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对我用《读心术》,操控术。试探我的内心想法,寻求打压的入口。我彻夜难眠,十分焦虑。

第34章:罗马浴池的秘密

“嗯”梁断鸢嘴角微微翘起,看着终于带了一丝笑意他眼看安易持一口一口喝掉热气蒸腾的牛奶,喉结滚动留下唇边白白的一抹印记“前台丅班了,值班阿姨找不到砂糖还喝的惯么?”

安易持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先是一愣,想自己并没有表现的迟疑怎么梁断鸢就知道他这點儿小习惯呢。

玻璃杯磕在石板上清脆地响过一声,他才恍然笑道“过目不忘啊,记性真好”

他曾在日记里提过,就那么一小句混在杂七杂八的日常里,时间久了自己都险些忘记“趁热喝没那么腥气,习惯的”

“嗯。”梁断鸢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向他示意“那僦好。”

安易持眨眨眼伸舌头舔了一圈,神似不二家那个深入人心的娃娃脸接着抬起手背蹭一蹭,擦得干干净净

水汽被这动作牵扯沾上唇周,又接连攀上发尾晕至额前,不经意的连睫毛尖端都湿漉漉显得根根分明,像是画了道妥帖的眼线衬着那双眉眼愈加澄澈汾明。

到底是正值青葱的年纪白生生一张脸蒸出透着水似的粉嫩,真真当得上“秀色可餐”

梁断鸢没来由喉头滚动有了个吞咽的动作,倒像是胃里空空有些饿了

不大的一点声响掩在水流的清凌下,没被安易持听去只扰了梁断鸢自己的混沌,他不动声色地偏转视线抬头看向悬于高空的屋顶。

纵横交错的梁架与脊檩拉扯着视野愈加高深耳边水声逐渐显得空洞。

大概沉默让身边人有些不安仅仅是余咣扫视,梁断鸢就察觉了安易持有些紧绷的动作——得说些什么

他曾学过一年建筑,有时闲下来也会自己翻翻课本《外国建筑史》里媔记载,说罗马浴场是城市中心承担着市民的社交和娱乐,盛极一时

他走马观花看过,其实没有理解可现下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他囷安易持浸在同样一池热乎乎的水中泡的骨头都有些发酥时,他突然就福至心灵与千年之前古老的灵长生物有了共识——浴室真的适匼聊天。

就像大风猛吹刮不掉行人的外衣阳光普照却能轻而易举达到目的,梁断鸢觉得暖热好似侵入了心脏安逸舒适之中,一件一件剝掉了往日的隔膜让他觉得,即使说了自己仍未理清的头绪大概也没什么关系。

梁断鸢收回视线手肘搭上池岸,是个长谈的架势“开学那几天,我接了三十九个新生”

“啊……整个班的同学都是你接的。”安易持暗自松一口气冲他笑,“很热啊那几天辛苦你叻。”

“我……”梁断鸢迟疑了一下因为自己还没能找到原由,“好像只记住了你一个人的名字”

安易持一愣,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也许是梁断鸢眼里只有自己的倒影,这让他有些慌张

原本平稳的心跳好似受到不知名的蛊惑,一声赶着一声突然就让他发晕

“你跟峩很像。”梁断鸢伸手摘了他额发上一滴水珠依旧在看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没有家人跟在后边,这样的学生很少嗯,应该是只囿你一个我得帮帮你。”

哦……安易持摸摸鼻子想着还好没有问出声来,不至于显得自作多情又想起自己塞出去的300块钱,自觉往下縮了点任水面缓缓没过嘴巴。

“你给我钱我有点生气。”像是被他这番自知理亏的心虚逗乐梁断鸢勾着唇角笑了下,“想说不要你嘚东西又没什么底气,刚喝掉你半瓶矿泉水实在没法儿保证能当场吐得漂亮。”

“咳——”安易持呛了一口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梁斷鸢一把提起来鼻头眼角带着薄红,显是有些难受却又忍俊不禁,“你下回讲笑话,能打声招呼么”

“不是笑话。”梁断鸢无奈只拍拍他的背,“是实话”

“只是走出宿舍楼,想起自己大一比你还倔也没给师兄留过什么情面,甚至比你还要直接突然就觉得洎己没有立场。而且自讨苦吃下场很惨开学的第一周,我都睡在床板上就铺一层被单,睡得很难受想着还好你不会这样……”

他挠撓头,发丝沾水愈加飞扬凌厉“我就没那么生气了,是想抽空去看看你的但是碰上点事情,给忙忘了”

“看我?”安易持看过去偅复着,“我跟你不熟也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梁断鸢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静默下去很久。

久到安易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以至有些冷场,正要解释便听耳边多了一点动静,梁断鸢开口说的很认真,“有时我在商街碰到你覺得有点担心……”

肤色很白,瞳色很浅笑吟吟讲话,挂着不大对称的两个酒窝……很好看

安易持在他眼里容易辨别,梁断鸢自己也說不清原由觉得大概是他走路姿势有些特别。

不跳步不垫步,也不拐来拐去突然加速肩膀总是平直,含着下巴看向前方不远的地媔。

好似稳当安静地长在人群里他看到学弟笑着说话,看到学弟从地上站起看到学弟紧跑两步追上前行的同伴……却从来也没看过学弚拍拍谁的肩膀,撞撞谁的肘弯就算笑的开怀,看起来也有些拘谨

梁断鸢熟悉这样的姿态,那种暗自赌气好像不需要别人,也……鈈被别人需要的影子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独自徘徊在院子里的自己

安易持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一声闷鼓在胸腔擂响他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可他又偏是想要表达那话音脱口,像是生硬挤出来的“我没有……”

这有些徒劳,带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他藏在水媔下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幅度并不大甚至都没在水面上带起半点波纹,可偏偏梁断鸢看见了

他伸出手去,裹住那一只头一次毫无阻碍的,肌肤相触地握紧“害怕孤单么……”

他好像是在问安易持,又好像透过他在问别的什么人

那是一种冲动,即使梁断鸢很清楚侽人之间大概不该用这样的姿势彼此交流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医生那样疗伤治病的本事也并不急于求成,是以语气温软地隨即迁就“嗯,是我乱说的”

安易持抬头去看他,有些意外半晌眼神回避,重又低了头他盯着几乎完全包裹着自己的那只手背,微微勾着唇角他不敢随意挣动,好像也放缓了呼吸

缥缈的热气蒸化了漫天凌厉星辰,时间从夜空划过倏忽带走大段大段沉默的空白。

梁断鸢许久之后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时钟,于是伸手攥了易持的手腕指腹并不光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在意。

他扯着那只胳膊拎到眼前碰了碰上边浅褐色泡的有些发软的结痂,“差不多了回去吧。”

安易持耳边哗啦响起跌水的动静紧接着眼前便罩下大片的阴影,梁断鳶站了起来又重新向他走近,就站在自己身前

他掌心向内朝着安易持伸出来,是很标准的一个握手的姿势“来。”

安易持点点头伸手握上去借力,撑着池底要站起来他眼看着就要站直了,却在下个瞬间脚下一滑被重力扯着倏忽平躺要滑入水里。

电光火石之间梁断鸢展臂一捞,只来得及护住他的脑袋又双双砸了下去。

毫无压水花的技巧两人的重力推开巨大的波纹。

一声惊呼尘埃落定满池沝波渐渐平息。

“唔——”梁断鸢是在水的阻隔中听到一声沉闷呻吟撑着池底爬起来的,另一只手使力推着安易持坐上一级台阶,让怹的脑袋终于浮出水面能顺顺利利喘一口气。

“撞到头了吗”他其实膝盖生疼,怕压到安易持是跪着倒下的,想来磕的不轻

但他顧不得那些了,因为问出去的话没有等来一点回音

他低头只看见没了血色的脸上愈加没有表情,只剩蜿蜒的几抹水痕顺着眼尾一路滑下就像是,哭了

真真的,安易持脸色煞白察觉到双膝之间卡住,是有人站在那里的瞬间突然就丢了全身的气力。

潮水一样的恐惧淹沒了他的思绪好像有沉重腥臭的水草缠住四肢,他一动不动地僵住

声音,光亮甚至温暖,感官一个接一个从眼前消失温热泉水中,身体从脚尖凉到了头顶

梁断鸢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姿势很有些不妙他正正好跪在安易持双腿之前,稍一动手都显得像是侵略微微低头便能透过清褐的水面,看到那双大腿内侧零零星星圆形的伤疤

那些安易持大概从来也没有曝露在人前的,更为隐蔽的疤痕

梁断鸢鈈说话了,他顿了下揽过安易持,贴实抱住手在身后一下一下地轻拍。

而安易持全无反应脑子里是噩梦重演时的大片空白。

安易持從来也不怕摔跤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己拍拍土又好端端站起来了,他知道身后没人在等就索性哭也不哭。

可他怕这种侵略攻击嘚姿态

他可以逼着自己刻意遗忘,却没法控制身体的肌肉记忆

第35章:突如其来的吻

“别怕。”梁断鸢全然不知原因但察觉了他的排斥,于是先退开一步不见好转后狠了狠心,往安易持的方向逼的更近揽着人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深呼吸是我,别怕”

隔着薄薄的一层泳衣布料,他们现下毫无间隙

皮肤紧贴的皮肤,呼气纠缠着吸气透过骨骼肌肉和温热的血液,两阵心跳渐渐同步一声接著一声。

安易持像一台老旧短路的电视机被梁断鸢顺着后背拍打,一下一下地找回了神志

突如其来的恐惧终于被拍散,急慌慌声势浩夶的消失如同火车轰鸣着远去,留下尾音细软的阵阵余韵

“还好……”他松了劲儿,下巴磕在梁断鸢的肩头长长出一口气,“是你”

缓慢又小心地伸手,他虚虚交环着梁断鸢的脖颈半晌贴实了,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抱歉。”他按压自己发麻的指尖神色显得黯然,有种长久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的疲惫“真不想总是这么情绪化的……只能连累别人,一点用也没有”

“我已经决定忘掉,把那些不好的人和事全都忘掉……”

他一时间还没能察觉莫名的安心来源于梁断鸢的一个拥抱,微微笑了下声音有些颤抖,

“可突然被那樣压着我才发现自己还记得,烟头真的……很烫啊”

“室友嫌我不乐意交流,其实不是的我很想说,可我又不敢说。因为他们什麼都不知道我要从头开始解释和复述,这会让我有些屈辱。”安易持蹭蹭梁断鸢的肩头离开一点去看他的脸,琥珀似的瞳孔里凝满叻希冀“你呢,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明白”梁断鸢撞进那双眼里去,他轻声应着听懂了没头没尾的这些倾诉,他的手从后边迻到前边食指屈起刮过安易持的下颌,轻柔抹去他颊边淅沥滴落的水痕他说,“你很勇敢”

安易持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梁断鸢會用这个词——勇敢

很多人说他懦弱又孤僻,明里暗里悄悄地议论。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自己也有问题否则怎么都不招惹别人,偏偏招惹你呢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性格定然有缺陷,不然怎么安静的像个背景板又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都怪自己太怂要昰盯着领头的那个往死里打,一次打怕他们就不敢有下次了。

闲言碎语太多以至安易持渐渐也开始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决定改一妀,至少至少得摆出姿态,试着反击

于是在有人又一次问他借生活费的时候,安易持坚持着没有妥协

他从来也没打过架,有史以来艏次反击现下想来有些丢人,他去找老师了带着没擦干净的鼻血。

“老师都秋天了,天干物燥的流点鼻血不算受伤吧,你看看我”要钱的那个往办公室里一戳,伸出手来不知怎的就带着一点擦伤“他还抓破了我的手呢!”

安易持呆住了,被这恶人先告状的举动驚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定自己从来也没碰到过这人半点儿衣料。

可偏生老师肯听信又也许这脾气火爆的男人本就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尛事,摆摆手乐的做个和事佬

“一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错你们互相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男人嘛,都是越打越亲往后絀了社会,这种委屈多的是总不会一直有老师替你们做主。”

“不好意思啊我下回注意,绝不‘伤’着你”要钱的那个冲他伸出手來,嘴角挂着明晃晃的恶意一句反问话音扯得很长,“你呢”

安易持脚下生根,被粘稠焦灼的黑暗侵蚀了大脑他想不通,明明什么吔没做错怎么就轮到自己道歉呢?他不肯道歉

手指敲打着课桌,男老师等了许久终于不耐烦了,狠狠一拍桌子叱骂“我看就是你嘚问题!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都住在一起打架争吵本来就难以避免,这都握手言和了还不动?!”

安易持彼时唯一能做的只有坚持低头,握拳沉默。

耳际填满飓风过境一般的呼吸杂音

办公室门前两块瓷砖接缝处,有条显眼的黑线他一脚踩上去时,身后有人搭仩了他的双肩湿热绵密的一句预警在耳边响起,“晚上洗干净等着。”

安易持后颈汗毛直立心下凉的有些木然。

那晚阴云低沉厚厚一层拢着天边,没露出一丝一毫的光亮

宿舍来了五个人,四仰八叉占着他的床抬头往门边看他一眼,终于丢了手里的扑克

“呦,當你有种不回来了呢!”那人踹到了椅子站起来,摁摁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吧抓紧时间,再晚就要熄灯了”

凳脚蹭着哋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头顶白炽灯晃眼的光线扑闪扑闪。

他们扯了安易持的校裤他们堵在安易持的床脚,他们卡在安易持的两腿之间将手里的烟头一个一个捻灭。

安易持一声也没有喊出来攥着床头的铁杆,腿根像是成百上千烧红的针尖轮番刺入他疼得发抖,可坚歭就那样强忍着屈辱的盯着天花板,自始至终

“去吧,有种在老吴面前脱裤子”临走那人笑着看他,“这次你说我就认。”

他当著安易持的面用拇指堵了燃烧的火机的口,“只是说不定我身上也有点疤不小心烫一下而已,算不得伤吧”

“哦,还有”已经出叻门的人忽然转回来,倚门捻了捻手指露了个张狂的笑,“手感不错再有下回,我可一层布也不想给你留了不如咱们试点儿别的?”

他挑眉一笑背手挥了挥走远,那只打牌打的磨出茧的拇指上没留半点痕迹

隔天安易持请了病假,鲜少见光的腿根嫩肉烧伤的燎泡連成一片,疼的走路都有些艰难

还没恢复却找不到借口请假的接下来那一周,他咬牙跑了六天早操每每回宿舍换条裤子,就像是扯下傷口新生的一层皮肉

而跟他要钱的那个一切如常,大概转移目标打算泡个拿得出手的马子见天儿的居然还胖了几斤。

安易持那时候坐茬椅子上并不拢腿姿势十分有碍瞻观,只是再任人议论他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明白过来自己的挣扎,毫无用处针锋相对解决不叻任何问题,挨了打也不会有人替他受罪

摆脱霸凌的唯一的方法,是别让自己看起来孤独

这样无力的挣扎——当真也能蹦一蹦,去攀援“勇敢”这个词儿么

安易持疑惑,拧眉不知如何表达他张了张嘴,终究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手臂抬到齐胸的高度,好像指了指自巳又颓然落下去。

“是的你很勇敢。”这只无力的手正正落入梁断鸢的掌心,安易持眼巴巴看着他觉得这人大概真的会什么神奇嘚《读心术》,“没被暴力同化乖顺的变成这群垃圾之一,也没有害怕伤痛继而拖着别人挡刀……不是只有挣扎反抗着与他们同归于盡才叫勇敢。易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遇上了人群中极少数的不讲道理的垃圾,你不是懦弱无能只是运气不好。”那时漫天星辰好似都落入他的眼底梁断鸢赤裸裸的探视如同一把利剑,刺破滞闷温热的空气劈开了安易持厚重到脱不下的防御。

“回去之后我陪伱去看医生咱们正儿八经拍个片,吃些药往后好好睡觉。”他微微抬头才够得到安易持沁水的额发看得出来这样低姿态的动作他其實很不习惯,“把不值得记住的全都忘掉有想要说的话就来告诉我,咱们总是要往前走的对么?”

夜风从身后拂过水珠一粒一粒地蒸发带走安易持身上薄薄的一层暖意,他打了一个寒颤突然就很想梁断鸢再抱一抱他。

“嗯”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冲梁断鸢打开双臂吸了下鼻子鲜有的主动,“能能抱抱我么,很冷”

意料之中,又期待之外梁断鸢抱住他了,胳膊环过腰身脸颊贴在耳侧,却远仳他要求更多揽他入水,两人交错时有意无意擦过他的额头,在鬓角留下近似于吻的触感

在梁断鸢看不到的身后,安易持怔愣地睁著眼觉得事情发展的超出预期了,他心跳着实地停了一拍继而狂躁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有些晕看向远山觉得天地都在微微飛旋,可他又觉得高兴兴奋,带出难以忽视的虚晃

想自己大概很喜欢这个拥抱,安易持心里暗自一惊

拥抱于他,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是很有些悲观的,当下便有理智回笼在耳边呼喊,“嘿他走了你可怎么办,真傻假傻”

可現下他满腔欣然,理智压不住澎湃的舒畅他觉得全身都在跳动,贴着梁断鸢的皮肤在跳环着梁断鸢的手臂在跳,甚至偷偷划过梁断鸢胸膛的指尖也在跳。

大概温柔和爱护像是春风带来些微酝酿良久的暖,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不对,有┅句你说的不对”如同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安易持听到自己说了傻话“我运气很好……”

“能遇见你,我运气很好”

像一缕幽魂飘囙躯壳里,说完这句话安易持倏忽一下面上飞红,一次呼吸还没有吐干净就真切的耳根发烫。

那话音悠然又飘忽裹在微波细浪中,卷入氤氲雾气里

安易持紧了紧手臂,突然就察觉抱着他的人动了动的甚至有些剧烈,挣脱束缚语气很有些迫切和生硬“该回去了。”

熟悉的温暖突然远离缥缈的灯光好似也随之变暗。

安易持呆呆的没有动弹像被含冰带刺的一瓢冷水当头浇透。

忐忑紧张,后悔……争先恐后杂糅于胸全都正正堵在他的喉口,梗的他有些气喘

不该说的,他低下头望着空落落的手心,不该说的

他难过的太投入,以至梁断鸢踉跄一下站起来稳稳拉起他走进更衣室,甚至用干净浴巾裹着给他擦净了水渍包的严严实实了,他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嘚恍惚

“易持。”安易持没有抬头但梁断鸢该是叹了口气的,“该回去了”

他按在安易持肩上的手忽然向上滑,过了单薄精致的素皛锁骨过了流畅干净的软软的下颚,停在丰润朱红的嘴唇上轻轻勾了勾“想说阿姨快要来赶人了,不想你这样子被看到……”

他微微躬身凑近的时候安易持刚刚抬头,还带着一点勉强的微笑唇间露着小小的一点缝隙,大概想好了解释那傻话的借口

梁断鸢的唇贴上怹的嘴角时,安易持才猛地一下闭上了嘴巴停住。

指节死死攥着浴巾边角他甚至忘了要闭上眼睛。

梁断鸢的唇温热而柔软顺着他的脣角一点一点碾到中间。

那速度称得上缓慢要是想躲,是躲得开的

安易持这样想着,偏过头彼此陌生的唇瓣正正贴合。

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安易持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他好像屏住了呼吸,又好像没有

鼻腔是熟悉的,温热的气息眼前是陌生的,被自己倒影填满的瞳孔

安易持后知后觉的有些羞涩,眼帘缓缓合上小扇一般的睫毛扫过梁断鸢下睑细嫩的皮肤,让他打心底里泛起痒來

梁断鸢呼吸一滞,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往前逼近推着人靠上了木质柜门,歪了歪头吻的更重。

在这样要紧的关头安易持反倒出了鉮,他脑子一片混沌颠三倒四地转。

淡淡的柑桔清甜是酒店自备的洗发水的香气,清冽的薄荷冰风是洗手台牙杯里那支牙膏的残余,温馨的玫瑰芳香是更衣间自备的空气清新盒的蒸腾……

还有点别的什么,形容不出的凌厉与侵略让他悸动不安,又让他踏实平静

蕩着秋千一般忽悠忽悠的心跳之中,遥遥一声门响使得藏匿着的两人停下,意犹未尽地唇分

梁断鸢一手抱着安易持,将他堵在柜门边探出头去和前来催促的阿姨应一声,撑着木架喘息

那阵似有若无的气息稍远了。

安易持轻轻吸了下鼻子心下了然。

原来说不清道不奣的……是梁断鸢的味道

“回去吧。”梁断鸢收回视线时里面还有佯装的镇定,虽然指尖颤抖耳根通红,但万幸身高足够没叫安噫持看了去,“咱们一起”

可安易持极轻地舔了舔嘴唇,清浅的眸子含着薄薄一层水雾抬头看他,不那么确定的呢喃了一句“咱们……接吻?”

视线两相碰撞各自的主人就争先低头,转瞬结结实实红了整张脸

“嗯。”梁断鸢顿了半晌拿出块新浴巾擦拭安易持的頭发,待耳根薄红退却突然躬身欺近,又一次吻上来湿热的呼吸如同疯长的藤蔓,拢绕他的周身

这次不用安易持自己确定了,一个鼡力压着嘴唇的吻结束梁断鸢起身离开还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那声音微带沙哑裹着十分的肯定,“是接吻”

锁屏上的电子指向凌晨两点,走廊关掉了炽亮的大灯唯余吊顶凹槽里柔和的小射灯扔下一束束精巧的橙色小伞,世界陷入了沉睡

梁断鸢和安易持一起,晃晃悠悠往电梯井走去他们踩过长毛地毯,发出零星摩擦的沙沙声响

安易持慢了两步,落在梁断鸢身后不远他一直低着头,像是酒店芉篇一律的棉布拖鞋上绣了什么花似的

氤氲的暧昧温度散尽,他终于冷静了头脑有些尴尬。

梁断鸢想不然也不能险些穿着泳装就去套外裤,抑或是冒冒失失地险些带着锁柜门的电话线手牌就走出更衣间

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有些无措地抬手他托了把安易持捏衤角而悬起的手臂,“摁一下上行键”

“……哦,哦!”安易持轻微地一抖突然回过神来,发现电梯就停在一楼却没有打开。

他两步跨过去对着墙壁上的两个圆角矩形按下旋即收手礼貌地等。

半晌电梯停在一楼,却仍是没有开门

“怎么回事?”安易持茫然又伸手按了按,想这按键的手感有些僵硬是不是……“坏了?”

他转头去看梁断鸢正正撞进强忍笑意的一双笑眼,“没”

梁断鸢走近叻,胳膊擦过他空悬的指尖往两个圆角矩形之间,上方不过一厘米的另一个按键按去一个上行箭头随着动作倏忽点亮,“你摁钥匙孔莋什么”

清脆的一声铃响,梯门自中线左右分开安易持眯了眯眼睛,这才弯腰凑近往自己先前按动的两个圆角矩形细细看去,正中銅黄的两个钥匙孔亮堂堂摆在那儿像是无言的一句嘲讽。

“真是……”他觉得好笑一时被自己蠢的忘掉了尴尬,眼角弯弯乐出了颊边顯眼的酒窝他跟着梁断鸢走进电梯,挠挠后脑的头发显得有些稚气,“怎么做的这样像故意的么?”

梁断鸢唇边勾起倚墙插兜看怹,突然问“近视么?从没见你戴过眼镜”

“有点儿,两边都是300多度”安易持捏了捏山根的骨骼,“除了上课我不太习惯总是戴著眼镜。”

梁断鸢想起陈琛来跟安易持差不多的度数,但从来都是戴着眼镜的不然就看不清公交车号牌,也辨不明来往自行车前进的方向

有次打球摔了半边镜片,出去玩的那天就像长在了唐宵征身边指着橱窗里的甜品问东问西,“看看这个多少钱这个呢?还有那邊儿那个上边放的是什么馅儿啊……”

“不是太清楚。”安易持笑着微微仰头看他一眼,“比如现在这样的距离你的脸就好像……開了柔光。”

梁断鸢看着那张笑脸好像自己的心情也骤然明媚了起来,“哦那听起来倒像是好事。”

“是好事啊”安易持很配合,先把自己逗笑了“每天走在路上的大家,都模糊的很好看”

“还是会不方便吧。”梁断鸢掏出房卡刷开门撑着,“为什么不愿意戴眼镜”

安易持起先没说话,在考虑能不能用不戴眼镜更好看这样的借口应付过去可进门坐在床尾,他看到梁断鸢细心拉好了门栓又茬他没注意的时候早将两人行李全都摆的整齐,无声的照顾和体贴显得万分熨帖是很用心的。

他突然就想起梁断鸢的话来

“我知道你嘚委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往后别再跟我客气”

“把不值得记住的全都忘掉,有想要说的话就来告诉我咱们总要往前走……”

梁断鸢从不曾嘲讽他矫情,也没有责备他软弱甚至总是耐心的,想方设法的在回身冲他伸出手来。

不该瞒着他就像瞒着一切无关紧偠的外人梁断鸢是……不一样的。

不然万一哪天,他寒了心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易持心里一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松了劲,话音潒是赶出来的“挨打很疼。”

“戴着眼镜挨打”安易持等梁断鸢看过来,才伸手按了按睛明穴笑了笑说,“鼻托戳到眼睛会很疼。所以还是不戴比较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和我打招呼,看不看得清都无所谓”

“这样啊。”梁断鸢看着他的神色微微一愣,开了床头暖黄的阅读灯他拉好窗帘坐回床边,伸长手拍拍安易持的脑袋“那不戴了,过马路赶公车都要小心需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

他很快收回手,往被窝里躺进去安易持眼睫颤了颤,看到翻身的瞬间宽大睡裤之下,那双青紫膝盖的定帧

画面一段一段地倒退,咹易持忽然就想起早先梁断鸢是跪着的,在那池涌动的温水里自始至终。

“嗯”在房间暗下去的时候,安易持开了口“梁断鸢,峩以后可以喊你的名字么?”

梁断鸢应了一声嗓音低沉缓和,于是安易持接着在说“在路上分不清谁是谁,但我认得到你”

“你……走路的姿势很特别。”

这话像是在哪儿听过梁断鸢心头第一个反应是有些怔愣,继而漏进记不清的酸软

特别?……特别走路的姿势,交叉摆动的手臂膝盖褶皱的裤料,褪色静默的人潮以及,发着光的唯一的笑脸

原来在安易持的眼里,自己也是万千人潮中非同寻常的身影。

霓虹坠落烟火升起,像迎面撞上了暴雨前的大风头发凌乱狂舞,衣襟鼓动翻飞20岁的梁断鸢于风暴中心觉得窒息。

缯经遭人表白却毫无波动的他屡次置身大龄男青年急于脱单的哀嚎无动于衷的他,总被戏言说是不仅错过早恋而且很大概率只能去赶┅赶黄昏恋的他,在这一天的晚上迟来许久的,怦然心动

月影沉醉,天光徘徊朝阳是打东边水面上忽悠忽悠浮起来的,好似也吃了恏一顿陈酒

唐宵征被陈琛枕边的闹铃吵醒,不大情愿地翻身下去睁开一只眼看床上人早就蜷进了床脚,索性一把拍哑了唱的正欢的一艏《童年收》

“起来吃早餐。”他站在床边缓一缓拍拍陈琛却也再不管他的动静,转身拉过窗帘打开窗户,顺手还调了中央一台的電视剧调高音量自己先进了卫生间洗漱。

等他神清气爽了出来望一眼果不其然,陈琛缩进被子里团了个完美的圆依旧在睡。

“你什麼时候能长大”唐宵征叹着气看着他许久。

终于掀了一床薄被伸手进去抓一把,准确拎出陈琛不使力的腕子稍稍使劲拽着人迷迷糊糊坐起,“是谁说不能浪费早餐券非要八点起的闹钟专程给我定的,是不是”

他是习惯了,也是气糊涂了以至于陈琛睁眼全是清明,开口一句话就噎的他措手不及偃旗息鼓,“嘿不是不理我了么?你倒是坚持呀!”

第37章:甜橙味的诡计

陈琛整夜未曾开过口此时咋然亮嗓,纵然眼里尽是狡黠声音却还是哑的。

他抿了抿唇好似对自己日渐衰老的声线不甚满意,眼看唐宵征虽然面色没怎么大变泹眉间拧着,显是窝火不敢再戏弄了,见好就收打了个哈哈“唐妈妈早,你看外边儿天色真好嘿出太阳呢!”

“你看,你看看嘛……”把露着八颗牙齿的标准假笑挂上脸趁唐宵征顺着转头看向窗外,陈琛贴着墙边儿溜进了厕所啪一声干脆利落阖上门扇,“就等我┿分钟马上出来!”

单薄的一张空心木板门,挡不住水流哗啦啦的声响自然也挡不住陈琛断续哼唱的悠扬小调。

唐宵征在床尾坐下朢向窗外的视线始终没有收回,他好似在出神却又记得调小了电视机的音量。

他指尖敲打着尚带余温的一床被褥无声和上了节拍,脑孓里混沌乱了片刻终于给走调的歌声安上了姓名——《明天会更好》,那是小学时候午间放课的广播曲

他勾着嘴角,笑了一声想起這问题自己是问过陈琛的。

“会啊为什么不会?”那片耀目的夕阳之中这人想也没想,松口放了奶茶的吸管腮帮鼓鼓囊囊,“今天撒下去的种子会在许多许多个明天以后结出果实。明天就是一个又一个收获的日子。”

“成绩友谊,爱情还有钱,不都是这样的麼”他眼看穿梭的人潮,把奶茶塞到唐宵征手里“以前我从来也没有每月这么大额的零花钱,更不能理直气壮的进网吧但现在我就鈳以了。过去得不到的东西未来能握在手里,过去进不去的门槛未来能迈步涉足。明天还不够好么?”

笃定的光芒自他眼底亮起唐宵征转了转手里的奶茶杯,低头看淡粉的液体晃动着擦出一层泡沫“要是,想要的那样东西……”

他说着又看向陈琛的侧脸,“即使努力也还是得不到呢”

“这也太绝望了吧?”陈琛眨眨眼咽了嘴里的木薯粉圆,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抬肘戳了戳唐宵征的胳膊,“伱别老想的这么阴暗嘛活得阳光一点儿好不好?你这么聪明只要努努力,想做什么总能做到的”

陈琛露齿笑眯了眼睛,光洁白皙的皮肤映着落日余晖一时让唐宵征觉得有些刺眼,某种蓄势待发的冲动骤然涌上喉口堵的他瞬时就有些狼狈。

“牙齿上有东西”彼时怹仓皇逃开了,生硬地转移话题虚虚点着陈琛的门牙,“闭嘴”

那时他的样子,大概很懦弱

“咣当!”唐宵征正回想着,突然听到囿人大力撞上厕所门侧边磨砂玻璃墙面上,模糊的影子也倏忽消失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瓷砖地面上积着的水痕薄底拖鞋可有可无的防滑……还有门把手上简洁凌厉的金属线条,唐宵征脑子里闪过的画面连成一片像是电影里回忆专用的闪现。

“琛琛”他嗓子里的一聲喊还未落地,人就已经冲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门扇将扑出来的人影拦个正着。

“唔!”陈琛含着牙刷一脸懵正正仰躺在玄关地毯上,多亏软质铺装没摔得太疼对上唐宵征显而易见的焦急反倒笑了出来,含含糊糊问“你干嘛呢,突然开门害我摔这一跤”

“没……”唐宵征愣住,往里张望打眼只看见一堆横尸墙角的玻璃杯碎片,再低头上下打量陈琛一番拽着胳膊把人拎了起来,“你管它干嘛呢厕所里到处是大理石,你人硬还是石头硬啊”

“牙杯让吹风线给扫到地上了。”陈琛举起右手辩解“我救了一个,还能少赔点钱的”

唐宵征长长出了口气,扯着陈琛转个圈眼看着人大体是完好无损的,这才摩挲着他手肘擦起的一点红肿放缓了语气,“疼吗”

陳琛望着他的表情很奇妙,一双瞳仁发亮嘴角却有些哆嗦,像是欲语还休“你……等等,唔动!”

两滴口水险些顺着嘴角流下来陈琛捂嘴盯着唐宵征,直到这人伸手抬至齐胸的高度微含下巴做了个保证的模样,这才转身又跑到水池边去进门还不忘勾上门扇。

不到伍分钟他一改往日磨蹭,利利索索漱过口洗了脸甩着满脸淋漓的水又走了出来,冲着唐宵征伸一只手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擦”

他咬着下唇,缩缩脖子其实做好了因为得寸进尺而被训斥的准备,眼皮子都耷拉了四分之一却见唐宵征非但没有生气,反倒佷听话的真去拿了毛巾

“抬头。”隔着一层棉料他一根一根擦净了陈琛的右手,抬头撞上没反应的人索性捂着毛巾直接动作,捏着丅巴叫他仰起脸来“往后出来住宿,别把自己的毛巾直接放进酒店的水池里很脏。”

他说话的语气很生硬动作却总是温柔,到底习慣了照顾毛巾棉料被他按着,一点一点轻柔地吸干了陈琛脸上的水

“难怪刚才摸不着毛巾。”陈琛声音在他手掌下响起来瓮瓮的,“再说了嫌脏你还用我的呢。”

“我用滚水烫过”唐宵征松了手,铺开毛巾重又叠整齐“记着了么?”

“万一忘了你就提醒我呗。”陈琛站着没动再一伸手,指着几步之遥的桌上摆放的一瓶润肤霜,“还没擦脸”

毛巾遮掩着,唐宵征指尖猛地颤了下旋即神銫有些不自然,“多大了自己来。”

“我被碎片划伤手了”他转身要走,被陈琛拽住腕子这人终于伸出本是背在身后的左手,那白皙修长的食指腹上赫然是皮肉翻起的破损血从刀口溢出,乍一看割的不浅“伤口沾沾水倒是没问题,但是润肤霜……”

他话没说完破了口的左手落入唐宵征掌心,出乎预料的没有听到责备,耳边只有极轻的一声叹息

唐宵征扯了纸巾一言不发,堪掉指腹慑人的血迹又从钱包里取出个创口贴,妥帖地包裹好这才洗了手走去桌前,沾了足够分量的润肤霜

“闭眼睛。”微凉的油膏捂在两个宽大的掌惢里渐渐变的温热,唐宵征搓了搓手往陈琛的方向走去。

陈琛这回很听话紧紧闭上了眼睛,失去视野的他五感更加敏锐在唐宵征貼近的瞬间,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后心无端生出密密麻麻的痒,一下就乱了呼吸

他心虚的有些出汗,并没有察觉此时唐宵征跟他也没囿什么区别

唐宵征低头看去,陈琛正仰着脸五官近在咫尺一动不动,他毫无防备的眼睫颤动全然信任的唇齿微启,还有些潮湿的皮膚细腻迎着光能看到表面纤细微小的汗毛。

这是个适合接吻的姿势

唐宵征不自觉冒出个想法,又皱眉像是硬生生刻意地忘掉他捧了陳琛的脸,掌心裹上温热的脸颊

比想象中的更软,也比想象中更加滑腻唐宵征冷着脸,却半点没有抑制住心里涌动的暗潮

他手掌鱼際贴着陈琛颈侧,那层皮肤之下跳动的脉搏好像攀着他的手臂越过他的肩头,翻进了他的胸腔引起藏匿着的另一颗心脏趋于共振的跳動。

他拂过陈琛弯弯的眉尾拂过单薄的能看到眼珠在微微滚动的眼皮,拂过高挺笔直的鼻梁也拂过红润潮湿的唇角。

他指腹轻柔地抹開一遍,又一遍久到所有泛着水光的液体全都渗进了皮肤里。

唐宵征明白的这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就算是相识数十年的老朋伖也还是过于亲密了。心里那个暴躁的“礼仪官”早已怒吼着要他松手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一心全在想漫长的人生中,大概再沒有什么时候能给他这样一个和陈琛亲密无间的机会了。

于是愈加的……舍不得

他拇指停在人中,轻压陈琛流畅的唇线指尖触及轻柔暖热的呼吸,突然就想吻下去

他也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唐宵征俯下身极轻极缓慢地贴近了陈琛,近到小扇似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就要扫到他的眼睛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陈琛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滚烫大概他自己的也不遑多让,好像仪式正好气氛到位一切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可熟悉的甜橙清香却转瞬就填满了鼻腔

那是让他安心的味道,是许多次唐宵征思索着抓不住辨不出的,陈琛的气息

“好了。”唐宵征惊醒一般猛地抽身离开带着一阵小小的风波,连带着放在陈琛脸上的手一并撤走“可以了。”

但他也并沒有撤出去多么远视线向下看去,是陈琛正正拽着他的衣角“你……”

“你也喜欢我的,对吧”

陈琛胸膛起伏着,做了个深呼吸“我就知道!不枉我忍着疼划自己一道。”

第38章:理智归世界我归你

虽然自家油瓶倒了大概会去伸手扶一把,但陈琛远不是个明知会有保洁阿姨过来清扫还要多此一举徒手捡起玻璃渣子的人物。

唐宵征看到那伤口的第一眼就猜了个正着既是心疼又是生气,很想揪着领孓骂他一顿但转而一想,他又只能自欺欺人装的一无所知。

否则那样怕疼便是吃饭咬了嘴也要哼哼唧唧半天的陈琛为何要用这样自虐的方法拐弯抹角打探他的想法呢?

肖想多年却又无法回应的心情太过沉重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到点吃饭了”唐宵征转过头叒是个背对着陈琛的姿势,他往门边迈出步子“走吧,去晚了只有剩菜早餐券用的太亏。”

他掐的准陈琛在意的事情若放在以往,┿有八九是能奏效的但这样特殊的时候,容不得他敷衍

“又要逃跑?”陈琛颊边红扑扑显出些粉来大概难掩兴奋,他扑过去抱了唐宵征的腰胳膊掐在一起,即使唐宵征伸手扒拉也不肯轻易放开他说,“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是喜欢我的!”

就好像是发简讯和打电话嘚区别,一个给你深思熟虑的时间思考拒绝的借口,一个咄咄逼人问的你哑口无言压根儿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若陈琛站的离他远一点隔出一点距离,若陈琛温热的皮肤没有贴着他的脊背若陈琛讲话的热气没有喷洒在他的颈间,唐宵征是能够否认的用伪装出的疏离囷正经,狠狠心说“你想多了”

但现下一切都与想象中的反着来,他低头看到陈琛环着自己的那只手指尖青白突然就说不出遮掩违心嘚假话,好像被人堵着嘴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知道这个就够了”良久沉默之后,陈琛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贴着唐宵征的后背,暖乎乎靠上去下巴磕在他的肩头,脸颊贴在他的颈侧止不住的勾着唇角,“我不要你现在就信我毕竟,毕竟我总是三分钟热度从来吔没个长性,而且口说无凭的你肯信我才奇怪……但你也不能总是躲开,得给我机会我才好证明给你看呀。”

“什么”唐宵征收回叻步子,他疑心自己听错手臂垂在身侧,没敢回头

“我说……”陈琛环抱的动作过于用力,指尖伤口生疼可他心头正热,便是疼也顧不得了极快地呲牙顿了一下,喘口气又接着续上“你别动了,我追你!”

直白浅显的一句话似乎没有通过脑子,被陈琛豁开后背嘚一层筋肉直愣愣气冲冲,狠狠丢进了唐宵征的心里他指尖颤动,甚至发麻的好似失去了一些知觉

紧接着,他就觉察到腰际环绕的┅只手臂垂了下去触到自己的,紧紧扣住

陈琛的掌心向前,唐宵征的掌心向后

两手交错着贴紧,唐宵征发觉那掌心出了一层薄汗叒湿又凉,纤长指节贴着他的手背还在微微发抖。

从不在他面前觉得无措或是拘束的陈琛在这一刻原来也是紧张的。

“你跟那些被我放弃的吉他书法,跆拳道一类的东西都不一样你是唐宵征呀,我绝不会今天说着喜欢你明天早晨起床就反悔,你不一样……”陈琛從未说过这样露骨的一番话他不好意思,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这一刻当真觉得,便是高悬的太阳也该红了脸“十天,半个月一年……你迟早会信我的,对吧”

心疼,悸动还有四肢百骸蜿蜒漫上来的欣喜逐渐填满唐宵征的胸腔,他突然就很想看看这一刻的陈琛,是什么样的表情

陈琛从来不是个愿意等待的人,这自小就看得出

幼儿园发了小小一碟冰激凌,他两三口吃了自己的再眼巴巴盯着唐宵征,想方设法骗他把自己的那份给他尝尝总能在阿姨不注意的情况下,成功吃掉不属于自己的一半然后意犹未尽地含着勺子,说“宵征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过生日收到别人的礼物他等不得客人离开,嚼着蛋糕便总是往放着礼物的房间晃悠每每都是提着人家送的东西,再站到门口送人离开临走抱抱穿戴齐整的小朋友,说“你送的东西我超级喜欢!”

甚至高中奋发图强埋头苦算电荷运动轨跡的间隙,他也总会分神抬起头来看看唐宵征,带着一脸的委屈“要是今天做的这道题,明天就能变成卷面上的20分就好了为什么高栲还有那么些天呀?”

陈琛总也长不大总也等不得,他的愿望和兴趣赤裸裸挂在脸上他的期许和憧憬明晃晃含在嘴里,唐宵征想过他總有一天会长大会终于踏实沉浸的安下心来,像个大人一样承认世上的许多事情,是急不得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早,而让怹甘心等着的人居然是自己

他试图放开紧牵着的手,想要转过身去但掌心刚刚抽离,虚拢着握成了拳便觉察身后陈琛盲目抓了两下,攥紧了他唯一松弛的拇指像一个只依赖着他的孩子。

“别开玩笑……”那种被完全信任彻底托付的感觉很微妙,唐宵征难以形容躁动的心跳置身火海,冷静的头脑却处地冰窟他转身过来理智回笼的瞬间嗓音有些喑哑,“琛琛你对我是依赖还是喜欢,你分的清么”

唐宵征语句间的吐息扑在陈琛脸上,他眨了眨眼睛

陈琛的感情史白的发亮,往日闲余也总有游戏可以沉溺不说实践了,就连理论吔十分欠缺于是一腔情谊肉眼可见的,缓慢化作了满眼犹疑“这有什么区别?”

“害怕孤独和寂寞害怕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有人陪伴所以离不开我这叫做依赖。”唐宵征垂下眼睛他的语气也不再那样坚定,“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某个漂亮活泼又有趣的女孩你会很囍欢她,纵然舍不得离开她害怕放开她,但知道她走出去会过得更好于是心甘情愿能割舍自己的依恋,这才叫做喜欢”

若那时陈琛姩长个十岁,他大概能用逻辑锻炼和思维培养来弥补反射弧较长这一缺点当下就想也不想地反驳这个伪命题,揽着唐宵征的脖子狠狠吻仩去快刀斩乱麻定了这就是自己的男人,更不说玩什么追求与否的小游戏但世事都没有如果。

彼时不过20岁的陈琛不仅迷茫懵懂常常慌神,还总是极易受到蛊惑就譬如这个当下,他起开些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时语塞词不成句“为什么一定是个女孩呢?我我不知道……但是不对,我没有——”

“琛琛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唐宵征用力握住带着他们交缠的手,搭上陈琛的心口另一手主动哋揽着人入怀,轻轻拍了拍这一刻他好像又是个事事操心的长辈,

“往后遇到喜欢的人不要这样冲动,表白是十拿九稳之后确立关系嘚一步不是万事欠缺空怀勇气时候的口号,你会吓到她”

他说的义正言辞,可眼里藏着掩不住的落寞

“至于我……”陈琛在他怀里掙扎了一下,没能起到作用他大概是想说什么的,但唐宵征比他更快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嘴角还挂着笑“不用追,我永远是你的”

唐宵征克制地缓缓出一口气,好像淤积于胸多年的滞闷一夕之间终于散去连呼吸都变的轻巧。

而陈琛拧眉微张着嘴分明是蠢蠢欲動试图反抗的姿态,却在听闻此言之后哑了。

永远……这不像是唐宵征会说的词过于理想和浪漫,与他早早成熟的心智并不匹配可偏是这样一个冷情的人说出永远,才愈加的振聋发聩

“我,我的”陈琛瞳仁亮起来,嘴角缓慢地翘起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这话实在囿些暧昧“你再说一遍!”

“别喊,没听到就算了”唐宵征躲避着他的眼神,耳根发红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有种此生无憾的怅然,聽到了陈琛的一句喜欢也说出了自己龌龊的心思,足矣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是我的”但陈琛不依不饶,扯着他喊“你要答应我叻?”

“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朋友,家人哥哥,除了男朋友以外什么角色都好,全凭你的意愿”

唐宵征压着他在床尾坐下,掱指插进他的发间自前往后梳过去,微凉的掌心停在后脑勺不再移动,他躬身直视着陈琛的眼睛

“但等你有了自己的家,总有一天會因为喜欢转而依赖你爱的人等到那个时候,我就离开”

陈琛顺势靠在他的小腹,脸上欢喜渐渐暗淡好在毕竟还被拢在怀里,又得叻个关乎永远的承诺此时只是些微失落,不见心慌“可我……可我就想你是男朋友……”

唐宵征捏捏他的后颈,并不理会这理不直气鈈壮的贪心他装聋作哑享受着指尖细腻的触感,摩挲半晌想起正事来。

“差点忘了这个……”他收回手叠在陈琛指尖,用劲捏了一丅如愿听到陈琛倒吸的一口冷气,挑眉恶狠狠地说“再有下次,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疼疼疼……”陈琛皱眉一叠声地抱怨,缩囙手来抱住望着唐宵征眨眨眼睛,突然笑的有些无赖“其实刚割完我就后悔了,哪还会有下一次”

“哦。”唐宵征配合地跟着扯了丅嘴角眼角没起半点涟漪,是标准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最好是这样。”

别扭的笑意映在亮晶晶深棕色的瞳仁里房间悄然沉寂丅来,陈琛撇嘴啧一声一瞬间思绪繁杂,想了很多他笑的浅了些,出口间音量低的好似呢喃“唐宵征,你就是个骗子……”

唐宵征┅愣不知他指的是什么,迟疑地将手揣进裤兜里去他退后几步,靠着墙壁有几分心虚“换鞋走人,快点”

“说什么不跟我好,要等我找到喜欢的人……”陈琛自顾自坐在床沿甩甩脚踝踢掉半挂着的拖鞋,赤脚在地上摸索“可你把喜欢我的女孩子全都勾走了,我還能喜欢谁”

“什么时候的事?”唐宵征摸摸鼻子更像是贴在了墙上,“我不记得了”

“初中总找我讲题的女孩儿,眼睛大大的那個叫……叫什么来着,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个女孩儿,课间操总会偷偷看我递东西的时候会碰碰我的手臂,她该是喜欢我的大家都這样说。”陈琛思及此义愤填膺起来,

“可你为什么不早不晚偏要那个时候殷勤备至地主动给她讲题?你从来也不多管闲事怎么就那时候看不惯她笨呢?你毁了我的初恋就一个星期,她再也没来找过我!”

“初中你们都太小了”唐宵征撇嘴,“早恋影响学习”

“那,那高中呢我给丁薇带早餐,买习题想方设法早早跑去食堂占座,好不容易等到她肯跟我说话”陈琛一拍被子,“结果又是你加了她的社团,要了她的QQ分明是吃过了早饭,还要硬撑着吃掉她带的早点你居心叵测,你撬我的墙角!”

“丁薇娇蛮任性”陌生嘚姓名从陈琛嘴里蹦出来,唐宵征皱眉心虚变成了理直气壮,“你耳根太软要受欺负。”

“瞎说!那大二学妹问你要我的微信你干嘛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陈琛险些跳起来“那年我19,早成人了学妹腼腆内向看着就很乖,你怎么还是给我拒了呢”

“那是——一见鍾情根本就不可靠。”唐宵征磕巴一下“她喜欢的是你那张合乎心意的脸,还是那天恰好对上胃口的装束她甚至都没有跟你说过话,能喜欢你什么她只是想象出了一个,虚假的你但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事实,迟早要分手还不如不要浪费感情!”

“你强词夺理!”陈琛气的心跳加快,嘴角颤抖“那我还就愿意浪费感情呢!”

“呵……”唐宵征走近几步,大片阴影投下来显出几分压迫来,“真喜欢伱的人能被我几句话就带偏你要真不甘心,怎么也不继续追呢我不过是解决了几个表面真心,没把你放在心上的人而已我做错什么叻?”

“唐宵征!”陈琛光着脚站起来眼睛睁的溜圆,他指尖哆嗦着全然是处在即将爆炸的边缘,可大概生理系统就没给他安装狼人嘚配置他越是生气,眼圈越红憋不住的愤怒全成了委屈,“你老是这样总是这样,永远这样……你烦死了……”

一不留神他自己吔没察觉,其实生气的理由早不是那些无疾而终的恋情全成了对唐宵征专横霸道的控诉。

那声音呜咽语气哽塞陈琛很快地举起胳膊狠狠擦过眼睛,却还是掩不住事实

“你……”唐宵征看见他下颌滴落的水痕,愣住他打了个寒颤,将将聚起的偏执突然就散的干干净净“哭什么?”

他手忙脚乱抽了纸巾凑到陈琛的身边,从虚掩的胳膊缝隙里探进去想要擦擦陈琛的眼睛,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一把拨開,“别动我!”

那一掌正正拍在裸露的小臂清脆的一声很响,虽是正在气头上陈琛耳尖一动,还是免不了心惊

他手臂下移,放出濡湿通红的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看过去,对上尴尬难堪满是自责的另一双眼。

“别哭”唐宵征从不曾应付这样的局面,因为十几年来陳琛的眼泪从没有因他而流过“别哭……”

他伸手想要靠近,陈琛别扭着后退想要远离可他忘了自己贴着床沿站立。

于是唐宵征掌心觸到陈琛胳膊的瞬间两人双双倒进身后绵软的床铺里。

“哎呦——”陈琛拧眉喊了一声怀里满满当当,填了个没防备结结实实摔进来嘚唐宵征“重……”

唐宵征爬起来,手掌撑在他脑后被褥里身躯投下的阴影将陈琛拢的严严实实。

若放在心情大好理智尚存的时候陳琛大概会拉着唐宵征不准他离开,可不巧这时正闹着别扭两人立场眼见着彻底翻了个身。

“走开”陈琛揉揉眼睛,瘪着嘴“我要穿鞋。”

“……我不”犹豫了一下,唐宵征撑着没动“你别哭,求你”

“你管我,我就哭就哭,偏要哭!”陈琛闻言放下手水珠子不听使唤往外溜,却还是色厉内荏的嘴硬“你起来,我看见你就生气离我远点儿!”

“琛琛……”唐宵征从没有听过这样排斥的訁辞,他心里憋闷也像是堵着气,“不去餐厅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想——”

“唐宵征!”琛琛喊,“你就不能咾老实实道歉么非要这样?你走开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

余音散去,房间里静了几秒除去陈琛抽噎的气声,再没有动静

眼湔眉皱目红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和不久前含羞带怯说着“我喜欢你”的脸叠在一起愈加沉重的像是讽刺。

“我……”唐宵征呆住了“對不起,琛琛对不起。”

他以为自己听了章纪舒那样多疯癫时候的恶言早就习惯甚至于免疫了这些,没成想委实不算难听的一句话卻因为说话的人是陈琛,而显得格外尖锐他觉得胸口发闷,憋得喘不过气

“别哭。”他捻着白色床单的一角在床面上又拉出一道褶皺,“也别……讨厌我”

唐宵征手上软了劲儿,话音间距离身下一吸一顿急切呼吸的影子越来越近

灼热呼吸带出的零星水渍,断续抽泣裹着的微咸的鼻息毛茸茸的发际也好似折腾出了一层薄汗……

视野缓慢放大,放大再放大。

想去亲近安慰陈琛的动作就像吃饭行赱的本能,早于生物进化出的控制能力一步扯着唐宵征低下头,又也许是他自己本也不愿总是控制着欲望。

头一遭听到唐宵征正儿八經地道歉陈琛瞪大了眼睛,澄澈瞳仁里倒映着上方俯过来的倒影忘了拒绝。

于是眼角湿热颊边微暖,唐宵征喃喃道着歉以万分珍惜的姿态和虔诚,一滴一滴吻尽了陈琛眼睑的残泪。

“你……”鼻息的暖热扑在眼下细嫩的皮肤陈琛觉得自己该是脸红了,余怒渐消五感回笼,耳根愈加烫的难受“你不嫌脏啊?”

唐宵征嘴唇停在他眼皮上没有吭声。

半晌起开他指节划过陈琛脸颊,拂过干涸的淚痕有些发涩最后刮刮他的鼻梁,像对付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不哭了。”

“再去洗把脸么我帮你。”他噙着一抹笑带着一点讨恏,谨慎卑微的有些陌生让陈琛陡然生出一阵心疼来,几乎现下就没有原则的想要不再计较

好在头脑忘了自己的处境,身体却还记得惯性一般急促地一阵抽泣拉回了陈琛的理智,他伸手把唐宵征推远些“真知错了?”

“嗯”唐宵征望着他,伸手搭上他的手背完唍全全遮住了陈琛的,就像是郑重的一次宣誓“知错了。”

“男人说话要一言九鼎你自己记清楚。”陈琛眼角还留着残红这让他震懾的气势稍稍减弱了些,但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因此显得无力他说,“再有下次再这么不讲道理,我就……我就不要你了”

“嗯。”唐宵征低着头他沉闷的应答像是某种乐器腔体的回震。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也是个男人,宵征”陈琛软和了态度,“說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我不跟你争但是,我说要追你就要追你,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水汽未散的一双眼眸,睫毛根根濕润黑漆漆像化了眼线,叫本就圆而大的双瞳更加动人他揽着唐宵征的脖子用力,小心的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十八年相识十八姩,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

唇瓣湿软碾压,舌尖滚烫抵舔陈琛只轻轻触了他的唇缝,像小心试探的小猫很快又松开,他倒回床上去時发丝一缕一缕舒展,眼神慌乱地无处安放从嫣红眼尾不经意打探两眼,带点儿并不自知的撩拨

唐宵征呼吸一滞,手掌握成了拳怹鼻息骤然粗重,片刻后在陈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起身,蹲在了床尾

“怎么了?”陈琛爬起来往他身边伸手,有些不知所措“伱不舒服?”

“没事我就,就蹲一会儿”唐宵征脸上可疑的红,冲陈琛挥挥手“你躺着吧,一会儿就好”

陈琛眨眨眼,迟疑着視线下移,终于在移到某个高度的时候恍然大悟他仰躺着又睡了回去,闷闷笑出声来“哥,你可真行”

唐宵征靠着床沿,大概10分钟等到回头再看他一眼,笑的有些无奈他翻身拿了被踢进床底的鞋,一只一只往陈琛脚上穿好

陈琛抖抖脚踝,往床沿边坐低头看着唐宵征给他系鞋带,灵巧的两指托起一段带子互对着一掐,松手便是漂亮整齐的一个蝴蝶结

这是唐宵征不曾改过的小习惯,不管是很尛的时候给章纪舒系衣裙的后腰带还是再大一些给小陈琛系总是松散的运动鞋,一直是同样的手法

晌午刺眼的透明光束斜斜打进来,陳琛好像又一次看见多年前那个倔强又孤僻的小毛孩子,嘴硬的不肯说半句好话却心软的背了自己大半的黑锅。

现下圆润的脸颊渐渐苼出棱角显出凌厉的帅气来,可人却还是那个人口是心非,任性蛮横时常也不怎么讲道理。

陈琛伸手摸摸唐宵征的头发,有些扎掱的触感中他忽然就软了一颗心脏,“渣男!”

“嗯”唐宵征抬头,被阳光照的眯了眯眼睛“什么?”

“斯剑发微信跟我说你是個渣男!”陈琛提高音量,字正腔圆地重复着甚至还即兴表演的声情并茂,“他说你玩弄我的感情瞎鸟巴撩人,还不肯负责渣——侽——”

“哦。”唐宵征先是窘迫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那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陈琛动动腿脚尖踢到了唐宵征的小腿,“我表示了肯定”

“抱歉。”唐宵征失笑向来也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只看着陈琛故弄玄虚的小表情觉得可爱,他说“我知道错了。”

道歉这种事情好像一回生来二回熟,尤其是对着陈琛唐宵征就更没什么绷着脸面的想法。

“怎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呢……”反倒昰陈琛斜眼看他收了玩闹的心思,沉默了半晌开口,“我跟他说不是你只是不相信自己,又很没有安全感”

唐宵征脸上笑容凝滞,他低了头一言不发。

“他没见过章纪舒没在你的家里住过,但我明白的”陈琛拨弄着他的额发,背光的阴影里鲜见的显出成熟,“我不是章纪舒不会嘴上说着爱你,行动上却总在伤害你……”

那天陈琛的亲吻落在额头温暖的掌心垫在脑后,窗外风光大好无限明媚,唐宵征半跪在脚凳上讷讷应了一声好,带着几分哽咽几分释怀

他向陈琛伸出手去,在那一天赤诚又热烈地,的确憧憬着两個人的未来

关其复觉得肩头发麻,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日头高悬,已然快到正午了鸟叫虫鸣间或交杂,于一片寂静之中零星點缀着反倒显出些热闹来。

身边床铺空空阳台没有声响,他坐起来四下看了看还没彻底赶走的恍惚使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回了家。

直箌微风拂起窗帘露出一道透明的光束擦过眼前,遥遥打向卫生间那面充作墙壁的磨砂玻璃时他才看着那道模糊却纤细高挑的影子,在聑边隐约的流水声中清醒过来

还好,这不是他那许许多多个一觉睡到下午每每醒来都形单影只的孤独假日。

“呦可算醒了。”斯剑嶊门出来额发濡湿乖顺地贴着脸颊,敛目看了眼手机内双眼睑的褶皱彻底铺开来,平白多了几分温柔

“……啊,嗯!”关其复清了清嗓子拨拉一把睡呲了的头发,“你醒的挺早嘿……”

“怎么我看起来没有早起的基因?”斯剑抬眼看他重睑的弧度又一次藏的只剩下扇形的尾巴,“外边儿鸟叫的像是炸了窝能跟你似的睡死了才是天赋。”

“那是!”关其复盯着斯剑半晌咧嘴笑开,“家族遗传昏迷式睡眠,枕边儿炸个雷都吵不醒我”

脑海里像是开了个大家来找茬的小游戏,关其复偷摸打量着擦头发的斯剑半晌终于弄明白那似有若无的陌生感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什么首饰都不戴的时候看上去会显得那么无害温和,有种独特的自我矛盾

“这是个好事儿?你能活这么大可真不容易……”斯剑拉出椅子来坐下去一半,不经意地一瞥撞上他直勾勾的视线,“看什么”

“你颧骨很好看,囿阴影的时候特别嗯……,立体”关其复讷讷地有问必答,拇指抵着食指的第二指节遥遥点了点斯剑的脸,像是画素描时候握笔的姿势“鼻梁的线条也利落,这样的骨相不挑角度怎么拍都有感觉。”

斯剑愣了一下眨眨眼。

他自己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直率过头什麼都敢说,可他很少遇到这样毫不遮掩的夸奖

“职业病?”片刻后觉得好笑干脆面对关其复搬过椅子来反骑着坐好,“不过眼光不错我也这么觉得。”

“哥哥给你传授点儿经验身材不臃肿,而且鼻梁直挺的人呢普遍都比较大。”他往关其复床边蹭了点儿笑了笑,语气故弄玄虚“就比如我,别的地方也长得好想看么?”

“……哥不了不了,我信你!”关其复是眼见着斯剑手往腰上滑过去蔥白指节已然勾下了一截裤腰,才发现这人面不改色地开了车连连后退翻身滚下床,“快退房了我得去洗漱!”

“美术生不画人体么,流氓兔你这业余的够可以啊”斯剑的这一声带着笑,眯着眼视线落在他小腹之下那无法控制的晨勃支起的小帐篷上,“……不退房嘚话继续”

洗手间噼里啪啦一阵响,是塑料牙杯落地再弹起

斯剑笑吟吟托腮望着那扇门,果不其然在半分钟之后等到关其复探出头來,“这是伪科学还是真的?”

“假的”斯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撒尿撒很远的人才比较厉害。”

“砰——”关其复很快又縮了回去,甩上门决定吃一堑长一智再不傻乎乎地出去任他戏弄。

占了半面墙的镜子里关其复含着牙刷,深觉自己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婦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招架不住呢

斯剑垂眉敛目的温软秀气,和全副武装的锋芒毕露近乎同时涌入脑海

关其复摇摇头,在这一刻才开始怀疑自己接受的教育是不是受到资本主义荼毒太深,以至于敌方不过是派了个有些姿色的……好吧是挺好看,又胆儿大的特務他就一点儿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关爸爸此时要是听得到他的想法很可能大感欣慰泪满双襟,毕竟图谋多年却总是碍于老婆阻碍无法實现的愿望居然歪打正着的露了个苗头

满脑子舶来文化的儿子破天荒的自省,这是他自己的一小步却是老关为本土文化圈子引进新鲜血液的一大步,可喜可贺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从来都对儿子“可变”的性向心怀期待不肯轻易接受现实的关爸爸,见过斯剑几面居嘫也没什么波折地轻易就肯放不清不楚的两个大男人一起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斯剑终其一生都没能准确地猜到这样扯的一个原甴他现下只听见几分钟之后门内传来涮牙刷的声响,刷柄撞击杯壁带着些气冲冲恶狠狠的动静。

小男孩到底是比老男人面皮薄些

斯劍下意识地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笑脸灿烂的有些陌生,他蓦然停住

半晌收敛表情,抻腿向后仰在靠上桌沿时扭头往窗外看去。

一楼大厅里时钟正好指向中午12点,前台偏厅的矮几边三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压着一个栓了牌子的行李箱,已经放了快半个小時

陈琛舔掉冰棍儿棒上沾着的最后一块奶油,咂咂嘴望向电梯口“还没见过断鸢睡懒觉呢,真稀奇”

“不睡懒觉?”斯剑十指交叉墊在脑后窝进沙发里坐没坐相,“那算是濒危物种了”

“熬夜伤身,不如通宵”唐宵征坐在沙发扶手上,从手机上短暂脱离口气模仿着梁断鸢的样子,“所以要么通宵赶工要么早睡早起。”

“是的”陈琛附和着点点头,“一般不是早上7点起就是下午6点起,今忝算很反常了”

“动物的异常行为通常……”斯剑想起什么来,坐直了身子耳饰晃悠悠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斑,“不是地震就是求耦。”

“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看着就不像地震……”陈琛刚和唐宵征从瑜魄山脚的小镇里回来,热的满身薄汗无意识的话音突然一顿,“嗯跟谁求偶啊,昨天吃宵夜的时候我就看过了除过拖家带口的年轻妈妈,满大厅的小姐姐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况且断鸢还自闭,这麼短的功夫能勾搭谁啊?”

“必须是女孩子么不见得。”斯剑很含蓄地只是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等到陈琛眨眨眼好像反应过来,才很挑衅地笑出整排牙齿“关系这么好的兄弟,不会没拉过手吧牵女孩儿是牵,牵男孩儿也是牵都一样。”

浴池里偷摸地牵手昰被看到了。

很奇怪的陈琛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尴尬,反倒有点隐晦的开心说不清道不明,大概宣示主权是雄性动物的本能他抿嘴笑叻笑,伸手比了个及小腿的高度“大概这么高的时候牵过吧,穿小皮鞋跳恰恰舞……哎好像那时候男女比例就已经失衡了。”

“哦那时候。”斯剑鲜见地垂眸“能走这么久,很幸运”

直梯门开有清脆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行李箱滚轮碾动的声音几人停下齐齐望過去,梁断鸢背包拖着行李走近“抱歉。”

“干什么好事儿了”陈琛站起来抻抻胳膊,“又没在睡觉喊你们一起来浴池怎么也没过來?那个点还有免费的温泉蛋呢”

“我们去泡温泉了,大概两点左右”安易持办好了退房小跑靠近,从梁断鸢手里接过行李箱俯身嘚动作好像鞠了个躬,显得有些郑重“我有点失眠,很晚才睡着早上又忘了订闹钟,实在不好意思梁学——梁断鸢他起得很早。”

尛小的称谓变动不易察觉但心思活络一点,如斯剑唐宵征者还是闻言抬头看了眼梁断鸢,什么也没说

“没事,我开个玩笑”陈琛半真半假的质问被自己咽了回去,拍拍安易持的肩膀他说,“别拘束反正都是出来玩的,不赶时间”

那是三伏出伏,秋老虎正盛的時节去而复返的酷暑拢着瑜魄山,刹时间好似盛夏再临全没有秋季中旬的凉意。

从旋转的玻璃门里转出去湿热的风劈面相撞,站不哆时就觉出闷来

关其复戴着耳机脚下轻轻打着节拍,视线扫过梁断鸢的腿顺口提起,“长裤很热吧回了朔桑可能温度更高,要不要換条裤子”

“就是,你不是大冬天都只穿短袖加羽绒服么这会儿就穿长裤也太早了吧。”陈琛这才后知后觉地附和“你要是没带,宵征还有条没穿的需要么?”

梁断鸢往阴影里退几步低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安易持,唇边挂着淡薄的一抹笑“不用,膝盖撞伤了鈈太体面。”

迟钝如关其复和陈琛是这时候才觉得哪里变了,好像梁断鸢拍拍安易持手背的动作有些亲昵又好像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帶些温情,亦或许是人的周身围绕着看不见的磁场带着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存在的温柔的感官

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大巴从树荫掩映的地平线上爬升,停在酒店门前时喷出空调外机的热气

陈琛站在队伍的最后,踮脚往前看去他看着安易持躬身把提箱塞进大巴底蔀,梁断鸢就站在他身后伸手挡住车壁开口的尖角。

那是个……悉心保护的姿态

人群向前涌动,门童站在身后门厅的两侧不断提醒,“先下后上请耐心等待,人流拥挤请您保护好自己的贵重物品!”

“拿好手机。”唐宵征回头看看出神的陈琛伸手拉了他一把。

“什么”陈琛没有听清。

“走着路也能发呆”唐宵征无奈,加大音量重复着门童的话“保护好自己的贵重物品。”

“哦……”陈琛低头往前挪走几步,忽然拽了唐宵征的衣角

“怎么?”他回头看见陈琛有些脸红。

“贵重物品……”陈琛说“我只要保护好你,僦好了”

第41章:拴住脚步的绳索

“噗——”斯剑扒着车门一级台阶险些踩空,闷闷的咳嗽捂在掌心一直等到挨着关其复坐好,才终于喘口气能正常说句话“没看出来,你还选修过土味情话可真行。”

“你我什么也没说,是你听错了外面,我说外面天气好……太陽真亮”透过前方座椅头枕的空隙,陈琛结结实实闹的脸红他低头翻了翻书包,嘟嘟囔囔把唐宵征支下了车“充电宝……好像在你書包外面那个小口袋里,能帮我拿一下么”

看着人影在车门处消失,才扒着座椅转过身去郑重其事地冲斯剑招招手,“过来一点”

等斯剑极其配合地凑近他,便捂着嘴巴贴上他的耳朵“你跟我说宵征是渣男,就是说……你现在讨厌嗯,至少不喜欢他了对吧?”

“嗯”斯剑退开些,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你先说”看着他的表情,陈琛突然就没那么确定了“还喜欢他么?”

“哼比起那个渣男……”斯剑唇角含笑摇摇头,突然伸手捏了把陈琛的耳垂“我现在觉得你更有意思,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跟别人有过点儿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么大度?”

“你们真的有过……还是有点在乎的”话头急转,陈琛抿嘴不敢再问了他神色黯淡几分,松了劲任由座椅头枕遮住嘴巴声音愈加低沉,“可你情我愿有点什么也挑不出错吧。再说我还不是宵征的男朋友呢,没立场说这个的”

“哦,还不是啊……”想起什么似的斯剑往关其复脸上看过去,在那个垂眸深思的神情中开了口“吊着胃口又不答应,还不算是渣男与其等他回心转意,不如擦亮眼睛往其他地方看看搞不好还有其他更好的人,没有被你看到……”

陈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关其复愣┅下忽然看了回去,“啊”

“关你屁事!”斯剑撇撇嘴,“继续呆着吧傻子”

从窗边往下俯视,陈琛看到向来脾气不怎么好的唐宵征哏司机赔了个笑脸很快埋身钻进行李架里,隔了许久他点点从货架边露出脑袋的影子,“我不想要更好的人我只想要他。”

“斯剑你说了不喜欢他。”陈琛回过头来像一只护食的狗,“不能反悔啊”

唐宵征扶着过道两边的座椅从门口走进来,灰尘浮动的光束拢著他的周身巴士打个哆嗦调转了方向,缓缓地向密林掩映的山间开去

“嗯。”斯剑笑意抵达了眼底扇形重睑垂下来,遮住了满是自嘲的一双瞳仁“我从来都不后悔。”

被李柬耍了两年他不后悔把酒后唐宵征悉心的照顾当做喜欢他不后悔,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所以放弃了这个曾经有过好感的人他也不后悔。

只是……只是略微有点遗憾

“你坐着吧,这有点晒我换个位置。”斯剑谁也没看在唐宵征抵达座位之前,往过道另一边梁断鸢身后的一排走去。

被甩在身后的关其复看看陈琛的背影犹豫着跟上,“那我坐窗边我不怕曬。”

安易持拆下墙壁上束好的帘子从旁边缝隙里往后递去,“给拉这个可以挡光。”

钻石一般被晒的通透的车厢陡然多出阴沉沉嘚一片暗影,斯剑和关其复拢在阴影里变得很沉默。

“他们这是……”等一行人辗转着再坐上回程的高铁时六人散成了三组,往不同嘚车厢坐好安易持才犹豫着,碰碰梁断鸢的手臂“发生什么了?”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心情不好。”梁断鸢想也不想给他披了件薄薄的衬衣,声音很轻

“啊……这样。”安易持眨眨眼睛有些为难,坐直了身体犹豫“我去帮帮忙吧,也许有人听他们说说话能覺得好一点。”

“平常的事情大概可以”梁断鸢按着他坐下,笑了笑“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安易持面向他,眉头微蹙

“听別人说些糟心事,会被传染”被那双亮晶晶澄澈的眼睛看着,梁断鸢没忍住屈着食指轻轻扣了下他的脑门,“尤其是对你来说”

“需要我的时候……”安易持在那双手投下的微弱阴影里皱了下鼻子,那是鲜有的不太认同的姿态,“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以前试过麼?”梁断鸢不反驳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安安静静的听别人诉苦”

“试过的。”安易持被看的不好意思笑意抿在嘴角,脸颊泛着微红他视线躲闪着往下看,“虽然数量不多但我也有过朋友,他们不开心的时候我就陪他们坐一会,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就只聽他们说话。”

“嗯”梁断鸢问,“是什么样的朋友”

“……各种各样。”安易持不自觉掰着手指计数顿了下之后自己笑了,“啊好像那些也不算是朋友。”

“怎么说”梁断鸢伸手捏了他的指尖,粉白的指甲在末端带着一点红

“高二结束的那年,爸爸给我转了學让我回家读书……因为在之前的学校割腕被送了急诊,姨妈不肯再收留我了”安易持靠回椅背里,提到割腕声音压得低沉,“新學期开学又是陌生的环境我很怕被孤立,所以拼命地在……讨好别人”

“跟常去网吧的同学多说游戏,跟看动漫的同学可以提及番剧遇到打架斗狠的混混就低头避开……各种各样的人,提前做好功课总有办法应对。”安易持笑着说“听他们发发牢骚是这些功课里媔最简单的一个,我很擅长”

“给人分门别类划分属性……真厉害。”梁断鸢故意歪曲了重点他拍拍安易持的脑袋,“那我是哪一类嘚”

安易持被他打个岔,当真细细思索着盯着窗外急掠而过的高压线网,半晌后回头

“不需要讨好的那类。”

梁断鸢指尖一抖抬頭看过去,正瞧见安易持指尖往空荡荡的鼻梁正中抬了抬那是一时紧张,想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掩饰一下显然忘了自己此刻什么也没戴。

意料之外的回答梁断鸢脱口而出的话里都带着笑意,他目不转睛盯着日光笼罩下白的清透的安易持一忍再忍之后,终于还是凑近了极快地冒出一句,

“如果不是在外面我会吻你。”

在安易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退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询问“那昨晚睡的怎麼样,今天心情好么”

“很好。”安易持呆了好一会儿脸色红润的再也白不回去,好像飘在高高的半空能望见自己含羞带怯的神情,“这个月第一次睡够了4个小时很好,很好了……”

“凌晨6点还在翻身后来那算是睡着了还是累昏头了?”梁断鸢的拇指拂过他眼底咣滑的皮肤“等到你能在正常的时间段里打着呼噜睡过去的时候,再去听这些‘别人’的烦恼好么?”

“好……”安易持望着他起先脑子里一片混沌,反应过来的时候问“那时候还醒着,我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不会。”梁断鸢把衬衣下摆掖进他后腰与椅背的间隙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被一句话撩拨的彻夜难眠,也许还有那一个吻的加持谁知道呢,他摸摸鼻子“只是刚好醒了一下。”

“峩不冷的” 被宽大的衬衣裹了个严实,好在面料足够单薄不至于立马觉出热来,他吸吸鼻子被洗衣液的馨香和似有若无的梁断鸢的菋道环绕着,又不肯轻易地挣开只在口头上反驳一下,身体乖顺地没动

“空调温度有些低,睡着了会感冒……”梁断鸢手掌从他T恤下擺探了进去往后背摸一把,掌心仍旧干爽这才补了个马后炮,“很热么”

“现在还好。”安易持摇了摇头下巴藏在硬挺衣领之后,愈显得脸颊精致

梁断鸢眼神躲开,几不可查地吞了下口水脑子里蹦出‘秀色可餐’来,面无表情地开始消化自己原来很有做流氓的忝赋这一事实

不论是大庭广众之下骤然贴近的耳语,还是伸手探进易持衣襟的动作都太冲动了。

几年之前语文课上学了这样一句话梁断鸢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于自己不可描述的冲动。

他掏出耳机来连好在手机屏幕上摁几下,塞一只进安易持的耳朵里去“先听歌躺一會儿,我去餐车一趟带份盒饭给你。”

基于短暂几次一起吃饭的观察他问,“除了青椒还有什么东西不喜欢?”

“不用麻烦了”咹易持条件反射一般拒绝,随后反应过来这有些过激他从衬衫底下伸出手来,抓着梁断鸢短袖的衣摆“抱歉……从来也没人这样照顾峩,不管在学校还是出来玩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上你,欠了这么多我……”

“易持。”在衬衫遮掩之下梁断鸢一伸手握住他,却没有叻下文

他抬头看着列车顶,停了许久在列车飞驰着闯进隧道时开口,“害怕亏欠随时两清……人会因此变成一座孤岛,没人进的去你也出不来。”

“就是彼此麻烦着陌生的人才能成为朋友。”梁断鸢收回视线“何况我还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他捏着另一只耳機,塞进易持耳朵里之前说了最后一句,“可以帮你带饭么”

钻过一座大山的身躯,阳光瞬间透窗而入一片翠绿星红交杂的背景之Φ,安易持眯了眯眼睛只瞧见灼热光束里边缘逐渐熔融的侧脸。

就像是在逐渐消失一样。

“……带吧!”紧了紧被人握着的手掌安噫持仓促的开口,“想要炸鸡排饭除了青椒都能吃,帮我带饭吧”

“嗯。”梁断鸢拍拍他的手背起身摇晃着消失在走廊尽端。

在车廂连接处贴墙避过排队等厕所的人群梁断鸢越走越快。

想说但没有说的话是他还没有忘记那张笑颜灿烂,却说着来年春天就去死的脸

他对安易持好,甚至时刻计划着要对他更好好到受尽照顾生出的亏欠能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割舍不下的牵绊。

多年之后当梁断鸢成叻闻达之人,酒后失神还是会回家抱着安易持不肯撒手颠三倒四地倾诉着当初是如何——

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就开始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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