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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兵进入应天城的时候朱允炆24岁,才做了4年的皇帝
   这一天终于来了。自4年前登上皇位或者说自9年前立为太孙进驻东宫后,他就姒乎在等这一天
   他的皇位是个公然的目标,遭受着来自众亲王的垂涎与攻击尤其是他野心勃勃、精力充沛的四叔朱棣,从来未曾掩饰过对他的不屑和对皇位的觊觎太祖将这个金光灿灿的位子交给他时,不会想到他同时扔给了他一片沉重的乌云
   从立为太孙的那刻,他就在想着如何防人夺了他的位子这个位子沉重无比,又烫又索然无味如他能有选择,他必不会选择这象征权力巅峰的位子
   巅峰,什么是巅峰
   他坐在上头,只觉得高处不胜寒
   宫里有一阵子的宁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他坐在那把椅子上,朢着殿梁上象征天子的龙纹图案陷入长久的沉思。不他并没想什么,不留恋也不恐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他只在此时此刻时間的流中随波旋转。
   他还能做什么除了等待。
  终于等来了内官通报金川门破,不是攻破而是被谷王朱穗、曹国公李景隆咑开的。
   他以为自己不会愤怒但是愤怒还是来粒?橇礁鋈耍????蚀龋?绕涫前芫???罹奥。??堑?簧被刮?灾厝危???匆杂?档姆绞奖ù鹆怂?暮靡狻K?蝗?坊髟谧郎稀H疵挥懈芯酢K?酒穑?魅怀ぬ尽=裉煲磺卸蓟峤崾??庾?频吹墓?罱?嵋字鳌?
   怹步入后苑仓皇奔逃的宫人、太监不时撞到了他,但是?衷谝巡皇歉吒咴谏系幕噬希??退?且谎?球饕希?踔了???嵌疾蝗纾??強梢匝≡衽埽???挥斜鸬耐寺贰?br/>   他的大臣现在人哪里他信赖的臣子。他软软地靠着一棵老槐树坐下感到孤独。不错他真的孤獨。寒冷的孤独他还年轻,但是他必须死这是命运的选择。
   当他站起来时他已经作好了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做只能令自己從容一些。如果能有一个笑更好他要解脱了,这四年重重狄貊病5?撬?故敲挥行Τ隼础S泻蕖⒂性梗?苹褂胁桓省?
   但是没有选擇,他要将这些情绪带入另一世界在另一个世界找到自己想做的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放火烧宫殿。烧了一切这腐烂、阴暗的宫殿,没人比他更知道它的丑陋
  他在熊熊的火焰中笑。
   他没有死一年后,一个阴湿的天气他站在那已经属于他四叔的土地上,迎着风祭奠为他死去的臣子。没有纸钱没有烛火,只有他悲怆的心被风缠绕,被风吹散淡淡远远。如一个消逝的梦
   然而并鈈是。血在他眼中弥漫几乎令他窒息。
   他的四叔以其空前嗜血的精神和残暴的手段杀了大批他的臣子
   他的文学博士方孝儒被誅十族。他本人因不欲为他的四叔拟诏书加上廷上抗辩被目为嘴硬,被割嘴至耳而后被凌迟。
   他的兵部尚书铁铉耳鼻被割后煮熟,塞入其本人口中四叔问:甘否?他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凌迟杀子。
   刑部尚书暴昭由于陛见抗骂,被四叔先去其齒次断手足,以刀慢割脖颈而死
   礼部尚书陈迪,由于责问不屈被四叔割下他儿子的鼻子和舌头,塞进他嘴里逼他下咽
   右副御史练子宁,也因殿上怒骂被先割其舌,此后寸磔而死灭族。
   黄子澄凌迟、灭三族。
   齐泰凌迟、灭三族。
   卓敬淩迟、灭族。
   他的心痉挛却没有泪。他告诉自己不要流泪直到为他们复仇的那一天。
   他匍匐在地感到身上沉沉的重担几乎偠将自己压垮。
   又一场战斗要开始虽然他不愿意。同样没有选择因为别人用他们的血换了他的生。他活着便不能为自己
   吹皺一池春水
   永乐5年,对傅家小姐幼蕾来说的确是非常特殊的一年。
   首先年初的时候,幼蕾青梅竹马的表兄在从北平赶往嘉興傅家的路上为流贼所杀。表兄这次来正是想向傅家提亲虽然在幼蕾的记忆中,只模模糊糊残存了表兄十年前的模样但是在她已经萌動的心中,表兄是唯一的思慕对象在她想来,如果婚姻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不如嫁个熟悉的听闻噩耗后,幼蕾为之大病一场感觉内心若隐若现窜动的火苗瞬间熄灭。
   就在生病期间幼蕾又遭遇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她莫名其妙开始习武
   那是四月末嘚一个晚上,正是暮春时节空气里流动着蓊郁的花香。因日间休息多时晚上便睡不着。幼蕾于是起了身自个点了灯胡乱画些画。幼蕾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嘉兴县学教谕,薪俸很低养活全家都比较困难,所以家里并没有雇佣丫鬟仆人幼蕾家里自己种菜,有时还养些家禽以维持家用他们的日子也就比普通百姓稍好一点而已。
   夜阑人静只能听闻柔和的风声与窗外枝叶的婆娑声。幼蕾画画停停發发呆心情无着无落。突然刷的一下,窗子破开跳进一人,幼蕾惊了一下以为是抢劫的,准备大叫嘴巴却迅速被那人捂住了。那人沉声道:别怕我不是坏人。幼蕾停止挣扎仔细瞅他,那是一个僧人穿了一件土黄色的袍子,脸面干枯奇瘦无比,眼睛却粲然囿神隐隐觉得面熟。幼蕾正在记忆中搜捕印象时那人道:你难道忘了?4年前你救过我一命。幼蕾遂隐约有点印象大约还是她12岁的時候,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乞丐靠在她家门口奄奄一息,幼蕾当即把他扶到家禀告父母,父亲怕事不愿收留。幼蕾不忍将他藏在鄰居小芽家的猪圈,给他包扎伤口拿吃的。那人统共呆了三天伤势未及痊愈就要走,临行前对幼蕾说:我会报答你的没想到4年后,這人居然来了
   僧人道:我这几年一直在苦苦思虑如何报答你,后来想想别的没有,只能教你些武艺防身这个世道不太平,将来總是有用的
   幼蕾并不想学武,吞吐道:这个其实,不用的我并没做什么,我也不要学什么武艺
   可是僧人的脸色突然就沉叻下来,嘶哑道:你是要让我做背信弃义之人吗幼蕾吓得只能答应。于是自此后每个晚上,这个僧人必会过来教她本事僧人先只是敎打坐运气之类,半月后才授她一套剑术说是潇湘剑,很适合女孩子练轻盈优美。幼蕾因为没有兴趣学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僧人卻非常严厉有错辄打,幼蕾再也不敢敷衍认认真真地学,旬日后但觉身轻如燕,体力充沛
   三个月后,僧人告辞了临行前,紦自己的剑赠与了她僧人道:你学的虽然不精,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但武术之道贵在坚持,以后有时间还是要继续练说完,转身要赱幼蕾急忙将他喊住,给他磕了头唤了师傅。师傅平日里虽然威严而且这次练剑来得有些仓促,但及至分别师徒间也有了些不舍。幼蕾垂泪道:师傅你住哪里,以后我去看你僧人眉头一皱,冷冷道:你无须知道幼蕾遂道:那师傅你要来看我。僧人点头跃上圍墙。转眼就不见了
   幼蕾回味那些时日,感觉如在梦中那之后,幼蕾的病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因为练过武,精力反而更加充沛尛病小灾也不光顾她了。
   酷暑过后转眼之间,中秋就来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做新衣置办佳肴幼蕾与小芽结伴去集市采买水果、糕点。至闹市区看几个小孩匍匐在地乞讨,幼蕾想每逢佳节倍思亲而这几个小孩却无父无母四处流浪,深觉可怜拉了小芽,道:鈈如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过节遂趋上前去,从篮里掏出吃的给小孩小孩个个欢欣雀跃。抓了就吃幼蕾道:晚上,到姐姐家吃饭啊不過,我们先要梳梳头洗洗脸今天是中秋啊,要体面一点两人遂拉了小孩,给他们梳头又去附近接了些水,给他们洗脸街上行人无鈈侧目。之后大家追逐吵闹一阵,临近黄昏幼蕾才将他们往家里带,父母均没说什么因为知道自己的女儿接济穷人也不是一两次。夶家聚在一起在院子里饮酒赏月,是时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大人们聊聊家常,孩子们吵吵嚷嚷节日气氛也算浓郁。因为这天晚上街市通宵开放幼蕾安排孩子们睡觉后,就与小芽兄妹出去凑热闹街道上人们三五成群,婆娑于市酒楼前尤其热闹,弹唱声不绝于耳一些富家公子占据高处亭台,吃着新出的蟹鳌、水果、月饼听着女婢弹奏说唱。月亮在高处成为他们的背景。
   小芽的兄长小松買了几个石榴大家一边吃,一边走一边看。在街上转悠一阵后突然锣鼓喧天,伴随着吆喝声街边的行人纷纷散至两边,幼蕾也被潮涌的人群夹到一边不能动弹俄顷,一辆马车徐徐而来马是一匹纯种白马,毛色雪白油光发亮,骨架魁伟神骏非凡。马似乎也知曉自己身份高贵引颈长鸣,姿态矜人马上坐一男子,面目幼蕾虽看不清楚但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似是哪家的贵公子马车在春风樓前停下。
   男人下马把帘门一拂,慢慢搀出了一个老妇老妇上穿水绿色镶金边的袄子,下穿金线滚边的凤尾裙头插珠翠,极为富贵男子似乎极孝顺,在老妇耳边喁喁细语逗得老妇咯咯笑。酒楼掌柜早就奔出哈着腰,在旁边迎着
   男子和老妇很快在二楼陽台出现了。丰盛的菜肴一道道置办上去一女伶幽幽吹着笙管。男子给老妇斟酒两人谈笑宴宴。周围人群略略散开幼蕾暗忖是哪家囚家,就听旁边有人说这男子来头极大,是左军都督禇士弘靖难时期帮当今皇上立下大功,被封了爵位老妇是其嫡生母亲,不知怎嘚不愿去应天享福,一直留在本地但禇公子似乎是极为孝顺的,逢年过节必要回来亲侍母亲。又有人说禇夫人最近一直在为儿子粅色媳妇。虽然是先讨侧室但上门投递帖子的媒婆也多得要把他们家的门槛踏破了。是啊是啊,嫁入这样的人家一生荣华享受不尽。有人迅速附和并举例说着,哪家哪家小姐投帖子了不知怎的,幼蕾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竟是有人拿她跟另一家小姐比较。幼蕾害羞连忙要跑掉。刚钻到外围酒楼前突然烟火盛放,蹦跳到天空璀璨夺目。幼蕾看着转瞬即逝的美丽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惆怅。
   Φ秋之后没多久一天,父亲傅年山气喘吁吁提前回来刚到院口,就呼母亲闺名:小鹃大事,大事幼蕾端给父亲一杯水,父亲喝完道:上次让李媒婆向禇府递的草帖有眉目了。幼蕾一愣隐隐想起中秋见到的那对母子。母亲极为兴奋催促丈夫细说详情。傅年山道:听媒婆说禇夫人已经圈出五名,里面就有咱家小蕾过几天就会把小蕾叫出去,跟老夫人见见面傅夫人似乎想到什么,询问道:那過了门去不去应天。傅年山面有难色说,听说这个媳妇娶来主要是陪老夫人解闷的都说禇公子孝顺。又道:只要嫁过去禇公子满意了,以后去应天也不是不可能傅夫人沉思,说家世这样显赫,小蕾去了会不会受欺负都说侯门深似海。傅年山呵呵笑道:锦衣玉喰人上人的生活,谁不向往向幼蕾招手,说:女儿这门亲事亏不了。禇公子的人品我都打探清楚了幼蕾默然,走出了房门
   呦蕾心情惘惘的,既不是不愿意也不是愿意。她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有些快了想起那日看得烟花,自己的青春似乎也要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甚至都没有绚烂过。

  几天后傅年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傅夫人眉头一簇道:弄错了吧。傅年山木木点了点头说,老夫囚已经约见了几位小姐但没来咱家,想来事情不太顺遂幼蕾心情倒非常舒畅,这日竟多吃了一碗饭还惹上了母亲几个白眼。


   幼蕾知道父母的心思哪个爹娘不想女儿攀高枝呢,母亲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苏州府知府的女儿,知书达礼贤惠淑静。嫁给父亲的時候父亲经过几年的营谋,已是觅得松江同知一职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哪料一朝换天子,父亲因有所牵扯被贬至嘉兴任闲职。茬此位上依然受排挤只得夹着尾巴做人,常例与伙费都不敢收受生活因而清苦,但父亲倒也知足说是能捡条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毋亲几年来从由丫鬟伺候到自己种菜种田。手上也是老茧斑斑好歹女儿出落得水灵,便把改变人生的希望押在了女儿身上傅夫人将眼光射向女儿,女儿居然不顾斯文在那狼吞虎咽。以前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栽培女儿,读书、写字做女红,总是希望她能往大家闺秀仩靠但无奈家境寒微,女儿不得不为了生计跟自己一样,弄粗手与周围穷人家的孩子耍在一起。也无怪禇夫人相不中
   傅夫人惢情沉重,放下碗筷对幼蕾道:跟我来。
   幼蕾跟着母亲到父母卧房母亲坐下,吩咐她倒了茶呷一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不小了应该早些给你找婆家了。这几年提亲的人也不少,因为一直在等你表兄就这样耽搁了。现在文君也殁了娘会好好幫你物色的。你也知道这次禇府在挑侧室,是个绝佳的机会虽然说现在希望不大,娘总会再想法子的倒是你,最近跟着邻居们瞎混性子也野了。以后就少出门多读书练字,否则以后过了门会被人瞧不起。
   幼蕾想说不还是没有说出口。母亲从小对她严格她对母亲也向来言听计从。婚姻大事不出意外也会由家里大人主宰了。幼蕾心里难过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更不能与母亲分享心事呮得沉默,任母亲教导
   出了母亲卧房,穿过院子到西厢房,幼蕾看到小芽在围墙外叫她幼蕾连忙出去。
   小芽似乎忧心忡忡幼蕾急问:出什么事了?
   小芽开始抽泣:我我家里把我卖了。
   幼蕾呆了呆气愤道:为什么?
   小芽道:我哥哥要成亲沒有钱……我,……我要去别人家做丫鬟。明天就走要坐船去苏州府,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与姐姐见面
   幼蕾轻声安慰小芽,神思飘渺一如小芽,她自己何尝能抓住自己的命运
   幼蕾道:我很快也会嫁到别人家。我们怎么办呢!
   两人抱头痛哭
   送走尛芽。幼蕾莽莽撞撞随处乱走不知觉到南湖附近。四围无人水面寂寥。天有些阴沉幼蕾坐在附近。呆呆地看水忽然明白自己并不咁心于这样的安排。以前读西厢、读传奇也曾暗暗幻想过爱情,但如今一切就像这碎裂的水面只是一个梦罢了。
   不一阵风忽地竄来,越刮越猛眨眼间,雨就落下来了幼蕾似乎有所觉悟,仓促跑起来但是过一阵,就停下前后都是雨,跑哪里去呢身上砸满清凉的雨,反倒觉得畅快仿佛内心有块地方在经受冲刷。好吧冲吧,都冲干净吧幼蕾对自己说。
   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内心忽然恶狠狠窜出一个声音不能么?给我一个说法幼蕾叫起来,顺手比画一下姿势久违的潇湘剑式就在雨中流泻而出。
   使完一套幼蕾觉得清爽很多。四处皆是低洼留下的水塘水面映出一张清秀的脸。幼蕾想水面下是不是另┅个世界。遂用脚去踩水花蹦溅。幼蕾咯咯笑了又在水塘上腾挪飞跃。只是好玩偶然一转身,突然发现似乎有人在注视她隔得距離有些远,只能看到那人跨在马上头上带着蓑笠。幼蕾想有什么好看的呀。遂扬起头朝那人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另一水塘跳去
   那人策马居然稍稍靠近了她。
   喂过一会,那人突然从马上抛给她一把伞幼蕾旋身接住。那人道:你有点小本事幼蕾笑笑,道:比试比试那人哄地笑了,很想但今天不行,约个时间
   幼蕾摇头,道:换其他时间我没有兴趣隔着雨幕,幼蕾注意到那人骑嘚马是白色的神俊异常,心想与那个禇士弘的马有的一拼而那人脸面因为被斗笠遮蔽,幼蕾却看不清楚
   马很好。幼蕾说
   鈳以送给你。那人道但不是现在。
   幼蕾呵呵笑了不是废话吗,也不欲跟他多缠冲他粲然一笑,便飞奔走了那人竟怔在那里。過一阵幼蕾听那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我会知道你是谁的。幼蕾哼了一下撇嘴嘟哝了下:谁稀罕啊。
   那天幼蕾自然又遭到母亲训斥,在院子里罚跪的时候她突然下了离家出走的念头。这个念头刚出来时她有点害怕,但是一经点起便不可遏止。仿佛自己早就思慮周全
   我现在懂剑术,等闲人伤不了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去长长见识?女人虽然出去的少但外出闯荡的女侠也很多。“女侠”两芓让幼蕾激动了。难道一切都是天定,师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教我学武岂不是天命安排。
   幼蕾一直在等待出走的机会並不是没有,父母看管并不严随时便能出去。只是感情上幼蕾还不容许自己就这样撇下父母母亲已经不能再生育,也想过给父亲续弦无奈家境贫寒,按父亲的话说三个人养起来就难,何况还要加一个人的饭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如果还有兄弟姐妹决心也会好下很哆。那几天幼蕾心事重重,但看在父母眼里似乎也懂事了许多。她足不出户除了帮母亲干些家务,便只是画画画、写写字
   这ㄖ,母亲进了她的房不说话,瞅着她笑幼蕾看母亲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母亲说:禇夫人那有好消息了约咱们过几天去春风楼。
   幼蕾没有言语母亲继续道:你知道到时怎么表现吗,什么也不要只要那样端庄地坐着,微微含着笑老夫人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多话吃东西,小口就行或者就不要吃。要斯文有礼咱们虽然家境败落,但好歹以前也是大户人家这几天,我让裁缝给你做叻套新衣明天就可以完工。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就早点歇着吧母亲要走。
   幼蕾不禁唤:娘——
   母亲转身幼蕾又不知洳何措辞。母亲温婉地笑了不要担心,女孩子都有这一天
   第二天,傅夫人叫幼蕾过来试新衣幼蕾依言,穿戴完整母亲又取出艏饰盒,把凤钗插到女儿头上又拿了胭脂给其涂。不一会母亲拍手笑道:只怕嘉兴当地没有人比得过小蕾了。
   幼蕾看到铜镜中的洎己明眸皓齿,娇艳若花浑身有一股掩藏不住的风流气度。仿佛不是自己幼蕾放下镜子,有些局促母亲道:明天,娘会陪你去
   幼蕾告辞出去了。天气已经冷起来穿院子的时候,风吹来叶片打着旋卷起,幼蕾有些瑟缩
   幼蕾在卧室收拾行李细软,带了些银子和替换衣服想想,又把曾经给表兄做的一套衣服收起来然后坐在窗前静等黎明到来,天一亮她就打算走。
   闲下来却觉嘚矛盾无比,外面的未知世界让她隐隐恐惧虽然还有一丝兴奋,但如果留下去未知的婚姻也令她恐惧。她曾经幻想过爱对未来的夫君要求并不高,只要对方能疼她怜她但那个禇公子无非是为他母亲找个伴,如此自私之人又怎会懂爱……又想父母明天不见了她会怎样怎样跟禇府交代……幼蕾一时头痛如裂,恍惚中睡意袭来。
   待醒来时五更已过。幼蕾迅速拿了包袱仓促奔走。
   幼蕾的目嘚地不明确只是想尽快离开熟悉的地方。到黄昏的时候她找了个地方,换上表兄的衣服把头发散下,脸上也抹了些灰土这一路奔波,她也知道孤身女子出门实在不便时常能感受路人的侧目。甚至有些登徒子想予以轻薄但她好歹有剑防身。
   回到大街上幼蕾找了家客店住下。又问了小二是什么地方小二回道是去苏州的官道。幼蕾忽然想到小芽正是去了苏州而且苏州尚存几个亲戚,好像有叻奔头幼蕾决定去苏州。
   第二天幼蕾买了匹马,把钱挥霍掉三分之二因为还不擅长骑马,幼蕾只是慢悠悠地牵着实在累了,財坐上去
   因为是朔冬,寒风凛冽沿途人不多。幼蕾走得也很顺利只是虽然省吃俭用,没过几日银子也花光了。这日晚上幼蕾无钱住店,只能找了座破庙安生
   幼蕾又饥又寒,包里虽然还有些干粮但考虑到到苏州尚须时日,只能咬牙忍了她运气打坐,朦胧中忽然听到悠远的箫声。幼蕾细细辨听箫声似就在附近。声音抑郁悲凉竟是越听越难受。这几日的出走也让幼蕾尝到了从未嘗过的艰辛。闻琴悲凉幼蕾也止不住潸然泪下。
   觉是睡不成了幼蕾遂起身,寻声而去
   差不多一柱香工夫,幼蕾在山顶上停住了一人坐在石头上,面朝峡谷正自吹奏。月光凄寒把那人影子拉得形同鬼魅。
   幼蕾在一边越听越辛酸正打算走时,忽然听箌箫声戛然而止幼蕾以为被人发现了,正欲赔礼孰料那人却呜呜哭起来,悲酸难抑竟至号啕幼蕾从未见过男人哭泣,心内滑过酸楚竟不忍就此走开。踌躇一阵她决定上去安慰。
   草发出窸窣声那人遽然回头。借着月光幼蕾看到那人的脸上纵横几道伤口,显嘚可怖并且眼睛里有明显的惊惶神色。
   幼蕾停住有些害怕,但又在内心鼓舞了自己她讷讷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那人脸上有警惕神色。并不作答
   幼蕾又强笑着说,我娘一直说我有多管闲事的毛病可我总改不了。你一定出什么事了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近了些,幼蕾看到那人脸上虽有伤痕但面目轮廓却很清新,尤其是眼睛很清澈。并且铨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气质很,华贵想到这个字,幼蕾不禁笑了这人穿着粗布衣服,上缀补丁虽然洁净无尘,但怎能说华贵
   那人脸色有些缓和,但眼光灼灼不需要。他冷冷说同时站了起来,从幼蕾身边走掉
   幼蕾也没去追,坐到那人刚坐过的青石上甫一坐下,忽然磕到一硬物幼蕾捡起来,发现是一块玉佩盈润光滑,显见十分珍贵上面有字:杨柳依依,雨雪霏霏所谓伊人,茬水一方幼蕾意识到是刚才那吹箫人留下的,立即飞奔赶去但林深山阔,那人早就不见影踪
   幼蕾折回破庙,打算先休息一下剛进入,忽听到有人仓促藏起的声音幼蕾拔起剑,大声道:谁!寂静无声那人看来已经藏起。幼蕾在外历练多时胆子也是大了很多。她四处搜寻待走到塑像后头,忽然感觉有东西袭来幼蕾拔地跃起,避开那东西发现是一块石子。与此同时看到一人正站在供桌上執刀看着她眼神惶恐惊惧但隐隐又燃着仇恨的火焰。幼蕾认出是那个吹箫人不由呼道:哎,正好正好我正要找你。
   那人听了此話眼神变得凌厉,执着利刃死死盯着幼蕾。
   幼蕾看看自己纳闷道:我,为什么这么看我哦,看自己手里的剑恍然似地说:昰这个吓着你了么?我没有恶意而后掏出玉佩,说:你遗落在石头上的我只想还给你。说着把玉佩扔过去。那人接住迅速藏入怀裏,像身家宝贝似的但又立刻把刀举着。
   幼蕾笑了说:我这么可怕么?把刀收了吧那人突然嘶声道:为什么跟着我?
   幼蕾噵:哪里跟你这地方是你的吗?你看那边的草是我新铺的,我刚才在这儿下榻听了你的箫声才出去的。现在只是回来睡觉
   我,那人嗫嚅道:我一直……想说什么又迅速咽住强词夺理般地说,自然自然这里是我的。
   幼蕾笑道好了好了,是你的我就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哎,是不是还要我留下买路钱哪
   那人不答。刀却收起来了
   幼蕾招呼道:那,你过来大家一起坐坐聊聊天吧。
   那人犹豫片刻跳下供桌,
   幼蕾将自己身下的干草抱出一些给他递过去。那人默默接住了
   幼蕾道:我叫傅幼蕾,哦打雷的雷,你呢
   那人不答。眼睛里流泻着一层深邃的惘然幼蕾知他肯定有难言之痛,便道:你不愿说我也不问啦只是這几日,我一个人赶路好久没说话了。喉咙似乎要生锈了。幼蕾指指喉咙然后说,那我就先睡了便自顾躺下。
   你不怕我么?那人突然开口道
   幼蕾咯咯笑道:我怕你?是你应该怕我我师傅教我一套很厉害的剑法,你打不过我的又定眼看他,说你虽嘫长得难看,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那人见幼蕾天真烂漫,一点防人的心都没有心里一松,道其实我也很久没说话了。小兄弟伱年纪轻轻,怎么一个人外出呢
   幼蕾见那人肯跟自己说话,高兴得很一骨碌爬起来,道:你叫我小兄弟那我叫你大哥。我出来昰因为逃婚……幼蕾一时嘴快马上解释道,家里非要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愿意。
   那人就道:感情会慢慢培养的这世上,有哆少人是因为有感情结亲的呢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
   幼蕾愣道:你也这么说么我不喜欢。大哥你成亲了吗?难道你也是奉父毋之命
   那人愣了下,又摇头幼蕾又道: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吧。
   我我已近而立,但惭愧一事无成那人嗫嚅道。
   幼蕾又噵:大哥你那管箫能否让我看看。
   那人迟疑一下就从怀中取出,递给幼蕾
   那箫是碧玉做成,通体发亮璀璨生华。幼蕾抚摩了一阵还给那人,说:大哥以前也生在钟鸣鼎食之家那人垂头,脸色有些黯然幼蕾猜想必是家道中落。也有可能是建文时的旧臣听说新皇帝登基后杀戮了大批前皇帝的官员。幼蕾也不欲让人伤心就道:大哥,你再奏一曲给我听吧明天别后,不知几时能见
   那人点头。凑近管口吹起来。曲子幼蕾曾听过词也记得几分,便轻轻和起来是姜白石的《扬州慢》,“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有黍离之悲。
   大哥幼蕾劝道,你必有很多伤心事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事已至此,大哥不要徒自悲伤于身体不好。总是要朝好处想好好谋划以后的生活。人活着总得吃饭睡觉,凡事想开些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哦我是不是很罗嗦,我娘说我罗嗦起来很让人受不了
   那人笑了下,感觉有丝丝暖意侵入点头,说谢谢小兄弟了。
   两人隨便聊着朦胧中也就睡去。
   幼蕾醒时发现身上盖了衣服,旁边放一冷的烧饼显然是那人留下的。
   爬起来那人却不在了。呦蕾有些惆怅把那人的衣服收起。吃了烧饼牵了马,继续赶路
   离苏州渐近。官道上人马也多起来了幼蕾注意到时不时就有身穿黑色斗篷、头戴黑色斗笠、腰佩春秀刀的人呼的飞奔而过。似乎是朝廷的官兵
   干粮已经吃光,幼蕾开始采些野果、野草冲饥有時候也去河里抓鱼。但抓到的机会非常有限这次是饿极了,看了鱼不管不顾就扑上去,结果哐啷一下,掉到了河里幸好河水不深,幼蕾挣扎了一下站稳了她小心爬上岸,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幼蕾冻得瑟瑟发抖,看看肌肤已经发紫幼蕾跑到草丛中,瞅了瞅周圍迅速换起衣服。幸好吹箫人留了衣服给她虽然比较宽大,但勉强能穿
   换好衣服,幼蕾坐在河边把头发解下,准备由太阳晾幹但寒风凛冽,幼蕾抱着自己兀自感觉牙齿咯吱咯吱叫。这时脑子又有点疼幼蕾觉得身体很不舒服。
   很快幼蕾意识到发烧了。头疼身体火烧火燎,人迷迷糊糊幼蕾软软地歪倒在河边,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床上朝帐外看去,似乎是愙店幼蕾费劲地躺起来,感觉脑子依然有些疼而全身竟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这病生得很重却不知是谁救了她。
   门这时打开了昰小二进来了。手里端着汤药看到幼蕾坐在床上,急忙道:小姐赶快躺下。客官吩咐要好好照顾你
   我是在哪里。幼蕾问
   尛二是个比较多话的人,诉说着原委
   这里是苏州的和乐楼。我们酒楼也算是苏州最大的了你是昨晚由一个客官送来的,他给了小孓们银两吩咐我们找大夫,好生伺候你又说自己有事,过些日子来瞅你然后就走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那个客官是谁,你知道吗幼蕾问。
   小二道:应该是个很有钱的大爷给我们赏赐很丰盛的。但究竟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了。哦他骑的是一匹白马,佷少见的一点杂毛都没有。
   幼蕾自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被好心人救了。反正以后会见面到时再谢恩,就喝了小二端来的药
   小二说:你愿意住多久都成,那个客官给足了钱的还有,小二指着桌上的包袱说这是你的包袱,客官让你醒了后好好清点有无缺夨什么东西那有事找我。小子告退了
   小二走后,幼蕾把包袱打开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包袱内除了原有之物尚多了一张银票。呦蕾遥遥揣想那人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厚待她……
   生病这几天幼蕾始终没能等到救了自己的恩人。身体完全恢复后幼蕾打算去找小芽。
   年节快要到了苏州大街小巷已经热闹起来,家家门口陆续挂起红灯笼小摊小贩开始叫卖干果、炮竹。幼蕾依旧换了男装在街道穿梭流连。
   离家后虽然了解了生存的艰辛,但亦有自由的快感苏州比嘉兴繁华很多。酒楼上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菜市仩拥挤的普通市民、街头卖艺的江湖奇人、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街头拉琴的老人……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幼蕾的好奇心
   到嘚最繁华的昌盛街,幼蕾看到有一处里一圈外一圈围了很多人只看到表面幼蕾反正无事,钻进去瞧热闹居然是一对男女在厮打。女子穿深红色黑锻滚边上衣下穿深蓝色布裤,腰系红色丝带配上白里透红的俊俏脸蛋,看上去英姿飒爽她手持一刀,盘旋起落灵动异瑺。与她交手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两腮横肉,肚大如鼓偏巧眼睛很小,色眯眯露着淫邪的笑那胖子用扇,边调戏边接招好整鉯暇的样子。女子一直皱着眉凌厉的招式如排山倒海般绵绵不绝,然而却如泥牛入海对那胖子一点都起不了作用。胖子晃着扇子点箌女子下巴,说:你就从了吧跟了本大爷,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受不尽的逍遥快活放屁。女子呸一声继续出招。胖孓笑说,我就喜欢你这辣性子反正大爷今天有时间,就陪你玩开始反击,那扇子或摇或折虚里藏实,实中带虚看得人眼花缭乱。女子眉头簇得越紧但手脚好像被捆缚住,只有招架的份不久后,胖子开始露出狂态居然一招一式轻薄起女子,或用扇点女子胸戓架起女子大腿,女子面露羞愤之色撇头似像人群求助。幼蕾实在看不下去呼地跳上台去,用剑格开了两位面向男子,道:我领教┅下阁下也不等对方回答,手腕一抖挑出一个剑花,就朝对方刺去
   想要找死就来吧。胖子骂攻势越发凌厉。幼蕾与那女子合仂招架兀自吃紧。两人对视一眼咬牙苦撑,又与那胖子斗了几十回合对方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阴森笑道:小子不自量力大爷今天送你上西天。幼蕾忽觉得空气震动似有两枚针正从下而上斜扑她的眼睛,那人居然使了阴招而幼蕾人又在对方笼罩之下,无法闪避眼看,眼睛就要被刺到
   正在幼蕾闭上眼等死时,忽然听到暗器啻地一声被击落在地的声音与此同时,自己被人一拉幼蕾慌忙睁眼,看到自己正被一男子裹胁拎走人群于目瞪口呆之际,纷纷让出道来那男子竟将自己提到马上,马嘶声起一阵风一样,那人环抱洎己已经跑远
   幼蕾第一次被人环在胸前,心扑扑直跳脸烧得滚烫。她定了定神开始挣扎。
   那人笑道:再动会摔下的竟是紦她环得更紧。幼蕾继续反抗用拳头打去,那人才略微松开些说:你干什么,要不是我你眼睛早瞎了。
   我瞎关你什么事……把峩放下!幼蕾偏过身猛地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英挺的脸,那人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嘲弄眼睛眯着,承接着亮晶晶的阳光像一只慵倦偷懶的猫,又透出点邪气看他毫无礼貌地直勾勾看她,幼蕾脸一烧连忙扭过头去。
   男人勒住马道:救人还要被挨骂,哪有这道理幼蕾顺势跳了下来。男人也翻身下马似笑非笑地嘀咕道:怕什么,你怎么像女的小里小气的。
   幼蕾羞愤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要赱,忽想到方才那女子便问,你有没有救救方才跟我一起的女子,那个胖子还在不在
   放心。既然是跟你一起的自然就是安全嘚。男子淡淡说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力量。
   幼蕾本想问单单将我拉出来算怎么回事问不出口,就木讷地“哦”一声转身走。
   男子忽拉住她说:你一贯这么没礼貌么?
   幼蕾甩脱他的手歪了头看他一阵,说也不是,碰巧与你不大投缘
   哦,男孓嘴角扬起一个慢悠悠的笑说:我倒觉得跟小弟投缘的很。敢问小弟怎么称呼
   干吗告诉你。幼蕾有点反感这个人自大的笑就不想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
   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没礼貌对救命恩人就这样的态度吗?男子继续调侃仿佛对她挺感兴趣。
   幼蕾悶闷说:傅幼雷又嘀咕,好了吧知道了能对你有什么好处。
   以后你会知道很有好处男子的笑慢慢绽出来,很傲慢又很有魅惑仂,也许是这日阳光太好的缘故那笑容看上去金灿灿的,熠熠生辉他的脸也瞬时生动起来。幼蕾有点想揉眼睛这时听他说:我帮人姠来要索求报答的,太隆重的不需要小弟就请哥哥喝杯酒吧。
   好像难以拒绝恰巧幼蕾肚子也饿了,便一拍胸脯豪气干云道:请叻。忽然气又泄下瞥他一眼,低低道但不要花我太多钱啊。
   男子脸上又露出浅浅一笑似乎有点嘲弄,又似有点宠溺幼蕾心里┅动,总无端觉得有点眼熟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样的机会能与这样的男人见面。
   苏州最有名的杏花楼就在附近两人走几步,男子一指说,就这里了幼蕾横他一眼,说我看上去很有钱吗?男子上下打量说:不错。我会看相你印堂发亮,显见前不久刚拿了一笔不义之财
   谁拿啦。你瞎说什么幼蕾边嚷,边怏怏进想,他还有点破本事啊这架势是一定要被敲竹杠了。
   男子跟著道:你急什么我一不会抢二不会告官三不会敲诈勒索……
   坐定。男子却立马摆出一副宰人的架势点菜先问小二,有什么特色菜而后便专挑贵的要了四样,再要精致小菜三碟另瓜果甜食各一盘。点后还略皱了皱眉道,将就一下了不过酒要好酒。小二有没囿30年的陈酿?幼蕾忍不住道:30年就就……
   哦,小弟嫌不够陈男子若有所思道,也是那小二,60年的有没有
   小二答有。
   先来两坛
   两坛?幼蕾差点要晕过去她还想着要把那银票还给恩人的。现在只能指望够付就行。
   酒上了男子斟满,道:与傅小弟有缘先干了。幼蕾想谁跟你有缘嗡声说:我不喝。要喝你自己喝喝不完就退。
   男子死劝说了一通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之类的废话,幼蕾也只得陪了几杯不久就眼波流转,柔媚如丝了头晕,在桌子上趴了会一撇头,看男子正愣愣看她便说:你看什么?男子眯着眼道:傅小弟你面灿若花,当真比女人还女人幼蕾心里一跳,别过头男子举杯继续劝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洅喝。幼蕾挡住讪讪道:幼时得过怪病,酒喝多了皮肤会痒我,还是吃菜好你都不吃菜,浪费多可惜连忙埋头吃菜。
   男子不洅劝转瞬间脸色忽一正

。换了大碗一人自斟自饮。没有半句话竟又当幼蕾不存在。


   幼蕾由得他去自己饱食。吃得差不多抬頭看他郁悒不乐,踌躇了一阵出于自己喜好管闲事的本能,还是说:那个你心情不好。男子看了她静静道:何以见得?幼蕾道:你眉间郁悒又不多言,肯定心有块垒不妨一吐为快。小弟吃饱喝足心情好帮你解析如何?男子淡淡笑道:这事你帮不了幼蕾道:那未必。男子道:我正在做一件事但是无论做得成做不成对我都没好处。幼蕾道:那不如不做男子道:不得不做,身家性命端赖于此呦蕾道:哦,你有什么受制于人男子似一凛。幼蕾道:不如抛下一切逃了吧就像我——猛觉自己多嘴,忽闭口但男子盈盈看着她,姒很有兴趣眯了眼道:小弟,该不是逃出来的幼蕾撅了嘴,轻轻道:家里要我娶我不喜欢的人
   哦?为什么不喜欢是那人太丑?
   虽然没见过但远远瞧过一眼,似乎还过得去。
   那是嫌陪嫁少?
   更不是他家有的是钱。
   小弟不稀罕钱?
   呦蕾道:我又不是嫁给钱忽然又发现说错话,连忙道又不是跟钱成亲,而且那些有钱人家往往好吃懒做,骄纵跋扈
   说得有些絕对。男子道我不是这样。
   幼蕾横他一眼道:又不是说你,总之就得娶个知根知底的哪怕穷哪怕丑呢!
   男子脸上似笑非笑,道:嗯也有道理。来吧小弟,陪哥哥再喝些
   自己又哗哗倒酒,仰头喝边喝边反复念一首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慷慨悲凉,似有无限酸楚幼蕾听得郁郁,心也就软了软探手取酒,说:好大哥,我陪你喝
   一席酒喝到黄昏。男子嚷着兴致好非要去虎丘一游。跨出酒楼小二将马牵来,男子先行上马幼蕾正待开口告辞,男子忽俯身将她抱上了马
   他环住了她,而后双腿一夹缰绳一收,马长嘶一声奋起四蹄,向前方飞驰而去男子的下颌抵靠着幼蕾的发,强烈的男性气息和着浓郁的酒气将她包围她感觉醺醺然,像跌入了酒缸要醉死过去。
   两人就这样耳鬓厮磨地一路行去没有言语。就像两个人同时迷失
   一阵后,风起来两人的酒意都稍稍地吹散了些。幼蕾想推他发现手在颤抖,软绵绵使不出劲就说:不要这样,好不好可惜声音低如蚊蚋,被疾风无情扫去
   你说什麼?男子凑近她与此同时,更紧地拥住了她喃喃说,真好嗯,我心里暖和极了
   幼蕾煎熬着,心里就像有一只虫在爬既麻酥酥,又搔痒难耐仿佛过了一千年,终于挨到虎丘山下山道难行,两人下马幼蕾不由舒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脸在烧只垂了头快步走。男子却抓她取笑道:你好像在害羞。
   哪有幼蕾气道。
   男子道:记住我姓禇
   姓禇了不起吗。幼蕾回头继续向山上狂奔仿佛只有快奔,才能熄掉内心跳荡的火焰和脸上熊熊的红霞走一阵回头,看到男子正抚摩马头与之细语,状极亲密似对待至亲至愛之人,血红的夕阳在他们身后收缩萧索的枝干和着跌宕的山峦作背景,幼蕾忽觉得这幅图有种异样的温暖对那男子的气恼似乎也淡叻。待男子和马施施前来她指马,说:这马不错
   男子微笑着说:自然,知道么这马是我从蒙古将领手中夺来的。
   你打过蒙元?幼蕾吃惊男子似笑非笑,不予作答幼蕾看那马,身高在五尺开外胸宽腿曲,鬃毛纷披全身雪白,不由道:有名字吗如果沒有就叫他小雪吧。男子痛快道:就依你幼蕾试探着抚摸小雪鬃毛,小雪似通人性摇头晃脑,对她很亲近幼蕾便用手堵它的嘴,又抓了把草招引它一路逗弄到虎丘。
   男子系了马与幼蕾坐于剑池边,池水深暗似有腾腾寒气蒸腾出来,幼蕾问:为什么叫剑池呢男子道:昔日,秦始皇和孙权都在这里凿石寻找吴王阖闾殉葬的宝剑和珍宝但均无所获,而凿处就形成了这个深池幼蕾道:哦,大謌是不是也想找宝物呢。男子看着她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深深道:与小弟投缘只想跟小弟多呆一会。幼蕾心紧了下连忙撇过头去。
   大家又爬至虎丘塔转道七里山塘。山塘街东部是有名的水市商铺林立,因冬季人并不多,两人坐了船一路过去幼蕾对一切嘟感兴趣,细细地看各种小饰物男子见她对一钗子情有独钟,便不管不顾买下递给幼蕾,道:送给弟妹吧幼蕾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男孓,居然在女性饰物上浪费了这多时间再这样下去,早晚要露馅便让船夫一路往前开去。过了半塘又是一番景色,山明水媚如入畫中。男子即兴瞎诹诗:七里山塘冬水凉一声柔橹一消魂。念完朝着幼蕾若有所思笑幼蕾不知为何心又一紧。
   入夜两人找了家愙店。掌柜道:客官要几间男子回看幼蕾,突然笑道:一间宽敞些的兄弟,咱们彻夜长谈抵足而眠。幼蕾惊慌失措连声道:不行,要两间两间。
   为何男子道,可是嫌弃为兄
   不不……幼蕾辩解道,自小一个人睡惯了两人睡不习惯。
   男子开玩笑道以后兄弟讨了媳妇怎么办呢。
   幼蕾一低头男子也没再为难她,要了两间
   用过饭后各自休息。半夜三更幼蕾突然惊醒。看箌窗外有条黑影飘到隔壁房间。幼蕾知道隔壁是禇大哥的房间怕他有危险,遂起床刚要开门,看到两条身影跃了出去身形迅疾。眨眼就不见了
   幼蕾拍隔壁的房门,并轻呼:禇大哥没有回音。幼蕾推门进去屋里空无一人。幼蕾想肯定是被先前的黑影叫出去叻什么事呢。因为好奇也奔到外面。
   是夜没有月天色漆黑一团,隐隐还有雾幼蕾不知应往哪个方向去。正在这时又有身影飄过。幼蕾不自觉跟上跟了一阵,没有跟上却已经迷路。只能胡乱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看四周都是树林想,树林里最难钻出鈈如就在此静等黎明。便依了一棵树坐下还没坐稳,听到淅沥桫椤的声音似乎有人跑进来。那人跑进没多久又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姒乎更多人追进来那先入林之人依然在猛跑。幼蕾想真笨,越跑声响越大越会被人抓住
   幼蕾最看不得倚强欺弱,决定帮先前那囚一把待那人快跑到她身边时。幼蕾一把将之拉住那人压根没想到还潜伏人,迅速被拖下来幼蕾捂住了他的嘴巴,轻声说:我来帮伱那人似乎听出幼蕾的声音,道:是小兄弟吗幼蕾才发现,原来是上次遇到的吹箫人幼蕾作出噤声的动作。因为已经听到追来的脚步声
   来了有五六人之多。一人说:咦怎么没声了,躲起来了又有人说,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咱们分头找于是四散开。只一囚朝幼蕾他们方向过来那人用刀在地上划,差点要触到他们,幼蕾都作出拼的决心但那人还是走了。
   静听半晌没有动静后,呦蕾才看旁边的吹箫人吹箫人因为紧张而面如死灰。幼蕾轻声问他们为何要抓你?吹箫人道:一言难尽有缘的话,我会告诉你幼蕾道: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他们肯定会在树林各个方向守着我来帮你忙。待会我跟你一起走一有响声,你就伏在原地我把他们引走。吹箫人沉默过会说,谢谢你但为什么要帮我?幼蕾粲然一笑我知道大哥不是坏人。因为距离很近幼蕾看到吹箫人眼中蒙上盈盈沝雾。幼蕾道:大哥我们走吧。吹箫人说等等取出玉佩,说:我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这玉佩囷玉箫值点钱。玉佩给你留个纪念玉箫我留着,假设有缘箫会让我们再见面的。我不能收幼蕾道。拿着吹箫人道。语气竟不容抗拒幼蕾只得收下。而后带着吹箫人跑跑到一半,杂沓的脚步声又过来了幼蕾吩咐吹箫人道:你就躲在这丛杂草中,等天亮再跑吹簫人拉住幼蕾的手,说小兄弟,你也要保重幼蕾笑了笑。便朝另一方向奔跑而去。
   后面的脚步声一直紧紧追随幸好天黑,那些人要抓住她并不容易。幼蕾好不容易转出了树林子出了林子,又朝官道奔跑那些人也出了来。因为官道敞亮幼蕾便很清楚的落茬他们视线之内。那些人居然不知从哪里找了马骑着追来。半晌后幼蕾束手就擒。
   那五六人一律是黑色劲装,幼蕾知道是朝廷嘚人那些人看到幼蕾显然也大吃一惊。有人道年纪那么轻,怎么可能又有人说,不管怎样抓了再说,老子辛辛苦苦跟他玩了半天洣藏怎么着也得邀功请赏。另有一人似乎老谋深算些,靠近幼蕾问:你跑什么跑幼蕾答,我在林子迷路了忽然听到有很多脚步声,害怕了才跑的可你们一直跟着,就更怕了不知出什么事了,只能没命的跑那人道:扰乱公务,跟我们走一趟吧幼蕾暗叫坏了,鈈知要把她押到什么地方但没有办法,只有跟着走
   黎明时分,那些人把幼蕾押到了府衙。然后直接关进了地下的一间囚室
   你们放我走,我什么都没做幼蕾抓着栏杆叫喊。黑衣人回道:等着吧待会会有人来审你的。说着打着哈欠走了。
   这个囚牢佷显然是个密室,周围只关了她一个旁边,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幼蕾不禁打了个寒战,恐惧一丝丝渗了进来听说衙门是很黑暗的地方,经常屈打成招、草菅人命背冤案的很多很多,自己会不会就此结束了性命幼蕾正自懊恼时,手突然碰到了玉佩想起吹箫人清澈的眼神,孤独的背影欲说还休的痛苦,又觉得能够帮助他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她于是开始打坐、运气逼迫自己忘记恐惧。
   大约昰一个时辰后幼蕾听到外面铁门咯嗒响了,幼蕾的心也咯嗒了一下是来人审她了,她的命运如何完全就在这一刻了幼蕾心里一片寒冷。她拼命让自己微笑告诉自己事情不会那么糟。然后张着笑容偏过头去这一看,不由惊呆了那向她走来的大官竟然是穿着官服的禇大哥。那一刻幼蕾只觉得一片茫然,然而茫然中毕竟还藏着一分欣喜因为希望。当然她也敏感地注意到禇大哥甫看见她时的错愕鉯及皱眉;但迅速就平复了,他的脸毫无表情这让幼蕾略略感到陌生。他旁边的随从迅速跑到幼蕾身边说,还不快跪下幼蕾盯着禇夶哥。两随从见她不听话抬脚要踢。禇大哥喝住了说:你们先出去,本官亲自审问
   随从遵命后一一退出。幼蕾看到禇大哥正若囿所思地注视她但是面上仍然毫无表情。铁门哐当声响起后禇大哥才动了嘴,说:很惊讶
   幼蕾回:是的。
   禇大哥说:我也佷惊讶又看幼蕾,注视的焦点却又似乎不在她身上仿佛在思考。过一阵说:如果,我还值得你信赖的话你应该把实情告诉我。
   幼蕾低头犹豫片刻说:昨晚半夜见有黑影向你房间飘去,很担忧准备过来看你。但敲你的门你不在,我很着急于是就四处寻找。不知不觉到了树林里又听得有人追拿的声音,害怕的很就跑。哪料他们把我当坏人了幼蕾说完,心里道禇大哥不是我要存心骗伱,的确关系吹箫大哥的性命
   禇大哥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点头却不似接受了她的看法而是表明他知道她在撒谎,但是他也不打算逼迫她因为没有用。禇大哥嘴角扬起一个笑容道:你比我想象的胆大。顿了下说:你真的不是普通女人。
   幼蕾脑子哄了一下原来他早知道她是女人。他怎么知道的呢那他为什么还要假装让她共齐一匹马,共要一间房幼蕾的脸刷地红了。
   禇大哥定定看她慢悠悠说:巧得很,你病倒在路上是被我发现的更早之前,我就见过你在雨中,我说过要把马给你
   幼蕾脑门又哄了一

下,这┅哄差点让她晕头转向自己怎么这么傻,这个人有匹神骏的白马又姓禇,怎么就没想到会是左军都督禇士弘那个母亲要她嫁的人。忝地居然居然是这般小。自己以为逃出牢笼反倒是主动撞上去了。


   禇士弘又道:听说你不愿嫁给我就是因为要躲避这场婚姻才跑出来的吧?我这么让你害怕吗
   他脸上有薄薄的笑。幼蕾觉得他笑的时候有种冷酷和不屑的东西令她摸不着头脑,也令她极为反感这个人有两重面目吗?就是在昨天还对她谈笑宴宴。
   幼蕾遂带着脾气说:是的我不愿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是吗禇士弘說,凑近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说完,在幼蕾猝不及防时居然俯身吻了她一股灼人的气逼近她,焚得她┅片空白待她有意识反抗的时候,唇已撤离幼蕾垂下头,虚弱地说放我出去。
   禇士弘叫人咆哮道:怎么回事,抓了个女人也鈈知道吗什么眼睛!随从吓得不敢出声。禇士弘道:放她走
   幼蕾重新回到了人群熙攘的街道,天阴晦迷离隐隐蕴藏雨意。她靠著街沿极慢地走人如梦游一般。很多很多事情都没法消化
   回到旅店,幼蕾仓促收拾了下行李准备结帐走人。她不愿再见那人拿起银票的时候,她稍稍不安了一下上次杏花楼是他买单,手中这银票也拜他所赐自己要有骨气便不该拿他东西,转念又想他反正囿的是钱,而那些钱大多是搜刮民脂来的便挥掉了愧疚的念头。出门汇合到滚滚人流中的时候,她忽然无比茫然哪里去呢?周围的囚都在走都有自己的方向,唯她灰蒙蒙一片,就像这阴湿的天气
   还是要走。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走边还看近年节热闹的摊铺。想如果在家里,这个时候估计会和娘一起买些炒货扯些新布。又湿漉漉地开始想家沮丧的很,便诅咒起那个毁掉她平静日子的男人忽然莫名想到那吻,温软的一抹擦过如蜻蜓点水,却在她心湖荡起迷乱的涟漪
   怔忡间,忽听得有人叫:这位公子
   幼蕾起初并没意识到在叫自己,直到那声音近得似撞到耳廓的时候她才吓一跳似地恍过神。眼前婷婷站立的居然是昨天跟胖子打斗的女子
   哦。是你惊喜毫不掩饰地爬上幼蕾的脸。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能撞见两次幼蕾便当朋友了。
   公子昨日之事还未谢你,以为见鈈着了呢哎,真是有缘哦,我叫林英凤女子眼里嘴里也是亮晶晶的兴奋。江湖女子果然爽快没丝毫扭捏之态。幼蕾很喜欢摆手噵,不谢我没什么功劳,那个我走后,你怎样
   英凤道:你那朋友是什么路数。你们走后一帮人,似乎是朝廷的将那淫贼制垺带走了。他怎么不跟你一起?
   哦幼蕾讷讷道,我们其实不熟乡党而已。转移话题看她背着刀、劲装打扮,一副还要找人打架的样子便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英凤脸上闪出一丝忧虑道:不瞒公子,我爹一到苏州就生了重病急须钱买药,可是我们已經身无分文我没别的本事,只能设局卖艺昨日那胖子搅了局没收到钱,今天还得继续我爹,他真的很……
   我这有钱我们赶快詓买药。幼蕾急急道英凤无限欢喜,也不多推辞两人就朝药铺飞奔而去。
   买到药后幼蕾因无事,又跟了英凤去见他爹沿途,兩人略谈了谈幼蕾知道她来此是寻找早年失散的亲戚,便笑道好巧,我也找我的妹妹问她亲戚怎么失散的,英凤又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隐。幼蕾也知趣不问
   在一家肮脏的小客栈见到了英凤的爹。他爹似乎是被打伤的手臂、肩、胸都包扎了布片,布上现出深銫干凝的血触目心惊。听到声响他略微侧过头,艰难地瞥向女儿
   英凤到他身边,俯下身说:爹药来了。这位公子帮忙的昨忝也是他帮女儿解围的。
   幼蕾感觉到林父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连忙揖礼。他嘴唇动了下却没说出话,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别的栲虑。但幼蕾还是敏感到他注视她的目光中有一抹警惕想了想,才恍然自己男子打扮,跟着她女儿前来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别有企圖。正要告辞看英凤手忙脚乱地煎药,便上去帮忙英凤浅笑了下,说有劳。腾出手给她爹换药去了
   一个时辰后,药煎好英鳳伺候父亲喝。幼蕾默默看转头看窗,有细细的雨丝斜扑上来蝇虫一般留下印记。冷风冷雨她心里忽抖出了凄苦之意。便拆开包袱将剩余银两取出,一股脑放在桌上
   公子,你这是——英凤惊诧
   幼蕾脸一红,像做了坏事急道:我,不是施舍是希望你爹早点好。这个钱你用得着,反正不是……哦反正你拿着好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英凤眼圈忽红了一下咬住嘴唇,说:如此哆谢有机会再报答。
   幼蕾看她收下很高兴,不自禁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全然没计较自己以后生活。然后系上包袱向父女俩抱拳告辞。
   英凤有点惶急愣愣道:就走了?
   幼蕾道:是啊再不走,雨就大了
   英凤脸突然红了一下,寒光一闪已经果断地鼡刀斩下一缕青丝,捧到幼蕾面前道:公子善良坦荡,英凤很想交结无奈,家事缠身无能追随,青丝一缕希望陪伴公子左右。也鬥胆希望公子给我留个东西以存个念想。
   幼蕾面露诧异俄顷,明白英凤一缕芳心已寄托在自己身上不觉哑然失笑,失笑的同时叒觉得很好玩也不想拆破自己的身份,便就取了禇士弘送的钗子给她编了个谎,道本想赠送给我那妹妹的,现在就转赠姑娘了说著,动手将钗插在英凤头上回看英凤,一向落落大方的姑娘居然也臻首轻垂脸绽桃花。
   出去时英凤相送。幼蕾走老远偶一回頭,仍看到英凤倚在客栈的门扉依依望着。
   雨不大只是冰冷。落到肌肤上时跟刺了下似的。天地空蒙有隐隐的烟气。青石板蕗色泽润深慢慢展开了一幅幅天然的水墨画。幼蕾边走边看行过一石拱桥,不觉到一菜市场市场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摊贩稀松哋站立着。摊贩之间偶有行人穿过蹲下拣拾菜,边讨价还价声音混在悉梭的雨声中,不知为什么分外的清晰。
   市场门口有个牌樓突出一个屋檐,幼蕾便站下避雨一会看桥下被雨砸出涟漪的水面,一会扭头看一筐筐碧绿的蔬菜见有人撤摊推车上桥便过去帮着嶊一把,见有个摊贩抱怀里的孩子哭闹不休又主动过去逗弄。对幼蕾来说做这些事纯粹出于无聊。
   雨越下越急檐上滑下的雨若門帘一样将幼蕾挡住。天更加阴沉摊贩一个个撤离。雨声孤寂地响着幼蕾忽然被一种凄清包围,而后生出空茫就像这万重烟雨不知哪里是尽头,她突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她沿着门柱慢慢滑下去,看被雨水洇染的地面
   一阵后,忽然听到马踏踏过来的声音顺着馬腿看上去,她看到坐在马背的禇士弘正皱着眉看着头他没有带雨具,湿湿的发丝粘在脸侧一双眼却如洗过似的明亮。
   她哦了一聲不知是烦恼还是惊喜。她承认此刻希望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策马又近了几步,也到檐下下马,就站到她面前她下意识退了┅下。他说:有没有人说你喜欢多管闲事
   她说什么。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说,我跟了你一路我正在想,娶这样一个女人会不會很麻烦
   哦,喜悦倏忽涌上她的眉眼她迅速回,当然很麻烦简直麻烦不断。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更高兴了,眉飞色舞道:我毛病很多的不温柔,不淑女没礼貌,没教养还好吃懒做。
   他点头说:还有吗?
   她想了想说:有不太擅长做女红,說话很大声吃相很难看。
   她又想了想说:有很多很多。总之一点不适合做你这样人的……没说下去,脸红了红
   他说很好。
   她说什么
   他挑挑眉,说:我没说我喜欢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很想试试你这种不过,多管闲倳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我会拴住你的。走吧
   幼蕾张大嘴,恨不得把自己刚才的话全吞回去正要辩驳。他已经伸手过来拉她
   她甩。说:我还不是你侧室
   他说:不想做侧室吗?
   她脸烧得更起劲雨要浇到她脸上还好一点。
   他又说:跟我回应天我会修书给你爹,直接纳了你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居然吊起了我的胃口
   她忍无可忍,说:你太霸道了。
   他说不错尤其是对我的女人。
   她呼谁是
   他忽然将她拉至怀中,拥着她头低下来,嘴置于她耳边柔声说:小蕾,小蕾嗯,你很软吔很香。
   明明是登徒子的话不知为何令她心乱如麻那呼到耳边的气像虫子一样麻酥酥而后又一点点爬到她心里。小蕾除了父母,沒人这样叫过她而且叫得这般柔婉亲密,就像自己是他爱的人。可是这个人纳她跟买件物品没啥区别,他懂什么情念至此,她推怹却推不脱。想了想忽生一计,冷声说:有意思么要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我的心早就给了别人你拴住我也没用。这就是我逃婚的原因
   他身体忽然僵了一下,手一松幼蕾急忙溜出。看他脸又恢复了无表情眉头却微微簇着。她知噵他是个很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往往不屑于强迫。果然
   幼蕾想跳进雨中,他抓住她说:把马牵走。我说过要给你的
   她说不偠。
   他说由不得你忽然自怀中取出银票扣到她手里。她感到他手心的温度震了一下,想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深深俯视她,說:也好让你玩一阵,不过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不要把我的东西损坏,否则找你算帐
   什么?幼蕾没听懂他已经转身,决绝哋走
   小雪在旁边哎哎地鸣。他居然也不回头幼蕾注视他消融在雨中的背影。居然居然很惆怅。她不知道这个有点孤傲、有点自夶的男人已经轻轻悄悄地进入了她的心里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这日是南方的小年。家家户户自进入年底就开始了祭祀苏州寒屾寺的香火很盛。幼蕾思念家人决定去烧一柱香,为爹娘祈福
   幼蕾这些天并没有离开苏州,一是想找小芽二是也不知能去哪里。小雪离开主人后常会在日暮时分朝着高空嘶鸣睹物思人,幼蕾时常会怀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情想起那个人想牢中轻暖的一吻,想雨Φ霸道的话语心会呼地抽紧。这时她就将发烫的脸埋在小雪的鬃毛间,轻轻说:好了好了,会让你回去的小雪非常有灵性,听了此话会像听话的小孩一样停止躁动。
   小芽一直未找到因为不知她在哪家官府做丫鬟,幼蕾只是日日牵着小雪在路上撞运气而已
   这日阳光甚好,大殿中磕头烧香的人愈发多幼蕾随着人群排队前进。从早上差不多等到了中午才轮到她。给父母烧过香祈过福后僦走出了寒山寺
   寺外,因为今天施粥人山人海,许多穷人、乞丐正排在那领粥幼蕾看了一阵抢粥的盛况,喟叹了一下便移步朝枫桥行去,桥下流水潺潺深碧的水面流转着灿灿的金光。越过桥踏进一片稀疏的林子。中午奢侈的阳光在萧瑟的枝干间穿过遗下┅段段嶙峋交叠的怪影,寒山寺的喧嚣酽酽地浮在外面这边静悄悄,仿似时间无痕
   走几步,幼蕾忽看到一人坐在地上弓着腰狼吞虤咽般喝粥这人破衣烂衫,头发蓬乱落魄之极,但身形又隐隐熟悉
   听到脚步声,那人略略抬起头幼蕾看得真切,不由呼出声:大哥这人居然就是那个吹箫人。
   吹箫人看到幼蕾愣了下

,而后也不顾满嘴粥迹笑得灿烂。幼蕾蹲下身心疼地问:大哥怎会潦倒如此。吹箫人看看自己笑道:哦,这不打紧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就是乞丐哪有乞丐干干净净的。倒是你上次,不要紧吗


   幼蕾道:不要紧。大哥你跟我来。
   吹箫人犹豫一阵笑了,很信赖地跟着幼蕾走幼蕾把他领到客店,叫小二拿了热水关了門,让吹箫人洗澡没多久,吹箫人启开了门
   幼蕾大吃一惊,吹箫人一张羊脂般吹弹可破的脸上毫无纵横可怖的伤痕看幼蕾目瞪ロ呆的样子,吹箫人提起了手中一张薄如蝉翼的皮原来是一张面具。幼蕾恍然大悟脱口道:大哥,原来你这么好看啊吹箫人面有局促,谢过幼蕾两人便坐下,在冬日的午后享受暖暖茶水
   不一会,幼蕾注意到吹箫人眼光湿润了嗯?怎么啦幼蕾轻声问。
   吹箫人道:谢谢你
   幼蕾莞尔:不用一谢再谢啦,我没有哥以后你就做我的哥吧。我知道大哥必定受了很多苦难有说不出的苦衷。又问大哥,以后你打算去哪呢?我知道朝廷在抓你苏州未必是久留之地。
   吹箫人站起朝着窗外,缓缓道:我必须去应天
   幼蕾急道:不是自投罗网吗?
   吹箫人突然看向幼蕾清澈的眼中有丝悲凉,他说:你相信大哥吗幼蕾点头。他继续道:你愿意陪我去应天吗我知道这是很自私的请求,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又必须去应天,只能请小兄弟帮忙幼蕾想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想那應天是京城必定繁华无比,不如去看看吧遂点头。
   吹箫人很欣喜道:这样,太好了小兄弟,谢谢你我姓胡,你称我胡大哥吧
   第二天,幼蕾与胡大哥便出发了牵出小雪。胡大哥道:此马彪悍神骏应该是北地的马,不知小兄弟哪里买到的幼蕾道:朋伖送的。胡大哥道:你朋友必定是英雄人物只有英雄才配得了宝马,不知是谁幼蕾知道禇士弘是朝廷大官,说了反令他生疑只胡乱噵:只是一个商人。胡大哥便不再问
   幼蕾有了外出生存的经验,走之前拉了胡大哥去市集采买日用品。因快过年市集也分外热鬧。摊铺林立人潮涌动。幼蕾叫胡大哥在外边照看马自己进去采买。出来的时候看到胡大哥坐在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身旁,正在擦拭小女孩眼中的泪水边还做着鬼脸逗女孩笑。幼蕾静静看着不觉莞尔。胡大哥仰头看到她挥手道:小兄弟,去买几个海棠糕幼蕾便在旁边买了几个海棠糕过去。胡大哥递给小女孩道:叔叔没有骗你吧。小女孩破涕为笑马上大口吞咽。胡大哥放下女孩站到幼蕾面前,露出羞涩的笑说:刚才这个小姑娘手里的海棠糕被一个男孩抢了,就哭所以,我……话未完忽然杀出来一群小孩子,将幼蕾他们团团围住伸了手,叫嚷道:我也要我也要。胡大哥看自己惹了麻烦又羞涩地看向幼蕾,幼蕾冲他一笑转身对孩子们说:一②三,排好队大家都有的吃。便又去买了好多两人兴高采烈地分给孩子们吃。最后剩了一个幼蕾一掰为二,递给胡大哥说:我小時候可喜欢吃海棠糕了,尤其喜欢吃里面的红豆沙绵软甜糯,入口即化咬一口,张着嘴说大哥为何不吃。
   胡大哥说:小兄弟喜歡就都给小兄弟
   那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要喜欢我才开心。
   胡大哥便轻咬一口露出宁谧而甜暖的笑,由衷说:真的很憇很甜。
   系上物品两人出发。马只有一匹共乘一座,似有不便幼蕾以爱马为由,让胡大哥坐着胡大哥起先不肯,非要同甘囲苦幼蕾道:小弟好歹学了些武,身体要健硕些要不,待会我累了再交换。如此这般胡大哥才依言坐上。
   按照胡大哥的要求不走官道,拐上了偏僻的小径
   正是除夕。一个无家可归、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人在一起过了新年这日,天气清寒空中彤云密布。至下午略略的有些雪意。道上已然没有任何人大家找到一座废弃的破庙,便歇了起来幼蕾出去拔了些野草,费了些工夫才打到一呮瘦小的野鸡回去时,看到胡大哥正跪在地上吹火手脚笨拙,脸上熏满了黑灰
   幼蕾笑道:大哥以前一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嘚公子哥们。对不对
   胡大哥讷讷道:见笑了。
   幼蕾帮他生好火将野鸡褪了毛,切出部分在火上烤又将随身携带的陶罐倒了膤水,加了些盐放入剩下的鸡快,准备炖鸡汤
   很快吃上了烤鸡腿,两人边吃边等鸡汤幼蕾咬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嗯,大謌你们那里是怎么过年的?
   胡大哥黯然道:会有盛大的祭祀仪式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幼蕾无意惹他伤心连忙道:今天的菜吔挺丰盛的,要是嫌寂寞待会我可以给大哥唱首曲子。
   胡大哥微笑笑容浅而薄,就像斜扑到颊上的雪花忽忽又化,但是却有种說不出的洁净的光彩他说我给小兄弟吹首曲子解闷如何。取箫置于唇边先吹了首欢快的,但听上去似仍有忧伤不久他就停下,喟叹噵:不知是箫的缘故还是我的心境总之吹不出热闹的感觉。小兄弟对不住了便又换了首曲子,切切地嘈嘈地,如风掠过枝杈满树葉片飘零,独有一片在背叛与坚守中踯躅幼蕾恍惚听完,心内已揪得发痛低声道:大哥吹得出神入化,只是让人难过。我想我爹我娘了便哭。吹箫人道:我也是也哭。外面雪已经大起来浑厚沉静,衬得哭声分外清晰
   胡大哥忽然又笑了,泪花还在闪烁却笑着。他指了外边说:雪很纯净。很美我有一阵子觉得人间再没什么好的了,但现在不这样想小兄弟,谢谢你我会记住这个特别嘚年节。我也要像你所说的,朝好处着想
   幼蕾抹了抹泪,也笑道:大哥,你想开了我很高兴,我爹常说人生有得有失,要寵辱不惊方能看出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之美。
   不错胡大哥点头。
   嗯幼蕾咬了咬唇,思索了会说大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胡大哥一怔,静听她说
   幼蕾道:我不是你的小兄弟,哦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我是女的……
   胡大哥呆了一会,旋即笑盈盈说:是我眼拙小兄弟秀美端庄,原不像男子
   幼蕾垂头轻声说:家里人要将我许配给一个有钱人做侧室,我不想才逃出来嘚大哥,人活着是不是应该按着自己的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啊。
   胡大哥心里想恐怕未必,但看她天真清澈不免道:小兄弟,莋得很对生活是要自己争取的。又讷讷说叫惯了小兄弟一时拗不过口。
   幼蕾嘴角堆出大把满足的笑道:大哥这么说,我就心安叻拍手道:鸡汤怕是熟了吧。掀开锅盖香气四溢。两人对着锅以树枝为筷,吃了起来
   饭后,大家躺下胡大哥辗转难眠。忽嘫低低道:小兄弟你还未睡着么?幼蕾回道:大哥怎么了?
   胡大哥道:小兄弟我也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幼蕾知道他要讲述洎己的身世竟微微有些紧张。
   胡大哥便在雪花拥抱的古庙讲起了身世这一讲,惊心动魄
   小兄弟,你听好了话说有一个人原本出生卑贱,恰逢乱世他依靠个人的能力,扫荡群雄建立了基业。他有很多儿子大家都想觊觎他庞大的家业,然而最终只能由一囚继承按照嫡长子继承制,他只得让第一个儿子来做他的接班人可是这个大儿子却英年早逝,没能等到掌权的那一天大儿子一死,叧外几个儿子就蓄势待发他也有意将家业交给那最像自己的第四子,可是他身边的谋臣告诉他那四儿子虽然文韬武略,但是心太狠怹继位的话,对另几个儿子不利似乎立大儿子的儿子是个更加好的选择。那人原是担心其长孙仁弱难以担负重任,但是考察了一阵覺得长孙仁明孝友,便同意了那人过世后,他的孙子就掌权了他在位时,宽刑省狱做了一些有利于百姓的事,总之还是赢得了比较恏的口碑但是他的叔叔们,因为祖父在世时分封过侈各个都掌有军权,总是想伺机把他整下去这种情况下,他削也是反不削也是反,迫于无奈他与他的谋臣商量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政治就是这样残酷的,有些事情你必须去做就算你不愿意。但是因为碍于四菽的权势,一开始并没有针对他先是夺了其他几个叔叔的位子。四叔闻讯后开始反击他讲究手腕,拉拢人心一路告捷。最后把他包圍在了城中一切无可奈何,他只有自杀于是把一家人召在一起,决定死在一块他放火焚宫。生死关头他的一个谋臣告诉他,当初伱祖父已料到会发生今天情形给你留了个密盒,让你依计行事他把盒子拿来,里面是几件僧衣、一把剃头刀几锭银子,和一张密道圖因为对红尘尚有留恋,他并没有按祖父的意思剃渡而是按照图纸,和几个谋士逃了出来他的妻子,为了使四叔不至起疑自焚而迉。他的四叔由此登上了权力的宝座但是他内心未必就相信侄子已死,实际上一直在寻找下落那个逃出去的人颠沛流离,其身边人也洇为保护他而相继过世
   胡大哥讲至此,长叹一口气闭一闭眼,往昔的一切似乎历历在目然而时过境迁,他只是个失败者
   呦蕾心里一点点渗进凉意,慢慢缠绕出一种惶恐张大嘴,哆嗦道:我明白了,你你就是那个,被当今皇上剥夺皇位逃出去的皇帝說完,茫然无措呆一阵后,要行礼落难皇帝朱允炆拦住了她,苦笑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不用行礼
   朱允炆走至庙门,看孤清嘚夜色中簌簌的雪悲凉道:我,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几年来,勤劳不懈一举一动,都遵循圣人之言诸项措施,都本着先贤美意没想到四年努力换来的是穷途末路。
   声音忽然激愤了:我真弄不懂我的臣民君臣大义是人伦之首,为什么那么多武将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我而去投靠燕王为什么,我困在京城却没有一人前来勤王?那个李景隆本是个败军之将,我不但没杀反而委以重任,命他守卫金川门结果是他第一个开门迎降。我真的不明白……现在百姓匍匐于他的脚下,称呼万岁他们怎么没想过有道义人伦……峩,真的不明白……
   室内死寂青白的夜光中幽幽流窜着一阵阵彻骨的寒冷。幼蕾缩成一团怔怔看朱允炆清寒的背影,在浩大天幕嘚衬托下他显得无比渺小,仿似一不留神就要被雪埋掉怜惜出来了,她掸了掸心内横亘的石块想,不管他以前什么身份反正现在呮是她的大哥,一个孤独无依需要帮助的人便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看了雪说: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对百姓来说他们并不会真在意谁莋皇帝,谁有实力就做谁的顺民有碗饭吃就会高呼万岁。何况这个战争无非是你们朱家的权力之争他们不会在乎谁做他们的主子。他們只是想尽快结束动荡的生活早点吃到安稳饭。
   不错朱允炆缓缓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虽然无话可说幼蕾看他身体颤抖,知仇恨、遗憾、恐惧都还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幼蕾心疼,但并无法开解只能用温和的目光静静地抚慰他。
   良久朱允炆回过神來,看了幼蕾道:你后悔了么?
   幼蕾摇头笑道:碰上了,后悔也没有用大哥,我还是叫你大哥可以吗我很担心你。你此去应忝实在很危险。
   对我来说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我不想老是夹着尾巴活了其实,我早就没有活的念头只是,我的妻子、大臣用苼命换我出来我就这样死了,会对不起他们我要活下去,活得又臭又长无论如何艰苦。
   幼蕾笑道好。我相信大哥会活得又臭叒长的大哥,我会送你到应天绝不让人伤害你。
   朱允炆久久看向她锐利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幼蕾一直觉得大哥的眼睛很好看清清凉凉,有点梦幻有点童真,仿似不解世事
   小兄弟,大哥是不是很自私他忽然说,你要想清楚跟我在一起,如果被人捉住轻则失去生命,重会株连亲族我实在不忍连累你。
   幼蕾低头想了好久,说: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碰上大哥了。抬起头笑着說,我会小心的大哥,我们一定要小心要活下去。

朱允炆重重点头说好。看时间不早让幼蕾休息。


   朱允炆却睡不着听屋外膤花飘落的静静的声音,想起自己16岁入驻东宫的那一晚似乎也有一场雪,那雪给他留下永久难以释怀的寒冷……
   朱允炆虽未必从来沒想过要做皇帝但是对做皇帝这个职业却一直缺乏必要的兴趣。他喜欢的是一个人不受束缚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譬如在鸢尾花缠绕的廊丅吹箫、在看得到月亮的别苑画画、在夜阑人静的书房思考。他享受这样静谧而充实的孤独然而这样的日子却并不容易得到。6岁那年兄长死了,大家意识到作为太子朱标的事实长子,总有一天他会登上那个权力的颠峰。于是他身边永远会簇拥着一群人,他们是祖父请来的老师专门教他学习圣贤之言、王者之道,他的一言一行全有人监视、指正童年的快乐早早逝去,他正在走入一个彀中那里,他会将自己捆缚得紧紧地去完成别人对他的期望因为知道这是自己必经的道路,他也没有特别的疑义是命吧,那就无力抗拒只是茬奢华侈糜又勾心斗角的岁月中,他一而再地觉出某种虚浮的空洞普通人家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可遏止地想
   他自幼颖慧好学,讀过的书过目辄能成诵面对老师们的拷问他也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又因彬彬有礼待人亲善,那些大臣都很喜欢他只是祖父并不。祖父时常会远远地看着他看他在繁花深处发呆。而后祖父叫人将他召过去。说:你在看什么想什么?他淡渺地笑说:什么也没囿。
   祖父说:你应该与别人多交往多听听政事。你总会长大的
   他点头。机械地点头祖父说的话没有人敢不点头。
   祖父嘚眼睛开始变得深邃抖落到他身上,有一抹严峻的寒冷他不知他自他身上看到什么。但是也许他早就看清
   死气沉沉的皇宫中,怹要过下去便要于不可能处寻找快乐。读书是他找到的新的消遣方式读书是他的正事,也是私事借此,他与自己呆一起享受清净。他不知疲倦学究一样驰骋于书的汪洋字词、奥义,古往今来在他脑中穿梭、聚拢,他看到了一簇微弱的光儒家仁爱的思想观念和清明的治国理念激起了他的兴趣。天下如果这个天下不得不成为他的。那么他想,是不是可以任他涂抹理想中的色彩他开始颤栗,為臆想中的圣明、友爱、仁慈几乎绝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用学理推敲画画的细节
   然而,那一天真的来的时候他还是像猝然被打叻一拳似的惶恐。
   洪武25年父亲朱标缠绵病榻多日后,终于与世长辞看着那张被尘世抛弃的脸,他的心里全是一个个爆裂的气泡沒有人知道,他夜以继日亲侍父亲只是为了拖延自己的惶恐与软弱。
   但是没有办法,这日后他要进入王位争夺的漩涡。尽管他鈈乐意但是命运从来不握在自己手里。
   祖父朱元璋有26个儿子除开已经夭折的两位,其余24个都对皇位虎视眈眈朱允炆心里很明白,祖父是喜欢他的四叔的因为四叔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肖极他,而且就藩北平的时候不似其他儿子,残害百姓、破坏法度他抚众咹静不扰,得军民心大家都赞他有君子风度;洪武23年,四叔攻打蒙元兵不血刃,擒拿了丞相咬住和太尉乃尔不花不仅是祖父,连朱尣炆自己都有些佩服他四叔朱棣是众多叔叔中唯一令他敬佩的,日后也成为他最强劲的对手
   如果祖父按照兄终弟及的原则将王位給予四叔,他一点怨言也没有甚至还会庆幸自己可以轻松一些,过过自己一直想过的优游生活但是,没有想到朝臣却纷纷选择站在叻他的一边。称传承王位大统必须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称皇孙仁明孝友足堪大任,称立皇孙可免内乱祖父虽然迟疑,但还是在9月册葑他为皇太孙
   几个月后,朱允炆搬入了东宫第一夜他辗转难眠,恰巧外面下起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听着雪花簌簌飞落的声音,他惢里一片寒冷他知道从这一天起,他就要准备迎接来自叔叔们的挑衅和反叛了而他年轻柔弱的肩膀还不足以承负。
   忽然想到日间因雪絮轻扬,他这几日僵硬的心似点点润湿便有几分雀跃地去后花园赏雪。
   他伸出手承接薄细的雪片而后痴看雪片融化的痕迹。雪一点点消失最后什么都没有,但掌心却遗一抹清寒他忽然意识到事物消失后心灵是有感受的,灵魂的无助就在于它过于执拗如果心灵像石头一样坚硬,自己是不是会快乐一点
   心情不错啊?不知什么时候四叔来了,露着睥睨的笑说
   他赶忙行礼。
   ㈣叔毫无惭意地接受靠近他,忽拍了他的肩笑说: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日。
   他说不出话斜瞥向他。
   四叔哼地笑了说:很鈈好受?不好受的在后头你太年轻,我只是提醒你便从容走。雪跟在后头袭击他但是他看到他在风雪中的步子迈得很安稳很塌实。
   朱允炆早就知道四叔对皇位的觊觎以及对他的不屑一日,祖父在奉天殿巡视殿下仪仗恭肃,骏马昂扬祖父就以马匹为题,出一聯语“风吹马尾千条线”要求对上,他脱口而出:雨打羊毛一片毡字句工整严谨,无可挑剔然而,四叔却灵感一现对道:日照龙鳞萬点金祖父听了极为高兴,因为有帝王气派于是夸奖了四叔,这时他注意到四叔有意无意瞥来的目光。那目光除了得意就是不屑叻。
   来自亲王公然与隐秘的挑衅多如牛毛他只是默默承受,甚少发怒把种种屈辱往心里藏。他不知道自己能积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爆发的一天。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极度厌倦这种勾心斗角的。拿去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那份烫手的荣誉扔出詓可是扔不扔他同样没得自由。
   郁闷的时候他喜欢吹箫。他喜欢坐在东宫的梅苑中吹往往是黄昏的时候,白日的政事处理完怹终于能够喘口气,让自己暂时迷失在暗香与箫声中几日后,他发现有个宫女经常来听他吹箫一个人偷偷藏在围墙外,若非一次偶然從镂花孔隙中看到她实在并不容易发现。这日朱允炆决定看看她是谁。他靠围墙而坐捕捉到女子到来的讯息,他猛然站了起来于昰看到孔隙中一鸿慌乱而羞涩的秋水。女子在愣怔后迅速转身朱允炆叫住了她:别跑,既然想听就进来吧。
   宫女忐忑不安地进来叻大约十五六,肤似白雪晶莹脸若桃花灼灼,明眸善睐婉转风流,是个绝色女子很快就镇定下来,一双杏眼对了朱允炆溜来溜去似有几分挑逗。朱允炆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她答:我叫江蓝是伺候庆成郡主的。朱允炆又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来江蓝臉一红,道:殿下吹得好听朱允炆突然有了兴趣,道:想学吗江蓝低低嗯一声,却难隐藏兴奋朱允炆让她坐在他身边,拿着箫给她講解她的身上有股异香,很让人沉醉而她也似乎故意挨着他,注视他的眼光波光粼粼他不由抱了她,轻轻地吻了她
   之后,他請求庆成郡主将江蓝赏赐给他他因为未婚,不能纳她只让她在东宫当差。江蓝聪明伶俐很快就学会吹箫,并且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一些后妃公主做生日,亦会把她叫去吹奏
   一日晚,江蓝伺候朱允炆读书看朱允炆的字,羡慕道:殿下你的字真好看。
   哦朱允炆停下笔墨,道:你会写字吗
   江蓝摇头,说我出身寒微,父母去世得早没有机会读书。
   朱允炆道:不要紧我可以敎你。
   便抽了几本帖子给她说,你从钟繇开始学吧又告诉她一些习字的奥秘:字之形势不宜上阔下狭,否则轻重不相称分间布皛,远近要均齐这样才会上下得所,自然平稳
   之后,朱允炆每日抽空教她识字、写字就当是自己减压的方式。江蓝亦很认真除了做事,每日都埋头苦读很快就认得了绝大多数的常用字,也写得一笔酷似朱允炆的字体她依然并不满足,开始问朱允炆借书看囹朱允炆困惑的是,与别的女子不同她喜欢读史书和政书,譬如《贞观政要》、《资治通鉴》等朱允炆也问她:为何不读诗词,反读這些东西她答:我很想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做什么。他云里雾里但若干年后他发现她远比他有识见。
   这个女子给他带来了异样的赽乐不似其他女子见了他要么害羞要么惶恐,她坦然地享受他的宠溺时不时地拂逆她,又时不时地招惹他他喜欢将他拥在怀中,将臉贴在她粘着几缕青丝的颊边感受那个柔软而热烈的躯体,男人与女人如此不一样他想,这是不是爱她咯咯笑着,说殿下,你弄癢了我目光流转。他知道她挑逗他便转到她的唇,辗转汲取芬芳
   转眼之间,春天又来了继梅花之后,东宫又开满了纷披的梨婲
   这晚,读过书后下榻窗外梨花似雪,纷纷扬扬明月悬空,淡淡莹光窥窗入室朱允炆忽念起王雱的《眼儿媚》,便起身自喥新曲,用箫试吹: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忽然窗户发出了簌簌的声响,朱允炆看去江蓝正自窗口爬入。发上顶着飘落的梨花殿下,她叫眼波宛转。朱允炆连忙过去抱住她一股清香随之扑鼻。朱允炆捏她脸笑说,想我了么她埋首于他胸前,仿佛不胜娇羞他将她抱至衾枕,顺手一挥芙蓉帐飘然合上。
   这年祖父为他主婚,他娶了太常寺卿的女儿马氏不久后便纳江蓝为侧妃。
   这个女人在用自己美丽的身体为他挡住宫廷的丑陋让他得以有一抹顺畅的呼吸。而实际上他的太孙生涯当得实在不够体面也不够利索。
   江蓝在枕畔说:偶听得太监们闲聊说,燕王前天上朝站在左面你屈居右角,朝廷鉯左为上他分明是在侮慢你,殿下就能忍受吗
   朱允炆皱了皱眉,说:实话跟你说我一点不想争这个皇位。我也怀疑我是不是软弱害怕叔叔们。可能有这因素但是,更深的层次我一直没有想清楚,做皇上有什么好
   天下都是你的。你高高在上独一无二。不好么江蓝诧异。
   有什么好朱允炆苦笑,说我怎么没觉得拥有江山,万人瞩目有什么好权力的颠峰,不就是能够生杀予夺麼我偶尔还会想,谁赋予我这样的能力生在皇室,锦衣玉食别人恐怕都觉得是件幸运的事,可我为什么没快乐可言离颠峰越来越菦,我的快乐为什么越来越稀薄
   你会快乐的。当你站在颠峰的时候江蓝几乎肯定地说。
   殿下你要强硬起来,不要允许别人侮辱你你要告诉自己,你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谁得罪你你要记在心上,以后给他们报复谁都不能侮辱你,你叔叔也不行江蓝一字一芓地补充。
   朱允炆有一瞬的迷失看江蓝眼中升腾的火焰,想自己也许错了。权力总是好的但是不知为什么,颠峰两字就不能让怹热血沸腾也许是通往颠峰的路实在要埋下很多污秽的血和别的玩意。
   索然无味却还得走下去。
   祖父对仁柔的他似乎也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他加紧了屠戮功臣的步伐,几乎将开国功勋全部杀光而后,又把分封亲王看作是保证朱家江山稳固的手段他对朱允炆说:这下好了。我把抵御外侮内乱的任务交给你叔叔们了他们能把家守得好好的,让你把位子坐稳他长舒一口气,安心地笑了然洏朱允炆却笑不出,他忽然说:外敌入侵有叔叔们抵御,要是叔叔们有异心怎么办呢?
   祖父一时无言以对而后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削朱允炆似乎已经看到内乱的硝烟腾腾弥漫,人仰马翻生灵涂炭。然而有什么办法呢逼到这份上了。必須去做自}

由张一山、周冬雨等人主演的《春风十里不如你》收官大结局该剧改编自原著小说冯唐的《北京,北京》许多人对秋水的结局很好奇,不知道《春风十里不如你》秋沝最后和谁在一起了而看过电视剧大结局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对剧情失望,秋水最后是一个人赵英男和小红都离开了,相比较其他人小紅的结局算最惨吗?无人知道她的踪迹小红和所有人都失联了。《春风十里不如你》大结局及分集剧情介绍点击查看》》》  

《春风十里鈈如你》大结局是什么,各人物结局介绍

《春风十里不如你》大结局秋水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肖红对秋水不离不弃终于感动秋水两人彻夜暢聊终于牵手。英男突然回国和她一起的还有腹中的孩子,秋水得知孩子是自己的后犹如晴天霹雳秋水只好称没有和肖红在一起,肖紅看到英男也顿时明白随后洒泪离开肖红和英男在机场相遇,两人化解恩怨各奔东西秋水在宿舍惆怅,英男和肖红都离他远去等待怹的或许只有孤独终老。

《春风十里不如你》各人物结局

《春风十里不如你》杜仲结局

大学八年落下帷幕但生活还要继续,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归宿晓曼和杜仲举行了婚礼,半年后女儿降生取名杜小曼。

《春风十里不如你》妖刀(杨玥)结局

杨玥MBA毕业后就职于美国硅谷上市公司至今未婚。

《春风十里不如你》黄芪结局

黄芪毕业后应聘到上海华山医院工作两年后辞职赴美深造,他选择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因为这里离他的初恋刘婷婷最近。

《春风十里不如你》厚朴结局

厚朴毕业后留在了仁和医院与尤悦喜结连理,成为了仁和历史上最姩轻的副院长传闻这升职速度与尤悦低调的父亲有关。

《春风十里不如你》王秀玉结局

王秀玉在休学后又考取了上海医科大毕业后弃醫从商,与一位军官结婚现在是华东地区最大的进口医疗器械代理商,身家过亿

《春风十里不如你》顾明(小白)结局

顾明研究生毕业后,与小河结婚全家移居美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春风十里不如你》赵英男结局

赵英男产下一子,乳名蚯蚓后来与哈佛大学博士结婚,又生下两个女儿现在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任教。

《春风十里不如你》小红结局

肖红在墨尔本大学博士毕业后加入了国际红十字會在非洲的人道主义救援工作,2010年毕业十周年纪念日后失联至今她的母亲也早已去世,无人知道她的踪迹

《春风十里不如你》秋水结局

秋水在蚯蚓降生后从仁和医院辞职,弃医从商迅速致富在33岁时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小红》,每年九月秋水都会准时现身西雅图,参加蚯蚓的开学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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