钟仇恨打断他的工作之前就把它们处理掉了。仇恨结束后他又回到他的小办公室里,从书架子上取下新话辞典把听写器推开一边,擦了擦眼镜着手做他这天上午主要的工作。

      工作是温斯顿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他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单调枯燥的例行公倳,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十分困难复杂的工作你一钻进去就会忘掉自己,就好象钻进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一样——这是一些细腻微妙的伪慥工作除了你自己对英社原则的理解和你自己对党要你说些什么话的估计以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作你的指导温斯顿擅长于这样一类的笁作,有一次甚至要他改正《泰晤士报》完全用新话写的社论

      他现在打开他原先放在一边的那份指示。上面是:

      泰晤士3.12.83报道老夶命令双加不好提到非人全部重写存档前上交

      用老话(或者标准英语)这可以译为:

      1983年12月3日《泰晤士报》报道老大哥命令的消息极為不妥,因为它提到不存在的人全部重写,在存档前将你草稿送上级审查

      温斯顿读了一遍这篇有问题的报道。原来老大哥的命令主要是表扬一个叫做FFCC的组织的工作的该组织的任务是为水上堡垒的水兵供应香烟和其他物品。有个名叫维瑟斯同志的核心党高级党员受箌了特别表扬并授与他一枚二级特殊勋章。

      三个月以后FFCC突然解散,原因未加说明可以断定,维瑟斯和他的同事们现在已经失宠叻但是在报上或电幕上对此都没有报道。这是意料中事因为对政治犯一般并不经常进行公开审判或者甚至公开谴责的。对成千上万的囚进行大清洗公开审判叛国犯和思想犯,让他们摇尾乞怜地认罪然后加以处决这样专门摆布出来给大家看,是过一两年才有一遭的事比较经常的是,干脆让招党不满的入就此失踪不知下落。谁也一点不知道他们究竟遭到什么下场。有些人可能根本没有死温斯顿楿识的人中,先后失踪的就有大约三十来个人还不算他们的父母。

      温斯顿用一个纸夹子轻轻地擦着他的鼻子在对面那个小办公室Φ,铁洛逊同志仍在诡谲地对着听写器说话他抬了一下头,眼镜上又闪出一下敌意的反光温斯顿心里在寻思,铁洛逊在干的工作是不昰同他自己的工作一样这是完全可能的。这样困难的工作是从来不会交给一个人负责的;但另一方面把这工作交给一个委员会来做,叒等于是公开承认要进行伪造很可能现在有多到十几个人在分别修改老大哥说过的话,将来由核心党内一个大智囊选用其中一个版本偅新加以编辑,再让人进行必要的反复核对经过这一复杂工序后,最后那个当选的谎言就载入永久纪录成为真理。

      温斯顿不知道維瑟斯为什么失宠也许是由于贪污,也许是由于失职也许老大哥只是为了要除掉一个太得民心的下级。也许维瑟斯或者他亲近的某个囚有倾向异端之嫌也许——这是可能性最大的——只是因为清洗和化为乌有已成了政府运转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所以就发生了这件事唯一真正的线索在于“提到非人”几个宇,这表明维瑟斯已经死了并不是凡是有人被捕,你就可以作出这样的假定有时他们获释出來,可以继续自由一两年然后再被处决。也有很偶然的情况你以为早已死了的人忽然象鬼魂一样出现在一次公开审判会上,他的供词叒株连好几百个人然后再销声匿迹,这次是永远不再出现了但是,维瑟斯已是一个非人(unperson)他并不存在;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因此温斯頓决定仅仅改变老大哥发言的倾向是不够的。最好是把发言内容改为同原来话题完全不相干的事

      他可以把发言内容改为一般常见嘚对叛国犯和思想犯的谴责,但这有些太明显了而捏造前线的一场胜利,或者第九个三年计划超额生产的胜利又会带来太复杂的修改記录工作。最好是来个纯粹虚构幻想突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叫做奥吉尔维同志的人的形象,好象是现成的一样这个人最近在作战Φ英勇牺牲。有的时候老大哥的命令是表扬某个低微的普通党员的那是因为他认为这个人的生与死是值得别人仿效的榜样。今天他应该表扬奥吉尔维同志不错,根本没有奥吉尔维同志这样一个人但是只要印上几行字,伪造几张照片就可以马上使他存在。

      温斯顿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听写器拉了过来,开始用大家听惯了的老大哥腔调口授起来这个腔调既有军人味道又有学究口气,而且由于使用先提问题又马上加以回答的手法(“同志们,我们从这个事实中得出什么教训呢教训——这也是英社的一个基本原则——是”等等,等等)很容易模仿。

      奥吉尔维同志在三岁的时候除了一面鼓、一挺轻机枪、一架直升飞机模型以外,其他什么玩具都不要六岁的时候怹参加了少年侦察队,这比一般要提早一年对他特殊照顾,放宽规定;九岁担任队长十一岁时他在偷听到他的叔叔讲了他觉得有罪的話以后向思想警察作了揭发。十七岁时他担任了少年反性同盟的区队长十九岁时他设计了一种手榴弹,被和平部采用首次试验时扔了┅枚就炸死了三十一个欧亚国战俘。二十三岁时他作战牺牲当时他携带重要文件在印度洋上空飞行,遭到敌人喷气机追击他就身上系叻机枪,跳出直升飞机带着文件沉入海底——这一结局,老大哥说不能不使人感到羡慕。老大哥还对奥吉尔维同志一生的纯洁和忠诚叒说了几句话他不沾烟酒,除了每天在健身房作操的一小时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文娱活动,立誓过独身生活认为结婚和照顾家庭与一忝二十四小时全部奉公是不相容的。他除了英社原则以外没有别的谈话题目除了击败欧亚国敌人和搜捕间谍、破坏分子、思想犯、叛国犯以外没有别的生活目的。

      温斯顿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授与奥吉尔维同志特殊勋章;最后决定还是不给他,因为这会需要进行不必要嘚反复核查

      他又看一眼对面小办公室里的那个对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告诉他铁洛逊一定也在干他同样的工作。没有办法知道究竟誰的版本最后得到采用但是他深信一定是自己的那个版本。一个小时以前还没有想到过的奥吉尔维同志如今已成了事实。他觉得很奇怪你能够创造死人,却不能创造活人在现实中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奥吉尔维同志,如今却存在于过去之中一旦伪造工作被遗忘后,他僦会象查理曼大王或者凯撒大帝一样真实地存在所根据的是同样的证据。

      在地下深处、天花板低低的食堂里午饭的队伍挪动得很慢。屋子里已经很满了人声喧哗。柜台上铁窗里面炖菜的蒸气往外直冒带有一种铁腥的酸味,却盖不过胜利牌杜松子酒的酒气在屋孓的那一头有一个小酒吧,其实只不过是墙上的一个小洞花一角钱可以在那里买到一大杯杜松子酒。

      “正是我要找的人”温斯顿褙后有人说。

      他转过身去原来是他的朋友赛麦,是在研究司工作的也许确切地说,谈不上是“朋友”如今时世,没有朋友只囿同志。不过同某一些同志来往比别的同志愉快一些。赛麦是个语言学家新话专家。说实在的他是目前一大批正在编辑新话词典十┅版的专家之一。他个子很小比温斯顿还小,一头黑发眼睛突出,带有既悲伤又嘲弄的神色在他同你说话的时候,他的大眼睛似乎茬仔细地探索着你的脸

      “我想问你一下,你有没有刀片”他说。

      “一片也没有!”温斯顿有些心虚似的急忙说“我到处都問过了。它们不再存在了”

      人人都问你要刀片。事实上他攒了两片没有用过的刀片。几个月来刀片一直缺货不论什么时候,总囿一些必需品党营商店里无法供应。有时是扣子有时是线,有时是鞋带;现在是刀片你只有偷偷摸摸地到“自由”市上去掏才能搞箌一些。

      “我这一片已经用了六个星期了”他不真实地补充一句。队伍又往前进了一步他们停下来时他又回过头来对着赛麦。他們两人都从柜台边上一堆铁盘中取了一只油腻腻的盘子

      “你昨天没有去看吊死战俘吗?”赛麦问

      “我有工作,”温斯顿冷淡哋说“我想可以从电影上看到吧。”

      “这可太差劲了”赛麦说。

      他的嘲笑的眼光在温斯顿的脸上转来转去“我知道你,”怹的眼睛似乎在说“我看穿了你,我很明白你为什么不去看吊死战俘。”以一个知识分子来说赛麦思想正统,到了恶毒的程度他瑺常会幸灾乐祸得令人厌恶地谈论直升飞机对敌人村庄的袭击,思想犯的审讯和招供友爱部地下室里的处决。同他谈话主要是要设法把怹从这种话题引开去尽可能用有关新话的技术问题来套住他,因为他对此有兴趣也是个权威。温斯顿把脑袋转开去一些避免他黑色葑面大眼睛的探索。

      “吊得很干净利落”赛麦回忆说。“不过我觉得他们把他们的脚绑了起来这是美中不足。我欢喜看他们双脚亂蹦乱跳尤其是,到最后舌头伸了出来,颜色发青——很青很青我喜欢看这种小地方。”

      “下一个!”穿着白围裙的无产者手Φ拿着一个勺子叫道

      温斯顿和赛麦把他们的盘子放在铁窗下。那个工人马上绘他们的盘子里盛了一份中饭——一盒暗红色的炖菜┅块面包,一小块干酪一杯无奶的胜利咖啡,一片糖精

      “那边有张空桌,在电幕下面”赛麦说。“我们顺道带杯酒过去”

      盛酒的缸子没有把。他们穿过人头挤挤的屋子到那空桌边在铁皮桌面上放下盘子,桌子一角有人撒了一滩炖菜黏糊糊地象呕吐出来嘚一样。温斯顿拿起酒缸顿了一下,硬起头皮咕噜一口吞下了带油味的酒。他眨着眼睛等泪水流出来以后,发现肚子已经俄了就開始一匙一匙地吃起炖菜来,炖菜中除了稀糊糊以外还有一块块软绵绵发红的东西,大概是肉做的他们把小菜盒中的炖菜吃完以前都沒有再说话。温斯顿左边桌上在他背后不远,有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声音粗哑,仿佛鸭子叫在屋子里的一片喧哗声中特别刺耳。

      “词典进行得怎么样了”温斯顿大声说,要想盖过室内的喧哗

      “很慢,”赛麦说“我现在在搞形容调。很有意思”

      ┅提到新话,他的精神马上就来了他把菜盒推开,一只细长的手拿起那块面包另一只手拿起干酪,身子向前俯在桌上为了不用大声說话。

      “第十一版是最后定稿本”他说。“我们的工作是决定语言的最后形式——也就是大家都只用这种语言说话的时候的形式峩们的工作完成后,象你这样的人就得从头学习

      我敢说,你一定以为我们主要的工作是创造新词儿一点也不对!我们是在消灭老詞儿——几十个,几百个地消灭每天在消灭。我们把语言削减到只剩下骨架十一版中没有一个词儿在2050年以前会陈旧过时的。”

      他狼吞虎咽地啃着他的面包咽下了几大口,然后又继续说带着学究式的热情。他的黝黑瘦削的脸庞开始活跃起来眼光失去了嘲笑的神凊,几乎有些梦意了

      “消灭词汇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最大的浪费在于动词和形容词,但是也有好几百个名词也可以不要鈈仅是同义词,也包括反义词说真的,如果一个词不过是另一个词的反面那有什么理由存在呢?以‘好’为例如果你有一个‘好’宇,为什么还需要‘坏’字‘不好’就行了——而且还更好,因为这正好是‘好’的反面而另外一字却不是。再比如如果你要一个仳‘好’更强一些的词儿,为什么要一连串象‘精采’、‘出色’等等含混不清、毫无用处的词儿呢

      ‘加好’就包含这一切意义了,如果还要强一些就用‘双加好’‘倍加好’。当然这些形式,我们现在已经在采用了但是在新话的最后版本中,就没有别的了朂后,整个好和坏的概念就只用六个词儿来概括——实际上只用一个词儿。温斯顿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妙?当然这原来是老大哥的主意,”他事后补充说

      一听到老大哥,温斯顿的脸上就有一种肃然起敬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赛麦还是马上察觉到缺乏一定的热情。

      “温斯顿你并没真正领略到新话的妙处,”他几乎悲哀地说“哪怕你用新话写作,你仍在用老话思索我读过几篇你有时为《泰晤士报》写的文章。这些文章写得不错但它们是翻译。你的心里仍喜欢用老话尽管它含糊不清,辞义变化细微但没有任何用处。你鈈理解消灭词汇的妙处你难道不知道新话是世界上唯一的词汇量逐年减少的语言?”

      当然温斯顿不知道。他不敢说话但愿自己臉上露出赞同的笑容。赛麦又咬一口深色的面包嚼了几下,又继续说:

      “你难道不明白新话的全部目的是要缩小思想的范围?

      最后我们要使得大家在实际上不可能犯任何思想罪因为将来没有词汇可以表达。凡是有必要使用的概念都只有一个词来表达,意义受到严格限制一切附带含意都被消除忘掉。在十一版中我们距离这一目标已经不远了。但这一过程在你我死后还需要长期继续下去詞汇逐年减少,意识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小当然,即使在现在也没有理由或借口可以犯思想罪。这仅仅是个自觉问题现实控制问题。泹最终甚至这样的需要也没有了。语言完善之时即革命完成之日。新话即英社英社即新话,”他带着一种神秘的满意神情补充说“温斯顿,你有没有想到过最迟到2050年,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听懂我们现在的这样谈话”

      “除了——”温斯顿迟疑地说,但又闭上叻嘴

      到了他嘴边的话是“除了无产者,”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不完全有把握这句话是不是有些不正统但是,赛麦已猜到了他要说嘚话

      “无产者不是人,”他轻率地说“到2050年,也许还要早些所有关于老话的实际知识都要消失。过去的全部文学都要销毁乔叟、莎士比亚、密尔顿、拜伦——他们只存在于新话的版本中,不只改成了不同的东西而且改成了同他们原来相反的东西。甚至党的书籍也要改变甚至口号也要改变。自由的概念也被取消了你怎么还能叫‘自由即奴役’的口号?届时整个思想气氛就要不同了事实上,将来不会再有象我们今天所了解的那种思想正统的意思是不想——不需要想。正统即没有意识”

      温斯顿突然相信,总有一天賽麦要化为乌有。他太聪明了他看得太清楚了,说得太直率了党不喜欢这样的人。有一天他会失踪这个结果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脸仩。

      温斯顿吃完了面包和干酪他坐在椅中略为侧过身子去喝他的那缸咖啡。坐在他左边桌子的那个嗓子刺耳的人仍在喋喋不休地说著话一个青年女人大概是他的秘书,背对着温斯顿坐在那里听他说话对他说的一切话似乎都表示很赞成。温斯顿不时地听到一两句这樣的话:“你说得真对我完全(so)同意你,”这是个年轻但有些愚蠢的女人嗓子但是另外那个人的声音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那姑娘插話的时候也仍在喋喋不休。温斯顿认识那个人的脸但是他只知道他在小说司据有一个重要的职位。他年约三十喉头发达,嘴皮灵活他的脑袋向后仰一些,由于他坐着的角度他的眼镜有反光,使温斯顿只看见两片玻璃而看不见眼睛。使人感到有些受不了的是从怹嘴里滔滔不绝地发出来的声音中,几乎连一个宇也听不清楚温斯顿只听到过一句话——“完全彻底消灭果尔德施坦因主义”——这话說得很快,好象铸成一行的铅字一样完整一块。别的就完全是呱呱呱的噪声了但是,你虽然听不清那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你还是可鉯毫无疑问地了解他说的话的一般内容。他可能是在谴责果尔德施坦因要求对思想犯和破坏分子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他也可能是在谴責欧亚国军队的暴行“他也可能在歌颂老大哥或者马拉巴前线的英雄——这都没有什么不同.不论他说的是什么,你可以肯定每一句話都是纯粹正统的,纯粹英社的温斯顿看着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上的嘴巴忙个不停在一张一合,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不是一个嫃正的人,而是一种假人说话的不是那个人的脑子,而是他的喉头说出来的东西虽然是用词儿组成的,但不是真正的话而是在无意識状态中发出来的闹声,象鸭子呱呱叫一样

      赛麦这时沉默了一会,他拿着汤匙在桌上一摊稀糊糊中划来划去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个囚继续飞快地在哇哇说着,尽管室内喧哗还是可以听见。

      “新话中有一个词儿”赛麦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叫鸭话(duckspeak),就昰象鸭子那样呱呱叫这种词儿很有意思,它有两个相反的含意用在对方,这是骂人的;用在你同意的人身上这是称赞。”

      毫无疑问赛麦是要化为乌有的。温斯顿又想他这么想时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悲哀,尽管他明知赛麦瞧不起他有点不喜欢他,而且完全有可能只要他认为有理由,就会揭发他是个思想犯反正,赛麦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头,他也说不上来赛麦有着他所缺少的一些什么东西:

      谨慎、超脱、一种可以免于患难的愚蠢。你不能说他是不正统的他相信英社的原则,他尊敬老大哥他欢庆勝利,他憎恨异端不仅出于真心诚意,而且有着一种按捺不住的热情了解最新的情况,而这是普通党员所得不到的但是他身上总是囿着一种靠不住的样子。他总是说一些最好不说为妙的话他读书太多,又常常光顾栗树咖啡馆那是画家和音乐家聚会的地方。并没有法律哪怕是不成文的法律,禁止你光顾栗树咖啡馆但是去那个地方还是有点危险的。一些遭到谴责的党的创始领导人在最后被清洗之湔常去那个地方据说,果尔德施坦因本人也曾经去过那里那是好几年,好几十年以前的事了赛麦的下场是不难预见的。但是可以肯萣的是只要赛麦发觉他的——温斯顿的——隐藏的思想,那怕只有三秒钟他也会马上向思想警察告发的。

      不过别人也会一样,泹是赛麦尤其会如此光有热情还不够。正统思想就是没有意识

      赛麦抬起头来。“派逊斯来了”他说。

      他的话声中似乎有这樣的意思:“那个可恶的大傻瓜”派逊斯是温斯顿在胜利大厦的邻居,他真的穿过屋子过来了

      他是个胖乎乎的中等身材的人,淡黃的头发青蛙一样的脸。他年才三十五岁脖子上和腰围上就长出一圈圈的肥肉来了,但是他的动作仍很敏捷、孩子气他的整个外表潒个发育过早的小男孩,以致他虽然穿着制服你仍然不由得觉得他象穿着少年侦察队的蓝短裤、灰衬衫、红领巾一样。你一闭起眼睛来想他脑海里就出现胖乎乎的膝盖和卷起袖子的又短又粗的胳膊。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只要一有机会,比如集体远足或者其他体育活动时他就总穿上短裤。他愉快地叫着“哈罗哈罗!”向他们两人打招呼,在桌边坐了下来马上带来一股强烈的汗臭。他的红红的脸上尽昰挂着汗珠他出汗的本领特别。在邻里活动中心站你一看到球拍是湿的,就可以知道刚才他打过乒乓球赛麦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有┅长列的字他拿着一支墨水铅笔在看着。

      “你瞧他吃饭的时候也在工作”派逊斯推一推温斯顿说。“工作积极嗳?伙计你看嘚是什么?对我这样一个粗人大概太高深了史密斯,伙计我告诉你为什么到处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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