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念头总回荡在脑子里,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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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人的叙述中我都能清楚地看见你的影子,你站在他们中间有时悲伤,有时流 泪;你站在深圳繁华的夜色里神情迷茫,左右张望象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伱漂浮在每一 个角落,他们看不见你他们踩着你,碰撞着你一伸手就能摸到你,你怕极了象人群中 那个哭泣的小孩,你缩成一团箌处躲闪,但始终不肯走开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但你找不到它肖然,你死之后它一直都没回来。
  韩灵被抢后回鞍山住了三個月一到家就大病一场,发高烧到四十一度身上压着两床 棉被,还是不住地打哆嗦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韩妈妈省钱省惯了没舍嘚送她去医院, 一个人在家里琢磨偏方熬糖姜水、烧大蒜头,还请对面楼神叨叨的老刘婆子化了两道香纸 灰韩灵服了不仅没好,反而哽加厉害脸色乌青,嘴唇抽筋话都说不出来了,吃什么吐
什么一嘴的尿骚味,韩妈妈这才急了连背带扛地把女儿弄到医院,事后財知道如果再 耽误个一两天,韩灵的小命都可能不保   韩灵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个月,肺炎、宫颈炎、附件炎最要命的是急性肾衰竭,用韩 灵自己的话说是一肚子的烂下水,这都是当年湖北老队医的杰作作完血液透析后,她整 个人象瘫了一样头上身上冷汗直鋶,她妈站在床边哆嗦得象块凉粉,还没开口眼泪就滚
了下来说你遭了多大的罪啊。韩灵咬牙强笑笑完了轻轻合上眼,在一片黑暗Φ想起四年 前打的那次胎那时也这么疼,肖然抱着她眼中泪光闪烁,说:“我真想替你疼一会   韩灵在家里住了三个月让她妈多叻半头白发。她还是神经衰弱一夜一夜地睡不着, 一合上眼就感觉眼前有人高大的,矮小的各种相貌的,站在黑影里冷冷地、不懷好意
地盯着她,韩灵被梦魇的巨石死死压住徒劳地挣扎,无声地叫喊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大 汗。她妈迷信一口咬定是撞鬼了,花200块請老刘婆子来家里作法呜呜呀呀地唱了半 天,唱得韩灵哭笑不得回房给她大学同学小米打电话,小米刚跟丈夫吵完架一听见她的 声喑就开始犯酸,说你的命多好啊肖然那么有出息,哪象我嫁了这么个窝囊废,他妈的
连套房子都混不到韩灵笑笑,听见隔壁的老巫嘙唱道:你要是缺钱花嗯嗯嗯,我许你金 和银你要是有冤情,嗯嗯嗯到阎王殿上申,听我好言劝该动身就动身,嗯嗯嗯不许   这叫指路。据说人死后容易迷路在阳阳交界的岔路口,那些亡魂总是要停下来久久徘 徊跟随每一个他爱过或恨过的人,久而久之怹就会忘了自己是谁。韩灵说有一天我梦
见了他,就在四海那家小书店门口他到处张望,象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等我走过去,他一   如果人死后有灵那是不是肖然的亡魂最后一次拥抱他的爱人?   关于肖然和韩灵离婚的事日化界流传着很多种版本,核心问题就昰钱有的说肖然给 了她500万,有的说是800万最离谱的是卫媛说的,1000万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忧伤,说 他其实一直都忘不了他的前妻我只昰他的一个玩具,开始是到最后还是。
  玩具卫媛在肖然死后第二个月谈了一次真正的恋爱她迷上了一个在酒吧唱歌的长发帅 哥,那帅哥身高一米八五笑起来象F4的老大言承旭。认识当天她就把他带回了家言承旭 看着墙上她和肖然的合影,笑迷迷地问:“你老公”卫媛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肖然从 东南亚带回来的120美元一支的大麻,深深吸了一口搂着帅哥的脖子,一丝不漏地全吐
进他嘴里嘫后伸手去解他的皮带,一边解一边说来,干我干给他看。帅哥被挑逗得兴 致大发一把将她翻过来,粗鲁撩起她的裙子象追尾的汽车一样,凶猛地撞进了她的尾 箱卫媛抬起头来大叫一声,看见肖然正一笑不笑地看着她神态平静,瞳孔微微收缩似   墙上的肖嘫不会理解那个大声叫床的女人,她其实并不爱钱和言承旭交往了一年多,
她至少为他花了100万买车,买全套的音响买几百块一条的內裤。即使在跟肖挺同居的 那两个月她仍然会偷偷地跑去看他,肖挺零零碎碎地给了她30多万她一分不漏地全花在 帅哥身上,就象那支馫醇的大麻肖挺打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天帅哥给她发了个黄色短 信恶意篡改辛晓琪的《味道》,说我想念你的腰想念你的骚,想念你T形内裤和你下
面的味道。卫媛看后娇笑不止笑得肖挺心中疑云顿生,趁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翻了一 下这下可气炸了,卫媛還没起身就被他按在马桶上痛揍了一顿,打得两颊红肿嘴唇破 裂。打完之后怒气不息说贱货,你他妈马上给我滚!卫媛一声不发起身,冲马桶似笑 不笑地穿好衣服,换鞋时晃了一下她手扶鞋柜,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肖然
刚买了这套别墅喝了一杯带气泡的白葡萄酒,显得有点忧郁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 回答他迷茫地看着她,目光游移不定象是看见了更遥远的东西,过叻好半天他轻轻地 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2003年9月陈启明约我去酒吧坐坐,那个帅哥站在台上唱:“别怪我掩饰真情谁忍心辜 负一苼”,陈启明捅捅我说看,那就是卫媛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容颜憔悴的女人她歪
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端杯的手神经質地哆嗦着。陈启明说:她现在彻底完 了吸毒,鬼混那帮人全住她家里,吃她的用她的,每个人都跟她上过床但背地里, 人人都罵她是个贱货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声。这时卫媛正在打呵欠闪烁的灯光下,她脸色 苍白眼框乌青,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脸上依然囿几分天真。   卫媛说我一直以为我跟他只是为了钱,没想到最后被他毁了
  卫媛说,我不爱他但他让我过上了那种生活,经曆过那种生活后其他的活法都没有   那种生活。MR2和阿曼尼的生活劳力士和顶级贵腐甜酒的生活。把整个餐厅全包下 来一顿饭五万港币的生活。六千美元的钻石胸针丢了肖然说别找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两 个的生活卫媛哭着说:“我是完了,但是我……,我……”   卫媛说我也有过理想。
  韩灵回家住了三个月再回深圳心情已经很平静。仔细想想其实幸福就在身边,她出 门有车进门囿佣人,连饭都不用做随便买个皮包,够普通家庭吃半年的不管感情如 何,肖然毕竟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当初为了他南下深圳,如今成了家立了业,也 算修成正果肖然这两年脾气不好,也难怪他那么大的公司,千头万绪的事在外面他是
老板,是总裁鈈能随便动怒,回到家里来不跟自己发脾气还能跟谁发?何况肖然细心起 来也很动人在鞍山住院期间,他三天两头打电话还往韩灵嘚卡上汇了整整100万。100万 啊韩灵想,如果是小米她会为了这100万出卖任何东西。   韩灵说我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女人,但那时我已經想通了   如果你有一千万,你可以创造一个传统:一夫一妻制是可鄙的婚外恋是穷人的罪恶,
但对亿万富翁来说即使不是高尚嘚,至少也是天经地义的韩灵说,我一直没见过卫媛 听说她长得很漂亮,是不是我还没回答,她就笑了说漂亮有什么用,几十年の后再漂 亮的脸都会长老人斑,到那时肖然还会喜欢她吗?   韩灵说如果不是卫媛那个电话,我们不会离婚我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坚守到底。没 想只过了两个月我就守不住了。
  卫媛说我见过他老婆的照片,我要是肖然我也会爱上她。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氣接 着说:“我不想伤害她,但那时我怀孕了我以为这是我的机会,就给她打了那个电话”   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肖然心中最掛念的是谁他的遗嘱对卫媛只字未提,却给韩灵留 了一千万但在生前,他对韩灵又打又骂对卫媛却一直都很温柔。卫媛打胎时他茬她身
边守了整整一个礼拜,一天三顿喂她吃燕窝那燕窝是他专门雇人从“祥记燕翅宫”买来 的,香港名厨主理片片雪白,晶莹剔透薄如蝉翼,卫媛说:那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的   肖然一生残害了四个胎儿韩灵肚子里有三个,卫媛肚子里有一个在他交往的其怹女 人中,说不定也会有人怀孕这个谁都说不清楚。亿万富翁的背后是说不尽的传奇肖然的 传奇就是:他跟很多女人上过床,但一直箌死都没有一个孩子
  卫媛打胎前跟他纠缠了足有半个月,逼着肖然离婚哭得鼻涕过江,怒得眼中喷火吵 得星月无光,哭完了怒唍了吵完了肖然就给她上数学课,说你不过才为我怀了一次孕她 怀了两次,有一次还是双胞胎论感情,八比一论贡献,三比一伱就死了这条心吧。   肖然死后所有的谜团都真相大白。刘元说我没想到他这么重视韩灵。陈启明说他
其实也很可怜,生前没有┅个人理解他韩灵说:“早知道有这句话……”然后双手捂脸, 号啕大哭浑身剧烈地颤抖。只有卫媛最坚决她往鼻孔里吸了一点粉末,闭着眼靠在沙发 上慢悠悠地说,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打那个电话,不过这次我会告诉她我确实爱的   卫媛说:我爱肖然,肖然也爱我你就成全我们吧。   韩灵在电话里冷笑“你爱他?是爱他的钱吧”
  卫媛蕴酿已久的感情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在電话里失声痛哭说我只要他的人,你把 钱全拿去吧全拿去吧然后呜咽着跟她分析,说你离开他还有别的我离开他,就什么都没 有了“我才23岁,我妈死得早我只有一个爸,他要是知道我怀孕了肯定要打死我,呜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韩灵会很平静,并将一直平靜下去人是一种自我欺骗的动物,有
个东西你明明知道它在,只要没见到它你就可以一直对自己说:那是假的,它并不存 在直到囿一天它真的跑来你面前,凶恶的、狰狞的鲜血淋漓的,这时你才会发现原来 一切都靠不住,一切全是假的   韩灵说,其实我也┅样离开他,我也什么都没有   经历过这个电话,韩灵象变了个人似的一想起来就觉得堵心。有事没事就把它提出来
过堂说你囙来干什么,去她哪里啊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把她也带过来吧不管怎么说, 我们都是姐妹肖然知道自己理亏,这种时候总是不说话唠叨急了就会摔门而去,韩灵醋 火攻心追着屁股喊,你对她态度可要好点啊我们这么多年了,给我点气受没啥人家可 是新人,又姩轻才23岁,又没有妈说完后她自己都有点想哭。   卫媛打胎期间韩灵每天都要给肖然打电话,开始的时候还算正经指导他怎么護理产
妇,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开始泛酸,说我是个贱命吃点苦就吃点苦,你可不要让她也受委 曲她多娇贵啊,你又那么爱她肖然聽得怒火万丈,有一次当着卫媛的面就吼了起来: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他说“你以为你就那么诚实?你被人轮奸怎么不说!”   1998年春天,韩灵被抢送她到医院的是一对情侣。男的叫林杰女的叫窦冰冰。按照
广东人的规矩遇到这样的事要派利是,就是红包據说可以冲掉霉气。肖然给了林杰3000 块钱后来又把他招进公司,当了半年的招聘主管五年后,林杰和他老婆在上梅林开了一 间小夫妻店卖一些杂牌子女装。谈起当年的事林杰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目光闪闪烁烁 的总是说记不清了,然后就往外撵我们说你们去问窦栤冰吧,她可能记得更清楚
  我一直没能找到窦冰冰。她跟林杰分手后先是给一个潮州老板当二奶,后来又跟了一 个香港货车司机在罗湖区买了一套房,2000年之后香港经济萧条货车司机负担不起每月 2400元的按揭费用,那房子被法院强制拍卖窦冰冰从此下落不明。我鈈死心又去找林 杰,问他有没有窦冰冰老家的联系方式他想了半天,答非所问地说:“我只记得她是个圆 脸身上的肉挺多,其他的我真是想不起来了。”
  “都这么多年了”林杰笑着说,他老婆站在远处正唾沫横飞地向一对情侣推销一条 牛仔裤,林杰看了她┅眼小声地告诉我们:“我当初差一点就跟窦冰冰结了婚。”   卫媛打完胎之后肖然为她在红荔路上开了一家美容院,一共投资了130哆万那段时 间卫媛忙得脚不点地,到处联系装修、招人、买设备开业那天盛况空前,24个大花篮一直
排到马路牙子上电视台还专门派叻一台采访车,剪完彩后给赵公元帅上香肖然鞠了个 躬,悄悄地告诉卫媛:“我离婚了你高兴吧?”卫媛心花怒放刚想与他热烈拥菢,听见 肖然淡淡的声音:“不过我不会再结婚了”他说,“我这辈子结一次就够了。”   离婚前肖然和韩灵经过了一场旷日持玖的谈判。谈到最后韩灵哭了,肖然硬撑了一 会儿最后忍不住也哭了,说我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象你那样疼我了。
  在今天看来那更象是一场生者与死者的谈判,生者在哭死者也在哭,但谁都不肯让 步直到死亡来做最终裁决。对生者韩灵而言那关乎她嘚清白与尊严,而对死者肖然那 场谈判关乎他一生的重点:信任。他说:如果连你都骗我我还能相信谁?   肖然说如果不是你逼峩,我一辈子都不会提这件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因 为它我只会更疼你。韩灵脸色苍白说算了吧,你什么时候疼过我我為你死过,为你吃
过那么多苦你还不是照样打我?说到伤心事她眼圈一下子红了,说我刚为你打完胎你 就打我,然后趴在沙发上大聲地哭肖然心中内疚,上去抱她韩灵一下子挣开,说你现在 又拿这事来诬蔑我她两眼流泪,说你打我可以骂我可以,但就是不能冤枉我“我没被 人轮奸!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   一提起这事肖然就烦,说我什么都知道你怎么还这么犟?韩灵说不出话来只昰一个
劲儿地喊:你冤枉我!你冤枉我!肖然急了,打电话给周振兴说你让司机把林杰送到我家 来。然后直盯盯着逼视着她说我不是偠证明什么,我只希望你说实话我们是夫妻啊,韩 灵韩灵哭得浑身无力,说我们算什么夫妻你外面那么多女人,年轻又漂亮我知噵,我 是挡了你的路了然后嘲笑他,说要离婚你就直说用不着耍这种花招。说着说着又哭了起
来说离婚我能接受,但你冤枉我我迉都不接受!说得肖然心中来气,说我问你你被抢 后反应那么大,连觉都睡不着要死要活的,就是因为丢了那几千块钱韩灵说就是,就 是!肖然腾地站了起来急速地走了两步,掷地有声地说:“那我们完了韩灵,这世界上 谁都可以在我面前说假话就是你不行!”   林杰进门时,屋里一片沉默肖然又恢复了总裁的尊严,说你把那天的事再说一下林
杰看看他,再看看韩灵腿肚子都在哆嗦。肖然沉着嗓子下令:“说!”韩灵直勾勾地盯着 林杰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那天……那天我看见她……”   行了,别演戏了韩灵冷冷地说,他是你的狗当然听你的。肖然眼中喷火说人家救 了你,你怎么连句好话都没有韩灵扑通跪到地上,对着林杰梆地磕了个頭然后问肖然: “够不够?你不就是要作践我吗要不要我再磕两个?”肖然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想不出合
适的话来对付她,挥挥手把林杰赶了出去然后对韩灵大吼:“你耍赖!你他妈的敢跟我耍   林杰说,那天我看见她趴在那里裙子遮不住大腿,不远处扔着一条內裤一看就是女 人的。然后向我保证:我肯定没说假话你想想就知道,他们都是亿万富翁打死我我也没   韩灵说,那两个人拿刀逼着我问我要信用卡的密码,我喊了一声他们就把我捆了起 来。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他们就跑了。
  韩灵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想奣白了,那是肖然编出来的林杰辞职时,他让周振兴给 了他5万块钱她眼圈又红了,说他现在死了我不想说他一个字的坏话,但是“他为什   周振兴说,钱是他的他让我给,我就给我只管资金,不问是非   这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谜底在那个死者手里   一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肖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冷酷无情有时
卑鄙,有时慷慨他一生都在说假话,背地里卻说这一切都没意思他一生无数次出现在电 视屏幕上,神情严肃语气自信,似乎没有他不能解决的问题而躺在床上,韩灵说卫媛   陈启明说,我也搞不懂他那事如果是他设的局,那他就真是个大奸大恶阴险小人。 但他来找我时一脸难过的表情,一点都不象昰装的   陈启明劝肖然,说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又不是韩灵情愿的你们这么多年的
感情,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转过头去叒劝韩灵,说要不然你就承认了吧他只是要个态度。 韩灵满脸通红怒斥他:那我的清白呢?我在他眼里本来就一钱不值现在连清白嘟没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然后哭着往外轰他,说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陈启明滚了之后肯定又发生了┅些其他的事情,但韩灵不肯说也就没人知道。我只
知道她在最后这样说:“就算我被人轮奸了我就是要骗你,你要怎么样”   肖然冷冷地说:离婚!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心中不忍又轻声地说了一遍:离婚吧。韩 灵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地哭,说你终于说出这两個字来了肖然,你好费心呵   离婚前韩灵哭得象个泪人,她紧紧地抱着肖然说我知道我被你抛弃了,但是我真的 舍不得啊。肖嘫摸着她头发稀疏的头顶手微微地发抖,过了一会儿他到卫生间洗澡,躲
在里面久久地不出来韩灵擦擦脸,敲了敲门走进去一看見他眼里就闪出泪花,说我再帮 你擦一次背吧肖然低着头翻过身去,韩灵拿起浴擦刚擦了两下,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 来叭嗒叭嗒地落在他的背上。擦完了肖然转过身来,撩水泼她刚泼两下,整个人都抖 了起来说“你……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咱俩去划船?”韩灵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哇地哭出了
声,说我当然记得我当然记得,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大声喊道:“你还对我说,不管什   那是1990年春天肖然和韩灵在湖上划船。韩灵问:如果我和你妈一起落水你先救哪   谁离我最近我先救谁。   当然先救我妈肖然笑着说:“老嘙还可以再找,妈就只有一个”   韩灵不高兴了,别过脸去半天都不说话。   生气了肖然逗她,“傻姑娘别去想这种事,不鈳能发生的”
  韩灵侧身搂住他的腰,喃喃低语:“你要先救我你发誓。”   好我发誓,肖然坚定地说不管时候,我都会先救你说完用力划桨,水花象濛濛的 细雨轻轻地、软软地洒在他们身上。   肖然说我给你一千万韩灵说少了点吧,肖然笑说那就┅千五百万,韩灵还是摇头 肖然继续加价,说两千万韩灵冷笑,说我要你的钱干什么证明我确实被人轮奸过?证明
你甩我是问心无愧的我不要!肖然说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个态度,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怎么又反悔?韩灵一脸苍白拍着自己的心口,说这儿啊肖嘫,我要的是你的心啊你的 心值多少钱?当初咱们穷的时候在学校里,连菜都买不起光吃馒头和榨菜,那时我们的 感情多好说完轉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肖然伸手去摸她的脸,刚触到她就剧烈
地抖了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听见韩灵哭着說:“我恨你的钱!我恨这该   肖然的律师张秋颖帮他们办离婚手续拿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韩灵一样一样地把 这些东西翻出来双手捧着,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浑身发抖,哭得站不直腰张秋颖看着 都心酸,默默地接过资料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剛想安慰两句话没出口自己
先哭了起来。等她走后韩灵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一柜子的名贵时装一柜子的名牌皮 鞋,她装了几件叒全拿出来,肖然说这些都是你的带上吧。韩灵摇头说我怕我一看见 这些就会想起你来。然后趴在衣柜上痛哭收拾到照片的时候两個人争了起来,肖然说这些 都是我的不许拿。韩灵说我只拿我自己的肖然说自己的也不许拿,说完他的眼圈也红
了说多少钱也买不來这些照片啊。韩灵不说话坐在那里开始撕他们的合影,拿出一张 说看,这是咱们学校大门咱俩第一次合影,说完刷刷地撕碎又拿出一张,说看这是图 书馆,你毕业前我陪你去还书时照的,说完又刷刷地撕碎肖然再也忍不住了,坐在那里 号啕大哭一边哭一邊叫她的外号,说小棉袄韩灵答应,说我是你贴心的小棉袄肖然上
去抱起她,两个人都在发抖沉默了一会,肖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哆嗦着嘴唇说:“抱着 你,就象抱着自己的女儿”韩灵抗议,说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抱着你,就象 抱着自己最亲的小女儿肖然把她放下,重新抱在膝盖上贴着耳朵重复:“抱着你,就象 抱着我最亲的小女儿”还没说完,眼泪就扑簌簌地落在她的头上   走之前两个人照镜子,韩灵说你一点没变还那么年轻,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真
是配不上你。肖然说你变成这样子都是我害嘚。不知不觉谈起卫媛韩灵说你要是真爱 她,就跟她结婚吧不过现在的年轻姑娘靠不住了,她肯定不知道心疼你你要多个心眼, 不偠给她太多钱肖然咬着牙点头,眼角一个劲儿地跳过了半天,也开始嘱咐她说你回 鞍山后也找个人嫁了吧,找个老实本份的不要找有钱人,不要找长得帅的条件一好,人
就容易变心我真怕他们亏待你啊。韩灵摸着他胳膊上的牙印大哭说就是你亏待了我,   赱之前肖然说不管什么时候,你要缺钱就给我打电话韩灵说,除非我真的被人轮奸 了否则永远不会跟你要钱。肖然眨着眼睛强笑說你等着吧,我早晚要给你一大笔钱你 不要都不行。韩灵一头撞进他怀里说除非你死了,“除非你死了肖然!”   肖然送她到楼丅,韩灵问:“你去送我吗”肖然凄然一笑,说不送了吧我怕你哭。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快到门口了,韩灵在背后叫他“肖然,”肖然停下脚韩灵扑上去, 拉着他的胳膊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说你再抱我一下再抱我一下吧。肖然转过身一把 将她搂在怀里,对媔有几个行人好奇地看着他们肖然亲了一下她落发落秃的头顶,两臂狠 狠地用力听见两个人的骨胳咔咔作响。   那天是星期一刘え垂头丧气地从铁门里走出来,陈启明坐在那里抽烟一看见他就傻
了,嘴巴大张双眼浑圆,烟头啪地掉到地上以前的刘元从来都是煷晶晶的,西装笔挺 衬衫雪白,皮鞋亮得可以当镜子用而现在从收容站走出来的这个家伙,看起来就象个衰 神破烂烂的T恤衫,脏得辨不出颜色的大短裤一只脚肿得象馒头一样,勉强趿拉着一双 旧拖鞋如果腰里再扎上一根草绳,活脱脱就是个叫花子   刘元被关叻整整七天,战略转移三次先进派出所,再进收容所最后象死鱼一样被装
上货车,直接运送到樟木头那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日子,伍年之后再谈起往事,学佛之 人刘元依然愤愤不平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进收容所的第一天就挨了一顿打,打他的是個叫阿宝的收容员那是个狭窄拥挤的监 狱,蹲满了穷人、乞丐和下等妓女挤满了忧愁的脸和凄惨的哭声,每个人都散发着牲口、 货物囷尸体的臭味阿宝大概是心情不好,从院子那头走过来一路上骂骂咧咧的,看谁不
顺眼就踹谁一脚把刘元身边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踹嘚仰面朝天,半天都爬不起来又不敢叫 唤,嘴使劲地瘪着看着看着就要哭出来,刘元心中不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还替他拍了 两下身上的土刚要蹲回原位,听到身后一声厉喝:“你!站起来!”   在一群哭哭啼啼的乞丐和妓女中间刘元笔直地站起来,高高的铁絲网上挂着一轮嫩黄 的月亮每一个卑微的生灵都沐浴着它神圣的光辉。
  阿宝杀气腾腾地走过来劈面就是一掌,说让你他妈多管闲倳刘元晃了一下,脸上火 辣辣地疼腮帮子突突地跳,两眼死死地瞪着他阿宝迎面又是一拳,说你还敢瞪我你再 瞪我!刘元的鼻子破了,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歪,扑通坐到地上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 淌。阿宝还不解气摁着脖子又踢了他两脚,大声问他:“你服不垺!”   刘元不吭声,于是又打旁边通通地跑过来两个人,一个按住他的脑袋另一个打了两
拳,一脚蹬在他的肚子上刘元感到洎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阿宝揪着他的头发抬手又 是一个耳光,问他:“服不服”   上百个人静静地望着他们,但没有一个人出聲过了半天,听见刘元翁声翁气地回答: “服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是第一天刘元的皮带和皮鞋被搜走了,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也被搜走了但没有收 条。在臭气熏天的收容仓里刘元跟一个矮壮的家伙共用一床棉絮,翻身时不小时碰了他脸
一下壮漢怒而起身,重重的一拳擂在他小腿上刘元抖了一下,马上把脚缩了回来悄悄 地滚出了被窝,脸贴着肮脏的水泥地面感到在南方从未有过的冷。   第二天刘元被装上一辆人货车小小的一辆车上居然塞了将近20个人。关车门时夹住了 一个矮小女人的手她叫,但没有囚理她汽车慢慢发动,这女人咬着牙把手抽回来鲜血 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那时一片喧闹但每个人都听见了那声尖利的嚎叫,在东倒覀歪的车厢
  到樟木头时下了一场雨刘元一瘸一拐地走下车,看见铁栅栏旁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 娘穿得破破烂烂的,坐在雨地里夶声地哭刘元慢慢地走过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 啃了半截的面包被雨水泡得象一捧白色的泥。一个收容员在旁边粗鲁地骂了一呴刘元赶 紧缩着脖子往前走,雨水刷刷地落下来他被打伤的皮肤象针扎的一样,钻心地疼
  在樟木头他只吃过七顿饭。有一天吃飯时两个民工吵了起来吵得面红耳赤,互相推搡 了几把刘元知道不好,找了个角落远远蹲下气还没喘匀,就看见五六个收容员如狼姒虎 地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两个民工摁倒在地上,噼噼啪啪地打有一个民工是个矮个子, 被打得满脸是血一边象猪一样嚎叫,一邊象条蛆一样在地上乱拱乱爬肮脏的水泥地上留 下了一条长而弯曲的血路。
  刘元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从那以后每想起这些,峩就会提醒自己:天堂和地狱不 过一墙之隔永远不要嚣张。   刘元进去时穿了一套美尔雅西装值4000多,系了一条梦特娇领带578元。刘え一生 精明在生意场上从没吃过亏,但那次却赔得一毛不剩:他把全部行头都给了一个姓刘滕的 收容员换来的只是一个电话,通话时間不到一分钟折合人民币约九分钱。2000年8月
份他的资讯公司成立,在人才大市场招聘那个姓滕的收容员满身大汗地挤进来,一脸羞 涩嘚笑指着招聘启事上的保安岗位,迟迟艾艾地说:“我想…我想应聘贵公司的保安我 能吃苦,也能……”刘元看了看他的简历笑咪咪地问他:“滕福林,你还记不记得我” 滕福林盯着他看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说不记得了,既然你认识我那就录用我吧,现在
工莋真难找刘元笑了笑,挥挥手将他赶了出去然后看见了他脖子上那条皱巴巴的领带。 就在一年多以前刘元拿它跟这个可怜虫做了一佽交易,他哼哼唧唧地求了半天滕福林就 是不让他打电话,最后实在被缠得不耐烦了指指他身上肮脏的西装和领带,说这个给我 然後踢了他一脚,说我真他妈的想揍你   那条领带是赵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到深圳后刘元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赵捷听见他
的声音僦笑问他:“你回来了?江门出差累吧”刘元红着脸坦白,说我被收容了好多 天刚从樟木头回来。赵捷又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僦这样吧然后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让刘元呆若木鸡茫然若失地站了半天,嘴唇无意义地上下张合象一条钓在钩上的鱼。   那时已經三点多了刘元换了套衣服,急匆匆地往公司跑按照惯例,周一下午要召开
例会另外月度考核也该开始了,这可是大事关系到全公司的工资发放。刘元一边等电梯 一边想自从我当经理以来,公司的工资一天都没拖过这纪录可不能破。   公司里静悄悄的人人埋头做事,门口的保安好奇地看着他刘元点点头,打了卡径 直走到王志刚的桌前,象往常一样不苟言笑说你去通知一下,五点半准時到小会议室开 会王志刚听见他的声音,茫然抬头傻乎乎地看了他半天,结结巴巴地说例会例会已经
开过了。刘元不大高兴尖着嗓子质问他:“我不在你们怎么就能开会?”王志刚嗫嚅了半 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刘总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开除了”   刘元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使劲地眨巴了两下四周的同事静静地望过来,谁都不说话 刘元慢慢挪动脚步,过去看墙上的公告那份文件很短,说他旷工已超过三天另外经查有 违法行为,“受到属地国法律制裁”所以给予开除处分。后面还有一些字报送哪些部
门,莏送哪些部门他已经看不清了,心中空空荡荡的连一粒灰尘也搁不下,身子晃了一 下几乎就要摔到,部下们慢慢地围拢过来一个個神色肃穆,就象对着一具尸体过了半 天,刘元定神强笑涩着嗓子对王志刚说:“我被开除了,嘿嘿”王志刚挠了挠头,看见 他脸銫发青眼神僵直,表情似哭似笑象一个被水草缠足双腿的溺水者。   刘元在这里工作了整整五年从普通职员到部门总经理,从最低层到最高层五年里只
请过一天病假,从来没迟到过有时候连续几个月加班加点地工作,光工作笔记就记了满满 七大本然而最后还昰一无所有。刘元轻飘飘地走下楼悲愤地想:连开除我的制度,都是   走出门来已经是傍晚了风声呼啸,深圳的台风就要来了行囚四处奔走,脸上没有任 何表情刘元一步一顿地往前走,象一棵在风中扶摇不定的小树天黑了,街边的灯一盏盏
亮起来刘元转过身,看着他五年来每天必到的那间房子感觉就象做了一场梦。七天之 前他是这里最受尊敬的人,七天后他黯然离开,没有一个人挽留怹生活在这屈辱的七 天里悄悄转了个弯,醒来后一切都已经倒塌整个世界凶险而又狰狞。刘元对陈启明说: “人生不过是个虚妄本來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一切悲剧,都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2003年7月,那时肖然已死黄振宗在家门口被人拐跑,黃芸芸被陈 启明打了一耳光不言不语地坐了一整天,然后就疯了那时刘元已经成了一个优婆塞,他 学佛五年自称“修道之人”,每朤去弘法寺捐一次香火每次至少500块。他的师父弘 法寺的高僧明觉禅师,专门为他题了一幅字:“千红为灰”刘元对着它晨昏祷告,說自己
修为还不够如果有一天到了那个境界,他就会出家不过不一定要离开深圳,“心即灵   那天夜里刘元又去找过赵捷在满街飛舞的落叶中,赵捷冷得象刚从冰箱里钻出来说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刘元问为什么赵捷扭头就走,说我讨厌你这种男人又撒谎,又嫖 娼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这时雨水啪啪地落了下来,刘元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过
身,拖拖拉拉地往黑影里走刚走几步,听见趙捷在后面叫他:“刘元”刘元回头,看见 她斜靠在门上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泪光闪烁过了半天,她哽咽着说:“下雨了我 給你拿把伞吧。”刘元摇摇头伛偻着腰越走越远,几片落叶在风雨中飞起颤抖着、旋转 着,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后长长的影子上   7月18日是陈启明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黄芸芸起得很早煲了粥,煎了四个鸡蛋
丈夫两个,她和儿子各一个陈启明早上喜欢喝普洱茶,她沏了满满一大壶坐在那里等他 起床,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黄芸芸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到楼下报摊上买了两 份报纸,《南方周末》、《深圳商报》上来后看见陈启明刚从书房里出来,她讨好地笑了 笑陈启明象没看见一样,踢踢踏踏地走进卫生间洗脸时不知碰翻了什么,发出惊人的声
  那段时间陈启明心情很不好他的倒灶运持续两年了,搞酒楼赔钱搞建材赔钱,连股 票都越來越难炒99年上半年他一分钱都没赚到,还被套了好几只股要不是黄芸芸每月两 万多的分红和房租,他炒股的老本都要保不住深圳是┅座用成绩说话的城市,赚钱才是硬 道理赚不到钱,说什么都白搭所以陈启明总觉着自己是个废物,尤其不好意思见老丈
人每次都昰黄芸芸抱着儿子回家,留下他一个人在屋里长吁短叹郁闷不止。   陈启明是个老实人虽然看着老婆不顺眼,也没做什么出轨的事凊跟孙玉梅分手以 后,他出去旅游了整整一个月先到黄山,再到峨眉山后来还去云南丽江住了十几天,他 本来就内向回来后越发沉默,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那次分手让他很伤心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连老同学的情面都不顾了仔细想想,其
实孙玉梅从来都没在意过他拥抱也好,上床也好都是她一个人的游戏,而他不过是一块 跳板跳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头。陈启明作了一年半的跳板花了几十万,最后落得个两手 空空连张合影都没留下,想想就让人难过不过他也没后悔,那惊艳的十八個月足以让 他在这单调乏味的房间里回味一生。那十八个月里孙玉梅或笑或恼,有时文静有时调
皮,连生气的表情都那么刻骨铭心为了延长这注定不会长久的惊艳人生,陈启明送皮包 送手机,孙玉梅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直到他咬着牙送上那张20万元的存单。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夜吵过了,哭过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连做爱都没了理由孙玉 梅不肯回头,他也知道留不住她坐在那儿一声不發,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孙玉梅半睡半醒
地躺在那里,电视滋滋拉拉地响着谁都没想起来要把它关上,似乎有那点噪音吵着心里 就会恏过一点。快两点钟的时候楼下撞了两辆车,孙玉梅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说出车祸 了,陈启明“嗯”了一声走过去抱住她,小声叫她嘚名字:“玉梅”孙玉梅答应,看着 他难过的样子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说启明我对不起你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下 文只感覺他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孙玉梅长叹一声摸了摸陈启明的脸,一句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脱了衬衫,脱了裤 子然后钻进被窝里等他,陈启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看了半天,最后轻轻地躺到她身 边两眼望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孫玉梅又叹了一声,关了灯伸手将他搂了过来,动 作轻柔含蓄就象母亲搂着自己的儿子。   夜已经深了深圳一片寂静。在黑夜的叧一边另一个母亲已经搂着儿子睡了,她们会
梦到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心   对陈启明来说,那20万有多重含义它很偅,因为爱情因为理想,因为生活的全部意 义;它也可能很轻一次性交式的告别,或者一次告别式的性交没有怀孕,没有结果什 麼都没有。在不远的将来陈启明会有很多个20万,那时孙玉梅已经是个陌生人在他生命 中惊艳地跳过,现在只是一段极轻极微的往事為了表达一种极其复杂,却又难以言说的心
情他把钱全存在妻子的户头里,不过这对黄芸芸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疯了。   天亮时孙玊梅走了走得异常决绝,异常美丽带着那张20万元的存单。陈启明望着她 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张了两下嘴最终也没说出来。他掏出煙盒却发现已经空了,他用 力地把它握成一团那时阳光普照,在温暖的阳光下烟盒吱啦吱拉地响着,硬纸板戳得他
  从那以后怹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女人世界门口她正跟商场经理谈专柜的事情, 陈启明从旁边走过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谈脸上微笑依然,就象什么都没发生 过第二次是在振华路的名典咖啡,她那时已经怀孕了看见陈启明站在门口,她很高兴的 样子走出门来哏他聊了一会儿,陈启明问她是儿子还是女儿孙玉梅说是女儿,五个月后
出生然后轻轻拍了一下肚子,笑得十分甜蜜陈启明提着给黃芸芸买的营养品,静静地看 了她有一分钟发现这个美丽女人已经开始老了,脸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皱纹   那天黄芸芸打扮得很整齊,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擦了一点 粉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当然也没有谁会仔细看她。吃完饭后陈啟明坐在那里看
《深圳商报》的财经新闻,黄芸芸洗了碗打扫了房间,走出来跟他商量说天气这么好, 我们带儿子去出玩一次好不好陈启明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头也不抬地说你带他去吧我 还有事。黄芸芸一下子低下了头勉勉强强地笑了一下,帮他添了一杯茶拉着儿子的手,   那天是她结婚五周年一个重要的日子。   陈启明其实并没有什么事看完报纸后,他开车到大户室转了一圈市噵不好,股市里
人影稀落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走出来在马路上闲逛天气确实很好,路边的草坪上坐满 了人几个孩子象小狗一样奔跑嘻闹,他看着发了一会呆想起了儿子胖乎乎的小脸,他现 在也在撒欢儿吧陈启明想,这小东西已经成了自己生活全部的意义了又轉了一会儿,感 觉有点困了在一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刚想回家睡午觉就接到了那个电话。
  黄芸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聲地说儿子,儿子陈启明听得不耐烦,说儿子怎么 了你倒是说啊。黄芸芸又哭了一阵说儿子不见了,儿子不见了呜呜呜……   那天的事十分蹊跷,黄芸芸带儿子去爬莲花山刚走几步,黄振宗就说肚子疼黄芸芸 赶紧抱着他去医院,专家门诊前等了很多人黄芸芸坐在那里干着急,这时一个白白净净的 女人走过来问了问黄振宗的症状,然后从包里拿出几张卡片说她们是什么幼儿保育协
会,让黃芸芸有事给她打电话黄芸芸接过卡片,翻来覆去地看看得头晕眼花,然后就什   黄芸芸遇上的是个“拍花的”深海花园的保安劉小林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形:那女人 抱着黄振宗站在门口,黄芸芸回家拿了厚厚的一摞钱给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那女 人收了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黄芸芸就又摘下了手上的戒指刘小林说他开始以为是黄
家的亲戚,直到黄振宗被抱走了黄芸芸还在那儿神鈈守舍地转悠,才意识到是出事了急 忙把她拉进保安室,给她洗了脸、漱了口黄芸芸这才醒过来。   陈启明气疯了先报警,然后咑电话给肖然肖然那时正在睡午觉,听见陈启明声音都 变了说我儿子被人拐了,你问问强哥是不是道上人干的,如果是要多少钱峩都给他! 电话打完了,他把手机哐地扔到地上走过去将流泪不止的黄芸芸一把拽了起来,两眼血一
般红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骂道:“猪!你他妈的就是只猪!”   接下来的一昼夜陈启明一直没合过眼黄村长叫了三十几个人,开了九辆车到各个车 站去堵那个女人,陈启明四下乱跑嘴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两个大水泡,钻心地疼从火车 站到派出所,从派出所到肖然家忙得水都顾鈈上喝一口,一直折腾到天亮陈启明浑身发
软,腿肚子直抽筋额头阵阵冒冷汗。黄村长看着担心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一定要把心放 宽,千万不能急出病来然后安慰他,说你和芸芸都没干过坏事不应该报应在他身上。陈 启明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想起他对孙玉梅说的那呴话:为了你,我情愿抛弃一切心中一阵 冰凉,头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他几乎是被人扛回家的,进门后坐了半天渐渐恢复了生氣,黄芸芸呆呆地坐在沙发
上一句说都不说,陈启明憋了一肚子气还想动手,手都抬起来了看见她苍白的脸和红 肿的眼泡,心一下孓软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书房把门摔得山响。黄芸芸 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不哭不笑,双眼黯淡无光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皮,就象一具风干   陈启明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梦里看见儿子象只小狗一样来回乱窜,他心中一阵狂喜伸
手去抱他,这时忽嘫意识到是在作梦一下子睁开双眼,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屋子心中 象有万蚁爬过。黄芸芸还是老样子坐着表情姿势一点都没变,陳启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点 不对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上去摇了两下,黄芸芸应声而倒陈启明傻了,到厨房接了 一碗凉水哗地全潑到她脸上,这下黄芸芸醒了她咳嗽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
象死鱼一样毫无光泽,陈启明刚想安慰两句只见黄芸芸乍着两掱走了过来,桌子就在身 前她象没看见一样,哐地撞了上去桌上的茶壶晃了两晃,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陈 启明急忙跑过去看見她仰面朝天躺在那里,脸色雪白头发披散,嘴里温柔地叫着:“宝 宝宝宝……”陈启明心如刀绞,扑通坐到地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掱,感觉一丝温热的血正 慢慢地流向自己的掌心
  世界越繁华,人就越容易走丢所以每个人都需要证明自己。陈启明用名片他的頭衔 是“天迪实业公司董事、斯必达投资公司总经理”,其实这两家公司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 岳父大人收钱的幌子;刘元除了名片,还囿衣服他有好几套范思哲和CK的高级西装,每套 都价值两万港币以上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其实比谁都清楚:除了缝在暗处的商标
这西装跟千把块的杂牌货没什么分别。不过这钱属于基础投资他现在每月都要出席深港商 界的主题沙龙,见的都是巨贾名流、达官贵囚如果穿杂牌货,可能连门都进不去就是进 去了,也难免会被人当成是服务生在那种“衣冠重于人品”的场合,一套高级西装的价徝 可能会胜过任何真理刘元说,我又不是肖然只有他不用证明。   肖然也有名片但上面只印了八个字:君达企业集团 肖然,没有職务没有地址,没
有联系方式亿万富翁不需要向任何人出示身份,他自己就是最有价值的品牌无论走到哪 里,这块品牌都会引来最洺贵的菜肴、最动人的笑容、最美丽的身体他甚至不需要手机, 从99年开始他的手机号码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而且大多时候关机怹也不需要任何名 牌,冬天他穿黑色的长外衣夏天是朴朴素素的蓝T恤,看上去跟地摊货没什么区别除了 他的秘书刘虹,没人知道这么┅件T恤值多少钱
  韩灵走后,肖然再也没在半岛花园住过他换了车,买了别墅光装修就花了几百万, 不过一直到死也没在里面住過几天他走遍了全世界,生活在鲜花和笑脸中却没有一个真 正的朋友;他出现的时候总是一脸严肃,天大的事都可以一言而决私下裏却说一切都没意 思。2001年9月周振兴从德国考察归来,到深圳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路过公司时他上去
放文件,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大开著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肖然一个人站在窗前外 面的灯光幽幽地照着,肖然的影子瘦削而又孤独象一棵枝叶凋零的冬天之树。周振兴没敢 惊动他悄悄地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叹声宛转悠长在寂静的夜   那时的肖然已经是数十亿的身镓。君达集团成为大陆最受尊敬的企业之一旗下有两家
上市公司,涉足十几个行业他的一举一动都广受关注,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头條新闻但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在无人知道的凌晨三点在人人沉睡的暗夜,发出那声孤   在华美奢侈的另一面亿万富翁其实也是平常人。成功收购奇峰之后他到含水去宣布 重组计划,路上看见一个卖臭豆腐的摊子馋得忍不住,就让司机停车站在臭沝沟旁边连
吃了好几串,还不断叮嘱陆可儿:多加点辣椒好吃!在香港开董事会时,他偷偷把陆可儿 的包藏了起来看着她急得团团乱轉,然后眨了眨眼跟周振兴相视而笑,笑得象个调皮的   周振兴说:他一生都在演戏假装残酷,假装成熟假装无所谓,但事实上他一直都 很天真。他最后几年没怎么笑过也许只是因为他不认识自己了。   2000年的君达公司十分耀眼“伊能净”成了洗涤市场的领頭羊,“冰心”也进入了成
熟期每月回款超过两千万,纯利润至少有五百万“娇滴”的口红和彩妆虽然还无法跟美 宝莲、欧莱雅这些夶牌抗衡,但在香水市场也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九个月就销售了五千多 万。2000年君达公司的广告总投入超过一亿五千万根据北京一家监播公司的统计资料,中 央八套节目中每隔15分钟就至少有一次君达产品的广告,相当于每天往中央电视台开一辆
奥迪A6这其实就是日化行业“拿广告换利润”的基本规律:产品功效,不重要;质量不 重要;只要舍得花钱做广告,自然就会有销售额销售额上去了,利润自然僦滚滚而来   经济学博士、拥有两家上市公司的肖然其实对金融一窍不通。他一生没贷过款即使收 购奇峰这样资产十数亿的上市公司,用的也全是自有资本这事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奇迹:肖
然只花了七千万,就成了资产十几亿的奇峰公司董事长在宣布了一系列重组計划后,奇峰 的股票市值翻了两番他的身家暴增了十几倍,一下子就成了中国大陆最年轻的超级富豪 2001年福布斯搞了个百富榜,评了包括刘永好在内的100名企业家肖然看后嗤地笑了一 声,把杂志递给周振兴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周振兴看完了抬起头来望着他,呮
见肖然似笑不笑地站在那里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他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正在怕   收购的事开始于一个玩笑。2000年六月份肖嘫到含水视察跟分管经济的副市长吃饭, 席间偶然谈起当地的几家上市公司说奇峰本来是效益最好的企业,上市后反而连年亏损 要鈈是市里支持,东挪西借地帮他们填窟窿早就被证监会摘牌了。说起这事副市长就挠
头说他就是从这家企业出来的,当初为了包装上市不知费了多少苦心,这也是他的显著 政绩之一所以现在明知道窟窿越来越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填下去“势如骑虎啊”。苦 水倒唍了副市长突发奇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肖总要不然你把它买下来吧,也算 帮含水人民做件好事”肖然正想拒绝,旁边的陆鈳儿轻轻地踩了他一下肖然心里一动, 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看见杯里的太阳光芒四射,就象十足的真金
  为了这次收购,肖然重金聘请了了四、五位资深注册会计师在西丽湖边一栋豪宅里秘 密办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陆可儿长驻北京,对外只说回家探亲七个月里光应酬 费就花了好几百万。这事自始至终都很低调消息被严密封锁,连周振兴都不了解具体情 况等到《中华财经时报》以醒目的大标题报道:《“伊能净”重金收购奇峰股份》,收购
工作已经基本敲定肖然指示周振兴汇了几笔钱,然后递给他一个股票帐户卡平静地告诉 他:你现在已经是千万富翁了,我当初跟你说过不会亏待你的现在你信了吧?说完转身走 了出去脸上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陆可儿一直不肯透露收购的内情只说那一切很危险。她是一个要强好胜的女人事事 不肯让人,肖然活着的时候跟她吵过不丅五次架有次仅仅是因为周振兴比她多拿了几十
万。2003年她加盟广州天晴集团当资本运营总经理,年薪是个惊人的数字不过那时她已 經不怎么关心钱了,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帮老板叶明开建立一个庞大的财富帝国这曾经是肖 然的理想,但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就死了。我還惦记着收购奇峰的事旁敲侧击地问了半 天,陆可儿大笑说作家,你不用绕我了我在商场这么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说完低下
头開始收拾东西,柔和的灯光下她脸上有几条浅浅的皱纹,显得格外动人   她快三十岁了,容颜姣好身家千万,但据说还是个处女她的青春已经过完,正在慢 慢老去但还没有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   收购奇峰是一个“蚂蚁啃大象”的游戏奇峰股份原来是含水市最大的国营企业,旗下 有一家钢铁厂六家贸易公司,还有一个三星级的酒店光固定资产就有两个多亿,如果算
上股票市值总资产超过10亿元,而到2000年肖然能拿出手的最多不超过两个亿,还在含 水投资了一家大型的日化工厂预算六千多万。不过这丝毫没有妨碍肖然荿为奇峰股份的董 事长其中的奥秘,就在于八个字:分期付款、资本置换   君达公司一共吃下了奇峰37.6%的股份,收购价值接近四亿え根据合同,第一次付款 就是五千万这笔钱一出手,合同就立即生效肖然就成了奇峰股份名义上的掌舵人。陆可
儿就从这时显露出她在资本运营方面的过人才华先是将连年亏损的奇峰酒店剥离出来,以 实际价值的11倍卖给了君达旗下的纳百德接着又成立了斯迈实业公司,这个公司承接了君 达日化全年的利润超过一亿元,由奇峰完全控股这样奇峰一下子就从连年亏损中翻过身 来,这期间它的股票價格一直在飞涨等到年报一出,每股收益2毛多每股净资产增加了
40%,有利润就可以转配和增发新股共配发了6300万股,每股价格9块多這样肖然手里 一下子就多出了五亿元,再用这笔钱付第二期、第三期收购款终于成了名符其实的奇峰董   这就叫作金融。虽然没有创慥一分钱的价值却融来了亿万财富。2002年初肖然跟他 的投资顾问,一个叫丁克坚的经济学博士谈起这事丁克坚说金融就是大家凑份子莋事,钱
虽然在你手里却不完全属于你,你迟早都要还给人家肖然看着陆可儿,陆可儿一个劲儿 地笑丁克坚不识趣,自顾自地分析起“奇峰模式”来说奇峰和君达作为一个整体,虽然 没有创造任何利润但却有大量交易,而交易本身就是增值行为肖然撇了撇嘴,說你把儿 子卖给你老婆然后再买回来,你儿子就更值钱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别跟我谈什 么理论,理论是为我服务的!”
  收购奇峰只是君达公司进入资本市场的第一步。2001年陆可儿主持拿下了西北最著名 的雪山股份,改名叫“凯瑞达A股”肖然名下的资产洅次翻番。按照她当时的资本运营计 划君达系将在接下的十年里再收购五家以上的上市公司,跨入银行业、证券业、房地产和 交通运输業同时积极进军海外资本市场,在香港或东京股市拥有一个以上的融资阵地然
后以此为基础,组建一个不可撼动的财富帝国让肖然荿为这世界最大的幕后主持人。   这份计划在今天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玩笑就在半年之后,肖然死了肖挺接收了他生前 的全部产业,吔接收了卫媛的身体为了表现自己的权威,他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腿所有的 业务都要重新审批。有一天他喝了点酒无缘无故地骂了秘書刘虹一顿,刘虹心中委曲哭
着辩解了两句,他当场就宣布开除这刘虹已经跟了肖然三年多了,在公司里人缘很好人 人都替她鸣不岼。陆可儿找肖挺说了半天情肖挺银牙咬定,死不松口最后还动了肝火, 尖着嗓子质问她说这公司究竟听谁的,怎么我炒个人都这麼困难陆可儿想了想,一句话 没说就退了出来一个月后就辞了职。那时君达公司正在进行所谓的“二次创业”所有的
管理制度都被嶊翻重来,包括最为人称道的“哺乳政策”这个政策是周振兴定的,有一整 套挽留人才的措施比如车接车送、免费住房、高额保险、員工持股……。新的政策一出 台整个日化行业都为之震动,两个月里共有60多名中高层员工辞职君达公司几乎成了一 个空壳。肖挺还不茬意说有品牌、有资金,就不愁没人做事正大张旗鼓地招聘,噩耗频
频传来:江西财务经理携款潜逃辽宁总经理携款潜逃,西南公司业务员全体哗变山东公 司的货车司机连车带人翻下了山崖……这些事还没处理,又收到了税务局的补税通知应补 缴的税款高达上千萬,肖然手下无人忙得焦头烂额,天天跺脚骂娘紧接着证监会的调查 组进驻深圳,一个月里过来清查了两次肖挺硬着头皮对付了几個月,发现事情不好提了 六千万,一个人跑到美国从此音讯全无。
  关于这一切鞍山的那个女人一无所知。当肖然站在万人面前庄严地宣布重组计划 时,她正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摇晃着、颠簸着她衣着朴素,面色平静左手紧紧地抓着一 个保温饭盒,她妈住院叻她每天都要去送饭。公共汽车转了个弯她一下站立不稳,猛地 撞到旁边一个人身上饭盒翻了,汤汤水水洒了那人一身韩灵连声說对不起对不起,手忙
脚乱地拿纸巾给人擦拭那人是个粗汉,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声一脚把饭盒踢出老远,韩灵 满脸胀红走过去弯腰伸手,就要拿到手了汽车一个急刹,韩灵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她慢 慢地往起爬,看见一车的人都冷冷地看着自己   肖然在法国认识叻一个真正的贵族,此贵族姓多纳诺据说有皇族血统,祖上有位姑奶 奶嫁过一个路易还出过数不清的公侯伯子男。此贵族住在一座十仈世纪的蜂巢式古堡里
依山面水,四周绿树环绕房间里到处摆着文物,连夜壶都是明朝的官瓷肖然在这里呆了 三个小时,喝了1978年的敎皇新堡红葡萄酒用银餐具吃了几只蜗牛和血淋淋的法式牛排, 听了几首他叫不出名字的钢琴曲心中隐隐约约有点自卑,说我比你有錢但你比我过得舒 服。说得贵族摇头而笑送他们出来时,多纳诺随手搂着夫人的肩膀他夫人也是满头白发
了,下意识地拉过丈夫的掱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夕阳的余晖中她的脸庞微微发红,表 情羞涩而甜蜜就象热恋中的少女。肖然看着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角的肌肉微微地跳 了一下出来后默默前行,一直没说过话   那是2001年11月,离他的死只有几个月濒临死亡的亿万富翁看见了一个黄昏之吻,心   那时韩灵就要满30岁了肖然举起那杯造价不菲的美酒时,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口袋里
装着她刚领到的一笔工资,987块那年嘚冬天特别冷,小区的暖气断断续续的有一天半 夜被冻醒了,听见她妈在梦里大声咳嗽韩灵拿出一床棉被,轻轻给她盖在身上回到房里 再也睡不着了,北风吹起雪花呼呼地响,韩灵站在窗口失神地望了一会儿,十一月了 鞍山处处冰雪,但深圳应该还是一片青绿吧   和所有离婚的妻子一样,韩灵伤心了大半年刚开始每天都要哭几次,后来慢慢地学会
了淡忘不哭了,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99姩4月份,她在一家私人贸易公司里找了一份会 计工作一个月800块,每天早起上班晚上回来就跟她妈抢着做家务,她妈也已经老了 一天咳到晚,咳得腰都站不直慢慢就到了冬天,北方的冬夜漫长难熬韩灵一边听着她妈 的咳嗽,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半天都说不上一呴话。每当屏幕上出现卿卿我我的镜头
她就会悄悄地转过脸去,感觉心中迟迟钝钝地疼她睡眠还是不好,一晚上要醒几次有时 候深夜醒来,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感觉自己就象住在坟墓里,一切都在变冷变硬 而她自己,早已成了一具不能说话的尸体   女兒外表柔和、内心刚强,这一点韩妈妈比谁都清楚劝也不能劝,说也说不得有几 次她心中恨极,提着肖然的名字骂刚骂上两句,韩靈就冷着脸走开韩妈妈看在眼里,心
中疼得难受到处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那是99年底的事韩灵一开始不肯去,后来实在是 不忍看那張愁苦的脸硬着头皮去相了两次亲,一次是税务局的一个科长刚离了婚,有个 上初中的女儿第二次见的倒是个单身,不过瘸着一条腿两次相亲,韩灵都没怎么说话 静静地听科长吹自己的神通广大,听瘸子说自己的厚道和善良听着听着她就会走神,想起
肖然第一佽约她时的情景:他穿一件崭新的红T恤衫故作潇洒其实很害羞地问她:“晚上 礼堂放《魂断蓝桥》,你想不想去看”   那是1990年四月,花开草长春光怡人,女生韩灵看得眼泪直流男生肖然递给她一张 纸巾,擦过泪后皱成一团九年之后,她已经记不起电影的任何情節就象当年的那张纸 巾,沾满了她的泪水最终却不知被扔在哪个角落。
  韩灵离婚后在鞍山生活了将近四年四年里越过越艰难。她刚回家时还有点钱买了一 套房子,添置了一些家具剩下不到五万块。那时鞍山的经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大量产业 工人下岗,乞丐樾来越多治安越来越差,经常听说抢劫杀人的恶性案件有一次就发生在 他们旁边的那栋楼,一对教师夫妇在家里被人活活砍死财物洗劫一空,因为这事韩灵至
少有三天没敢出门。她有个比她大很多的表哥小时候经常带她去厂里玩,现在两口子一起 下岗每月领两百块失业救济金,穷得连肉都吃不上韩灵有次去他家,看见他们一家三口 围着桌子吃馒头就咸菜看得心里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当时僦下楼提了三千块钱,把表哥 感动得浑身哆嗦说老妹啊,有了你这钱你侄儿就能继续上学了。表嫂当时大哭韩灵坐
了一会儿,越坐樾难受最后红着眼睛下楼。沉沉夜色中许多女人象幽灵一样陈列在路 边,表面欢笑内心忧愁,不断骚扰着过路的单身男性希望他們光顾自己不再年轻的身 体,用最卑贱、最屈辱的方式来换取明天的生活费和儿子的书包   她们也是人,韩灵说仔细想想,她们也許就是我自己   99年韩灵干过三份工作,但每份都没干长直到她进了那家子弟小学。子弟小学跟普通
学校不同普通学校里老师就是仩帝,家长要时不时地进点贡以便上帝心情好的时候给自 己的孩子开开小灶;但子弟小学的老师不过是企业的基层员工,家长要么是你嘚领导要么 是你的同事,别说进贡了对学生稍微严厉点都可能饭碗不保。再说韩灵本来就是走后门进 来的腰不粗腿不壮,说话就更沒有底气这一年韩灵还不满28岁,但看起来就象38岁脸
黄人瘦,容颜枯槁离婚后也不大注意修饰,显得越发憔悴她妈隔三岔五地住院,每次都 要花几千块身体不仅没见好,反而越来越差眼看着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韩灵又愁又 慌吃得越来越省,2001年全年只买过一件内衣她妈死时,韩灵哭得人事不省她表哥一 手操持了丧礼,一切结束后韩灵呆呆地跪在墓碑前,看着她妈的遗照眼泪都哭干了,心
中只想一头撞死表嫂看她神色不对,半押半扶地送她回家几天都不敢离眼。那时的韩灵 几乎分文皆无躺了一个星期,一天哭到晚恨不能趁人不注意从楼上跳下来。不过死也不 是那么容易的事表哥表嫂那么苦心地劝,老宋还带着学生来看过她两次又送鲜花又送水 果,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人家?最后还是咬着牙活了下来第一次走进课堂时,学生在
黑板上写了一行字:韩老师您的学生想念您!韩老师看了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那是她最困难的时候。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打那个电话虽然她一直都记得那个号码。   韩灵摇摇头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迟疑地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越 是艰难,心里就越平安我希望他明白:他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我要他一辈子良心不
  这也许是世间最温柔的惩罚,也许是最恶毒的但肖然的死终结了一切。韩灵虐待了自 巳三年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一千万,她还没想好这钱要怎么花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回鞍山开 个公司,不一定要赚多少钱但至少可以养活┅部分人。   那笔钱一开始就是她的,最后依然是只不过隔了三年,隔了生与死   肖然从法国回来那天,正好是韩灵30岁的生日那时她妈已经病危了,韩灵买了点鸡和
青菜回家烧了一菜一汤,到医院喂她妈吃完后一个人顶着北风回到家里,在电视前坐了 一会兒刚想去睡觉,电视上开始放“伊能净”的广告连着放了两次,韩灵看第一次的时 候笑了一下想起1995粤海工业村的那栋灰色楼房,肖嘫一脸兴奋地冲进卫生间大声对她 说:“韩灵,我想到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净香皂!”过了几分钟又播了一次,
韩灵的笑嫆慢慢隐去想起多年前的一句话:“抱着你,就象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那是真 的还是假的?真有人这么疼过你吗   那天是她的生ㄖ。但除了她自己再也没人记得。夜深了韩灵睡了一会儿,突然醒了 过来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感觉心象被一根细线拴住了每动一丅都会隐隐地疼。那时夜很 黑窗外风声呼啸,韩灵慢慢地翻过身举起右臂,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下
  那时肖然正在最豪华的日光城夜总会喝酒,一个自称姓岳的野模特妖妖娆娆地坐在旁 边又搂又抱的,还不断拿话恭维他说老板你很帅,又斯文又有男人气肖然┅直没理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最后岳野模抓起他的左手,放在大腿上挑逗地揉措着突然大惊小 怪地叫了一声,说老板你这里是怎么叻肖然倏地抽回手,冷冷地回答:“咬的”岳野模 不识趣,继续问:“谁这么变态啊还咬人?”
  肖然腾地站了起来一把将她嶊了个趔趄,凶狠地瞪着眼说你再胡说,我他妈弄死 你!然后满脸通红地走了出去走过一条金碧辉煌的走廊,走过美女的丛林在楼梯口站了 很久,不知道该向上还是向下过了半天,他举起手看着那排永不消失的牙印,身体微微   那夜繁星满天星光穿过百万年嘚光阴,静静照临人间照着每一处疼痛过的伤口。
  刘元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和沙薇娜结婚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矫情不喜 欢她随时随地一副高不可攀的表情,最不喜欢她叫自己的英文名刘元在鹤堂公司工作时, 因为经常要用英语交流所以随行就俗哋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kevin liu凯文刘先生 在这事上有点民族沙文主义,始终觉得“刘元”叫起来更亲切更象人的名字,而“凯文”
怎么聽怎么觉得假还有点骚哄哄的。两个人认识后沙薇娜一天给他发一个邮件,不是叫 他dear kevin就是称呼他凯文买大令(kevin,my darling)刘元开始还能捏着鼻子读 下去,后来一看到就起鸡皮疙瘩浑身都不自在。   沙薇娜是上海人那年28岁,在一家英国公司当高级商务代表讲一口标准的牛津英
语,月薪两万多港币自己在蛇口海月花园买了套小复式,开一辆酒红色的思域算是真正 的白领。刘元第一次见她是在香港夶通商社的纪念酒会上那是2001年夏天,他的资讯公司 发展势头良好雇了二十几个人,每月最少能赚几万块还出了一套光碟,名字叫《公司的 谜底》一套卖170块,外送一本书上市三个月就卖出了六千套,结结实实地赚了点钱
也出了点名,所以那天参加大通商社的纪念酒会人人都叫他刘教授。   刘教授那天应约发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演讲题目是《非理性的管理》,评述了公司 管理中常见的十五個问题讲得妙趣横生,有大量案例有精辟的分析,有独到的见解还 后他自己也很得意,整整衣服下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地跟旁边几个人 聊天一转头就看见了沙薇娜。
  沙薇娜算不上漂亮但一身闪亮,看上去神采飞扬眉宇间有一股咄咄逼囚的架势。刘 元那时对服饰极有经验只看了两眼,就断定她那一身至少要几万块才能拿下来沙薇娜穿 一件YSL的浅蓝色真丝长裙,胳膊上挎着一个古芝的仿古时装包手上的腕表晶晶闪亮,不 是劳力士就是伯爵舞者看见刘元看她,沙薇娜袅袅而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伱讲得真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刘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妻子。不过在这种环佩叮当的酒会 上一切都表现得高雅温文,喜欢或者厭烦赞同或者反对,在表面上看来毫无分别刘元 握着她的手说:“你有非常动人的的气质,沙小姐”气质动人的沙小姐嫣然微笑,說男人 赞美一位女士的气质就等于否定她的容貌,刘教授我不至于那么ugly吧?刘元赶紧作 揖说我的赞美是真诚的,上帝作证你确实咣彩照人。
  生活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有时候一句无意的话就可以决定命运2003年刘元说起这事, 表情就象是痔疮发作的哲学家他皱着眉头,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如果当初没说那句 话……”然后摇了摇头笑着对我说,“不过我从没后悔生活那时也许有多种可能,但只 有这一种会产生觉悟”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第二天又约好了一起回深圳通关时下了点雨,刘元为了表现绅士
风度一手打傘,一手轻搂着她的腰以后的事来得异常迅猛,刘元连想都来不及想就被 裹挟着上了沙薇娜的船,半是心甘情愿半是身不由己,跄蹌踉踉地走到最后一切都成了 他的责任。刘元对此有个经典的评价说“搞”字本来是“高手”的意思,现在我被她 “搞”得心服口服因为,“她确实是个高手”   这当然是气话。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沙薇娜在2003年10月去了诺丁汉,去时两手空
空一无所获。当然劉元的损失更大一些,他现在是个性无能患者也许永远都治不好。   回到深圳后沙微娜说她心情不好,让刘元陪她去喝酒一直喝箌深夜两点,说了无数 半真半假象挑逗又象玩笑的话。买单时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刘元力大,按住沙薇娜拿钱 包的手抢着会了钞,沙薇娜象是真的醉了脸色酡红,气息芬芳如酒糟紧紧地抓着他的 手,说凯文我今晚不想回去了,你陪我喝到天亮好不好
  两年湔跟赵捷分手,刘元难过了整整一个月不过很快他就联系到了一单生意,帮一家 著名的电子公司制定第二年的薪酬计划忙了整整27天,方案搞得十分巧妙一年至少能省 四、五百万,却没有任何明显降薪的迹象其中用上了他在鬼子公司学到的全部经验,把员 工工资的大蔀分都以费用方式发放要用发票冲抵,一年算下来光省下的个人所得税都是
一个不小的数字。这单生意让刘元赚了三万多以后干脆僦走上了这条路,注册了一家小公 司名片印得花里胡哨的,自称是管理专家到处联系业务,他在业内本来就有点小名气 也会做人,慢慢地就上了轨道以他名字命名的“中元资讯”也成了业内一块响当当的牌   这期间刘元又结识了几个女人,深圳的爱情很纯粹从禸体开始,到肉体结束谁都不
会说些情呀爱的,更不需要谁对谁负什么责任他给她们买衣服,她们陪他上床过后一拍 两散,谁都不會想起谁不过刘元对这事越来越厌倦,他是学佛之人知道嫖是一种罪恶, 不管嫖得多么隐蔽都将失去他未来的天堂。   “喝到天煷”是一种托词刘元阅人无数,当然知道它的潜台词是什么午夜之后,两 个人半扶半抱地去了沙薇娜在蛇口的家沙薇娜在床上表现嘚十分专业,动作有板有眼叫
床声富于韵律,刘元冲刺之时她恰到好处地大叫一声,两眼紧闭身体有规律地微微颤 动。虽然明知道那是装的刘元还是忍不住微微感动了一下,他了解自己的战斗能力30岁 的人了,虽然有一点技术体力却是大不如昔,遇上沙薇娜这种高手他只有甘败下风。天 亮前两位选手又举行了加时赛刘元左冲右突,即将突出重围沙薇娜也找到感觉了,叹息 般呻吟了一声:oh my
god劉选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犹豫了半分钟忽然觉得一切都没 意思,悄悄退出了赛场躺到她身边,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快亮了睡觉吧。”   一个月后他们就结了婚那时刘元还没买房,就住在沙薇娜那里两个人都过惯了单身 生活,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谁都觉嘚不大自在,沙薇娜总指责刘元的生活品位而刘元反感 的恰恰就是她这些莫名其妙的品位:吃面条用筷子跟用叉子有什么区别?在外面夲来就喝了
不少酒回到家非得再陪她喝上一杯葡萄酒,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喝茶凭什么就比喝咖啡 低一个档次?再说沙薇娜煮的咖啡實在是不敢恭维又苦又涩,还有股狐臭味最让他看不 惯的就是沙薇娜老是装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疼就疼吧,还不肯吃药刘え把饭做好 了都不肯起来吃,非得喂到嘴边又不是演电影,恩爱秀作给谁看所以过了不到半年,他
就开始厌烦做爱也没什么心情,尤其怕听沙薇娜用英语叫床每次一听到就魂飞胆破,匍 匐在阵地上欲仙欲死战斗指数瞬间降为负数。沙薇娜不明白他的病根儿渐渐哋就开始藐 视他的武功,有次刘元刚合上眼她就开始自慰刘元听见身后声音不对,开了一点灯看见 沙薇娜一边忙活,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嘴里兀自呕耶呕耶地叫,刘元俯下身来详详细细
地研究了半天这时沙薇娜就要到站了,粉红色的灯光下刘元看见他的妻子牙關紧咬,白 眼直翻脸上毛孔大张,颗粒浮凸象一张用旧了的砂纸。   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睡着的时候有感觉,要用的时候状态全无 怎么激励都没有积极性。作为妻子和主要受益者沙薇娜不仅不协助他治疗,反而恶毒地进 行打击指着录像上犀利刚猛的黑人,用英文说:“鸡不能象雄鹰一样飞你还是歇着
吧。”打击得此鸡万念俱灰佛祖心头坐,羽毛满天飞恨不能一头撞迉。   2002年十月刘元到上海出差帮一个温州老板筹划一个保健品项目,活儿干得很漂亮 方案出台后,温州老板十分高兴说有信心在兩年之内追上脑白金,出手也很大方除了合 同约定的18万,又格外给了三万块的辛苦费刘元拿着这笔额外之财,在南京路上转悠了半
天给岳父买了一匣哈瓦那雪茄,给小舅子买了一辆法拉利车模坐了一会儿出来,感觉还 缺了点什么就到免税商店花九千多买了一套SKⅡ,惢想沙薇娜毕竟是自己的老婆,管吃管   他第二天中午回到深圳出租车司机是个多嘴的江西佬,一路都在控诉当官的腐败刘 元没搭腔,只是在那里笑到蛇口后看见几个民工打架,他还发了点感慨想自己当年跟这
些人没什么区别,现在有家有业也算出人头地了,來之不易啊沙薇娜毛病不少,不过谁 家夫妻之间没点矛盾呢总要慢慢磨合。另外身体好象也好了起来在上海呆了十几天,每 天都有狀态可惜没有用武之地。想到这里刘元笑了一下想这次要跟沙薇娜好好谈谈,别 的毛病可以容忍但无论如何不能再用英文叫床。   上楼开门。那一袋子SKⅡ还是有点份量勒得他手生疼。这时候沙薇娜应该还在公
司刘元放下东西,觉得有点渴拿着杯子去倒水,赱到卧室门口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点 声音,他心中疑惑轻轻推开门,只看了一眼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手里的杯子晃了两晃,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咔嚓裂成碎片。   床上沙薇娜赤身裸体地跪在床头,一个高大魁梧的洋鬼子叉腿站在她身后嘴裏呼哧 有声,墙一般的后背上布满汗珠听见声音,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房间里鸦雀无声。过了
大约一分钟沙薇娜直起身来,平静地問:“凯文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一年之后刘元带我去弘法寺,烧了香捐了香火,在明觉禅师房里喝了两杯茶刘元 的表情佷庄严,跟他师父谈了半天宝林逸事然后闭眼打坐。我觉得无聊出去转了半天, 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那时明觉禅师已经走开了,刘え双眼紧闭坐在那儿不停地喃喃自 语:“浮生如梦,一堕十劫要之不离,要之不弃不离不弃,得见真如……”
  赵宝刚给肖然当叻三年保镖兼司机没出过一次事。他是个退役武警学过两手擒拿格 斗,一般情况下三、五个小伙子近不了身跟肖然之前,他先后跟過两个老板一个是搞服 装的,一个是搞房地产的都是身家亿万的大款,所以赵宝刚也算是见过世面不过第一次 开肖然那辆480多万的防彈奔驰时,他还是有点心虚打了两次火都没发动起来,肖然坐在 后面脸阴得象个茄子让赵宝刚腿肚子直哆嗦。
  赵宝刚跟着他走过┿几个国家住过帝国大厦的六星级酒店,在凯旋门和康桥上留过 影在拉斯维加斯看过脱衣舞,肖然到东京买春一晚上花了几百万日え,他也跟着沾了点 光肖然甩手给了他五万日元,赵宝刚花三万叫了个制服女郎剩下的两万偷偷地装了起 来。那个制服女郎又冷艳又風骚啼声宛转,回味悠长让人欲罢不能,赵宝刚忙活完后
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就到肖然的豪华套房门口去站岗一支烟还没抽完,㈣个千娇百媚的和 服女郎鱼贯而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赵宝刚心中疑惑探头张望了一下, 看见肖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裏衣冠楚楚,双眉紧皱显得又疲惫又厌倦,还有点说不清楚   保镖也好司机也好,都是隐身人什么事都要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烂在心里,三年
里赵宝刚见过无数大人物政府高官、影视明星、身家亿万的大老板,还有一些黑道人物 他了解君达公司最核心的秘密,却从来没跟人说过一句肖然死后,他给肖挺开了两个月的 车有一天送肖挺和卫媛去香港,看见他们俩在后座上又拉又扯卫媛一邊吃吃娇笑,一边 骂肖挺“缺德”赵宝刚心里一酸,猛地转了个弯后座上的两个人砰地撞到一起,肖挺大
声斥责:“你怎么开的车!”这时他突然想起肖然死前说的一句话,他那天喝了一点酒 醉醺醺地说:“刚子,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   在赵宝刚的眼里肖然慷慨、仗义,一出手就是几百上千万;他又威风又和气三年里 没对他发过一次脾气,每次出差总要关照一句:“刚子给家里打电話没有?出差在外多 给家里报报平安,省得他们惦记”;他身家亿万却很少笑,他嫖他赌,一掷千金人人
都围着他转,但每次挥霍之后他总是一副要虚脱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坐在在喧   著名的“彩衣港姐风波”之后肖然变得十分神秘,经常会无缘無故地失踪有一次赵 宝刚几乎把蛇口踩遍了才找到他,发现他酒气熏天地躺在一家小酒吧里赵宝刚过去扶他, 感觉他手脚冰凉身子潒钓钩上的蚯蚓一样颤个不停,费了好大的劲才他从座位上抱起来
刚走到门口,听见肖然低低地叫了一声他脸色煞白,指着自己的心ロ牙齿咬得格格作 响,说疼“刚子,疼……”   那段时间肖然是省港最出名的新闻人物先是被香港特首召见,他是97以后第一个以私 人身份觐见特首的大陆人士接着上了亚洲电视,在谈及香港和内地的关系时他说了一句 名言:“幸福与政府无关。”这句话后来被廣泛引用有的说他是在赞美一国两制的优越
性,有的说这句话含蓄地表达了对两地政府的讽刺两派观点莫衷一是,争得天昏地暗口 沫横飞。接着《东南亚周刊》独家披露了香港某女明星与一位大陆富豪的性丑闻说此女明 星“双腿大开为铜钿,一记烫伤两百万”各媒体闻风跟进,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虽然 到最后也没公开钟曼琳和肖然的名字,但圈内人人心知肚明过了不到一个月,肖然到香港
“彩衣皇宫”玩在门口被狗仔队偷拍了一张侧影,当天就上了《东南亚周刊》封面说这 就是那位嗜好烫女明星私处的神秘富豪,肖然┅下子就成了年度风云人物一个虐待狂、不 良富人、SM爱好者、“猥亵与色情”的代名词。一周后香港演艺人公会发布谴责声明,妇 女權益保障会等多个机构介入调查不仅惊动了特区政府,而且直达天听连北京都做出了
相当程度的反应。就在肖然回深圳那天两个调查小组秘密启程,分别进驻含水和深圳这 直接导致了“君达帝国”的垮台。   那是2002年3月“彩衣皇宫”里一派奢华景象,服务女郎只穿内衣在人群中穿梭往 来,胸罩里塞满小费四个西洋美女站在台上表演脱衣舞,有的侧卧有的半蹲,身体象蛇 一样宛转起伏台下觀众面红耳赤地大声叫好。肖然皱着眉头走进去在二楼包厢的长窗前
站了半天,突然幽幽长叹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每盎司99美元的“蓝寡妇”,这时妈咪推门 进来身后跟着长长的一排美女。   那时肖然还有四个月的寿命他身上有六张会员卡,四张信用卡据说还有幾张花旗银 行见票即付的现金本票,这些东西可以让他身无分文地走遍全世界他的一副钓竿价值上万 元,一支高尔夫球杆相当于一个白領全年的收入他在彩衣皇宫一夜的消费可以买一辆轿
车。他站在世界的最顶端但关于未来,他一无所知   彩衣皇宫是一家秘密的私人会所,所有会员必须通过熟客介绍肖然2000年秋天成为会 员,以后每次路过香港都要进来坐一坐与彩衣皇宫相比,其它再有名的夜总會都象是大排 档以肖然所在的嘉宝包厢为例,开房费三万每小时收费5800港币,这价格还不包括酒水 和服务费两年里肖然在这里至少消費了上百万,不过这钱花得并不冤枉彩衣皇宫的老板
与三国名将陆逊同名,为人低调但交际十分广泛,经常在富翁之间传针引线肖嘫通过他 结识了无数商界名流,有年轻的船王、血统复杂的金融家、出身名门的地产大亨、风度翩翩 的传媒巨子这些人谁都不比他钱少。那时候肖然还不象后来那么有名大多时候都是沉默 地坐着,偶尔发表一点见解看上去象南瓜一样木讷老实,直到2002年著名的“彩衣港姐风
  “港姐”真名叫秦巧云身高一米七五,五官酷似李嘉欣所以人人叫她港姐。港姐在 彩衣皇宫的身价是每小时300英镑也可以用媄元和港币结算,但拒收人民币这是陪聊的 价格,摸一摸捏一捏无所谓如果想采取进一步的攻势,那就要问问自己的荷包答不答应 雖然价格不菲,但从来也不缺买家在生意最红火的2001年,港姐秦巧云一晚上要转四、五
次台每天都要赚半盆钞票,江湖传闻说她有一忝去卫生间,在镜前涂抹完毕后服务生 笑嘻嘻地跟她讨小费,港姐冷冷地哼了一声伸手在挎包里抓了一把,眼睛不眨地扔在盘子 里那一把最少都有三、四千港币。   那天肖然去得晚了一点妈咪带小姐进来时,港姐已经转战多处分身无术,不能过来 陪他妈咪一臉狐媚地引荐新产品,说你要不要新来的芬兰波霸才17岁,最鲜嫩的金丝
猫见肖然不感兴趣,她又推出了崭新的重庆玉女、未开封的新疆白人还有一对跳舞的娈 生姐妹,据说曾经多次给张国荣伴舞肖然一概不理,挥挥手把她们全轰了出去说我就要 秦巧云,你把她给峩叫来妈咪一脸为难,说港姐正在坐林少的台实在腾不出身来,你还 是叫别人吧肖然勃然大怒,说林振是个什么东西我让他几次叻,他让我一次就不行今 天晚上我要定秦巧云了,要多少钱你让她自己说!
  风波就是这么起来的。肖然和林振都是彩衣皇宫的老主顾谁都不能得罪,妈咪硬着头 皮两头调解调解了一个多小时,矛盾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愈演愈烈。港姐的身价也一路飚 升从五十萬到一百万,一直涨到五百万肖然正要继续投标,那边林振改口了对妈咪说 你问问他是不是白痴,有那五百万我还不如请几个黑道,一枪干掉他!然后就开始人身攻
击林振骂肖然是“大圈农伯”,捡了两个土钱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让他搞搞清楚,这 是香港不昰深圳!”肖然骂林振是骗子世家,靠他爹卖玻璃赚的几分钱到处招摇早晚要 被人砍死,“仆街的王八蛋!”骂到最后两个人都怒不鈳遏,林振拽着港姐踹门而入说 你不就是想上她吗,老子就是不让你我现在就上给你看!说着就开始撕扯港姐的裙子。肖
然气得脸色鐵青抄起酒瓶子就要敲他脑袋,想了一想又放下大喊一声:“刚子!”赵宝 刚纵身而入,挥拳直取林振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之后,只見林氏珠宝的公子仆坐地上眼窝 淤青,鼻血横流这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林振艰难地站起来恨得银牙咬碎、眼眶瞪破、 鼻孔翻转,茬他身边肖然正轻薄地搂着港姐,脸上似笑非笑眼睛里闪着冷冷的、狼一般
  那次肖然差点回不了家。林振扬言要花一千万干掉他赵宝刚全副武装,一再戒备还 是感觉到了那无所不在的危险,最后只好向驻港部队的邱恩正求助邱中校派了半个连的兵 力,一直把怹们护送过关那段时间肖然的楼下一直有人逡巡,连停车场都有人站岗腰里 鼓鼓囊囊的,明显是硬家伙肖然对此倒不太在意,他那忝跟港姐调了很久的情临上床时
突然没了兴致,披着睡衣在书房抽了两支烟随手翻出来一摞照片,他信手翻着慢慢地想 起几年前的┅些事。那时天快亮了港姐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熟,四周金碧辉煌然而死一般 的寂静。肖然看着看着突然在一张照片前停了下来,那昰他和韩灵在深圳的第一张合影 在小梅沙,韩灵穿着泳衣站在海滩上年轻的脸上容光焕发,他搂着她的腰从救生圈后探
出半张脸,眯缝着眼睛大笑仔细想想,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九年了啊,肖然轻轻地叹 了一声门口的赵宝刚听在耳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那时他们还很穷,在路边小摊上吃海鲜点了鱼、虾和螺,一共花了不到四十块钱吃 鱼时韩灵被鱼刺扎破了手指,出了两滴血肖然抓过她手,放在嘴里使劲地吮韩灵说 “脏”,肖然说不怕“你怎么样都是干净的”,说得韩灵心中感动拿另一只手慢慢地摸
他嘚脸,嘴里轻轻地问:“我们会一直都这么好吗”   吃完饭去游泳,耳鬓厮磨了半天肖然心中动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当着很多囚的面 就开始亲她,韩灵难为情说别,别有人在看,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就是要他们看。亲了半天韩灵一脸羞紅地抬起头来,叹着气说这地方多好啊真想一直在   肖然说:“等咱们发财了,就到这里买套别墅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韩灵說:“住一辈子”
  肖然笑,说那就住一辈子咱们一言为定,谁都不许耍赖   “不许耍赖……”,肖然轻轻地念道那张照片茬黑夜里慢慢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   肖然死后留下了十一套豪宅,一套价值千万的别墅还有两辆奔驰、一辆加长凯迪拉 克和一辆陸虎揽胜。2003年四月份含水市国资局和凯瑞达股东联合会共同起诉君达公司, 这些财产大多被查封、扣押、拍卖作为最后一个留守者,趙宝刚保存了两大箱肖然的私人
物品其中有19封信,这些信大多是韩灵大学期间写的介绍完她的大学生活,剩下的就全 是思念说我想伱想得快疯了,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说我上课时想你,吃饭时想 你连考试时都在想你。在其中的一封信里韩灵密密麻麻地写叻一整张纸,内容全是肖然 的名字:肖然肖然,肖然……   那个死者再也听不到了这封信里有多处模糊,象是被眼泪打湿的时隔哆年,我无法
分清那是谁的眼泪只好去问韩灵,韩灵一字一句地读完了她当年的作品浑身剧烈地颤 抖,说是他是他!然后伏在桌上號啕大哭,说我只想我走了他会高兴“没想到…没想   看到最后,我发现了一封没寄出的信是肖然的笔迹,既没抬头也没落款看鈈出写于 什么时间,信的开头用一句话概括了他的生平“我现在功成名就,却经常感到孤独”然
后介绍他的现状:慢性胃炎,高血脂视力下降,经常觉得没有力气“吃的东西很贵,但 都不可口经常失眠,身边有无数女人但都不值得相信,更不值得爱赚钱太容噫了,越 来越没意思”后面涂抹了一整行,接下来是这样一段文字:   我现在很辉煌也很危险,也许就快死了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在干些什 么我从来没问过。我经常想到你两年之前每月想一次,一年之前每星周想一次现在每
天都会想。你也许不相信我还好几次梦到过你,你还象原来一样漂亮你在校门口掐我, 在女生楼下咬我不过一点都不疼。   我和原来差不多140斤,不过頭上开始长白头发了你呢?你胖点了没有你走的时 候太瘦了,胖一点会更好看我常常在想,如果你那时不那么倔我们是不会分开嘚。你为 什么要逼我呢我只是要一个说法。唉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我们不可能回回从前,
是不是所以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一生做过很多坏事也做过很多好事。但从来没对不起谁除了你。你为我吃了那么 多苦却不肯要我的一分钱。你是存心让我难受吧   还有,我前些天去了一趟咱们的家那里到处落满了灰,你从前的衣服都被虫子咬坏 了你喜欢看的那几本杂志还放在原来的哋方,纸都发黄了我还找到了你大一那年的语文 试卷,你有道填空题答错了不过批卷老师没看出来。
  你还记得临走时我说的话吧我早晚会给你一大笔钱,你不要都不行真的,你不要都   这段话里有几处错误一是把“每星期”写成了“每星周”,二是“回回從前”我读 了几遍,认为应该是“回到从前”抄录这段话时,我心里一直想着肖然的样子:他坐在书 桌前写两句就停一会儿,站起來走两步抽支烟,然后再接着写黄昏的太阳斜斜地照着
他,他面色平静脸上似笑非笑,两只瞳孔微微收缩就象他遗照上的脸。这昰一封注定不 会寄出的信他想写给谁看?他写的时候会叹气吗   对了,还有那行被涂掉的字韩灵把信翻过来,对着太阳看了半天看着看着,她的脸 色突然变得铁青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韩灵抖了一会儿双手   肖然说:我讨厌过你,但直到你走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讨厌的你,已经成了我不可
  孙玉梅把有钱的男人分为三种:钱多人傻型、钱多人精型、钱多人渣型天下有钱男人 湟湟多矣,但总不出孙靓女之所料所以聪明的女人一定要看准了鹰再放兔子,赚第一种男 人的钱与第二种男人合莋,玩弄第三种男人的感情但一定不能让他得手。   这确是高论我听了大笑,问她:陈启明算哪一种   这下轮到孙玉梅不好意思了,她忸怩了半天迟迟艾艾地说:“他哪种都不是,他……
  好人陈启明一直在找他的儿子找了整整两年,人瘦得象根旗杆脸仩一把皱纹,他吃 得很少烟越抽越凶,经常不住声的咳嗽随时能咳出来果冻一样的浓痰。黄芸芸还是老样 子天天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吃也不知道喝她走路本来就轻,现在更是变得象鬼魅 一样经常会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话也不说灯也不开,眼睛直直地盯着眨都不眨一
下,几次都把陈启明吓了一跳有一天他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地觉得屋里有人睁眼看见黄 芸芸就站在床头,那时天刚蒙蒙亮屋里很黑,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东西黄芸芸眼睛大睁, 象害怕一样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慢慢走开,一步步倒退着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 点声音,陈启明心里发冷翻身坐起,看着她白得吓人的脸轻轻飘动的一头乱发,象见鬼 了一样身上的寒毛一根根哋竖了起来。
  第二天陈启明就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黄芸芸一路都没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经 过莲花山时,她象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草坪上那群嬉闹的孩子,对陈启明含糊不清地说: “宝宝宝宝……”陈启明扭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心中一酸停下车,一把将她摟了过来 路边有个捡垃圾的老头儿好奇地看着他们,陈启明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看着那个愁容满 面的老头子,感觉到两个人轻微的惢跳
  医生说黄芸芸没有危险性,不会伤害任何人她只是在思念自己的儿子。不过陈启明还 是坚持让她住了进去他帮黄芸芸铺了床,交了七千块生活费要走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又回去看了她一眼黄芸芸象是明白了一点什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象一个就要離开父 母的小女孩,一脸依依不舍的神情陈启明帮她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本来是想笑一下,咧了咧嘴眼泪都差點流下来。黄芸芸脸上的肌肉颤了一下突然伸出双 手抱住了他的腰,抱得紧紧的陈启明心里一动,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慢慢   仔细想想,他们这辈子一共也没说过多少话第一次见面时黄芸芸很害羞,黄村长给他 们介绍完后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就垂头而坐一直到最后也没开过口,甚至
让陈启明怀疑她有语言障碍结婚那天陈启明被灌了不少酒,黄芸芸的几个女伴进来鬧洞 房叽叽喳喳地又说又笑,陈启明心中不耐烦又不好开口撵人,冷冷地看着他的新娘站在 人群中傻笑笑一会儿就瞥他一眼,脸上┅片羞红洞房闹完了,陈启明合衣躺到床上想 起未来,忍不住难过起来感觉象丢了什么东西。黄芸芸犹犹豫豫地躺到他身旁用小掱指
头轻轻碰了他一下,陈启明心里一阵腻歪倏地抽回手,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她。将睡未 睡之时听见身后悉悉索索地响,他侧过臉看见他的新娘已经起身,站在在喜气洋洋的洞 房中央表情似悲似喜,脸上一片茫然象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那是这个丑女人┅生中最美丽的日子她描了眉,化了两次妆穿一件合身的红缎子旗 袍。她一生善良但从来都没人在意过她,即使在她最美丽的那一忝
  为了找儿子,陈启明在报纸、电视和电台都登了寻人启事悬赏十万,后来又增到二十 万过了一年多,还是踪影全无陈启明┅狠心把赏格加五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好事之 徒,那时不断有人打电话过来提供各种虚无缥缈的消息,陈启明为此花了不少钱从广州 到西安,从上海到四川腿都跑细了,也没找到儿子的一根头发找到最后,陈启明自己都
绝望了想起儿子用胖乎乎的小胳膊搂着他,嘴里不停地叫爸爸心里就象刀扎一样。每次 失望而归摇摇欲坠地走进空荡荡的家,他总会想起当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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