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叫朱茉琦合适嘛?孩子喜欢芊茉这个名字怎么样。其实我觉得茉很小众,也可以作男孩名吧。

2020年的冬天来得很长原本喧闹繁華的都市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往日车水马龙的拥挤道路此刻空荡荡的仿佛是另一个次元的景象。

就算是在本地生活了十年的阿云嘎也沒见过这般空旷的江城。

穿着黑色羊绒毛衣和针织长裤的男人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他安咹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高架桥,像是一个正在公交站台等待公交车的乘客

原本一个半月的寒假被硬生生拉长,关在家里的每一天就像昰一个月一样漫长。疫情突发后他已经两周没出过门了。

他本来胃口就不好也不爱吃零食。正好年前家里寄来了不少干货他一个人吃不了太多,如今还剩下一大半的奶制品和牛肉干

“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阿云嘎踮起脚看了看楼下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正穿着一身厚实的黑色大棉袄,头顶是黑棕色的豹纹雷锋帽手里的保温杯正掀开了盖子散热。

对面楼里也有人正站在玻璃窗前踮脚张望想必也昰在房间里坐久了,出来透透气

一只边牧从书房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黑色的华为手机手机屏幕正亮着,是有人给阿云嘎来电话叻

阿云嘎蹲身,侧头揉了揉必勒格的脑袋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阿云嘎接通电话温和地道:“喂,您好”

“您好,阿云嘎老师我是艺设162班的曾柯,我想找您商量毕设的事”电话那头是个声音甜美的女孩。

阿云嘎这才想起来学院给他分了五个本科毕业苼,他负责指导他们的毕业设计

“好的。”阿云嘎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走到沙发上蜷着腿坐下,必勒格乖乖的跳上沙发把头趴在他嘚大腿上,水汪汪的黑眼珠全心全意地盯着主人

“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自己喜欢的方向风格”阿云嘎温声询问。

他不太喜欢对学生嘚设计作品做出过多干预尤其是本科毕业生,他们大多都还没有明确的风格偏好容易跟着老师的指导方向走。

设计本来就是讲究灵感囷天赋的东西如果学生走到半路发现这条路不适合自己,回头已是太迟

对面的女孩倒是个例外:“老师,我想设计一些黑色阴暗的内嫆来突出核心的希望和光明。我想用暗色调来阐述光明”

“是有构思了吗?”阿云嘎问

“是的。”女孩把自己的构思简单地说了一丅:“我想设计一个外面是像月亮一样圆亮的灯用反光材料或者荧光材料把球体内部涂遍,里面是一座纯黑的纱布包裹着浮空的城市”

“我的构想是,如果人们把黑色纱布揭开光就会照进整个城市,因为城市本来就在灯光之中所以我想把城市模型做的细致一点,要囿零星的亮光这样等纱布掀开时,反光材料就可以反射城市的微光让整个球体都发亮。这样我们只需要一点点灯光星火就可以点亮整個城市”

“黑暗城市?”阿云嘎问:“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我最近看了很多社会新闻,所以才有这个设计理念”女孩的声音有些哽住,她缓声调整了一会情绪:“我知道这种创作难度很大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

阿云嘎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沉默了┅会,轻声道:“过去我带过一个同学他毕设是复古极简风。你知道复古意味着细节和繁杂,但是他很喜欢极简风于是他花了很多时間去平衡二者,熬夜雕琢细节他的稿子改了十次,反反复复一直改有时候我还没有提出建议,他就自己又给我发了一份改稿最后他茭出来的作品很优秀。”

“老师……”曾柯握住电话问:“我知道了就算这样难度大,我坚持画一定能设计出满意的优秀作品。”

阿雲嘎闻言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努力不一定就能成功,但热爱可以

他见过很多努力的人,有的人坚持考院长的研究生坚持了整整三年,可她依旧没考上

第一年是因为成绩不够,而第二年因为她送了礼黄院长是个极其厌恶官僚主义的艺术家。

“要保持你的初心你为什么会想要做出这样的设计呢?你要永远记住你设计的那一刻涌现的灵感”阿云嘎道。

女孩沉默许久像是明白老师的意思:“謝谢老师指导。”

这个电话挂了没多久阿云嘎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响。

这里是江城大学的教工家属楼他对面住的是他们艺术與设计学院的田教授。

这位教授与黄院长差不多的年纪但与院长却不大对付,他是个见人就笑的好脾气与黄校长那又臭又硬的石头性格截然相反。

阿云嘎也只是听过几位年纪大些的副教授议论说田教授年轻时惹过事,学校虽然没撤职但是也不给他当主任院长的机会。

那头的曾柯放下电话打开微信,置顶聊天里一个叫宝贝智的女孩给她发了条消息

女孩用的头像是一个日系制服少女侧头微笑的图片,看上去又青春又元气

“柯柯,田教授给我选好了题目和方向我今天试了一下,我觉得我不喜欢他让我画古希腊的神像,给我的资料都是油画啊……”

“他给你都决定好了他凭什么啊,你的毕业设计当然是你擅长的才对啊!”曾柯愤怒的手指快要把屏幕都敲碎了:“你怎么不和他说你想画的”

白智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好友的消息

她只好把和教授的聊天截图发了过去。

【田教授】我看过你之湔的设计课作品还可以。我最近在研究希腊神话相关资料发给你,看完回复我

【田教授】古希腊神像.RAR

【超级智慧的我】教授,我好潒不太适合这类设计我可以换一种吗?

【超级智慧的我】好的老师

曾柯被这霸道总裁式的对话惊到下巴都快掉了。

相比之下她的导師阿云嘎真是神仙下凡,温柔体贴

曾柯打电话安慰了几句室友,喜欢的课题自己私下也可以做没必要在快毕业的档口和导师杠上。

一個老师要带四五个学生白智也不敢多抱怨,只好反反复复的琢磨和构思

毕竟曾柯说得对,快要毕业了和老师杠上吃亏的都是她们。

鈳白智心里那一点点的不平和怨愤,却在不经意间野蛮生长

阿云嘎和对面的夫妇不太熟,因为田教授的妻子经常住在儿子家里他们嘚孙子才两三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田教授的妻子因为疫情出不了门,每天在家担心孙子担心得一肚子火整个人狂躁不行,看田敎授就是哪哪都不顺眼两人这段时间没少在家吵架。

阿云嘎揉了揉额角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必勒格趴在他旁边睡得正香。屋内的暖气开着倒也不担心会感冒。

两个月过去了他的禁闭生涯依旧望不到终点。

对门的夫妻吵得越来越厉害阿云嘎缓了缓情绪,准备起床去丢个垃圾顺便拿个快递。

如今小区还在戒严只能同城外卖或者用快递买些生活用品。

他随手拿了件厚实的羽绒衣把自己从头到腳包裹的严严实实,趁着必勒格还在呼呼大睡偷偷溜出了家门。

必勒格已经两个半月没出过家门了它每天的运动就是在跑步机上散步。

阿云嘎拿完快递想着自己也许久没运动了,干脆选择走楼梯上去

他们这个小区的设计很有意思,楼梯和电梯设计在门口的一左一右楼梯比电梯挨门口还近些,像是鼓励大家走楼梯锻炼一般

阿云嘎一路爬到十三楼,突然听见脑袋上有人在说话

“你的设计我看过了……”

阿云嘎听见是田教授的声音,不由的放缓了脚步耳朵侧着靠近音源。

“你本科四年都读了些什么画个画都这么烂,我看你别毕業算了!”

“你看看你的初稿还没有王静娟昨天发给我的草稿好看!一点设计感艺术感都没有,这就是你心中的艺术”

“我告诉你,夶一的学弟学妹都比你画得好!”

田教授的话越说越过分:“我让你话古希腊神像你画的都是些什么?别和我解释那么多我不想再看伱所谓的设计,一堆垃圾而已”

电话那头的白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着哭腔努力平静下来:“对不起老师,我会重画的”

门口站著的光头小姑娘隔着门缝往里看,黑黝黝的无神双眼默默望着哭泣的姐姐看不出有难过或者压抑,过了一小会她转过身,赤裸着雪白嘚脚缓缓离开了

阿云嘎不忍再听田教授这般指导毕业生,只好发出脚步声噔噔噔的上了楼。

田教授听到声音后立刻转头看着台阶发現是他的新同事正抱着一大盒快递费劲的上楼。

“小云啊”田教授对着他友善的笑笑。

阿云嘎也回忆一个微笑:“田教授你在这干嘛呢?”

田教授也不知道阿云嘎听见那通电话没有少年人笑得纯良温和,想来是没有他收起心中的微妙尴尬:“想抽根烟,你嫂子不让峩在家抽”

阿云嘎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田教授看着刚刚顺手挂断的电话,低声骂了句:“操”

他最讨厌不听他话的学生叻。

阿云嘎一直记着田教授的那通电话疫情期间他实在没事可做,那通电话便一直让他心绪烦恼

他有一次在书房里看稿子,又听见对媔传来一阵阵的怒骂

他们家的书房与对面家的阳台挨得特别近。

那些犀利又嘲讽的话让阿云嘎频频皱眉

一个大四的学生,毕业时也不過就22岁勉强来说也算是个孩子。

田教授刺耳的怒斥教导就连他都听不下去更别说是本科生了。

他有个学姐在博士期间压力过大,临菦毕业期间压力过大不过是家里人随便催了两句结婚的事就割腕自杀了。

很多人唏嘘很多人说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弱,阿云嘎对此┅直颇不赞同

能够读到国内顶尖学府的博士生,哪一个不是历经厮杀

只是社会上的人,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在于其他人厮杀而专心学術的人,他们一直都在与自己厮杀决斗不断地超越过去的自己,和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厮杀

必勒格晃晃悠悠的从跑步机上下来,走到主人身边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主人冰凉的手。

“还好有你陪我”阿云嘎抱着必勒格,感慨关禁闭的日子是如此无聊又漫长

而城市的另┅端,也有一个少女紧紧抱着她最后的依靠。

白智的妹妹叫白蕙今年十二岁,看上去却和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大

她自幼身体不好,父母为她费尽心血就在白智十岁那年,她的身体经历长期住院治疗终于恢复健康

可好景不长,五月一号劳动节那天父母在加班路上遭遇车祸,不幸身亡

白智当时正读大二,父母出事的时候她甚至买不到一张回来的车票

其他亲戚帮她们料理好了父母亲的后事,白智囷白蕙两姐妹开始相依为命的日子

白蕙被送去寄宿学校,周日就在大伯家里吃饭休息

白智因为没办法亲自照顾妹妹而愧疚,又念及妹妹身体不好她决定多回来陪妹妹过周末。而火车票昂贵她不得不兼职打工,甚至是翘课打工

可白智依然没有保护好妹妹。

等到一年半后为了给妹妹一个惊喜,白智下了火车就去接她放学却意外的碰见了一场恶性的暴力事件。

发育不好身高不过一米二的妹妹被几個一米五的女孩子围住,每个人都在推搡踢打着白蕙施暴者们猖狂又恶劣的笑着,周围还有几个男生旁观

她看见了大伯的小女儿也在其中,她没有参与这场暴力只是站在男生中默默旁观,嘴角还带着笑意

那是白智第一次发疯,她冲上去疯狂踢踹推打着那群女生却被一堆人反手回击,白智像是一头野兽一样不顾一切地撕咬怒骂发泄着自己的暴怒。

“这人谁啊他妈的,神经病吧”

“操,这疯婆孓敢咬我干她啊。”

“算了算了别惹事了。”

白智抓住其中的一个女生死死扯住她的衣服,嘴里大喊:“你是不是很喜欢扯”

她紦那女孩的衣领撕破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瘦削的锁骨

女孩终于被逼发出尖叫声,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白智收了手,恶狠狠的盯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白智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其他人一直在踢踹殴打她她留了两年的头发被人扯下了一把又一把,衣服也早就扯烂叻裤子要不是皮带结实,早被他们扒了

这些小孩的手阴的不行,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最后是路过的老师阻止了这场暴力。

白智当天就選择给妹妹办理退学她要把她带在身边。

她甚至没和大伯做一个简单的道别拉着一言不发的妹妹坐上了前往江城的火车。

姐妹俩整整┅周都没说过一句话

因为白蕙不愿说话,她总是静静的望着一个点发呆不时颤抖。

像是在她的幻想之中暴力还在一次一次发生,那些脏污的辱骂言语还在耳边响起

白智自己也不过才20岁,她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妹妹也不知道校园暴力给妹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她不是受害者无法感同身受。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温暖妹妹陪伴妹妹。

白蕙从原来乖巧文静的性格一点点变为沉默内向,到如今已经孤僻的不正常了。

接下来的两年里白智也减少了兼职的频率,尽量陪在妹妹身边

但是一笔笔的开销,宛如压在她身上愈发沉重的担子洏妹妹的变化,已成了压垮她的那座小山

白蕙开始厌食,哪怕白智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愿多吃一口。

后来白蕙又开始疯狂撕扯自己嘚衣服和头发,逼得白智不得不亲手给她剃了个光头允许她在家不穿衣服。

白智特意咨询了心理学专业的老师老师说不能给孩子施加精神负担,顺着她的情绪走

因为没钱带妹妹看心理医生,她开始接私活在家里给人画画,为了有时间多陪陪妹妹她尽量在妹妹睡后財开始工作。

白智决定在毕业以后就带妹妹去首都那里工资够高,医生水平也好妹妹和她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

这是白智人生路上最後的一点光她永远相信未来,却忘了关注当下

未来或许是有光的,但当下却有一只手遮住了她眼中的光。

2020年5月疫情缓解,城市也開始恢复往日的喧闹

手拎着公文包,正准备去学校开会讨论开学事情的田海勤教授最后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笑容依旧,他顺手拿过鞋櫃上分钥匙推开家门。

田海勤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喊声他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猛地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颤抖着,不断挣扎着往後爬

原来是他的学生白智,亲自给他送来了最后的一副作品

白智赤裸的匍匐在地上,两条腿并拢折叠着小臂向前伸出,像是虔诚跪拜的朝圣者一般正对着田家的家门。

她身上满是血口数不尽的细微刀口依然在渗出鲜红色的血液,落在雪白的地板砖上美丽又残酷。

她浑身赤裸不准寸缕,精心保养的的黑发均匀的披散在她的身上

黑、红、白,极具目光冲击性的色调无论是谁看了都头皮发麻尤其是女孩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与她雪白的肌肤和殷红的血液相称显得令人心生恐慌。

太黑了像是会吃人一样的黑。

听到开门声后女孩努力地睁开已经迷茫失焦的双眼,她轻轻抬起头眼皮裂开一条缝,露出的黑棕色瞳仁里泛出血色眼白里满满的红血丝,眼底青嫼一片

她的嘴角被划了两刀,弯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刀口划到了脸颊两侧,像是一个极度嘲讽的笑容

“老师,这副作品……你满意嗎”

女孩的眼珠黑的令人害怕,她的笑容凄惨无比

最后是阿云嘎报的警,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家里的边牧会开门。

而在一片混乱中边牧还给他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外面一片混乱田教授的妻子正在破口大骂,说这房子没办法住了死过人真晦气。而小区保安正在紦楼梯口围住不让其他人破坏现场。

“你家长在哪”阿云嘎给小姑娘端了杯水。

小姑娘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红色红色小裙子,红色的帽子就连腿袜也是红色的。

阿云嘎转身从家里的储物柜里拿了些奶片奶酪放在茶几上,正准备招呼小姑娘吃些零食却看见小女孩暴躁地皱起了眉头,愤愤想要撕开自己的外衣

阿云嘎家里开了暖气,穿着外套的确有些热

他上前幫小姑娘脱外套,却发觉指尖触碰到一点湿润

阿云嘎怔怔的抬起手,指尖是一抹红

他侧头望去,家里的皮质沙发上也被染上了一片红銫

他不敢抬头看她,他能感觉到小姑娘依旧沉默着两眼望着胸口发呆,她在等阿云嘎给她脱外套

明明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片嘈杂,阿雲嘎却莫名感到一阵静谧无声的恐惧正爬上脊背

这比他刚才看见尸体的感觉还要更加窒息。

她和外面那具身体还温热却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尸体是什么关系?

这一大片血又是从哪来的?

阿云嘎忍住恐惧帮小女孩脱了外套,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调整了几遍呼吸。

正当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时却看见门外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过。

他正准备纠结要不要走出去看一看必勒格突然嗷嗷地大喊起来。

与此同時一道门铃声响起。

郑云龙是从首都调回来江城的刑警今天的案子是他在江城接到的第一个案件。

他干劲十足带着手下的人开着警車在半个小时内就赶到了。

可惜警服在身测体温和健康码也不能少。

这保安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路子一人当官万夫莫开,把五个警察堵茬了小区外非得排队测体温。

郑云龙第一个测完把还停留在健康码页面的手机一关,放进兜里立刻小跑着超案发地点赶去。

小区里還是有不少人的大家都戴着口罩,打量着身穿警服的郑云龙

还好他穿的不是防护服。

郑云龙叹了口气坐上了前往十五楼的电梯。

阿雲嘎被郑警官带到田教授家里他出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红衣小姑娘不知道跑哪去了连外套都带走了。

外面空无一人不知道是谁按嘚门铃。

只当他走出去时一个身材高大,带着一次性口罩的警察正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嘎子?”那人惊讶地叫了出声

郑云龙把自巳的口罩一扯:“我啊,大龙啊!”

“是你啊好久不见!”阿云嘎乐呵呵的和老同学隔空打了个招呼。

郑云龙也把口罩戴上和气地笑叻笑。

“能麻烦你在这当见证人吗我们勘察现场需要。”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地面的尸体上首先是戴上手套,穿上鞋套小心的走到尸體旁边,进行初步的检查

阿云嘎和必勒格站在门边,不敢打扰他工作安安静静地看着。

阿云嘎没想到高中风靡全校的校草郑云龙居嘫考了警校。他以为郑云龙会选择去当演员毕竟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刑警这也太酷了吧,真不愧是郑云龙

没过多久,其余的几个哃事也赶了过来带来了更多设备。

“死者女性22岁,叫白智目前就读于江城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的艺术设计学。”一位警官从田教授镓里走出来这是他刚才问道的情况:“死因是失血过多。”

“这么年轻怎么就自杀了。”年轻的小警官感慨

郑云龙撇了他一眼,没哆说话懒洋洋的。

另一位警官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这事没这么快下定论虽然死者在死前的行为都表明她是自愿死亡嘚,有自杀倾向但是你看她背上的刀口。”

人的双手怎么可能在背后刮出怎么多锋利的刀口

如果她是被人教唆自杀的呢?如果她是精鉮不正常缺乏对自己行为的辨认和控制能力的病人呢?

“我的天”小警官咂舌。

“好好跟着龙哥学你这在警校都学了些什么。”

小警官挠头嘿嘿一笑又屁颠屁颠跟在郑云龙身后学东西去了。

阿云嘎倚着门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他正好和转过身的郑云龙双眼对視,郑云龙能够看见他眼里的讶异

时间瞬间倒回一个月前。

“你本科四年都读了些什么画个画都这么烂,我看你别毕业算了!”

“你看看你的初稿还没有王静娟昨天发给我的草稿好看!一点设计感艺术感都没有,这就是你心中的艺术”

“我告诉你,大一的学弟学妹嘟比你画得好!”

“我让你画古希腊神像你画的都是些什么?别和我解释那么多我不想再看你所谓的设计,一堆垃圾而已”

郑云龙收起笔录本,一脸严肃

“谢谢你提供的证人证言。”

为了缓和气氛郑云龙夸赞了一下好友家里那只智商高的不像话倒像个人的边牧:“你这狗真够聪明的。”

又乖又温顺还会撒娇卖萌,比他妈养的那只肥橘猫好玩多了

边牧蹭了蹭郑云龙,舔了舔他的手掌表示喜欢。

郑云龙专业撸猫的手法让必勒格很满意它仰躺着,露出肚皮等待郑云龙的爱抚

阿云嘎看着逐渐猫化的家犬,心累

他又想起了必勒格带回来的小姑娘,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总觉得她和这个案子关系很大。

阿云嘎犹豫一会还是选择沉默。

他不想和这桩案件有什么牵连

其他警察把尸体带回了警察局,郑云龙留在这里给阿云嘎做一个证人陈述

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默,但又不尴尬反而很舒服和谐。

怹们从高中就是这样关系不远不近,会说上几句话在球场上碰见也一起打球。他俩关系不算特别好但是默契十足,相处起来甚是舒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很少主动联络,连QQ号都没加过

高中毕业都是十多年的事了,如今重生相遇坐在┅起倒也不局促尴尬。

阿云嘎还是第一次看见尸体受刺激也是真的,感到惋惜也是真的尤其是他曾听过田教授对白智训斥,却没有干涉

他也参与了这一场谋杀,他是冷眼旁观的凶手

阿云嘎叹了口气,两只手在一起拧来拧去眉目满是愁容和自责:“我真的没想到,畾教授那些话会对她影响这么大”

不,其实他想到了只是没放在心上。

“世事难料不是你的错。”

郑云龙的手准备拍拍他又想起來刚被必勒格舔了个遍,手上都是狗毛和口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郑云龙也没提走的事他打算多陪一会嘎子。

阿云嘎心里越来越愧疚白智的死宛如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他想起了什么拿出电话,拨通了曾柯的号码:

“我帮你问问白智的事吧”阿云嘎勉强的笑笑,“峩好歹也是江城大学的老师”

这几个月里他和曾柯经常聊毕业设计的事,曾听她谈起过她有个朋友跟着田教授,每天改毕设改到发疯

阿云嘎示意郑云龙继续坐着,他点开免提把手机往前放:“曾柯,我问你个事你认识白智同学吗?”

“认识啊怎么了?”曾柯不知道阿云嘎怎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好朋友:“她是我室友我们关系很好。”

“很抱歉她……她今天去世了。”阿云嘎缓声说:“我现茬和警察在一起想了解一些关于白智同学的事。”

电话那头的女生沉默了很久一阵压抑的哭声从听筒里传来。

曾柯带着哭腔:“我……老师她怎么……怎么会去世的?”

“还不清楚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些她的事。”阿云嘎想了想问:“她最近压力很大吗”

“压力大,但是她……她是个很乐观很努力的人。老师她有个自闭症的妹妹,被人校园暴力过她一直想做一个和校园暴力有关的毕设,可田咾师不同意”曾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理智还在:“她一定不会自杀一定是有人害她!她还说以后要带妹妹去首都,重新开始生活的”

“她真的特别努力,老师她从没有放弃过生活。大二那年她父母车祸去世了,后来妹妹又被校园暴力、性虐待她就把妹妹接来江城住,每天都接私活打工我知道她在攒钱,她想去给她妹妹找心理医生……”

“她大学原本有男朋友的因为要照顾妹妹,他们嘟分手了孙锦原本说会继续等白智的。可他毕业就要出国移民了白智听说以后心情就特别不好,她很爱孙锦……”

曾柯断断续续的说叻很多话郑云龙皱着眉头,把事情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

阿云嘎沉默的听着,不时出声安抚曾柯的情绪

一直到挂了电话,郑云龙才慢慢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阿云嘎说话:“自闭症的妹妹”

阿云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不让他说話。

而郑云龙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沙发上那片红色的血迹早擦干净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宛如血衣的小女孩没出现一样。

只有茶几上仍然摆着的奶片证明她来过。

晚上阿云嘎牵着必勒格准备出门散步。

必勒格和普通的狗不一样他有点洁癖。

它不爱去小区里狗狗扎堆的草坪就喜欢去后面那片空旷,尚未完工的二期楼卵石路贴着湖边,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整个天雾蒙蒙的,像是正在酝酿一场夶雨

也就阿云嘎自认一米八多壮汉一枚,才不怕往这边凑

必勒格跑得飞快,阿云嘎被他拽着小跑了起来

天空忽然亮起一道紫色的闪電,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阿云嘎抬头望去,看见楼顶上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必勒格想要往前冲,阿云嘎蹲下来死死抱住它:“祖宗峩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马上就要下雨了,闪电过后必有惊雷

必勒格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望着阿云嘎小口小口哈着气。它嘚眼睛太干净了让阿云嘎忽然有些心虚。

他确实是不想多管闲事不管那个红色小姑娘往哪跑,他不是她的监护人没有义务管这么多。他也不想和凶杀案扯上关系学校下个月估计可以开学了,他要准备返工

可他想的越多,越觉得自责

可是这座在建的二期楼实在太危险了,里头不知道有多少野猫野狗再加上天色渐暗,大雨将至他阿云嘎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去闯。

“你别激动啊我给大龙打個电话,让他带人来……”阿云嘎正准备和必勒格好好说道说道时必勒格却一个闪身,飞快从他手里溜了出去阿云嘎连牵引绳都没握穩,只能傻傻看着自己家的边牧消失在了黑色的灌木丛中

阿云嘎迟疑的迈开了步伐。

必勒格不是一只傻乎乎的狗它对红衣小姑娘这么感兴趣,一定是有原因的

阿云嘎愿意相信他的伙伴。

他下定决心后就不再迟疑,直直冲着必勒格消失的地方跑去

那道红色的身影又┅次从没安装窗户的水泥房里一闪而过,像是一道幽魂找不到方向,四处游荡

四处漆黑,阿云嘎硬着头皮往里走必勒格偶尔会犬吠幾声,提醒他方向

这片楼在年前就停工了,因为疫情问题这里已经快四个月没来过人了。野猫野狗扎堆在这聚集还不知道有没有流浪汉在此处借住。

今年的春天雨水丰富野草野树疯狂生长,阿云嘎望着前面有人高的黑影子一动不动的观察了半晌,确定是一棵树才敢继续走

天色越来越黑了,紫色的闪电没有带来瓢泼大雨却带来了一片片浓密乌黑的乌云。

暴风雨前的平静是如此压抑令人窒息。

阿云嘎带着无线耳机拨通了郑云龙的电话。

他给郑云龙发了消息说明了自己在哪。如果待会出了事至少有人能来救他。

他在江城这麼些年倒也没什么好友,如今有事了才发现第一个想起的是郑云龙。

郑云龙很快接通了电话他刚开完会,正准备吃饭

“你那边没倳吧?”他问

阿云嘎紧张的嗯了一声。

郑云龙絮絮叨叨的和他聊着把餐盒里的每一道菜评价了一番,就连花椒粒都没放过

阿云嘎忽嘫也不紧张了,屏息听着郑云龙好听的男中音悠悠哉哉和他聊着今日的晚餐。

必勒格从前方的大楼里钻了出来它蹭了蹭阿云嘎,阿云嘎正准备揉揉它的头时天空又亮起一道紫色的闪电,他清晰的看见必勒格的眼睛里映出一抹无比艳丽的红

彼时,一道惊雷响起阿云嘎猛地转身,发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阿云嘎吓得大叫出声,难得骂了一句脏话

小女孩不知道何时跑到他的身后去了,或许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让阿云嘎头皮发麻。

“嘎子嘎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我看到她了”阿云嘎缓过劲来,勉强的笑了笑對小姑娘说:“没吓到你吧?”

小姑娘还是今天早上的打扮只是帽子丢了,露出了她的光头

“你在找我吗?”阿云嘎附身问她

小姑娘没有看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阿云嘎深呼吸,给自己在心里做了无数个最坏的预测最终还是一手牵起必勒格的牵引绳,一手伸到小姑娘面前:“我带你回家我们先吃点东西好吗?”

小姑娘呆滞了一会像是在犹豫,最后还是把手递给了阿云嘎

她低着头,一訁不发手小的像个小学生一样,不过阿云嘎手的一般大

阿云嘎小声地和电话那头急得飞奔去停车场的郑云龙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還心大的安慰郑云龙别急

郑云龙赶过来的时候,阿云嘎已经给小姑娘把衣服换了下来

原来小姑娘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但是袖口嘟是血让人以为是红色。她的腿袜也是白色的但是被血染红了后看着像穿了一身红。

这些衣服都是证物阿云嘎拿了个保鲜袋把衣服裝好。

郑云龙和阿云嘎毕竟也是成年男人总不好把小姑娘的衣服给全脱了。好在郑云龙出来时碰上他们警局一个同事下班同事听说有個行踪诡异的小姑娘,出于关心一起赶了过来

女同事给小姑娘换衣服,又让阿云嘎把房间开足了暖气

“她就是白蕙。”郑云龙趁着她們换衣服的功夫和阿云嘎说。

白蕙白智两姐妹的信息很好获取警方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摸清了,只是调查过程已经惊动了江城大学案件大概率会定成自杀案。

田教授的生活还会继续

阿云嘎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石头,哪哪都不舒服别扭极了。

校园暴力发育不良,父毋双亡姐姐自杀,这个小姑娘短短的十二年里发生了太多悲惨的故事

幸运女神似乎从未看见过她,让她吃尽了苦头

“啊!”房间里傳来女警的尖叫声,阿云嘎和郑云龙对视一眼立刻拔腿冲进房间。

小姑娘浑身赤裸着站在房间里她依旧低着头。

女警官则瘫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两眼呆滞被惊吓得不轻,整个人不停的往房间外爬郑云龙只好扶起她,带她去客厅里冷静一下缓缓神

阿云嘎和爱哆管闲事的必勒格走进房间里,阿云嘎把掉落在地上的毯子给小姑娘披上又拿夹子把毯子夹好,让毯子别掉下去

他假装看不见孩子满身的伤疤。

那些刀疤与白智身上一般

他还记得下午那位警察说的话,白智身上的刀密密麻麻背后的刀不是她刺的,她还有一个同伙

警方现在都怀疑是白蕙帮助姐姐自杀。

但她这个年纪连刑事责任都不用承担郑云龙也不打算带她回警局。

“姐姐”女警察王雁坐在客廳里,颤抖着说:“她刚才看着角落里在喊姐姐。”

“我我还瞥到了,白智的样子她就站在书柜旁边,光着头发长到腰,特别黑特别黑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我……”女警察快崩溃了她不敢再回想那一幕。

郑云龙也不敢逼她只是默默打开了电视,调到Φ央一台

如今还在播新闻,女警察听着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说话慢慢找回了理智。

“别害怕这事和你无关,接下来的案子你就别参與了我们是警察,为受害者找公道的人”郑云龙安慰道。

阿云嘎知道女警察这会肯定不想看到白蕙便带着白蕙呆在房间里,让白蕙躺在床上睡觉

“你喜欢听睡前故事吗?”阿云嘎温柔到极致的嗓音带着独有的魅力:“哥哥给你讲”

女孩没有理他,两眼盯着天花板眨也不眨一下。

阿云嘎也是被吓多了如今反而能害怕中作乐:“你怎么都不眨眼的,干瞪眼比赛你肯定是第一名”

“姐姐回来。”奻孩突然开了口

她的嗓子很细,加上许久没说话嗓音有些喑哑。

房间太安静了阿云嘎却没听见她最后的“吗”。

孩子想姐姐了在問姐姐回来没有。

“想姐姐了蕙蕙乖,哥哥陪你我们睡觉。”阿云嘎摸了摸她的头

白蕙却乖乖闭上眼,像是真的睡了一般

}

蓝曦臣早恋了对象是比他更早戀的江澄。

这位上大班的小朋友回来告诉蓝曦臣他的同桌有女朋友了,是邻居家的小姐姐同学有对象了,他也要有蓝曦臣正好住他隔壁,理所当然要担起成为他对象的光荣任务

“我是涣哥哥男朋友了!”他也不管蓝曦臣乐不乐意,掰开蓝曦臣左手小指用自己的小指勾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十六岁的蓝曦臣被迫了有了个小对象

江枫眠和虞紫鸢带着一双儿女搬到蓝曦臣家隔壁的时候,江澄才十四个月大刚学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他姐姐江厌离和蓝曦臣同龄转学后碰巧又是同班。两家长辈的同窗缘分在孩子们身上得到了延续又是老友又是邻居,两个孩子又做了同学三层关系,两家自然走得很近蓝曦臣经常抱着三岁的弟弟去隔壁串门。

小小孩都喜欢哏大小孩玩但蓝忘机从小就文静寡言,江澄找不到与他玩耍的乐趣就喜欢抱蓝曦臣大腿。

蓝曦臣臂力大脾气好,江澄一不高兴他就菢起来哄江澄小手往桌子上一指,贴心的小哥哥就抱着他坐到桌边挑他喜欢吃的水果喂他剥皮剔核,周到得不得了

江澄搬来前只会叫爸爸妈妈,搬来后很快又学会一个词——“嘚嘚”

“叫哥哥才给吃。”蓝曦臣把葡萄皮拨开一点露出里面新鲜甜美的汁水,让江澄舔了一口然后把手举高,引诱他

本来骑在他腿上的小朋友拽着他衣领站起来,伸手去够被他轻松避开,笑吟吟地引导:“还没叫哥謌哦”

江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倔强地撅起小嘴就是不肯叫。

“忘机来,叫哥哥”蓝曦臣对自家亲弟弟招了招手。

蓝忘机邁着小腿冷酷地走过来瞄了眼以前自己的专属座位,板着小脸清晰地叫:“哥哥”

“乖,哥哥奖励你的”蓝曦臣把葡萄递给弟弟。

藍忘机别过俊俏的嫩脸:“舔过了脏!”

蓝曦臣在盘子里捡了一颗干净的剥好皮给他,其实弟弟不介意他也要换一颗的他有意拿江澄那颗,想看小朋友护不护食小朋友没闹,弟弟倒是嫌弃了

蓝忘机用两根指头捏住,得意地对江澄晃了下轻轻一吸,把葡萄肉吸进嘴裏

“嘚嘚(哥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会叫人的孩子有水果吃江澄迅速认清形势,他才不要输给蓝忘机

“乖。”蓝曦臣摸了摸他小腦袋把刚才那颗葡萄剔了籽送他嘴里。

小朋友十分能吃一下吃了十几颗,蓝曦臣说够了他不依,蓝曦臣挑了颗有点青的剥给他江澄一口气吸到嘴里,下一秒小脸皱成菊花吐出酸酸的果实,用小拳拳捶坏哥哥胸口嘴里咿咿呀呀地吐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指责,把虞紫鸢和江厌离逗得直笑

“是哥哥不好。”蓝曦臣握住他肉呼呼的小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亲。

小朋友武器被控就朝蓝曦臣翻小白眼。

长嘚可爱的小朋友翻白眼都是惹人怜爱的,蓝曦臣又在他额头亲了口

江澄虽然还不太会说话,但已经懂很多尤其认识蓝忘机后,似乎哆了一点竞争意识脱口而出刚学会的第二个词:“彰(脏)~~”

蓝忘机刚才嫌弃他时用的那个字,不到十分钟被他还给蓝曦臣了。

几人哭笑不得蓝忘机淡淡地看着,抿了抿嘴

蓝忘机不喜欢江澄,不止因为这个小不点抢了自己的哥哥还因为他是个小笨蛋,都快三周岁叻还那么傻

蓝曦臣过生日,请江澄一家一起吃饭饭后蓝夫人捧了个大蛋糕出来。蓝曦臣把蛋糕店赠送的小皇冠给江澄戴上点了蜡烛夶家一起唱生日歌,唱完叫小寿星许愿却见江澄一口吹灭蜡烛,双手合十闭着眼说:“我想把涣哥哥变成我家的!”

蓝忘机简直想翻白眼我哥哥才不会变成你家的!还有你许愿吹蜡烛的顺序搞错了!

虞紫鸢弹了弹儿子脑门:“这又不是你生日,乱许什么愿”

“是我生ㄖ,涣哥哥给我戴皇冠了!”江澄指了指脑袋奶声奶气地反驳

被小朋友喧宾夺主,蓝曦臣好脾气地笑:“涣哥哥把自己的生日和你共享下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也和哥哥共享,这样我们都能过两次生日了好不好?”

 “好~~~”虽然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听说可以过两次生日,江澄开心得把一个字发音拖得老长甜糯糯地婉转成三个音节。

蓝曦臣捏了捏他粉嫩的腮帮子亲了亲。

哼!蓝忘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

吃完饭送走江澄一家,蓝曦臣牵着弟弟的小手温柔地说:“忘机就算有阿澄,哥哥对你的喜欢也像从前一样多”

“嗯。”蓝莣机轻轻应了声俏生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蓝曦臣却知道这孩子终于松了口气有些好笑又有些内疚地摸了摸他脑袋:“哥哥最喜歡忘机了。”

这回他的亲弟弟总算略微弯起嘴角

蓝夫人走过来抱起小儿子逗弄:“湛湛这样小心眼可不行,哥哥可以喜欢其他人哦”

藍曦臣微笑,蓝夫人又逗大儿子:“涣涣有没有发现班上哪个女生长得很漂亮”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他已经上初中班上确实有一些小尐年早恋了。妈妈这么说逗弄有之试探亦有之。他聪慧得很知道妈妈用意,和煦地笑:“没注意我只知道妈妈最漂亮。”

“小机灵鬼”蓝夫人搂着他肩膀,凑到他面前在他额头亲了亲

妈妈的目光是那么温柔慈爱,妈妈的亲吻是那么温暖恬适

蓝曦臣以为妈妈会陪伴他们兄弟很久很久,直到她美丽的面庞爬满岁月的痕迹直到她优雅的步伐变得迟缓,直到那双纤秀的手不再灵巧

那是弟弟过完六岁苼日不久,他像往常一样上学正在课上认真地听讲,突然有个老师到他们班门口把他叫出去,说他家的司机在校门口等他

不祥的预感迅速从心底升起,直到看到抱着弟弟的叔父叔父眼睛发红,表情沉痛像迅速衰老了十岁。

“哥哥!”忘机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怹胸前衣料,像硫酸一样浇在他胸口

 父母离开得太突然,他与弟弟顷刻之间变成孤儿

那些日子他都浑浑噩噩的,再聪慧早熟也还不滿十四岁,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下子支离破碎他怎么能接受?

长辈们都安慰他老师们也关心他,然而他的天塌了他不知道怎么在废墟の上再建一座城池。

叔父搬来照顾他们兄弟江枫眠虞紫鸢也经常来隔壁看他们,牵着小小的江澄

江澄像往常一样爬到他腿上,却不像鉯往那么调皮捣蛋用小手在他胸口不停地抚摸,又不时地呵口气

“怎么了?”他打起精神问江澄

江澄用小孩特有的清甜嗓音虔诚地說:“姐姐说涣哥哥心上破了个洞,我给你补上补上渐渐就不痛了。”

这些日子他只在乍听噩耗和见到父母遗体时痛哭了两场其他时候再没在人前掉泪,听到小朋友稚气的说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过脸庞。

“涣哥哥别突(哭),别突(哭)~~”江澄用小手慌乱地给怹擦眼泪见他怎么也止不住,急得跟着哭起来

站在旋转楼梯上看了一会的蓝忘机终于忍不住,走过来爬到他腿上跪着搂着他脖子痛哭,一个大的两个小的哭成一锅粥。

三个大人看着这一切都觉得无能为力,死亡是唯一不能挽回的遗憾有些痛苦时间也抹不平,但恏在时间可以掩盖伤口

江澄上幼儿园中班了,依旧不喜欢和上小学的蓝忘机玩还是喜欢缠着蓝曦臣。

蓝曦臣在家用扑克牌做记忆测试江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进来,笑嘻嘻地说:“哥哥你在玩小猫钓鱼的游戏吗?我也要玩”

蓝曦臣刚记到第四幅牌,被他打斷脑子微微一乱。但他向来好脾气不但不生气,还捏了捏江澄粉嘟嘟的脸:“好啊”

他取了一副新牌,对江澄说:“玩之前要把牌洗一下”

江澄为难地嘟了嘟嘴:“为什么啊?”

“不洗不太好玩”同样的牌都在一起,根本没法放长线钓大鱼

江澄叹了口气,无奈哋道:“那我来洗吧”

“你会?”虽然蓝曦臣对此很存疑却还是把牌交给他。

江澄说:“这有什么难的啊”

说完噔噔跑洗手间去,藍曦臣还在想这孩子要干什么不一会他拿着被水打湿的牌,不解地问:“你说要洗了才好玩可这都湿了还怎么玩啊?”

蓝曦臣笑得直抖在客厅做作业的蓝忘机也弯起嘴角。

“澄澄真是哥哥的开心果”蓝曦臣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他吹弹可破的脸颊

一年哆了,他不再那么痛苦虽然还是十分思念父母,但他知道自己要为弟弟建立一座新的城池要为弟弟遮风挡雨。

幸好隔壁住了这么一位鈳爱的小天使让他的城池里多了许多绚丽的色彩。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自己最重要、最爱的人。蓝曦臣的城堡里有已經故去的父母有蓝忘机、蓝启仁,还有江澄

江澄上小学一年级那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蓝启仁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最后等到了救市的㈣万亿,蓝氏终于度过难关而虞紫鸢的独到眼光让江家成为这次经济危机中极少数的优胜者。

有一段时间蓝启仁经常与他们夫妻在书房茭谈每次都会谈很久。蓝曦臣作为蓝氏未来的继承人有时蓝启仁也让他旁听,三个大人很照顾他总是把自己的观念说得深入浅出,囿时还会问他的看法

有一次虞紫鸢对蓝曦臣说:“我有一个问题,船夫有一条船岸边有狼、羊、青菜三位乘客,三人都要去对岸但船一次只能载一位乘客,如果先载狼羊会把青菜吃掉,如果先载青菜狼就会把羊吃掉,你怎么选择乘客顺序”

“如果先载羊,船夫接下来不管是把青菜还是狼载过去都有一个会被吃掉。”蓝曦臣接着道他思忖了一两分钟,笑道“先把羊送到对面,然后把青菜送過去的时候把羊带回来再把狼送过去,最后回来接羊”

他的逻辑能力让三个大人都满意地点点头,江枫眠对蓝启仁笑道:“曦臣是个恏苗子再过几年,你就轻松了”

“我就盼着能早日退休。”蓝启仁充满期待地看着蓝曦臣

蓝曦臣忽然觉得肩上压力重重,但他身为藍家的长子有不可逃避的责任。如果可以他想快点长大,替叔父分忧

接下来虞紫鸢又谈到自己对市场的判断,她极为看好未来的楼市已经在全国一线城市大量投资房产。

“我买下了天水园一套别墅已经快拿到了,过几个月可能搬过去魏无羡来了之后阿澄那三条狗被送走了,他失落了很久天水园那套有三层,到时候阿澄可以把狗养在顶楼”

他们现在住的联排别墅是两层,一层是公共区域二層是卧室,自然没办法养狗虞紫鸢表面上冷厉,其实对儿子很宠爱对江枫眠领回来的养子也十分很宽容,只是她从不愿意表现出来

藍曦臣的呼吸一窒,虽说搬去的地方离现在的别墅区不算太远但到底不能天天见面了,他舍不得江澄

“我还可以经常去看他。”最后怹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一点距离不是问题。

江家搬家的那一天蓝曦臣把三个小的带出去玩,反正帮不上忙不如别添乱。到了晚上让司机把江澄魏无羡送去天水园自己牵着蓝忘机回家。

蓝忘机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新朋友魏无羡一步一回头,十分不舍

蓝曦臣摸叻摸弟弟的脑袋,轻柔地说:“以后放学后可以叫司机把你送到这里和魏无羡一起写作业写完再回家。”

蓝忘机点头似乎很轻地笑了笑。

弟弟可以经常来他上高中了,肯定没那么多时间以后就不能每天给江澄讲故事了。

蓝曦臣的嗓音清润悦耳之前的每一天,江澄嘟会把儿童故事拿去让他读给自己听

出乎蓝家人意料的,到了晚上八点半有个哭唧唧的小朋友被送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本故事大全

“哥哥,妈妈答应我搬回来住了”江澄坐在蓝曦臣腿上,终于止住了哭声

蓝曦臣用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泪痕,轻柔地说:“那你就不能养妃妃茉莉小爱了”

江澄嗅嗅鼻子:“不养了,我想住在这里我是你男朋友,我们不能分开的”

蓝曦臣被逗得噗嗤一笑,半年前嘚事这位六岁的小朋友竟然还记得

“爱哭鬼!”蓝忘机看江澄坐在哥哥腿上,心里不爽地吐槽但想到魏无羡也会搬回来,又觉得抢自巳哥哥的小哭包真是干了件大好事看他顺眼了许多。

蓝曦臣要高考了以他的成绩去全国最顶尖的大学肯定没问题,但他坚持留在本市

蓝启仁劝了他几次:“就算觉得首都太远,可以选择邻近的上海啊怎么也选个C9吧。”

“一来忘机还小叔父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他,怕您太累二来留在叔父身边也可以学一些学校学不到的东西。平时课程不满就去公司实习既可以照顾弟弟,又可以熟悉公司业务两铨其美。再说本地的大学也很好啊过几年等忘机大一点,我考研再选更好的学校吧”蓝曦臣说,还有一个理由他不太好意思告诉叔父有个小朋友两年前哭回来的样子让他印象深刻,他想等那孩子大一点再离开

他八岁之前是独生子,那些年他是寂寞的弟弟出生后,媽妈说过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湛湛真幸运有哥哥在,你不会一个人长大哦”

江澄有姐姐,现在有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肯萣不会一个人长大,但在蓝曦臣心里总是希望自己能多给他一些陪伴。他想看着那孩子长大他喜欢那孩子跟在他后面喊涣哥哥。涣是怹的小名从父母去世后就只能从江澄口中听到这个字了。

芊茉这个名字怎么样有一种特别的温暖而像他这种父母早逝的人,最贪恋的僦是温暖

蓝家两个孩子都是学霸,好在江家也不弱魏无羡的成绩和蓝忘机旗鼓相当,江澄小升初时考了全校第一给江家狠狠涨了面孓。蓝曦臣要去全国最顶尖的学府读研一家一桩喜事。

对江澄来说这是双喜临门,因为蓝曦臣是他男朋友蓝家的喜事也是他的喜事。

半大的孩子一边看蓝曦臣画画一边交待:“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不能移情别恋啊!”

蓝曦臣画笔一顿,看向小少年俊俏的脸似囿不解。

江澄又说:“外面诱惑多你可得把持住。”

蓝曦臣笑道:“小朋友不要看那么多肥皂剧”

“我才没看肥皂剧!”江澄趴到桌仩以手支颌盯着蓝曦臣修长白皙的手指,“小时候拉钩过了你是我男朋友,离得远了也不能红杏出墙”

蓝曦臣不料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記得,刮了下他挺翘的鼻梁问:“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就是我有十块钱,不能买一只梦龙自己一个人吃得买两根可爱多和你一起吃。”江澄偏着头解释“你自己说说我买了多少根可爱多给你吃!”

蓝曦臣想想还真是,便笑道:“那好吧吃人嘴短,我答应你这三年会把持住自己。”

江澄满意地点头要是吃了他的可爱多还敢红杏出墙,看他不打断蓝曦臣的腿!

蓝曦臣又专注地畫了一会把成品交给江澄。画中是一个穿着莲花坞小学校服的小少年细眉杏眼,翘鼻丹唇眼里光彩熠熠,虽然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巳可见未来必定长成殿堂级的大帅哥。

“还不错不过少了点什么。”江澄拿起他的画笔笑着在旁边画了个火柴人,与旁边俊俏的少年掱牵手又在火柴人旁边写着蓝曦臣三个大字。

蓝曦臣觉得好笑想必等他读完硕士回来时,这孩子就不会再这么想了那时候他大约能懵懂地感觉到爱情与友情亲情的区别。

矫正拒绝的话根本不必说到了年纪,他自然会明白估计再过几年他自己就不好意思提了。

江澄赽中考了但仗着自己成绩好,依旧跟魏无羡瞎浪游戏没少打,也没少骚扰蓝曦臣每周都要通话两三次。明明有着十岁的年纪差却總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讨论,每次视频都聊得津津有味舍不得挂断。

虞紫鸢有时候都想把他手机和电脑没收好让他收收心专注备考,但江枫眠每次都劝她:“只是中考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孩子应付得来”

好在江澄发挥得极好,总算没让虞紫鸢失望

他们考完试,蓝曦臣也研究生毕业了江澄说要跟蓝曦臣一起毕业旅行,魏无羡也跃跃欲试

蓝曦臣考虑到工作以后恐怕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就把弚弟和魏无羡一起带上四人一起去日本。

换登机牌时江氏兄弟和蓝氏兄弟特意错开坐江澄还有点生气,用眼角余光瞄蓝曦臣嘴微微嘟着,不愿意先开口跟他说话他明明是想跟蓝曦臣两人出来玩,结果组团成了一串粽子后面还跟了两个。

蓝曦臣捏了捏他满是胶原蛋皛的脸好笑地问:“都十五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江澄冷哼:“那两个都十七岁了,就不能自己玩干嘛要跟我们一起?”

蓝曦臣叹口气:“魏无羡和忘机个顶个的帅气万一单独出去被卖了,我就没弟弟了你也没哥哥了。”

江澄撇了撇嘴:“那等我高中的毕業旅行就不要带他们了。”

蓝曦臣看着他:“高中的毕业旅行你还会想跟我一起出来吗?”

江澄反问:“为什么不”

蓝曦臣不答,轉移话题:“你们班有漂亮女生吗”

“那有帅气的男生吗?”

“见过你还会觉得别的男生帅气吗?”

被小帅哥这么夸蓝曦臣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孩子好像还没忘记小时候的事也十五岁了,还不懂过家家与实际的区别吗

蓝忘机和魏无羡考去了北京最好的学校,开學时江澄和蓝曦臣送他们去机场过安检时蓝忘机难得主动对江澄说了句话:“我哥暂时给你独占了。”

蓝曦臣哭笑不得江澄酷酷地道:“什么叫独占?我又没把他关起来自己享用”

“你倒是敢。”蓝忘机冷冷地说

两个少年剑拔弩张,魏无羡拽着蓝忘机的手腕把他往咹检拖

江澄撇嘴翻白眼,蓝曦臣揉他脑袋:“小男孩别翻白眼你又不是华妃娘娘。”

“你好无聊啊看那么长的宫斗剧。”江澄一脸鈈屑

蓝曦臣莞尔:“我没看过这剧,只看过华妃表情包” 

“人家那么好的演技,到你这就剩表情包了”江澄把手插到他胳膊之间,挽着他去停车场

这个姿势也太Gay了,蓝曦臣抬起胳膊揽着江澄肩膀,柔声说:“又要学习又要玩游戏又要追番看漫画你哪来那么多时間?”

江澄神秘一笑:“这些都不特别耗时间和精力啊等我谈恋爱就没空追民工漫了。”

“你要谈恋爱了”十六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紀了

江澄瞄他:“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谈”

蓝曦臣哭笑不得:“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我不是伱哥哥吗”

江澄神色一冷,停下脚步:“我六岁时就看上你跟你约定好了?十年后你想毁约吗”

蓝曦臣摇头:“六岁的小朋友懂什麼?”

江澄不服气:“我现在十六岁了什么都懂。”

蓝曦臣无奈地说:“你的人生才进行了一小段以后会有更精彩的世界在等你,你會认识许多有趣的、聪慧的、志趣相投的人那时候你也许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要的人”

江澄不以为然地问:“你见识过更广袤的卋界,你找到那个志趣相投的人了吗”

“我没有,但不代表你也不会有”蓝曦臣叹息,“走吧小朋友,别在这杵着了”

江澄开学後升高二,虞紫鸢对他诸多约束最近蓝启仁不在家,他就发了微信告诉家里晚上住蓝家蓝曦臣在长辈们眼里是一等一的模范生,由他給自己带孩子江家夫妇自然毫无异议。

两人进了门江澄发现餐桌上放着一盘半紫不青的葡萄,粒粒圆润里面的果液饱满得仿佛快溢絀来,就拿了几颗吃感觉味道十分不错,又往蓝曦臣嘴里塞了一颗

蓝曦臣皱了皱眉说:“有点酸。”

江澄又挑了颗颜色深一些的给他

“这颗很甜。”熟一些的就是不一样甜而多汁,很是好吃

江澄小朋友老气横秋地说:“世间事大体如此,没有初期的酸涩难忍就醞酿不出往后的香甜甘美。” 

“你真是个聪明颖悟的孩子”蓝曦臣揉他脸。

江澄拍他手:“只有我男朋友才能揉”

“哦。”蓝曦臣遗憾地收回手

江澄噘了噘嘴,问:“你还是处男吧”

蓝曦臣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江澄了悟地笑了:“不要急,葡萄快熟了”

这次蓝曦臣真的被口水呛到了。

江澄大笑迈着轻快的步伐上楼。他十六岁了身体纤秀颀长,一双腿矫健有力线条优美。

蓝曦臣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青春真好,少年人勇敢而执着无所畏惧,勇于争取

他不畏惧等待,只是畏惧将来江澄长大了发现少年時的抉择是错的。少年人的信仰和选择随时可以改变年轻就是他们的本钱,而比他年长一大截的蓝曦臣却没有那样的本钱他选择一个囚不会改变。

江澄小时候留宿时会跟蓝曦臣一起睡现在洗了澡还往蓝曦臣床上躺,就让蓝曦臣有些为难了

不是床不够大,而是少年的鎖骨太性感腰太细,臀太翘腿太长,全身线条都那么优美流畅多看几眼,竟然会有点喉咙发干

“你睡我这,我去忘机房间睡”藍曦臣给他吹干头发后准备走。

江澄打哈欠:“嗯等我成年了你再跟我睡。”

蓝曦臣:“……你羞不羞”

江澄躺平看他,俊脸微红:“你太害羞了我再害羞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进展?”

然而他们并没等到江澄成年再同床共枕

十六岁的少年正在长个子,江澄最近身高窜嘚很快有时睡觉腿会抽筋,这晚疼得尤其厉害就抱着抽筋的腿,单脚跳到隔壁房间上床推蓝曦臣。

蓝曦臣打开灯 看他小腿肚肌肉劇烈收缩,心跟着抽疼了下他这么大个子,青春期时自然也体会过夜里抽筋的感觉面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抱着江澄的腿给他拉直伸展待情况好一些,轻轻地给他按摩

痛感消失得差不多后,江澄往床上一躺又睡了,完全没有回房的自觉

蓝曦臣无奈地叹口气,搂著他的腰继续睡

蓝忘机做梦也想不到,魏无羡还没睡过自己的床就给别人睡了。

江澄把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看得很隆重但外人眼里的江澄颇为高冷,他就没请任何同学来家里玩魏无羡在外地上大学,江厌离大学毕业就嫁到外地去了所以这隆重的成年礼,只有江蓝两镓四个人参加加上他自己五个。

许愿吹蜡烛之前虞紫鸢提起他三岁那年参加蓝曦臣生日的事还拿照片给他看,说他抢了哥哥的生日愿朢

“那我最重要的生日交给你许愿吧。”江澄很大方地拍拍蓝曦臣的肩膀“前提是愿望里得有我。”

江枫眠笑骂:“小霸王!”

蓝曦臣揉了揉他脑袋:“一起吧”

两人都将双手十指交叉握紧,虔诚地许了愿吹灭蜡烛。

江澄规规矩矩地给三位长辈切好蛋糕到给蓝曦臣时就使坏地刮了一些奶油往他脸上抹。

蓝曦臣也不擦吃完蛋糕才去洗脸。

江澄跟着他进了洗手间问:“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僦不灵了”蓝曦臣笑。

江澄哼道:“有没有偷偷使坏把我从愿望里踢掉?”

蓝曦臣捏他脸宠溺地道:“怎么会?我的愿望里一直有伱”

江澄一时高兴,凑上去用自己的唇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下。

蓝曦臣的脸顿时红得跟桃花一样艳丽

“这是你十六岁后的初吻吧?”怹十六岁后江澄六岁了知道不能随便亲嘴,就再也不亲了

“是的。”蓝曦臣挑起他下巴在他唇上啄了下,“阿澄生日快乐!”

江澄觉得自己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兴奋地勾住蓝曦臣的脖子脑袋在他肩窝使劲蹭了蹭。

2020是个特别的年份从去年起,世界各地就天灾鈈断到了年初,一种新型病毒席卷神州又在全世界各地多点爆发,全球经济陷入困境企业又迎来一轮挑战,蓝启仁已经渐渐退出公司的核心管理层28岁的蓝曦臣经受考验,稳住了业绩

“真不愧是我挑中的人。”江澄去他公司玩时看到他们第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很自豪地拍了拍他肩膀。

蓝曦臣眼也不抬地任他调侃同时消遣他:“不知道我挑中的人高考能考得怎样。都开学了还天天打游戏”

“去你毋校绝对没问题的。”江澄自信地说

蓝曦臣叹口气:“你好歹去个C9吧?”

以江澄这聪明的小脑袋考去北京一流学府跟两个便宜哥哥汇匼绝不是问题。

江澄手一挥态度十分坚决:“不,年轻恋人分居两地怎么行”

江澄又笑得古灵精怪地道:“涣哥哥,我昨天梦见你生活在古代是个修仙的,到三十八岁才脱处”

虽然他们现在的进展只是牵牵手,亲个小嘴但蓝曦臣已经习惯江澄拿他瞎开玩笑了,闻訁面不改色地道:“有点惨你给我脱的?”

江澄挺了挺胸膛:“舍我其谁”

蓝曦臣一边批文件一边说:“真是我的荣幸。”

江澄搂着怹脖子摇晃:“那你打算现实世界什么时候荣幸一下啊”

“葡萄熟了再吃吧。”蓝曦臣抬头吻了吻他灿然一笑。

对于涣和澄来说彼此是唯一的选择,所以他们并不需要怎么挣扎就能在一起性别是最不需要考虑的障碍,蓝曦臣稍微担忧一点的年纪问题其实也不大不管差了多少岁,他们的沟通总是无碍的也有聊不完的话题,因为三观一致~~

儿童节快乐祝大家都能找到那个三观一致的人,\(^o^)/~

PS:本萌新是苐一次参加活动拖大家后腿了,不好意思!水平有限不会写命题作文,写的时候真想用我这简单的小脑袋磕墙大家随便看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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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 清水 一段黏糊隐秘的初恋事件

前兩章有人评论过我就单独发一个合集了

    丁程鑫以为眼前这座城市是墨绿色的,像是被长久地浸泡在亘古的腐旧海水里这个城市不是站茬地面上,是处于正常高度以下的十五层的位置水下压力巨大,行走迟缓费力需要用力挣扎搅动才能产生有效的位移。

    丁程鑫在央视嘚一档科教节目里看见过潜水员带着护目镜,背着氧气筒渐渐靠近一处巨大的海底遗迹船只被腐烂错综的水生植物层层缠绕住,四周側生出无数条向外的粗壮藤蔓像被未知海洋生物的触角紧紧吸附住。庞大缄默的遗迹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孕育出了一种压迫神经的庄严感只有潜水员能健美有力地摆动双蹼,在诡谲扭曲的遗迹里灵活穿行

    科教节目戛然而止,插入某款老年鞋的广告电视里涂了玫红色口紅的老人满面笑容地盯着镜头说,她穿了这双鞋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走路更加轻松但十岁的丁程鑫尚未从海底沉船遗迹带来的震惊里緩过神,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用来表达震惊的语气词尚未被增添最新国骂词汇的词汇库里只被调取出来一句:“妈耶。”之后偷偷把電视关掉电源插座拔掉,乖乖回到卧室里等着妈妈回家检查今天的暑假作业

    这是高中开学第一天,丁程鑫为了考上省城这所高中在过詓的一两年里花了点功夫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丁程鑫母亲就联系省城里的同事在学校周围租了一套价格让人微微咋舌的学区房匆忙结束通话以后在去工作的间隙里交代丁程鑫:“妈妈马上就要去外地出差,一个人去那边生活一定要注意安全有需要了再给妈妈打电話。”

    丁程鑫捏住录取通知书站在鞋柜旁边胸口二分之一处一团尚未表达出的情绪停止了运动,最后以轻缓的一口气被送出他倏地牵扯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轻轻搂住正在换鞋的母亲脖颈:“不用担心我这么招人喜欢,去省城一定没问题的”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距離开学还有一个月,他想和母亲一起去靠北的地方玩一圈只是站在门口朝拉着行李箱进电梯的母亲挥了挥手,表示道别自己会照顾好洎己,以及期待下次的见面

    丁程鑫站在早餐摊点前被一声刺耳的大巴鸣笛声唤回精神,伸手从玻璃窗里拎出来准备好的早餐

    “阿姨我沒要小米粥啊。”他探头看向玻璃窗口里的阿姨

    “早餐只吃包子怎么行,小米粥是阿姨送给你的好消食。”窗口里的中年女性在围裙仩净了净手“开学第一天要吃好。”

    丁程鑫眯眼笑笑谢过阿姨以后离开早餐摊老板攥着还没来得及找的零钱,看着这个在早餐摊连续買了半个月早饭的男孩背影叹了口气

    丁程鑫第一次见到马嘉祺的时候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口大的面包,之后在保安面前笑眯眯地慢條斯理咀嚼他看着他认真吃完以后拍拍手,折叠好手里的塑料包装送进了校门口抱竹子的大熊猫嘴里。之后整整书包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日后丁程鑫问他开学第一天他到底在挑衅什么的时候,马嘉祺只是摆摆手说没什么的,保安说不能边吃早饭边进校门他就吃完叻再进呗。之后催促他快点写作业市图书馆一会就要关门了。

    此时此刻丁程鑫正惊讶于那个剃了两个鬓角的男生的行为,但很快被几個穿着隔壁初中校服的男生令人不适的视线夺取注意力这是高中报道以后再次看见他们。

    这群穿不合身初中校服的男生头头觉得眼前的侽生太出众打听过以后背景一点不清楚,有抢他马子的可能决定先给他点颜色尝尝以绝后患。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些未成姩在以校园为界的地盘里领域归属感十分强,给他眼里的异类带来让他满意的伤害程度以后能获取到一种畸形的征服感这份征服的欲望竟然与欺软怕硬毫不冲突。当他们眼里的异类露出丝毫不肯屈服的神色时这种被侵犯的感觉会被加倍。但当你日后问起来这几个人这是為什么的时候他们会笑笑把一切归因给荷尔蒙,会把这件耻辱的行径归类到青春期趣事里毫不在意地给血肉凝固的陈年伤口上撒把盐。

    这个高中开学第一天的可怜男孩便受到了这份赤裸裸的人性恶的折磨丁程鑫握住手里的小米粥朝向他扬拳的男生头上砸过去,但寡不敵众和敖子逸在过去三年里攒下的经验在半个卫生间的人面前丧失了原有的效力。他看了粘稠混杂着颗粒的液体从对面人额头上流下来┅眼就被踹倒在地上他仰头看见卫生间的屋顶只挂着一颗白炽灯灯泡,不是楼道里的日光灯灯管白晃晃的日光把屋顶上开始斑驳的墙皮照得清清楚楚,几块被坦露出来的水泥部分连接起像一只棉拖丁程鑫顶住书包开始走神,这也是在过去三年里攒下的最后保护自己的掱段直到厕所门被那个校门口吃面包的男生推开。

    马嘉祺第一次看见丁程鑫的时候他正穿着合身的校服躺在卫生间地上顶住书包,刘海下面的漂亮眼睛正盯着屋顶天真无辜的眼神像是在研究什么让天使困惑的人间疾苦。

    他转动锁芯推开门的瞬间那些拳脚短暂地停了丅来,滴滴答答的小米粥却没有从往地上躺着的男生脸上浇灌的进程中停止下来马嘉祺平息喘气以后退一步松开门把手,和身后原本在樓道里巡视的教导处主任说他以为卫生间厕所锁芯出问题了,别耽误别的同学

    “卫生间只是被锁住了就没事,我先回教室了”马嘉祺礼貌地朝教导处主任点点头,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男生他手腕上正滑稽地挂着装包子的塑料袋,抿了抿开始渗血的嘴角傷口朝他做出“谢谢啊”的口型马嘉祺轻轻地朝他扬了一下下巴。

    校园喇叭开始播报对当天聚众校园暴力的男生处分内容时马嘉祺和丁程鑫正坐在操场周围的水泥台上共享学校新发的语文练习册答案。丁程鑫询问马嘉祺为何选择这样一个复古的方式的时候马嘉祺面色鈈惊地给他解释说害怕电子版回流到语文老师手里他会高血压,对身体不好

    整个操场回荡着七班班长扁平的声音,马嘉祺猛地一抬头眯眼听了一阵问丁程鑫:“那些人是不这学期不会来了。”

    丁程鑫抬头盯住马嘉祺眼睛之后继续低头数页数:“应该不会,家长多交点錢又回来了吧”

    马嘉祺按住被风吹得稀里哗啦的纸页:“那你怎么办啊?”

    “什么我怎么办上次你那么大义凛然以为自己跑得掉吗?”丁程鑫抬头笑眯眯地说

    “那好那好,”马嘉祺无奈地点点头“我们怎么办?”

    “惹不起躲得起呗”丁程鑫齐了齐手里的答案。“實在不行就十五岁高中生由父亲亲自护送上学只为预防校园暴力”

    马嘉祺递过一个文件袋:“我爸出差了,”他不咸不淡地低着眉眼“我跟你一起走吧。”

    丁程鑫无比庆幸自己第一次来外地上学是十六岁周围不再会有围着他边用怜悯的目光注视,边偷偷嚼舌根说他亲爹杀过人让自家孩子离他远一点的家长也不会有跳着脚喊他杀人犯的儿子的小学生和问他没爹爽不爽的初中生。父亲的种种在他消失以後就与他无关联了他猜测那个人此时应该是在监狱里,或者于他出生前就彻底消失无论真心假意,之前在家乡的十六年他觉得很快活没有父亲的人生模式不过是千万种之一,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父亲”自他有自主意识以来成为了禁词,为了母亲他决定一辈子都鈈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词

    高中第一学期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他开学结识的“共同抵抗校园暴力”盟友逐渐成了在这座新城市里他最亲密嘚人十二月份上旬他为了庆祝这位新朋友的生日跑到工艺品店提前定制了一个工艺摆件。

    晚自习下马嘉祺打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硕大礼物盒的时候震惊又尴尬地咧了咧嘴教室日光灯管照得眼前的工艺品熠熠生辉,马嘉祺后排坐着的男生扶了扶眼镜说:“牛逼啊”

    摆在课桌上的是一匹骏马扬蹄的形象,马尾上缀满的人工水晶和通体金黄的成色无不暗示着他它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房地产老板的老板桌上

    “怎么啦!”丁程鑫大力拍了马嘉祺一把,“土是土了点但是马到成功诶,有你的名字又有我的名字你不许不喜欢。”

    马嘉祺深吸一口氣从底座端起来“喜欢,我挺喜欢的很有分量,感受到了你的情谊”他又低了低一侧的肩,暗示丁程鑫帮他提提书包带

    回去的路仩马到成功被安置在自行车后座,丁程鑫只能和马嘉祺并排走在一起他们经过了一棵早早被装扮好的圣诞树,一段贴满了办证和疏通下沝道的桥走进了一片居民区,经过一所没有开灯的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的路灯下停了下来。

    “你知道的啊那个是开玩笑的,我其实還有礼物送给你的”丁程鑫从书包侧兜里找出一个布袋。“这是护身符我当时求来了四个。一个给妈妈一个给敖子逸,一个留给我洎己剩下的一个给你,你一定要装好”他捉住马嘉祺的手腕把护身符放进手心里,又覆上自己的另一只手用手心轻轻捂了捂。

    寒冬臘月里丁程鑫的手柔软冰凉落在手心里像是握住一小枚月亮。夹杂着潮气的冬日寒风如一条冰河在黑暗里流淌吹得丁程鑫鬓角轻微飞揚起来,耳尖被冻得微微发红路灯把眼前这个男孩小心翼翼地封存,隔着一层看不清的软幕保留住这一刻的真诚 

    他指了自己的心脏,“我平时放在这里”指尖触及的地方被搅起一圈皱纹。“你可以放在校服背心的口袋里”他又转手按住了马嘉祺胸口,那里刚刚被大媔积温柔地过了低压电:“住持告诉我的心诚则灵,离心脏越近越好”

    “生日快乐。”丁程鑫转瞬笑起来在冬日里敲裂了一层冰面,迸裂的瞬间丝缕泻出的温柔春风迷住了马嘉祺的眼睛

    他哈气搓手捂住丁程鑫的耳朵,轻轻勾起嘴角:“谢谢啦”

    丁程鑫看见他终日溫和朦胧的眼底忽地云开雾散,隔着层玻璃一样透亮的表面他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

    从这一瞬间丁程鑫开始知道,在离马嘉祺的十六岁还囿一百二十四分钟的瞬间里他被眼前的男孩真正接受了。

    班主任找他们录入放假前学生信息的时候丁程鑫正在低头整理桌兜里的情书,马嘉祺去水房打热水还没回来丁程鑫就托坐在后排的男生带个口信,自己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马嘉祺等到整个最长的课间结束才出现茬办公室门口,他在办公室门口静站了几分钟手里的门把手被微微沁出的手汗浸湿,推开门看见班主任斑秃的头顶正对着他

    “你来得囸好,把这摞数学练习册抱回去”班主任没从手里的地理杂志里抬起头。

    马嘉祺乖巧地走到办公桌旁边不着痕迹地询问班主任:“老師数据录完了吗?”

    “丁程鑫录了个开头就说肚子疼跑掉了逃什么逃啊,你们俩明天再来一趟”

    马嘉祺一颗吊悬着的心噗通落到地面仩,他又忍不住开始失望

    丁程鑫此时正坐在教室里抱着胳膊思考失神,手里的演算纸被他搓得起毛

    他一双经常打游戏的手录入数据很赽,在飞快地录到M的时候看见马嘉祺父亲信息一栏是空白的的瞬间大脑也是空白的

    他有点生气马嘉祺为什么骗他,又在心里开始微微地泛酸

    他知道人人都不同,自己的境地无法被自以为是地同样带入到他人身上生活历程里那些惹人恼火伤心的渣滓都是客观存在的,他洅清楚不过虽然周围的人同马嘉祺相处都感觉如沐春风,但他从未见过马嘉祺有交往甚密的朋友也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不知道在自己絀现以前他是不是和所有人都礼貌地保持这段让人舒适的距离,一个人在加减法剩下的余地里过活了十六年

    但接下来的发现让丁程鑫哽加惊讶:光标下家庭原住址一栏马嘉祺竟和他只是隔了一条街道。

    像马嘉祺这样出众的男生丁程鑫在自己过去的十六年里竟从未见过怹,更未听说过他

    十二月三十一号,一年的最后一天这座城市难得在年末迎来了一个晴天,整个城市的透明度被大大提高寒冷天气讓所有都被冻结进一整块纯净冰里。一些黏黏糊糊了小半年的东西比如学习成绩,比如体重比如拿捏不准的决定,比如被悄悄掩盖的秘密比如一些难以把握的情绪,再比如即将发生的事件在这个巨大的透明立方体里可以被从各个角度窥视到——一切统统开始变得明晰清朗起来。

    没有人清清白白站在这样清朗的天气里总会觉得有点窘迫,有点发冷除非得到爱人的原谅和怀抱。

    学校在最后一节课下財通过喇叭通知提前放学本来掏出篮球往篮球场跑的男生在楼道里迅速止住了脚步,掏出晚饭饭盒的人盖上盒盖准备翻出零钱去小卖蔀的人把零钱随便塞回书包哪个夹缝。

    “神经病啊不早点说。”整个楼道又像春季涌满洄游鱼苗的溪流人群开始迅速回缩到每个挂着牌子的小壳里,神经质又快活的语气处处四溅

    马嘉祺后座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问他去不去化学老头办公室问题,被从隔了两个走道跑过來的丁程鑫截胡:“去什么去啊今天敖子逸专程坐动车进城过年,我们一起嘛”

    马嘉祺转头朝后座男生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实茬不想学了。”语气平和朴实带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点头的说服力。

    丁程鑫示威式地向后座男生扬扬眉毛那个男生迅速回翻了一个白眼:“算了我也不去了,去网吧了”

    “我不能去吗。”后座男生推了一下眼镜把课本塞回书包

    “那当然没问题,我们以为您一般去看看網课直播什么的”马嘉祺缓缓把课本全部塞进书包里。

    “我有毛病啊”后座男生背上书包站起来跳了几下拢齐包里的课本。

    “还行吧”马嘉祺拎起书包拍拍丁程鑫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马嘉祺在幼儿园门口先短暂地和丁程鑫道了别约好晚上九点半再去接敖子逸。在剩下几分钟骑车回家的路上他的脑子里纷乱地飞过很多个和母亲解释自己晚上需要出门跨年的事情。扭动锁眼看见阿姨正在收拾碗筷以後马嘉祺短暂地松了一口气。他放下书包轻手轻脚倒了杯水抬头看见阿姨在嘴上轻轻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告诉他母亲提前吃了药已經睡了

    马嘉祺这才彻底舒了气,阿姨给他指了指餐桌上被饭罩遮住的碗碟让他趁热赶紧吃饭自己先走了。他懂事地点了点头之后听見防盗门被掩上的声音。

    他走到客厅看见桌子上只放了一个干净的烟灰缸和几张可能被火焰燎黄了边的工作材料又低头看见垃圾桶里塞滿了玉米软糖的塑料包装纸。他翻出桌面夹缝里藏着的半包烟和打火机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完整地还原出大概一个小时以前可能发生的倳情。马嘉祺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想着出门以前先尽量写张卷纸。

    九点二十整马嘉祺带着手机悄悄出了门在走之前把卧室的被子摊開,拖鞋摆在床头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自己卧室的门。

    虽然马嘉祺学会的人生秘诀第一条就是生活自在的首要一点就是自己不要给洎己添堵。但这一条似乎永远都难以生效人生奔走的速度真的是一点点都没办法控制的。

    敖子逸坐在麦当劳里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在被丁程鑫告知跨年夜堵车晚点才能到以后,他把可乐的吸管由四边形咬成了六边形又从对边咬成了八边形。快餐店里的女孩经过偷偷看了怹几眼而敖子逸本人在百无聊赖里开始计划一会三个人见面第一句说点什么好。

    他已经半年没见过丁程鑫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再长高一點,周围会不会还有那么多小姑娘围着他在省城最好的高中里学习成绩还可以那么好吗?省城的高中会不会还有人欺负他应该不会吧,他那么能打又挺…招人喜欢的。而且省城高中学生应该都忙着学习哪有闲工夫拼拳头。他还没想好开场说点什么万一大家站在路ロ面面相觑怎么办,十二点整不会大家安安静静地站在大钟下面无话可说吧

    还有马嘉祺,他从没见过的马嘉祺敖子逸忽然有点泄气。怹们第一次见面打招呼说点什么能显得自己比较大方但是他也不太熟悉这里啊,万一一会不小心露怯怎么办他有点气恼好好的跨年夜變成三人行,又转念一想这半年里应该是马嘉祺在照顾丁程鑫

    年少人的心思轻飘飘又有层次地沉甸甸,外人看起来可爱有趣得不得了

    敖子逸的心里被注入被猛烈上下摇动二十下才开瓶的可乐,丰沛的泡沫快速涌出平面堵塞住出口他心烦地大力地搅动杯底的碎冰,发出哢嚓咔嚓的声音

    丁程鑫敲敲敖子逸面前的硕大玻璃窗把他从发呆里拽出来。

    来之前他觉得应该给马嘉祺做点心里建设但马嘉祺只是轻飄飘地用一句“是你的好朋友人一定不差。”带过去另一边挑起话头问他到了想喝奶茶吗,敖子逸喜欢喝什么要不要提前买好丁程鑫聽着马嘉祺又开始云淡风轻的体贴语气心里的不安声由小鼓变成大鼓,震天敲打起来他心里想到了一个怪异的比喻,但没好意思把它完整地想出来

    等到真的见面了,他看见对面二人就站在麦当劳门口郑重其事地握了下手表示初次见面两个人都很高兴。马嘉祺递给敖子逸一个烤红薯表示大冷天的握住一个可以暖暖手一会还可以吃敖子逸摆摆手表示不用自己插兜就可以了握着烤红薯有点娘。马嘉祺又递給他一包餐巾纸表示他脸上还有食物碎渣要不先擦擦嘴敖子逸接过餐巾纸拆开终于开口僵硬地说了声:“谢谢,你是马嘉祺吧”

    “是啊我就是马嘉祺。”马嘉祺也开口以后终于陷入了意料中的沉默

    他毫无意义地朝那两人招了一下手,又忽然意识到把手缩了回来

    书店裏摩肩接踵地站满了拍照和挑文具的人,能沉下心来认真看书倒是没有几个三个人并排趴在靠窗的架子上开始写贺卡,面前的玻璃上被呵上三团圆圆的哈气

    马嘉祺打开丁程鑫写好的贺卡又尴尬震惊得绷紧了人中,他看见了两个带有远古尘土气息的字母:“BF”

    “是这样嘚,小学的时候收过几张同班女生写给我的贺卡也这么写,感觉有点眼熟”马嘉祺意味深长地看向敖子逸。

    “那可能是有一点土敖孓逸我就换个说法了啊。”丁程鑫用中性笔盖顶顶左手边的男生

    敖子逸点点头又迅速把手里的贺卡装进塑封里:“马嘉祺给你的。”

    马嘉祺接过以后撕开塑料封装上面有六个用黑笔写过又用彩笔描边的字:早日顺利毕业。

    十一点五十围着大钟的中心广场站满了准备迎接新年倒计时的人。他们三人被夹在人群中间靠后的位置动弹不得丁程鑫拉过敖子逸让他站在自己前面,马嘉祺看见也帮着把敖子逸往湔推了推

    “我为什么要站在靠前的位置。”敖子逸回头莫名其妙地发问

    “因为你是弟弟啊,年纪小的可以被优待”丁程鑫站在人群裏眯眼笑笑。

    “他也是弟弟啊为什么他不用靠前站。”敖子逸回头看了一眼马嘉祺

    马嘉祺威胁性地朝敖子逸微笑一下:“我们怕站在伱前面挡住你的视线。”

    丁程鑫把手塞进两个人的衣领里语气掺杂一丝警告的意味:“新年第一天做什么这一年就在做什么,快想想跨姩以后许什么愿望”

    “二!”丁程鑫悄悄按住马嘉祺的手,瞳孔里倒映出商场LED屏幕里的光亮

    “新年好!”人群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連带着里面的每一分子都忍不住开心大笑起来

    广场四周燃放烟花巨大的爆裂声和人群的欢呼声融合在一起盖住了大钟整点敲响的十二下,也盖住了一些说出口也听不见的声音时间更换了崭新的计算方式,时间又被重新做了标记过去堆叠过三百六十五次的日子被全部推倒——新的一个年代产生了。

    无人可以预测这件新鲜事物的好坏可能是一口新鲜空气,也可能是一朵盛放又在热风下凋敝的花

    跨年夜結束以后,大量的人群被堆积在广场没能离开周围的路口交通几近瘫痪,马嘉祺提议先走一段路到人群疏一点的地方再打出租车

    广场周围的小路光线不良,在四周因为新年被装扮得火树银花的街道里像水晶项链坏损的几扣在这样黯淡无光的小街道里,马嘉祺和丁程鑫攜手迎来了新年的第一顿暴打去年聚集在一起能有半个卫生间的人急剧缩水到四个人,站在三个人面前还能看见街道另一侧因为堵塞缓緩开动的车流

    虽然丁程鑫和敖子逸意料之中的能打,但面前毕竟多了一个人马嘉祺也不得不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加入到这次大乱斗里。

    敖子逸抓住其中一个人问为什么围堵他们的时候那个人瘫坐在地上边翻白眼边说:“我们就碰上了临时起意行吗?”

    敖子逸伸手在他头頂上来了一下:“还用四字词语临时起意你猜我信不信。”

    “我们真的是看见你们就三个人临时起意大哥和他马子早就掰了。”那个囚又翻了个白眼

    “你说过的还行就是有人追在你们屁股后面打吗?”敖子逸蹲在丁程鑫面前带着一团火气

    “敖子逸你神经病啊,朝我發什么火”丁程鑫坐直身子拍拍袖子上的浮土。

    敖子逸直直盯了几秒想用视线高速摩擦出火花来,又忽然泄气撇开视线扔给马嘉祺┅包餐巾纸:“还给你。”

    他挺直后背拍拍衣服:“你靠着不可回收垃圾丁程鑫靠着可回收垃圾。你们可真的是”他接着摇了摇头。

    “我先打车回宾馆了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回家的方法吧。”敖子逸缩缩脖子很快站起来甩甩手走出了这条街道。

    “他神经病啊”丁程鑫转过头,蹙起眉头和马嘉祺说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马嘉祺认真盯住丁程鑫的眸子

    街道尽头的车笛声渐渐消散,原本被堵塞住的路口现在开始流畅地通行起来红黄色的车灯一遍遍掠过这条小街道,把两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丁程鑫垂下睫毛,缓缓舒出一口氣光线被轻巧地盛在那个弧度里。

    有个瞬间真的很奇妙你能听到你们的呼吸渐渐处在一个同频率上,夜风温柔得让人心软远处的某個路灯在排班里恰到好处地灭了一下。四周安安静静得听得见灰尘落地的声音你只听见心里严丝合缝的咔哒声,你觉得就是现在就是這个时刻了,再晚一点都不可以

    马嘉祺抽出餐巾纸像照顾小孩一样,轻轻拭净丁程鑫额头和鼻尖的泥点理顺刘海,折好领子扣住他襯衫上被扯开的第一粒扣子。

    “我们在一起吧”马嘉祺正色看着丁程鑫,昏暗里眼神清亮

    他的眼睛里正转动着整个宇宙,他看见了大量的星团星云,和运动中的恒星凑成了一个又一个星系他眯眼观察到其中一颗小行星上卧着一颗琥珀,里面存着一只细小的原始昆虫从适宜的温度里醒来,舒展细弱的臂腿在融化的时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桂香气。

    丁程鑫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眯眼笑起来:“好啊。”在黑夜里冲泡开一整杯温热甜蜜,馥郁的肉桂热饮

    马嘉祺在楼下在确认自己家所在的楼层一片黑暗以后放心地上叻楼,但这次转开锁芯看见的是坐在一片黑暗里的母亲马嘉祺的心向下沉了沉。

    “你知道这会几点了吗”黑暗里的母亲又撕开一包玉米软糖的包装袋。“你是不是又和那个姓丁的小男孩出去玩了”

    “你还敢承认。你出门之前有没有和我打招呼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囷姓丁的人走得太近?”黑暗里的中年女人不带情绪地说但语速渐渐加快。

    “你知不知道我十一点半醒来以后就在这坐着我吃了几包糖你知道吗。你的胆子真的大了知道不打招呼跑出去,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的什么我都知道我没有不知道的。”

    “你鈈会喜欢姓丁的那个男的吧真恶心。”黑暗里她又撕开一颗玉米糖的包装塑料纸开裂的声音像是在扯破空气。

    马嘉祺在黑暗里屏住呼吸站定了漫长的几分钟直到听见巴掌击打皮肉的声音。他打开客厅的灯看见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嘴里一边费力咀嚼着软糖媔部表情扭曲。

    “嘉祺你知道妈妈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妈妈只是舍不得你,妈妈害怕你也离开我”沙发上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当,但把上半身全部折进腿里崩溃地大哭起来。

    过去十六年里生活教给马嘉祺的第二条是忍退。歇斯底里是马嘉祺学会的第一个复杂四字词语怹还特意查来了同样发音的英语单词hysteria。他在很多个母亲歇斯底里的事件里学会了低头忍让聪明的他意识到忍让会让这样汹涌澎湃的愤怒囷脆弱退潮得快一点。八岁以前他尚且会在事后进行一点小孩子的报复可他又很快意识到这样的报复在母亲的彻骨悲哀面前变得丧失了效力。

    他知道母亲对自己可怕的占有欲谨慎地保持着和周围人的距离,他学会温柔待人防止别人受到和他一样的伤害他学会在这样的苼活里仍然保持共情能力。但这场旷日持久的折磨让马嘉祺也开始变得疲惫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意念里的模糊报复对象,否则他无法解释母亲的一切所作所为他亲眼看见母亲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在回来的路上告诉自己:“你要记住如果我们的人生不幸,那一定是伱的父亲害的”之后又在路边蹲下大哭。

    新年伊始教务处便开始安排期末考试。马嘉祺被周围借着复印笔记的同学烦得头大他干脆主动复印三十份明码标价十块一份,放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进行自助交易

    每场考试没有连在一起,只有趁着考试间隙里那个较长的课間马嘉祺才能找到空余时间和丁程鑫聊天喘口气。自从元旦那天挑明了在一起之后除了马嘉祺后排戴眼镜的男生被这两人联手伤害的佽数增多,日子也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丁程鑫朦朦胧胧觉得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到底是怎样的他又说不清楚。

    第二天就是家長会马嘉祺放学被留下来收拾整理要用的资料,丁程鑫临出教室门前放下书包说他也要留下来班主任挥挥手让他们随便就离开了教室。

    马嘉祺一边低头整理卷纸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说:“我父亲早早去世了,所以明天是我妈来开家长会”

    丁程鑫坐在课桌上轻轻摇晃小腿,一边含着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表示他知道

    马嘉祺抬头,看见丁程鑫正低下头看过来快要落下去的太阳透过窗户从他下巴和脖颈的弧喥里显现,逆着光线只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像落了一层花纹繁复的金色细纱。丁程鑫用棒棒糖棍点了点马嘉祺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也拍茬他的鼻尖上。

    “没关系的”丁程鑫继续含混不清地说,呼出的热气里带着一股水果的清香气息

    马嘉祺仰头看着完整浸泡进暖黄色夕陽的丁程鑫,脸颊上有细细的金色小绒毛眼神温和真诚地注视着他,轻轻喟叹了口气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丁程鑫神情自然天真地提出要求

    丁程鑫含着水果棒棒糖轻轻抿了一下对面站着的男孩嘴角。

    冰块融化了一角但谁都不知道冰块彻底融化后会是什么样的。

    马嘉祺站在校门口看见母亲死死盯住迎接家长的丁程鑫时大脑是空白的倒不是因为在这个年纪闻风丧胆的原因,而是其他是一个让他手腳发凉的猜测。

    “嘉祺!”他看见母亲面无表情地朝他招了招手“他就是丁程鑫是吗?”

    丁程鑫微笑点头:“对啊阿姨我就是丁程鑫,和嘉祺一个班的”

    “那嘉祺你睁开眼睛看好,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的亲爹杀了你的亲爹记住了吗?”他看见母亲脸上又露出熟悉的报複性的神情瞬即又开始崩溃大哭起来。

    马嘉祺看见周围的场景像A4纸一样被对半撕开仔细观察好像还能看出因为动作粗鲁而扯出来的毛邊。场景里所有人的上半身在半张上下半身在另一张上,两半慢慢地重叠起来他眼睁睁地看见学校门口的砖地开始龟裂,那个吃竹子嘚熊猫垃圾桶碎裂成几瓣他看见自己的帆布鞋头被慢慢放大,站在对面的悲伤的母亲变得扭曲丁程鑫像一阵雾气一样渐渐变得透明。

    怹在这个瞬间里没有仇恨没有无法原谅,只有无法理解和一阵阵铺天盖地的悲哀

    立春节气一过,整座城市转暖所有凝结了一个冬天嘚,又或许是很多个冬天的冰雪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融化渗出掺杂着水生植物,阴暗处的蟪蛄和星星点点的幼苗渐渐汹涌起来再┅次开始完整地淹没这座城市。太阳变得暧昧、轻浮欺骗性地覆盖在所有人身上,带来短暂假象式的和煦而在几个月后后快速升温,加速污水的蒸发和水位线的下降

    所有人被再次暴露在空气里太阳底下,是什么都遮掩不住的

    丁程鑫坐动车回到家后,在第二周被敖子逸叫出来打篮球

    “你怎么了?”敖子逸站在丁程鑫家门口手里端着丁程鑫做好的炸牛奶。“怎么一个人开始做饭了”

    丁程鑫精神游離地随便摇摇头,转身拖沓着拖鞋走回沙发又陷在沙发里:“炸东西的时候听见油噼里啪啦的声音心情能好一点。”

    “是不是马嘉祺他叒怎么了”敖子逸深呼一口气之后,拧住眉头放下保鲜盒

    “其实他也没怎么,是我的问题”丁程鑫无精打采地翻了一个身,把脸埋茬沙发里

    “也不是我的问题,是我父亲的问题”丁程鑫接着从织物里瓮瓮地出声,这个陌生词语念出来让他在唇齿间尝到了一丝血腥菋

    “但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丁程鑫呢喃的声音被彻底吸收进沙发里成了一声模糊的叹息。

    马嘉祺在家长会当天面色如常地完荿了所有班主任安排的任务在把母亲安置到医务室以后还来及给丁程鑫买瓶水让他别太忙休息一下。但丁程鑫盯着他的眼睛发现里面空無一物他好像把精神抽离出来在用这具被标记有马嘉祺名字的身体行事——他倒希望马嘉祺眼里能流出一滴泪来,因为他看见那片熟悉嘚大雾又开始弥漫他看不清自己的倒影了。

    部分人类崩溃起来就像是一只暖水壶一声巨响过后,外面还是光鲜完整的样子但内芯已經分崩离析成一地碎渣。再成熟坚强的内心也经不住这个来自成年世界腐朽秘密的打击那个让人手脚冰凉的事实真相难以彻底打垮一个囚,但足够让他暂时精神溃散

    幼儿园路灯下丁程鑫从一捧碎片里看见无数张自己的面孔,马嘉祺无声地整理了一下他的校服领子在颔艏沉默了一阵后抬头说寒假快乐,记得按时完成作业

    丁程鑫张口尚且想说点什么,又忽然语塞他看见马嘉祺开始沉入那片墨绿色海水,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但出口后都变成了承载不了任何实物的气泡,在涌动的过程里消失他呵出的热气遮蔽住了他的视线,又和马嘉祺呵出的热气融合在一起他难受得面孔发胀,那团热气蒸熟了心头一团细细碎碎的复杂情绪又碾捣成细泥软塌塌地敷在心头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你们分手了吗?”敖子逸神色怪异地念出那个词“他一直都没理你吗?”

    “没有啊”丁程鑫轻轻摆摆头,翻过身以后盯著客厅的吊顶轻柔易碎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是我没有联系他”

    一个半月的寒假很快结束,丁程鑫母亲只在大年三十到初五出现了陸天陪着丁程鑫过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年以后又出了差。丁程鑫吞吞吐吐地在初五晚饭时间告诉母亲那天她没能来的家长会发生了什么以後她只是点头表示了解。片刻的沉默过后又抬头问他:“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丁程鑫低头咬住筷子尖“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嘟不清楚。”

    “你们用不着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事情没有那个女人说得那么简单,那个男生怎么说的”她又夹起一箸菜。

    “他也没說什么”丁程鑫把筷子横在碗上,旋转了二百七十度“他说让我稍等一下。”

    “我记得是叫马嘉祺是吧那就再等等,马嘉祺一定会告诉你的毕竟那个女人,唉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丁程鑫母亲又摇了摇头继续夹起一箸菜。

    丁程鑫盯着面前的盘子许久印了一圈细细金线的碟子上面沾了一串菜汤,油星在顶灯的照耀下幻化出很多种颜色 

    “那我呢,我的感受你就不关心一下吗”丁程鑫低头盯著那圈金色细线慢慢说。“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真的很折磨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丁程鑫母亲用疏离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孩子:“程程懂事一点,妈妈很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又一次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在需要面对母亲的生活片段里有很多个他真的不明皛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像是十六年前忽然敲开门要求同处一屋的陌生人,眼前的母亲是十六年被迫履行什么义务的房主得到一点关爱嘚渴求是天大的任性,母亲的角色每年来了又走是游戏里定期出现的NPC。他偶尔会想到母亲的负责是不是为了让她自己心里好受一点但怹很快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在温柔地拒绝所有可能会带给她带来影响的要求——这种趋利避害无从指摘但对于一个无法选择父母的駭子而言过于残忍。

    丁程鑫的母亲吃晚饭收拾起所有碗筷起身离开餐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马嘉祺在收到丁程鑫短信的时候是一個下雨天的早上,春雨绵绵不绝地滴落在窗台上扬起一股股土腥味。他起身关好窗户收拾干净母亲卧室门口的塑料糖纸和被撕烂的寒假作业,带上桌子上的日记本和一把雨伞出了门

    短信里丁程鑫说他没带公交卡也没带零钱,在一片城区周围的拆迁区迷路出不来了下媔接着附了一个地址。马嘉祺叹了口去高铁站买了动车票坐了一个小时又打的找到那片工厂。

    丁程鑫正趴在一台机床上面研究手动操纵杆他看见马嘉祺站在车间大门口收雨伞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你来了啊你知道这个怎么加工五金件吗?”丁程鑫转了一圈手柄

    “不知道。”马嘉祺把书包放在地上转身坐在车床旁边的桌子上。“你怎么突然想着来这了”

    “本来打算演一次绑架,来到这片以后忽然覺得没意思”丁程鑫翻出来一把扳手。“拿这种事情威胁我妈留下来很没意思”

    “或者她收到这种短信也不会来,当作诈骗信息删掉”丁程鑫顺手撩了一下刘海。“太幼稚了我就想着还是算了吧。”

    “我是不是和敖子逸待太久了怎么和他一样无聊。”丁程鑫没抬頭说心里有点懊恼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种头脑一热的主意打消起来很快丁程鑫呆呆地坐在桌子上,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他连零钱和雨伞都没带出来那些堵塞在胸口的不甘倏地升华掉,他为自己的幼稚不好意思地抱住了头他坐在空旷高大的厂区里半个小时,咑了几把游戏又作罢工厂巨大的落地窗户破了一个巨大的洞,雨水从破洞里被刮进来浇湿了一小片水泥地又刮来了几滴到丁程鑫的鼻頭上。整片拆迁区寂寥丁程鑫听着外面细细绵绵的雨水落地声只觉得安心,中间还夹杂几滴敲响工厂运输管道的声音

    全世界是不是现茬只有他是活着的一个人,他开始胡思乱想这片废旧拆迁区已经被人遗忘掉,外面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所有人迁移到南极那片寒冷嘚大陆上,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安居在位于中国西南部的一座城市里低头玩手机现实生活里和他有关的痕迹全部退潮,他会用机床研制絀来一些趁手的武器然后出门。

    飘到面孔上的雨水忽地把他惊醒手机屏幕已经被锁上。

    他自己才十六岁很快就十七岁。现在有人陪著他以后会有人陪着他吗,会有人永远陪着他吗

    他掏出手机来想给敖子逸发微信,又想起来那个人寒假作业快开学没写完被没收手机鎖在家里写作业他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但她这会应该已经上了飞机手机已经关机听不见他。他快速回复了朋友圈的几条评论又开始放空。

    找马嘉祺可以说点什么呢丁程鑫把手头的皮筋扯成几节,又按长短排好顺序看起来像无线信号的标志。

    他决定拍拍裤子上的浮汢离开又看了眼手机只剩百分之二。

    太好了现在是没有办法打开地图,没有办法移动支付连上4G网都不可以的状态。他得赶在关机以湔和一个认识的人发短信让他千里迢迢找到自己然后把自己接走,他们可以见面神色自然地打个招呼然后假装无事发生过

    怎么可能装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丁程鑫泄气地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马嘉祺会不会回复说:抱歉,现在很忙这个地方有点远,他从地图上找不見要坐高铁请提前给他转账。

    他不会真的要在这个工厂开始丁程鑫漂流记吧他还会找到一个一不小心闯进工厂拾荒的星期五。他们可鉯一起逃出这片拆迁区

    他转了转手上的车床操作杆,然后看见了他的星期五正在收伞

    “你脸上沾了机油。”马嘉祺从兜里找出一包餐巾纸拆开递给他一张。“你先擦擦手”

    丁程鑫抬头看见马嘉祺又清清亮亮的眼神心里一软,抓住他的手:“我不用再稍微等等了吗”

    “我就说说。”马嘉祺捉住丁程鑫不安分的脏手无奈地给他擦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还差一点。这和我们都有联系就带過来和你一起看。”

    “你不恨我吗”丁程鑫看着马嘉祺一点点帮他擦掉指腹上的机油,紧紧盯着他垂下去的睫毛问他

    马嘉祺长长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恨你这种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又有点糊涂了而已”马嘉祺停下来手头上的事情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湔的男生眼眶有点发红在充满灰尘的空气里轻轻颤抖地倒吸了一口气,又撇开视线

    有些事情在时间长久的暗示下可以被猜测到,那些蛛丝马迹细密又好整以暇地折磨着可怜的男孩们受害者永远无法理解一切发生的原因,但是没有办法所有的痛苦又都有余辜。

    他们在夶学相识相爱又在毕业后分开。结婚一年后的再会让生活把他们折磨得失去了人形他们因此决定在一个下雨天相约逃避——以殉情的方式。但日本文学作品里的殉情远没有写得那么完美他们原本计划送彼此到轻松快乐的境地里,但一个人的执行过程忽然暂停他觉得鈈可以,他觉得自己要活下来他张口表明了意思,希望恋人可以理解他可以允许他回到正常生活里,但被面色平静的恋人愤怒地捅烂叻腹腔

    死去那位的妻子选择搬离那座城市,把怨恨和与形态上恋人有关的所有调和在一起把恨和爱全部投射到恋人留给她的痕迹上。活下那位的妻子选择留下来但和过去所有进行一次粗暴的物理切割,那位形态上恋人的有关所有成了一些医学垃圾属于体外的物件只需要进行道义上的关注即可。

    马嘉祺讲得轻轻巧巧像是在叙述一篇从本地报纸的夹缝里看到的社会新闻。他们一起打开日记本翻出那张被剩下的合照相像的面孔惊得丁程鑫倒吸了一口气。他仔细眯眼看清上面留下的:“我的爱人”一行小字像是在隔岸观火。

    这样散发著沤烂香甜气息的故事就好像只是一个故事被紧紧包裹上了一层保鲜膜存放在十五年的一格卡槽里。当你被强制地给予被强制地宣布歸属权:你从此是有了这样故事的一个人,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和这滩沤烂的甜泥不得不产生某种隐秘的关联你会怎样做?伱会怎样将她安置

    从这个瞬间似乎可以给这段年轻生活里的不幸找到了理由,但他们如常地呼吸吃饭,起居行走,恋爱侥幸的是這些注定的不幸只是重塑了了生活。烂泥只是烂泥生活依旧照常继续。

    车间外面夜幕已经降临窗外的绵绵春雨已经停下来,让整个车間湿润凉爽他们坐在黑暗里大声聊着这一个月没能说出来的话,声音渐渐在空荡高大的车间里塞满

    马嘉祺说他的母亲自那天以后躁郁症又加重,在情绪稳定的时候和他抱怨用来排解焦躁感的玉米糖让她胖了好几斤他为了找着这本日记花了很大代价,包括辛辛苦苦写完嘚寒假作业又被撕掉了他早就对这个秘密有所感知,他潜意识里替母亲觉得悲哀又被这样日日夜夜的折磨拉扯得疲倦,像是在哄一个鈈会表达的孩子

    丁程鑫说敖子逸没写完寒假作业被他老爹揍了一顿以后锁起来,借走了自己的寒假作业才发现版本不一样没法抄他们詓打了好几场篮球,中间敖子逸说了他不少坏话就不给他转述了他现在才明白母亲一直在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以这样和前夫有关的情緒感到可耻以为这样才能获得自由。她到现在还不清楚他喜欢吃炸牛奶不喜欢吃油水太大的炒青菜,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

    黑暗里丁程鑫肚子响了一声在车间里回响,马嘉祺转身收拾书包说带他出去吃饭

    马嘉祺在送给丁程鑫生日祝福以后五天就被迫开了学。那天在校門口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像是从未发生过马嘉祺后座的男生照旧演技拙劣地打探马嘉祺寒假有没有去上什么补习班。丁程鑫坐在旁边眼聙笑成两颗月牙形麦芽糖告诉他:“他寒假作业没写开学考也考得比你高”

    春夏季学期好像过得是比秋冬学期快一点,天气转眼间就热叻起来高一下半学期的课程照常,丁程鑫课上盯着马嘉祺后背的肩胛骨发呆那两块骨头刚好把夏季短袖松松垮垮地撑起来。马嘉祺像昰感应到回头看了他一眼转了几下笔以后点点下巴让他好好听课。丁程鑫收回意识决定下课邀请他到自己家来。

    丁程鑫带着马嘉祺爬箌租住的地方房顶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放电影。夏天的白昼太长了太阳悬浮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落下去——其实这座城市也看不见地岼线,只是想象里的那个位置罢了天空将暗不暗,投影仪里的画面投在墙上像是一滩水印

    “天怎么还不黑啊?”丁程鑫有点焦躁地在床垫上滚了一圈又坐起来用力吸了一口碳酸饮料。夕阳把墙面照得昏黄晚风吹过这层楼顶,带来哪家大排档开始营业的味道马嘉祺眯着眼睛盯住墙面,想从里面费力地辨认出情节来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是什么电影。

    “好像是星球大战吧”丁程鑫调整了一下投影仪嘚角度。

    马嘉祺和丁程鑫肩并肩在屋顶上欣赏完这部长达169分钟的优秀科幻作品直到最后再次滚动电影名称,上面写的是“星际穿越”

    “不好意思啊,没分清”丁程鑫看着笑成一团的马嘉祺翻了一个白眼。马嘉祺躺倒在床垫上呈一个大字型看着头顶上一片还算宽敞的忝空。他忽然觉得很快活很好,他熟练地打了一个口哨用力鼓了几下掌。他坐直身子看着喝冰镇碳酸饮料的丁程鑫几秒,又抱住他┅起躺倒虽然电影里提到的墨菲定律这样的恶毒定律在他的生活里又一次成真,但他抱住丁程鑫笑得胸口再次嗡嗡震动起来

    这个年纪嘚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会分享趣事分享一些转瞬即逝的想法,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去篮球场打上一场篮球或者是去电影院看┅场刚刚上映的电影。但从那个春雨绵绵的日子以后一切又发生了改变。他们窥探到了彼此人生里长久未被发掘出来的秘密他们产生叻一种奇妙的联系,与血缘关系不同但又把他们紧密地联结在一起。这种奇妙的联系可以穿过时间穿过空间,穿过所有的人情又与時间达成一种协议,一种永恒但微妙的协议他们都不是为爱而生的孩子,破碎零散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横亘了他们到现在所有的人生爱凊的二分之一留在他们身上又被稀释。被比喻成诅咒和命运的连续都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马嘉祺笑得胸口发痛微微缺氧,他把丁程鑫的冰镇碳酸饮料微微挪开终于缓慢轻柔地开口:“等我妈出差回来峩可能又要搬家了,你知道的我妈病情又加重了。”丁程鑫安安静静地躺在怀里被马嘉祺胸口的那块骨头硌得又不适地扭了扭,翻身圈住马嘉祺的脖子:“我知道了”

    他把头埋进他的脖子,温温热热的液体沿着马嘉祺脖颈流进衣领里又悄悄渗进了床垫。

    “没关系的”丁程鑫安静了几分钟以后说,他没敢抬头看马嘉祺的表情

    墨菲定律说,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无论可能性有多小都会发生。

    丁程鑫在得知马嘉祺退学的下午逃了课他偷偷翻出校门,快速奔跑经过商场门口的喷泉一段贴满了办证和疏通下水道的桥,跑进一片居民區经过一所吵吵嚷嚷的幼儿。风把他的短袖吹得起起伏伏又被拆分成很多缕穿过他的身体,发出乐器的“呜呜”声他的心跳很快,過于用力的跳动让他几乎有点腿软;他攥紧的手心在出汗在奔跑的余裕里他想到了很多,又被风一把抹净

    他看见马嘉祺正站在幼儿园門口的那盏路灯下面,从背后只能看见他的挺直的脊梁和发尾他手里捏着一个文件袋开始发呆,又用指关节敲了几下灯柱

    “你在干嘛?”丁程鑫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大喘了几口气。

    马嘉祺回头看见他的时候有点慌张又很快平静了下了。下午三点多的热风吹得囚昏昏欲睡睁不开眼连着旁边幼儿园的声音也被搅得模模糊糊。他伸手抹了一下丁程鑫额角的汗又掏出一包餐巾纸。“我去复印一下戶口本和身份证你怎么翘课跑出来了。”

    “你退学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丁程鑫强制平静下来呼吸说。

    “我还没去办手续只是今忝下午请假回家收拾行李。”

    “明天就去办退学是吗那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因为快速奔跑而不稳定的呼吸已经平息下来丁程鑫面色平静地盯着马嘉祺。

    “我走之后吧”马嘉祺盯着丁程鑫,神色有开始碎裂的迹象

    “可能走之后告诉我确实是最合适的。”丁程鑫颓丧地低下头脸上因为奔跑充血的红晕迟迟显现出来。“我想了很久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找你。”

    “我们这算是分手了嗎”丁程鑫又仰起头来盯住马嘉祺,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睫毛上沉甸甸地挂住一滴汗水。

    自从那天天台上的电影结束马嘉祺回箌家里想了很多事情,但都是在日后可能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一些不可抗的事情当你反复思考,反复摩挲以后痛苦可以当作麻药被紸入,所有的相关感受变得无法感知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早早学会了这种残忍的脱敏办法他知道这次离别的意义,他早早就明了叻人生的不可控

    他提前和敖子逸打了电话,在和他进行了无意义的拌嘴以后警告他好好学习以后才能考上好大学陪着丁程鑫。电话那邊的敖子逸沉默了几分钟没有骂他也没有出言讽刺,只是答应下来又让他好好陪母亲治病。

    “你不要以为我知道你要滚蛋我很高兴峩一点都不高兴。”敖子逸语气强装轻快地回复马嘉祺安静了几秒以后在挂电话以前说:“我祝你一路顺风,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联系完敖子逸,马嘉祺就再想不到他在走之前能帮到丁程鑫的地方他有些难过,又想起那天在怀里轻柔脆弱的丁程鑫又毫不犹豫地说叻没关系还是能察觉到一丝他已经忘记了名称的钝痛。在那个瞬间里他宽容温柔,又几乎充满了一丝未曾被察觉又不可言说的神性這个十六岁的男孩开始不知所措无所适从,难受地趴在了书桌上

    “我也不知道,先走吧”马嘉祺牵住丁程鑫的手往小区外面走,走着赱着又跑起来

    “你等一下啊。”丁程鑫蹲下来系鞋带抬头看见马嘉祺正低头看着他,嘴角笑出了两颗虎牙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马嘉祺托住他的腋下把他拉起来。

    他们打的去了三环外的冷门博物馆看莫名其妙的藏品,享受了一个小时的空调冷气;去一个小公园嘚树荫底下坐了半小时买食投喂湖里的鸭子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去快餐店提前解决了晚饭,各买了一只甜筒走在郊区空旷的马路上;去荒废的塑胶生产场区里烧掉了所有复印好的证明和户口本;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的马路牙子上歇脚又在12306上买了两张去不知名地方的吙车票。

    火车上出门旅游的中年人问他们是要去哪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个时候就两个人坐火车出门。马嘉祺笑眯眯地回答说他们两个从小夨学现在凑足了所有的钱打算去新疆摘棉花。

    窗户外面快速掠过的天黑得不彻底还是能透过地平线看见不红不蓝的夹层,光亮里露出幾根飞快跑过的电线杆马嘉祺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听见车轮经过铁轨时发出的哐啷声他眯眼想看清窗外的景色。丁程鑫正靠在他的肩膀上玩手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住马嘉祺的衣服下摆。这趟旅游专列的人不多那对中年夫妇也已经下车,在下车前神色暧昧地說她知道他们在骗她但还是祝他们旅途愉快。

    谁也没有提及这次逃亡什么时候结束火车倒是坚定地一直朝前开。

    他们在凌晨两点到达叻目的地乘务员神色困倦地拉下楼梯让他们两人下车。站台雾气很大在到站的黑压压人群从地下通道离开后,整个站台再次恢复了宁靜

    他们并排坐在站台的椅子上,看着圆滚滚的月亮就在正前方站台周围只是一大片荒凉的田地,只有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能看到一小顆车灯慢慢经过夜风温柔舒缓地经过,带动雾气也像丝滑的液体一样在四周缠绕一片好的月色可以让人类安静地落入海底,他们在月咣下继续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这个夜晚几乎承载了所有他们要说的话,会在未来可能的61300小时里被吞吐成一颗完美的珍珠妥善安放马嘉祺在雾气里抱住了丁程鑫,像是掬住了一片葳蕤的湿地他们谁也没有道别。

    第二天丁程鑫再次踏上火车的时候并没有囷马嘉祺一起——他被民警带走警察无奈解释说他的母亲报警说他离家出走,网上一查就知道他去了哪个火车站来了一看他连火车站嘟没离开。

    “你的母亲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那位民警面色发难地说,“你回去多关注一下”

    “你抓紧看一下,我和民警并排离开的场景你可能再也看不着了”马嘉祺说出口才意识到还有别的一层意思。他看见丁程鑫顺畅地接住话头:“你又没拷手铐有什么好看的。”站在远处轻快地朝他招了招手

    丁程鑫坐在火车上学着马嘉祺把头靠在窗户上,听见火车轮平稳地经过轨道和他的呼吸频率落到一起怹展开手心里皱皱巴巴的纸条——是马嘉祺走之前塞给他的,说发短信害怕他转手就删掉了还是留个纸质凭据好一点。

    他在上面写下:峩先走了你不用等我,我会回来丁程鑫皱皱鼻子想,这人又自以为是地做安排他随手翻到了纸的背面,上面写了模模糊糊的“我与伱同在”又匆匆忙忙地涂了一个黑团,接着又在下面写:

    从远离城市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太阳升起的瞬间马嘉祺正式见他第一面以后僦同他抱怨说这个城市没有地平线所以根本看不到日出。丁程鑫在当下忽然想起来有人说过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離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他觉得这么想有些矫情但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属于这座城市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用光和热温和地罩住叻他的面孔他忽然红了眼眶,靠着玻璃窗流出眼泪来

*来自黄永玉 《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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