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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与围棋一样官场有自身的┅套定式，侧身官场必须牢记并遵循那定式中的一招一式，否则只有出局。

连起码的定式都不懂却要在官场里叱咤风云；或者原本對于定式烂熟于心，却偏偏还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为官原则每每忘情之时，只想起原则却忘掉定式抛弃定式；更有天真者妄想取消定式，要官场一切凭道义凭良心行事——这便是先生官场的大忌是正直无私，先生们却四处弘扬并躬身力行；官场的大事是左右逢源上下畅通是无是或曰无所事事，先生们却最喜欢惹事生非；官场的根本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生们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为民做主为民请命。韩愈堪为代表

用宦海沉浮形容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再贴切不过他老先生跃入宦海前跋涉了好长时间，应了孟子的一句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韩愈十九岁走出乡关单枪匹马闯到首都长安。天子脚下王公门湔，达官圈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立足的，何况还想做官发财白居易初到长安时，求见一位当时的名人名人一听他的名字就乐了，奚落道：白居易居长安，可是大不易喽韩愈大概是不知道这个典故，或者是该典故还没有诞生不然不会如此信心满满、兴致冲冲。尽管是世家子弟祖上世代做官，但他的父兄去世太早唯一可以依靠的叔父也刚刚为国捐驱，烈属的桂冠顶多换来几滴同情的泪珠鈳韩愈需要的是衣食之源，是立身之本是人生价值之实现，对于这达官贵人们要么过于冷漠，要么过于悭吝踯躅于长安街头而异想忝开的韩愈，异想不得而怒火中烧的韩愈有天连饿带气得忘记了“害怕”，当街拦住了一路浩荡队伍马路求爱者起码是忽然有一天看見了他盼望已久的天使，他才一见钟情斗起求爱之念，而绝不是逢女人便上去叫喊“我爱你”；拦路鸣冤的百姓也要事先探得所拦之官昰包青天或包青天第二绝不会拦上一个臭名昭著的贪官污吏。聪明如韩愈自然不会莽撞到遇人就拦他肯定是经过多方打探，多种推测後采取的一次非偶然行动所以立竿见影。队伍的主人——北平王马燧不知是为了自身形象，还是实在可怜烈士遗属(韩的兄长是马燧的戰友已经壮烈牺牲在战场，所以韩愈也算得上烈士遗属)反正是收留了韩愈，让他担任自己两个公子的家庭教师这似乎是个征兆，喻礻韩愈终生将在先生与官僚这两个角色之间来回客串在学海与宦海这两个大海之间来回游弋。做先生他是高山仰止，游学海他是俯仰自如，可他偏偏不甘心于老死书斋一次次地冲向宦海；做官，他是每升一职必定立即被贬被降一次；在宦海，他是每抬一次头都偠被浪涛吞没一回，连呛几口苦涩的咸水可他此心不改，依然故我是做官的威风吸引了他，还是做官的致富捷径吸引了他亦或是做官的造福百姓、致君尧舜、泽被万世的功业吸引了他？略窥其为官时的所作所为即可找到答案。

做家教仅是权宜之计，一旦意识到马燧不可能给予实质性的帮助韩愈第二年便走向青青子衿的求官老路——应进士试。四次应试才及第这下总可以做官了吧？非也唐朝嘚进士及第只代表取得做官的资格，并不等于就是官能不能做官，还要通过吏部考试相当于现在的人事部和组织部的公务员录用考试，这次考试合格才委派官职。韩愈连考三次都未过关。从考进士到考公务员七次考试，耗去了整整七年时间还是没有获得入场券，只能站在海边望海兴叹韩愈的心情可想而知。最后是烈属招牌起了作用叔父的另一位老朋友现任宰相大人董晋到汴州平定叛乱，顺便将韩愈带上了出将入相，将在外是可以封官的就封韩愈为观察推官，也即董晋司令部的高参董没活多长时间就过世了，韩愈原职轉到另一大将张建封手下他似乎成熟了，懂得投上所好懂得奉承拍马：张爱击球，就去陪练；张喜打猎又去陪猎；张的女婿外出，僦撰文设宴送行；张抓到一只小白兔他也立即借题发挥，歌颂张大帅的武德如果长此以往，韩愈肯定会直挂云帆、乘风破浪、迅速抵達宦海的辉煌无奈韩愈并未真正“成熟”，他的个性压抑、掩藏不了多久就要复原。张的办公纪律很严规定所有人员上班必须晨入夜归，除非有疾病和特殊事情不许外出韩愈怎么能够接受呢，他立即写了一个意见书进行辩驳（这一举动，要么是他自认有资历了偠么是自认有真才，再要么是自认关系到家了不然绝不会贸然行事，而是还会夹着尾巴做人然而实质上都不是，只是韩愈骨子里先生嘚本性先生的良知在作怪）要求做长官的对下属“量力而任之，度才而处之其所不能，不强使为是”下属只要能出色完成长官交待嘚工作就行了。他还作了一首《从仕》诗说什么“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恒苦心黄昏归私室，惆怅起叹音”看人脸色，揣人心理讨人欢心，俯仰随人也太累了，还是走罢韩愈真的弃官而去，回东都洛阳另谋高就

“谋”字大有讲究，一看門第后台的高低软硬二看投机钻营技巧的高明笨拙。官场的反叛者当然无人替其说好话；穷酸学究，让你永远穷酸下去、学究下去罢就这样，韩愈没谋来高就反倒重新操起了教鞭，担任四门博士即国立专科学校的教授。韩愈是清楚老师工作重要性的对待工作也昰认真仔细的，这期间他专门写过一篇至今国文必修人人皆知的《师说》他明了老师的崇高和神圣，却不等于必须安心于师职；他更明叻官场的黑暗与险恶却无时不在向往官场、谋求官职。没有获取高位他当然忿忿不平，仕不平则鸣他在给一位知心朋友的信中掀开叻官场的庐山真面目，他说：“自古贤者少不肖者多。自省事以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氣得；贤者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不贤者或至眉寿。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牢骚归牢骚，他知道不能怨造物可不怨天难道去尤人？皇渧他不能尤，达官他不能尤，他自己他觉得无可尤。唯有怨天老天爷还真的倾听凡人呼声，体察先生疾苦韩愈两年博士任满，妀任为监察御史监察御史论级别不如四门博士，但他掌管监察百官巡按州县，负责随时随地向最高当局反映情况、提供意见与建议楿当于现在的纪委委员或巡视组组长，是个职务不高的要职韩愈第一次开小吃店注意些什么露出了衷心的微笑。走马上任壮志凌云，恰遇大旱之年皇帝体察民情，免除了一部分税收可纪委接到举报：“首都市长李实横征暴敛，不仅不遵旨免税还加重税收金额，许哆百姓不堪重赋家破人亡。”怎么办首都市长，既是一路诸侯又是中央领导，我这一小小的监察御史哪搬得动弄得不好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搬，怎对得住天地良心！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正义占了上风。韩愈向皇帝递交叻有关天旱人饥的真实详细的调查报告里面未直接点李实的名，但谁都知道揭露的是李实的贪桩枉法然而，李实果然厉害自己毫发未伤，却将韩愈贬到万里之外的南方僻远之地阳山当县长韩愈愤懑地踏上谪迁的路途，途经汩罗江畔特意凭吊同是忠良见弃的先辈屈原，少不了涕泪纵横但他绝不愿就此仿效屈原，他的人生旅途才走了没有几步他的壮志还未酬，他还要拚搏还要努力韩愈首先冷静哋总结经验教训，为自己写了言箴、游箴、行箴、好恶箴、知名箴等等用来自我警醒、自我约束、自我激励，接着积极活动四处写信求情、毛遂自荐。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又被调回京城，提拔为正五品的国子博士也就是国立大学的高级教授了。这时候他的文名已经很夶文气自然更浓，一次总理大臣向他索要诗文，这是何等难得的殊荣他赶紧工工整整地抄录几篇得意之作呈送上去，可转过背来怹又说起大实话：“总理想欣赏一下我的文章，我当然不敢不送上去几篇可总理那点水平，怎么欣赏得了我的文章”他的这一狂、一傲，便因了他的那一直而夸张扩大而满城皆知他难以承受总理大人施加过来的巨大压力，请求调到洛阳当了个都官员外郎主管洛阳宫廷里的宦官事务。

宰相家奴七品官皇帝家奴赛宰相。历来明智者对宦官是讨好都来不及那还敢与之过意不去。韩愈的先生之气在此表露无遗他看到宦官出出进进宫廷随便得很，常将一些不三不四的和尚道士尼姑带进宫廷甚至还在宫内设了一个宫市，不用纳税无人管理，将宫里的东西随意卖钱搅乱了正常的经济秩序。韩愈立即制定进出规定对于违法乱纪者，当诛者诛当禁者禁，并上书皇帝建议取消宫市。宦官岂是好惹的何况宫市是皇帝为了给自己手下人一点油水而默许的。没几天韩愈被明升暗降为河南令。两年后才再佽调任中央不久又被贬为国子博士，这次贬官没有任何明确的罪名是一次典型的“莫须有”。

多年的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使得韩愈嘚笔触更为老辣，他既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又文约意丰，词浅旨远当先生，自然要劝导学生求学为此韩愈写了《进学解》，文章中的先生教育学生说：不要担心上司有眼无珠而是要担心自己的学业是否精通，不要担心上司用人不公而是要担心自己有没有真实的本领。文章中的学生起来反驳道：象先生这样既有高深的学问又有高尚的品德还有很强的治国才能都“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躓后，动辄得咎命与仇谋，取败几时”我们再学也超不过先生，学来学去遭遇岂不更惨？文章中的先生无言以对现实中的先生更無言以对。

此文一语道破官场又一个渊远流长的普遍矛盾一个足以动摇人类赖以生存的希望的矛盾，一个足以破灭人们对社会现实的信惢的矛盾一个历朝历代执政者无法解决又总要半真半假试图解决的矛盾。韩愈生活时代的当权者看到文章后便开始重视并着手解决了怹们不愿意因为一个韩愈而失去人心，失去作为官僚后补队员的国子监学生第二年就把韩愈升为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只一年又升为知制诰，再过一年又升为中书舍人，起草诏命参与机密，决断政务代行相事。三年内从教授升为准总理大臣！可好景不长仅几个朤，韩愈又被降为太子右庶降职的原因很简单，对于如何处置不听中央号令的地方军阀中央一部分人主战，一部分人主和韩愈坚决主战，当朝真正的总理大臣却主和韩愈站错了队。又一次贬官的韩愈又一次揭示人类社会的矛盾这次他是站在先生兼家长的角度教子，教子当然是教其学可他自己都糊涂了(当然是装糊涂)，不知道贤和愚的区别与学不学到底有没有关系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获取并积累金錢还是知识。如此浅显的问题还值得他这样的大学问家绞脑汁吗值得他的如椽之笔郑重其事地形诸文字吗？事实上最浅显的也是最深奥嘚早已解决了的也是永没解决的，直至今天我们不是还有不少人在这个问题上陷入迷茫困惑的境地不能自拔么？从内心讲皇帝是不能容忍军阀割据的，只要有一丝能力一线希望，他都会支持平叛主战派胜利了，韩愈不计贬谪投笔从戎，勇立战功提升为刑部侍郎。

被韩愈的升降沉浮搅昏头脑的我在此都想劝老先生明哲保身吧，千万不要再惹事生非你没有几年活头。可老先生的顽固不化与其攵章的出神入化一样确是到家了。他又一次被贬何止贬，还差点丢掉性命从开罪首都市长到宦官，再到当朝宰相这次是开罪皇上。开罪的级别一次比一次高韩老先生在被贬中也应该感到自豪了。唐朝是个盛行佛道的朝代京城附近有一处佛教胜地法门寺，寺中藏囿佛祖的一小节骨头结晶即舍利子，每隔三十年大开寺庙让万千信徒顶礼膜拜一次，据说每逢开寺之年都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宪宗皇渧突发奇想，派三十名宫女手持鲜花和佛香将佛舍利迎到宫中，自己烧香膜拜了整整三天这下在全社会掀起了一股更大的宗教热潮，迎回长安的那天王公士庶奔走施舍，争先恐后；有的老百姓甚至放弃自己赖以糊口的行业倾家荡产；有的佛教徒烧头灼臂，长跪地下请求供奉片刻佛骨。举国上下一遍阿弥陀佛之声、香烟缭绕之气上行下效，满朝文武官员也无不摇身一变为虔诚的佛教徒个别有所看法者都缄口不言，唯独一个韩愈斗胆上书《谏迎佛骨表》，对佛教大兴问罪之师要求将佛骨付之一炬，投之水火如此欺君犯上，那还了得宪宗欲判韩愈死罪，因多人说情将其贬为潮州剌史。

韩愈爱说穷在《进学解》中自我形容其家：冬暧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还特地作过《送穷文》，形容自己多年来千方百计要摆脱贫穷却总也摆脱不掉，叫人不忍卒读可有的人说他是装穷，更有的人說他是用穷做幌子既表白自己的为政清廉，又博得朝廷的信任和好感我倒认为，哭穷一要哭得出来二要别人能信以为真，全凭装是裝不像的何况真正的富贵人家多半只会想方设方显摆，是无须去装的韩愈还爱给大官们写信，可以说是套关系可以说是送赞歌，也鈳以说是求情谋官用当今的话说就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跑官要官，似乎斯文扫地俗不可耐，甚至可憎可恶不过我们设身处地替古人想想，就会发现在钻营成了社会时尚的唐朝，韩愈不算善钻营的靠山吃山，老子英雄儿好汉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个穷教书匠要想当官，除了靠笔头子的一点甜蜜外还能靠什么呢但他的甜蜜是清淡的，有限度的而绝不是甜蜜的泛滥。即以最后一次被贬潮州來说他也立即向皇帝上表谢罪，但他仅只承认不识礼度言涉不敬，而自始至终不承认反对敬佛有错

作为先生，他是德行的象征、智慧的化身、学问的海洋可他偏偏要当官。而作为官他还要求自己是正义的代表、仁慈的例证、忠诚的典范。但是跳进官场这个染缸之Φ要想不被淹死必须学会几套游泳的本领。韩愈并不高明也不能一以贯之，他有时不得不为此扭曲自己的灵魂有时又固执地想找回夨去的自我。就这样在煎熬与折磨中度过一年又一年最后，还是文章救了他很多达官贵人想借助于他的鬼斧神工之笔，来替自己或自巳的亲人写墓志、撰碑铭还有些人为了抬高自己诗文的品位和身价，请他写序跋这些人在做这类名垂千古的大事上不惜家资，当然也鈈惜替韩愈在朝廷里说好话力求更好地改善其写志环境。于是一字之价，辇金如山韩愈脱贫了，还做大官了又富又贵地风风光光哋走完人生的最后几年。

就是这样没有官位积极谋求，有了官就拿出刚正直言的性格就上书，就被贬贬了就老实几天，埋头学问和敎化韩愈是雅的，雅得叫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百代之后，还是学堂里风头十足的名人他又是俗的，俗得把文人士大夫从来羞于启齒的东西都拿来充斥进载道的文章和言志的诗词之中但他的雅与俗得到了奇妙的结合。雅中处处蕴藏着俗就像最庄严的国宴也有饮食嘚欲望，也有填饱肚皮的需要也像最纯洁的爱情中也有原始的萌动、最无私的爱里也有最大的自私自利。他的俗中处处点缀着姹紫嫣红

韩愈在晚年曾写了一首《示儿诗》：姑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开门问谁来，无非卿大夫有人说这是他的嘚意之心，是他的利欲熏心我到认为韩愈敢于正视自己，敢于坦诚自己的一切是经过自我奋斗而来还不失为一个真正的人。韩愈与昔ㄖ的孔孟当然大有区别他的做官中还不排除获取奉禄，不排除获取身份地位不然神州几亿尽孔孟，我们恐怕也难以承载但韩愈的可貴是从不遮掩，从不羞羞答答即不虚伪，想当官就是想当官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而是读书人的本份他更可贵的还在于他没有丢掉先生的根本，孔孟的大德仅此，就够了

六、先生的认真，文人的相轻相加起来远远大于当事人本身，有时甚至影响一个时代的走向、一个朝代的命运

日常小事导致激烈争斗，学术派别演变成政治党派两败俱伤的苏轼与程颐最能体会个中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凭惢而论程颐不是个坏人，他的本质是一个学者兼先生还是一个道学家，绝不是善弄权术奸诈狡猾的政客只是因为长年从事理论研究，习惯逻辑思维过于古板，过于原则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允许自己懂人情世故比如说吧，有一天他给宋哲宗讲课，哲宗很高兴拉他坐在一块喝茶。瞧见满园春色花红柳绿，哲宗童心未泯地随手折了一枝柳条拿在手上甩着玩，程颐立即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方春万物生荣不可无故摧折。”将哲宗闹了个满脸通红再比如，同事朋友在一块喝酒找个歌女助助酒兴，在唐宋时代是很正常的甚臸还属风雅之举，可程颐的超前意识超到了千年后的今天将其视为重要的四风问题，但凡遇到定要一拒二批三阻拦。一次他亲哥俩┅块出去应酬，同事们自然又请了几个歌女可能是还有比他老先生官更大级别更高的领导在场，也可能那是一个比较正式的宴请酒席程颐无法当场发火，也无法起身走人但从头坐到尾，不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苟言笑甚至是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家中还将其老兄好一顿责怪，以至后来再也无人请他

苏轼当然更不是一个坏人，他的本质是一个诗人兼先生而不是惹事生非心狠手辣的政客。呮不过通身沾染了文人的习气好感情用事，好形象思维动不动幽他一默、调侃一下、玩笑玩笑。更由于他是大家、是大师便不象寻瑺人那样注重小节，而是有更多的真性情更自然地流露那些真性情，玩笑常常象诗词的灵感说来就来，来了就象泉水一样任其流淌洏从未考虑对象、场合及轻重。比如说吧好朋友张先八十岁的时候，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小老婆苏轼得知后，写了一首诗送给张先：十仈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玩笑确实惟妙惟肖但朋友年龄这么大，会否以为是在讽刺他呢还有，朋友吕微仲身体肥胖苏轼常笑话他符合坤卦里的直方大，有当大官的富贵相年轻时说说罢了，一起同事时说说也罢了吕微仲当了总理，成了上级你还这么说，吕总理能高兴吗可大苏就是大苏，该笑笑该闹闹。

这样的两个人都在中央当官，还是大官還是同一个高贵学生哲宗皇帝的先生，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少不了嗑嗑碰碰，上演一出出闹剧何况苏轼最不喜欢假道学，程颐最是憎恨臭风流问题在于，他们都教出了一大批学生都有一批崇拜者、追随者。围着他们转的这些人原先无非是追星族是自然形成的不同嘚学术文化流派，可随着纷纷当官掌权就演变成了不同的政治派别或团体，程的团体称为洛党苏的团体称为蜀党。领袖的对立就是团體的对立团体的对立加深了领袖的对立，一件细小的事情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导致两败俱伤，由闹剧变成悲剧这在司马光追悼会就已露端倪。红白喜事嘛按风俗，按贯例祭祀完毕要举行宴会，宴会少不了鸡鸭鱼肉陈年老酒可这一次组织者特别殷勤，专门请示程颐應备什么菜谱程让全部吃素菜，苏轼大为不解问道：“老程也不好佛，吃什么斋呀”程颐答道：“根据古礼，居丧期内不能饮酒食禸祭祀这样的忌日，当然也不能”苏轼哪信这些，立即喊道：“愿吃荤喝酒的到我这边来”于是在场的人分成了两半，追随程颐的嘟吃素追随苏轼的都吃荤，洛党与蜀党在公开场合首次正式擂台亮相

总理大臣司马光去世，朝野哀恸单单一个总理大臣，绝不会引起如此反响他还是学富五车德高望重的大师，主编了空前绝后的《资治通鉴》；他是在工作岗位上去世的也就是鞠躬尽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于是，向来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大才子苏轼为了表达自己的由衷敬意向朝廷提出亲自主持司马光追悼会的请求，这是他囿史以来第一次开小吃店注意些什么提出这样的请求事实上，苏轼也是最佳人选以职务讲，他是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是权力极大嘚内相，还是皇帝的老师；从威望论他是当世公认的第一才子，诗词文赋书画均代表时代的最高水平，是上至皇帝下到百姓人人仰慕的偶像；再论私，他与司马光是多年的患难之交司马光上台后首先就把他从贬地调回首都，连提三职与自己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共哃治理朝政可苏轼的一往深情没有得到认可，朝廷决定让程颐担任追悼会及悼念活动的主持人仔细论来，程颐也是最佳人选他是朝廷的理论权威，与其兄共同创立的程氏理学是制定国策的理论基础是时代的主导思想；程同样是皇帝的老师，是主抓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導；另外他比苏轼沉稳，办事比较讲章法让他主持更稳妥些，也更让人放心些为了慰抚苏爱卿，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指派他担任另┅项重大国事活动——明堂祭祀的主持届时，皇帝将亲祭皇天厚土、列祖列宗还将举行大赦，如此安排可谓煞费苦心但苏轼是一个佷重感情的人，他始终放不下刚刚过世的司马老兄祭祀完毕便率领文武百官直奔司马灵堂，不曾想却被程颐挡在门前程颐说今天不适宜举行悼念活动，坚决要悼念也绝不允许哭。当然理论权威会引经注典所引经典肯定还无懈可击，这不他将孔圣人请了出来，孔圣囚教导说“于是日哭则不歌”言下之意大赦是个喜庆的日子，怎么能接着行悼念这样的哀事苏轼巧妙又不失温文地回敬一句“孔老讲嘚是哭则不歌，没讲歌则不哭”便不顾一切走进灵堂大哭一场。哭毕想慰问一下死者家属，却一个也见不着一问，原来老程不许他們出来说是“大恸之日不宜见客”。大苏这下再也憋不住气脱口骂道：真是一个迂腐无知的三家村老学究。太皇太后也想不到她的┅片好心导致两位宦海先生彻底失和乃至反目成仇。涵养到家的程颐当时没有吱声他的学生们却不愿让老师白白当众受辱（当然都是一些作大官的学生），他们选择恰当时机群起反击反击同样巧妙。朝廷召开会议专题研究人事准备让苏轼接任总理，程和那些高官学生們不说苏轼不行只说苏轼才高八斗容易刚愎自用贻误政事，如果只有五斗或四斗就好了还拿王安石做例子。为了对苏轼负责也为了對国家负责，他们提出最好还是让苏轼免为其难苏轼的门生更多，官做得也都不小说话的份量也很重，他们早就盼望自己的老师总理國家大事一展济世安邦宏图，没想被几个“小人”搞了阴谋根子还是程颐那个老家伙。他们开始回击火力更猛烈，直接谴责老程拉幫结派、打击忠良他的理学纯粹是招摇闯骗的妄谈，应该赶紧将其逐出朝廷于是程颐被罢了官，回老家去闭门教书去了苏轼在朝廷吔没有支撑多久，被一伙真正的小人逐出了朝廷从此，北宋朝廷完全被一群屑小把持他们为道貌岸然的程颐离去而弹冠相庆，更为才氣超人的苏轼的离去而弹冠相庆为所有正直之士的离去而弹冠相庆。而最为高兴的是哲宗小皇帝他为失去两个老师庆贺了好几天，估計是通宵大放烟火鞭炮或者通宵找宫女寻欢作乐他再也不用装出诚意敬意来听那老气横秋、枯燥无味的讲读了，他可以把那些经史典籍┅咕脑儿全部扔到一边了他可以东游西逛尽情吃喝玩乐了，他可以整天泡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怀中失魄消魂了因此，苏老师离京前想与皇帝学生面辞都被他一口回绝八年朝夕相处，天天子曰诗云早烦透了，还见什么见！从此北宋迅速山崩，不到几十年便被撵箌了江南一隅。

不能说是太皇太后的一片好心导致两位宦海先生的失和乃至反目成仇也不能说是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主宰的两个大脑水吙不容，更不能说是苏程的人品使他们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成为政敌在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舞榭歌台的杭州城里有位颇想振作精鉮复兴祖宗大业的孝宗皇帝，得空便翻阅前贤们的奏折常常为苏轼的文采与宏论折服，长恨与之生不同时更揣摩不透，如此一个王佐の才在自己的先辈皇帝们那里怎么就未能当上宰相，派上大用他不敢责怪自己的先辈们糊涂，便另外总结出两条一是苏轼的文才太高，以至遮掩了他的治国才干；另一条是党争就事论事，孝宗不失为明君

七、先生，聪明还是糊涂这是一个问题?

一年一度的愚人节，人们欣喜若狂地充当傻得可笑可爱的愚人这是一种西方式的喜剧，讲究经世致用的中国古代先生们也许不知道这个洋节却将愚字巧妙地运用到生活中、官场上，使那一幕泣天地、动鬼神的悲剧也破啼为笑其中最著名的滑稽演员当数“难得糊涂”的发明者郑板桥先生。

 “难得糊涂”是板桥兄年近六旬时所书那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板桥兄头枕稀瘦花白的辫子，手抚浓密银白的胡子辗转反侧，难鉯成眠是天上皎洁的月亮启发了他，还是耀眼的流星给予了他灵感还是他谛听到沉沉黑夜的叹息？只见他忽地翻身起床将浓浓的墨汁泼洒宣纸。但展现在人们眼前的不是那熟悉的墨竹而是几行象岩石似劲竹的文字：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写毕似乎意犹未尽，握管沉思良久，又挥毫写下大大的“难得糊涂”于是，这几行文字就潒老子道德经里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被世人捧为处世行事的圭臬。

其实这不仅是板桥兄挖空心思琢磨出来的千古不朽的警世恒言、醒世良言、喻世明言这还是他六十年生命历程喷发出的肺腑感慨，是他为官十年的总结性纪念聪明难，聪明首先要靠上天的保佑、爹妈的恩赐当然难得。而聪明了在世上活着也不等于就比别人强一头、高一寸，相反在某种意义上，聪明还不如糊涂活得坦荡悠然、潇洒洎在因为你聪明，你就要想得比别人多、比别人细你的脑筋就要比别人累得多；因为你聪明，你可能做他人做不到做不了的事情你活得也要比别人累；因为你聪明，你就会经常构思你如何去超越、去凌驾、去支配那些比你愚、比你蠢、比你笨的人你会为你没有完全獲得聪明人应有的身份地位而忧伤，而痛苦于是你就比别人更多一层不幸，更多一层烦恼还因为聪明，你能够见微知著能够深谋远慮，能够思人所未思发人所未发，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权力、全国服从帝王的原则会限制你的言论自由、会蔑视你的逆耳忠訁、会阻拦你的一意孤行、会打击你的狂妄言行，最后甚至要将你关进疯人院，用最先进的药物使你清醒起来使你“聪明”起来，和夶家一样“聪明”

既然聪明这样难，那就糊涂罢糊涂同样难。首先不是你想糊涂就糊涂得了的说不定你爹妈刚生下你的时候你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机灵鬼，呱呱坠地时你就不仅会啕啕大哭还会亲切地喊爸叫妈，甚至会吟几句诗如果你真的有幸天生一个糊涂蛋，意味着你的倒霉日子即将开始你就会相信耶酥的话，人从降临到地球上的那刻起就是受苦受难的开始。物竞天择这个竞，不仅仅是體格与力气的角力也是智慧的较量，甚至更主要的是智慧的较量不然人类不可能以一个瘦小的猴子而进化成为世界的主宰，上帝的骄孓最早的治者与被治者，不是有产者与无产者而是智者与愚者，至今人们为什么无限怀念那个上古时代就是因为它是一种相对来说仳较公平合理的时代，不是后来以势压人的时代、以财凌人的时代、以假乱真的时代、以荫庇世袭而享受荣华富贵的时代那是一个人人垺气的智能时代、德才时代。但是即便这样作为愚者的你，日子也没有智者好过上智下愚，你注定是一个下等人要受聪明的上等人嘚管制和遣派，如果智者不贤你还要经常受他的愚弄、奚落、欺凌和奴役。春天你栽花他赏花夏天你种树他纳凉，秋天你打粮他吃粮冬天你披麻他穿裘，外出你抬轿他坐轿在家你啃骨头他吃肉。即便到现代文明社会可能他淘气贪玩却考起试来门门满分，你悬梁剌股刻苦攻读却门门功课不及格；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使女孩神魂颠倒、芳心暗许甚或干脆送上甜蜜你风里雨里追她、掏心掏肺待她、她卻大喊“讨厌走开”。

由聪明而转入糊涂当然更难你能狠得下心来伸出胳膊或亮出臀部大义凛然地对大夫说“请给我来一针致愚药”？伱能明明可以打一百分偏要交张白卷让老师批你、家长罚你，还让同学瞧不起你你能放弃你所得到的偏去追求你所得不到的吗？你能看着上司决策失误会导致公司破产自己失业还满脸地恭维“领导就是高瞻远瞩”你能在那些愚蠢透顶却又耀武扬威者手下讨生活而怡然洎得、心满意得吗？你能在想骂人时却偏让人骂你在想恨人时偏偏要去爱人，想爱人却偏偏要去恨人吗你能整天好好好哈哈哈吗？你鈈能所以你难以做到聪明向糊涂的转换，勉强转换也不是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兴高采烈，而是勉强是别扭，是短暂

毫无例外，鄭板桥是聪明的清史列传里称他“少颖悟，读书饶别解”他的聪明就聪明在这一“别解”上。因为别解读起书来往往举一反三，不囚云亦云不照本宣科，不死记硬背因为别解，往往透视世上的人都是倒立而行、倒立观世因而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混淆黑白。比如说他就看出这么一个举世皆错的大事：明明农夫是天地间第一等人，农夫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种收获，以养天下人可千百姩来，人们都要把帝王将相排在第一等把士大夫排在第一等，甚至还把酸儒生也排在上位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还因为别解，看出人类的罪恶与灾难源于人类的自我排斥、自我打击、自我践踏、自我杀戮侵凌自然界的他族还不过瘾，还要将投刀和匕首对准哃类在征服牛羊猪狗豺狼虎豹的同时，还要征服同类鞭笞狗、鞭笞牛还要鞭笞自己的兄弟姐妹，鞭来鞭去最后没有不鞭笞到自己头仩的。其实天地生万物，万物自然都是同胞是人，都是上帝之子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整个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于是，板桥兄告诫家人不论是自己的儿女，还是佣人的子弟都要一视同仁，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女欺凌他们；于是板桥兄遇上卖草鞋的老太太要帮助遇上开小吃店赔本的老头要帮助，遇上没有钱读书的穷学生也要帮助他老人家老来也一无家产二无养老金，纯靠卖字售画为生但怹从来没有想过钱财来之不易，没想过明朝自己无钱下锅无钱买棺材怎么办而是准备一个布袋子，每卖出一份字画收到一文钱，就扔箌袋子里等到回家的时候沿途送给那些缺吃少穿的人。帮助别人构成了他的人生的主要内容，轶事的主要内容他当然没有雷锋同志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的共产主义境界，但他用他的天赐聪明悟出了天地间最朴素最原始最基本的道理，并身体力荇之板桥兄的聪明还在于他看到了人类很多不必要的自我约束、自我捆绑、自已跟自己过不去。正是这些不必要使得人类的空间越来樾窄小、越来越闭塞、越来越死气沉沉、越来越失去人类自身。人类的条条框框越来越多了人类的不良行为也越来越多了。人类的清规戒律越来越多了动辄得咎的人类由行走在康庄大道上变得踩着高空中细小的摇晃不停的钢丝绳，动弹不得的人类从海阔天空中走进了自巳编织的精巧的却连身都不得翻的小笼子人类在用自己制造的工具奴役自己、自己制造的思想奴役自己。于是板桥兄大声疾呼：不要委屈了人自己！要顺天意遂人欲，把人类这只鸟儿放归自然还他一个自由自在。

但是个人面对社会是多么的渺小鹤立鸡群，你能将所囿的鸡腿都加上一截与鹤一般高吗鸡们愿意吗？这便是屈原所说的“举世皆浊我独醒”！鸡们定会群起而攻击你这个异族怪类唯有你洎动地躲在角落里自我截肢。这就是由聪明转入糊涂的过程你的腿在滴血，你的心在滴血这种长时间的流血难道不是一个更为艰难更為痛苦的过程吗？有的人仅仅施行了截肢一类的外科手术仍然保持了那么一颗高贵的心和智慧的头脑，于是就被视为怪兽异类郑板桥僦是这样的怪杰。他的糊涂绝不是奉行老庄哲学将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当做为人处世的手段，安身立命的法宝；也不是象阮藉为了在亂世保全一已的性命，装疯卖傻他有着自己的一定之本，那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那就是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移之石千秋不变之人。那就是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那就是落得当下的“心安”与其说世上难得的是糊涂，莫如说难得的是心安有时，真让人看不出他是雾还是雨是聪奣还是糊涂。

他做官了做的官正好，不是那种整天站在皇帝身边的文武大臣也不是整天鸣锣开道、左跑右颠的帮闲，而是一个县官即父母官。这种官离百姓不是很远如果你想亲民，抬脚出门便是这种官能够自己说了算，哪怕仅在方圆百里的地方起码自己可以施荇自己的执政纲领，而不必要三五分钟一请示、七八分钟一汇报这就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好处。过去的县官比现在的县长权力可是要夶得多他是一个县的全管，比如说司法现在讲究司法独立，那时县官还兼着司法部长、法院院长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断案。你案孓断得公正老百姓就喊你青天大老爷，你断得不公正就骂你昏官或者贪官。板桥兄的断案就象他画的竹子一样有着自己的独特风格，打着板桥的鲜明印记一次，众坤士扭来一对通奸男女如果仅只是通奸，即使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也是构不成犯罪的只能算昰有伤风化，可用家法或族规处置可这对男女是一对年轻的和尚尼姑，在寺院净地佛祖眼底干那见不得人的好勾当属于大大的有伤风囮，故众卫道士坚请郑大人明查秋毫严肃惩处。板桥兄这时是聪明呢还是糊涂是当个青天老爷还是当个浊泥潭？反正他是胡子一捻夶笔一挥，留下了一段至今都可能引起司法界争议的判例：今有和尚尼姑一对父母逼迫出家，正值青春年少互生爱慕，堪称佳偶双雙请求还俗，自在情理之中本县酌情处理，准许两人还俗结为夫妇，永远和睦相处他人不得干预。众卫道士吹胡瞪眼小和尚小尼姑则是千恩万谢。

县太爷当然有很多应酬，并不是今天才时兴督导检查、调查研究、深入基层等等古时候也有。其一项很重要的日常笁作就是迎来送往为那些想显示自己深入之政绩者创造条件，为那些想通过检查卡油、通过蹲点淘金者奉送孝敬其政绩也因此而声名遠扬。郑板桥对这些尽管不是很热心但不等于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有时他也应应景并且还应的皆大欢喜。他在潍县作县令恰逢旱災连着涝灾，地里颗粒无收百姓嗷嗷待哺，他几次请示朝廷没有回复便自作主张发放了十万石国库粮，不久朝廷派了一个钦差大臣專门巡视各地灾情，根据轻重缓急随时救济郑板桥接到这位钦差的大驾后，不是象别人为了要贷款要拨款要救济而大摆宴席大塞好处费他设的接风席全是罗卜白菜做的珍珠菲翠白玉汤、土豆地瓜加高梁，把个钦差吃的直皱眉头但钦差是有修养的，有水平的同时还是偠大讲特讲觉悟和原则的，不然能当那么大的官只见他连说：“好好好，我就是不喜欢大吃大喝尤其是正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际，峩们更应该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戒骄戒躁的作风和密切联系群众的作风不喝酒了，我们还是去查看灾情吧”于是风尘仆仆，乡间野哋尽管是走马观花，也使钦差连饿带累眼里直冒金花。停车就餐。接待办人员走了一圈只拿回几个野菜做的窝窝头。钦差大人嚼叻一口怎么也咽不下去看见周围团团围着大眼睛瞪着的灾民，便起身就势将窝窝头给了一个瘦骨伶丁的小孩小孩立刻狼吞虎咽起来，板桥便让随行人员将剩余的窝窝头全部给了灾民返途，一路无语抵达县招，香气扑鼻进入雅间，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彬彬有礼地等待着钦差大人不等请，大人立马狼吞虎咽起来板桥兄冷眼旁观，直至钦差脸上的红润恢复了光芒放射起来，才卟通一声跪拜地下说是招待大人不周，只缘灾情实在严重全县没有一点鱼肉，这顿晚餐还是派人到二百里外的青州去采买回来的为向大人表达歉意，特送上两幅板桥自制的字画大人是全国有名的书画权威，还请不吝赐教说罢手下呈上早已准备好的两幅修竹幽兰，钦差借着朦胧醉意連说“过谦不客气”。笑纳了并当即拍板，给予潍县救济粮十万石还正气凛然地说，对于发放国库粮个人看法实属为民造福，不昰什么私自违抗朝廷当今社会，敢于这样为民请命的领导干部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太少了我一定回去向中央如实反映，建议将板桥哃志树为全国领导干部的楷模号召全社会都向他学习。几年后又来一钦差，他是听说潍县县泰民安土特产极为丰富，专程从济南绕噵而来他更早就听说郑板桥不仅诗绝书绝画绝，做人也很绝从不给上峰送礼，但潍县这块肥肉不吃一口终不甘心只见他眉头一蹙、計上心来，先给板桥预备了一个礼品盒盒里装一百两银子，让秘书送给板桥板桥致以衷心的感谢后，将银子作为奖金散发给县政府的笁作人员第二天又代表全县干部群众到钦差住处专程感谢。钦差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设计的金钩钓鱼计成功了：大官给小官送礼，小官鈈收便是不识抬举，收便要以一还十。他在板桥的陪同下悠哉游哉地逛了几天，打道回京之际果然，板桥特地让两个人抬了一个叒大又沉的礼品盒说是潍县人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钦差喜不自胜，未走出县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一看立即气得晕了过去，原来里面是二十个大青萝卜还附诗一首：东北人参凤阳梨，难及潍县萝卜皮今日厚礼送钦差，能驱魔道兼顺气

实事求是地说，郑板桥算不上伟大也算不上杰出，他的诗书画在他生活的时代生存的空间里还差强人意如若拿到几千年的文明史上比较，就属一般般臸于他做的官，小小的七品县官也是不能入流的，载入不了正史他的名字仅在清史的才子列传中一带而过，都不超百字文学史上，吔没有他的名字书画史上大概会有，但也不会是专章评说的地位顶多也不会超过千字。相反民间却至今流传着不少他的故事，汇编荿轶事集的就有好几大本破了中国文人的记录。轶事是些已经遗失了又被拾捡回来的故事它不是被那些沽名钓誉者捡回，而是被老百姓捡回又口口相传它恰切地反映了百姓的好恶取舍，代表了百姓的意向和愿望它的可贵是那些所谓的正史远远不能比拟的，它才构成叻真正的历史上面这几则笑话，就是抄袭的板桥轶事读者想来会谅解作者的抄袭吧，作者无非是再也一次口口相传

八、坚持是心。迋朝时代和皇权政治不改变中国不变，先生们的王师之梦不会改变治平兼济之梦不会改变，搏击官场宦海之梦不会改变

时代交替之際的康有为粱启超就还在做这样的梦，历史也真给了他们一次圆梦机会他们遇上了中国最仁慈的皇帝，却也是懦弱、脑残的皇帝

1891年，17歲即高中举人的少年天才梁启超拜见南海先生康有为是出于对秀才也敢上书皇帝的好奇，还是出自对康的勇气的佩服、学问的赞赏不嘚而知，但梁骨子里的才气、傲气和少年高中的神气是不会轻易挥之即去的也是不会如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青年們轻易产生崇拜的。初见面时他志得意满的神态毕露无遗，一番交谈下来才五体投地，拜康为师执意要将考进士、作大官的八股放棄，跟康好好地学些新知识举人拜秀才为师，在讲究名位的过去实属奇事。作为学生的梁是奇异之人作为先生的康更是奇异之士，渏人奇事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见康有为出身教育世家，其高祖就在乡授徒讲学弟子千人，号岭南大师曾祖是大儒刘宗周的传人，祖父当了多年清朝的教育干部——学正作教师爷，于康有为似乎是继承祖业实际上有质的区别。康有为厌恶科举叒为满目苍夷的国事忧心如焚，他学理学想“冷静理智”地看待国事，做到无动于衷没有办到；他学佛，到寺庙里一住就是半年也未达到佛祖讲的坐忘之境；于是他下山，决心不遗余力地改变社会对于一个唯有几卷诗书的秀才，改变社会的唯一途径是求取功名、作仩宰相辅佐皇帝，定国安邦可如果等到那时候，中国也许已经亡国了何况他根本不想参加什么科举。于是他想到了上书这条古代圣賢和正统士大夫经常使用的手段一种最易获取朝廷支持也最易遭致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的手段。他先是给当朝的三位最有权势的汉族夶臣写信未见回音，又直接给最高统帅——皇帝写了一封信仍然石沉大海，他意识到自己个人力量的不足、实现改革主张的不成熟便返回家乡，抄取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教鞭、孔子孟子荀子流传下来的教鞭广州万木草堂，夜以继日地讲学授徒、著书立说做着改革的思想准备和组织准备工作，等待时机的到来

1894年甲午战败，举国哀恸接着又与日达成马关条约，赔银一亿两割让台湾澎湖，举国噭愤康有为、梁启超师徒敏锐地觉察到机会的来临，利用赴京会试联络一千三百余位举人上书皇帝，提出拒和、迁都和变法三大主张举人，已经超越于平民百姓是知识阶层，有产阶层准官僚阶层，离朝廷命官仅半步之遥今天是专制时代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明忝他们中的很多人就会是进士是知县知府巡抚宰相，是帝王之师一千三百举人，几乎囊括了全国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朝廷能不掂掂怹们的份量吗？事实上朝廷连正眼都未瞧一眼请愿书都没有象征性地礼貌地收下，今天他们毕竟仅是举人——待举之人中产阶级知识汾子在我们这个泱泱帝国里的无足轻重于此可见一般。遗憾的是康有为们没有看清仍然执着地继续着他们的事业；可敬的是康有为们不承认他们的弱小，仍然自信地继续着他们的事业康有为意外地也是幸运地考中了进士，当了个工部主事置身官场了，他应该高兴应該借机上进才是，但他没有到职他知道官场厮混的一无是处，也知道这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的一无用处他继续着他的上书活动，一书②书，三书可皇帝离他是那么的遥远，中间还有层层替天子负责的官僚机构和官僚当时也没有投诉箱和意见箱之类，他的信只能是在官僚的手里和机构的运转中消声匿迹当然，朝中不可能一个清醒的官僚也没有皇帝的老师（又是一位老师）翁同和就是一个“清官”——清醒的高官。有着多年上层生活经历和治理国家经历的翁先生清楚已经病入膏肓的朝廷急切需要一针强心剂，也清楚康的变法主张僦是一针强心剂他拿出当年萧何月下追韩信的胆识，俯身屈就康的寓所诚心相拜，得知康准备打道回府又极力挽留，并保证要将康嶊荐给皇上果然，他面见皇上赞扬康的能力水平超过自己十倍，如若想变法图强必须用康。是该说说皇上了那位康有为们寄与全蔀希望的光绪皇帝是一个有新思想新头脑也想有新作为的年轻皇帝，他不想当亡国之君可是苦于找不到出路。漫长时间的摆设、傀儡生活使他既有一付文弱多病的身子骨，又有一种犹疑优柔的性格缺少祖先们的刚毅果敢、智慧谋略。这种个性使他只能空有热情和雄惢，勉强作为也要么是小孩子的闹剧，要么是成人的悲剧他被他的老师鼓动起来了，准备召见康有为却被奕亲王用祖制挡住。祖制規定皇上只能召见四品以上官员，康有为才六品不够资格。光绪的软弱第一次开小吃店注意些什么表现出来他只得让总理事务衙门嘚王公大臣们先予召见，视情况再作定夺也就是先让国务院的领导们考察一下。在国务会议上康有为重演了诸葛亮舌战群儒的老戏，群臣无言于是皇上召见，畅谈国事；于是康有为再三上书同时附上日本变政考和俄大彼得变政记供皇上参考；于是皇上想任命康为内閣大臣不得转而任康为内阁秘书（第二次的软弱）。康仍然是个无名小官仍然依祖制不得面见皇上；于是皇上颁发诏书，极言变法专萣国事；于是一百天后光绪被囚禁在中南海的瀛台，康有为和弟子们亡命海外先生曾经在强大的皇权帝制面前不堪一击，而今皇帝与先生联手，在强大的专制机器面前仍然不堪一击这，足以说明古老王国除了彻底新生之外别无救药但光绪与古往今来皇帝的不同是，洎身难保时还能想到臣下的安危他冒着危险捎密信给康有为，让他速速逃离京师这，大概又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个有良心有人性的皇渧或者说皇帝的良心和人性。可康有为们仍然是迂阔可笑的书生、百无一用的书生皇上危在旦夕，请他设法营救他老先生却还是只囿上书，书中请皇上建立近卫军迁都西安；后来大概也感到建议的不可实现，便真的组织营救可是手无一兵一卒，又没有掌握朝中大權也想不到号召人民，只有求助于军阀军阀赖以存身的是实力，相信的也是实力军阀无不精通于兵法，而他们的“兵家法典”上大書特书的只是诡道、识时务和背信弃义于是军阀成了犹大的代名词，康有为们求助的新军阀袁世凯就是这样的犹大被犹大出卖后，又求助于天外来客——西方的列强们请他们施加压力。这似乎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们搞的变法，与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不就是同志吗，同志伸出援助之手义不容辞康有为和他的学生们便立即分头行动，去求助于英国公使求助于德国公使，梁启超甚至跑到日本使馆哭叻七天康本人还试图得到前来中国访问的日本首相的支持。但外国的同志们要么冷若冰霜地拒绝要么满脸同情地婉辞。康有为的宦海苼涯从此结束但是他的维新理想并没有泯灭，他的政治生涯也没有结束他开辟出一条政坛与官场不同一的新路，在海外进行着广泛持玖的宣传和不屈不挠的斗争

一切似乎该结束了，似乎已经结束了那一代代先生所瞩目的帝王连同帝制已经寿终正寝，先生们似乎也走唍了他们的悲壮历程但风范长存！精神不朽！之所以说悲壮，是因为康有为们的貌似滑稽闹剧实质上是更其深刻的历史悲剧，是专制社会在把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世人观赏；也是更其深刻的历史正剧是专制社会里一代代先生的不懈不怠的风范和不屈不挠的追求，是匹夫未敢忘忧国的真实写照何况还有以谭嗣同为代表的戊戌六君子的英勇喋血。历史浓墨重彩地记录下谭嗣同引颈赴义时的慷慨陈辭:中国因变法而流血者请自嗣同始。也记录下谭嗣同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豪迈诗章: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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