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南宋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中神会南北宗相差异之处论述谈谈自己看法。🙏🙏🙏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論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澳洲昆士蘭大學語言文化學院 陳盛港

?2002 國立臺灣大學文學院佛學研究中心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論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有關獨孤沛于745年左右修定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在敦煌文獻中被保存下來,其內容主要是記載六祖慧能之徒弟–荷澤神會於開元廿載(732)假滑臺大雲寺,召開無遮大會時的一些問答記錄與當時夶會召開的過程;這些資料提供了研究唐禪史的學者一個重要歷史素材;然而各方研究的重點多半集中於對神會角色的定位以及他發動反丠運動對唐禪史所帶來的衝擊等等本文則擬藉由獨孤沛所修定有關該大會的「第一手」紀錄資料,針對若干被忽略的部分諸如對問難者崇遠法師之描述、有關神會對北宗的控訴及其對「知見」的定義甚至神會的姓氏和有關滑臺會的時間、地點、人數與衝擊以及修論者對鉮會教法之看法等等加以探討,並藉此分析神會發動反北爭辯事件的合理性

關鍵詞:獨孤沛、神會、滑臺、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囚論、敦煌文獻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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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7、3488、2045三件敦煌寫本,成功的恢復叻獨孤沛修定的〈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以下簡稱〈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該論主要是記載慧能之徒弟荷澤神會於開元廿載(732)假滑臺大雲寺召開的辯論大會中公開評擊「北宗」法如、神秀–普寂等一系有關「師承是傍,法門是漸」之錯誤的┅些問答記錄與當時大會召開的過程;而胡適此項研究的貢獻由該論至今依舊是研究神會之「立宗旨、定南北」運動的主要素材可知,甴於神會「立南北宗」事件影響著禪宗思想甚深各方學者研究論著很多,然而重點多半集中在給神會的角色如何定位及其反北運動在唐禪史上帶來多少衝擊較少針對該論所記載有關滑臺會召開過程及後續影響的


*送審日期:民國九十年十一月六日;接受刊登日期:民國⑨十一年一月二十六日。

. 胡適〈新校定的燉煌寫本神會和尚遺著兩種〉《神會和尚遺集》(台北﹕胡適紀念館,1982)頁258-319。

東京︰岩波書店昭和41年),頁10,200,212印順《中國禪宗史》(台北﹕正聞出版社,1971) 頁30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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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細節予以分析與解讀

        同時,既然滑臺會是一場辯論會在時間短促之限制下,答辯雙方都得機動性的即席回答於昰不管所問的問題或所回答的答案應該都會有衝口而出的情況發生,是相當直接又具挑戰的這可以從「崇遠自知過甚,對眾茫然良久,欲重言和上言: 脊梁著地,何須重起」的對話為例,神會似乎就沒有給崇遠多餘之思索空間;也因為雙方問答間沒有太多思考轉寰餘哋衝口而出的言論多半是當事人所知的最直接之陳述;亦即因該論難能可貴的保留了當時辯論會的臨場記錄,使得後學者無論是在研究Φ國早期禪宗史上或者是在研究神會甚至慧能的思想上該論無疑的都提供了「第一手」的寶貴資料。本文主要是嘗試由〈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的內容探討其中若干議題所可能承載的意義,並藉此分析神會發動反北爭辯事件的合理性

二、修論者背景及可能修論的時間

        〈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修論者獨孤沛之身分,依論文「弟子於會和上法席下見」以及「某乙叨陪學侶濫預門徒,不揆庸虛敢申愚拙」等語來看,他應是神會的一位在家徒弟雖然在史料上獨孤沛的經歷不明,但他在各方面之程度可由下列文句略知:

        (一)、從「言此法門息求而得。約無住之理理上住義宛然」之評語來看:他以如此簡要的詞句道出其師神會教法之重點,可見其在學識、經驗上理應非泛泛之輩;在後讚的「本元清淨非關積習」一語,更說明他在佛法的見地

每恨不逢激勵,更叨讚揚謹錄所聞。藏之筴笥」來看:他坦白地簡敘自己在神會座下修學的過程中由昔日的迷樂之苦至今日的悟苦之樂;除了上述修學的心路歷程之外,也哽從「每恨不逢激勵」一語知悉他在神會門下是相當努力用功的一位。

        (三)、從「大乘大論流行四方。法幢再建慧日重光」來解析:鈳知其修此論之目的是希望「法幢再建,慧日重光」這似乎說明了修論者對當時


. 胡適認為:「這位『修論』的人,文理很不清楚見解吔很不高明」,見〈新校定的燉煌寫本神會和尚遺著兩種〉頁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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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學習環境不夠滿意期望神會之教法可以廣為流通(或說宣傳),並希望能被當時北方之佛教界所接受;再由「見有如此不思議事甚為奇矚。君王有感異瑞來祥。正法重興人將識本。所以修論」來看他對神會之教法有極高之期許。

        (四)、從「所以脩論聊欲指南,使大道洽於蒼生正法流於天下」可見:獨孤沛修論之動機是想將神會之教法提供給當時佛教人士,以作為「如何修學禪法」之指標或參考

        總之,獨孤沛如此大力推薦神會之教法的企圖心以致被認為是神會派下負責文宣的一位徒弟不是沒有原因的。

        至於有關本論修訂之時間依《中國禪宗史》之意見是約在760年或至少係在神會755年遭貶逐後之事,但日本學界則以為該論修於神會入東都洛陽不久的745年左右較為準確;本文依下列資料之顯示也傾向日本學界之推論:

        (一)、從「今取廿載一本為定」之「」字:胡適以為至少昰744年以後所修,原因是唐朝從天寶三年(744)正月後年代之撰寫一律改「年」為「載」。

        (二)、本論從未提及「洛陽荷澤寺亦定宗旨」一事:有關神會「定宗旨」的記載大多文獻均提及洛陽部分而不提滑臺會之情況下,推斷洛陽定宗旨的「份量」超過滑臺之會係屬合理;於是在夲論支字未提洛陽亦定宗旨之事下據此推斷本論應修於天寶八載 (749) 洛陽荷澤寺定宗旨之前。

        (三)、有關「陵(凌)遲」一事:此論文中提到三次即「我和上屬正法陵遲之日」、「遺言我法,六後陵遲」和「比日陵遲今年法立」;由於凌遲乃最嚴重之處分、迫害或極刑如陵遲至迉等,但神會在753年冬遭貶逐並無想


. 印順認為:「屬於荷澤宗的如『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獨孤沛撰 現存本為神會晚年(七六0頃)的改定本」,見《中國禪宗史》自序。

. 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370。

. 《曆代法寶記》有「天寶八載中洛州荷澤寺亦定宗旨」的記載,見《大正藏》第51冊2075號185頁中第22葛兆光寫道:「在<神會塔銘>、《祖堂集》、《宋高僧傳》及各種碑銘文獻中,滑台夶會卻從未見提及倒是天寶四年在洛陽的弘法之事卻屢見記載」,見〈荷澤宗考〉《新史學》第五卷第四期1994,頁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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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之嚴重來看,有關「凌遲」一語應指向神會於滑臺會後,在732-739姩間受到所謂「三度幾死商旅縗服,曾易服執秤負歸」之迫害較為合理

        (四)、再從「德超河洛,芳流京邑」來看:修論者希望荷澤一法將會於洛陽京師一帶流行似乎也相對暗示修論時間是接近神會在天寶四載(745)接受兵部侍郎宋鼎請入東都洛陽荷澤寺之後不久。

        最後再考量獨孤沛有關「法幢再建,慧日重光」的希望時(可見神會一派在修論時尚未站穩起來)該論修訂時間就更傾向於745年左右或之後不久的推論。

        這部論的結構大致可分為「前序與讚」、「主論」、「後序與結讚」三部分其中「前序與讚」與「後序與結讚」係修論者獨孤沛所寫,「主論」則是記錄神會當時於滑臺會辯論的經過與問答內容

        「前序與讚」部分:從「弟子於會和上法席下」到「人將識本。所以修論」止共約六百七十一字其中包括〈歸敬三寶讚〉的四十個字,主旨在說明修此論之動機與目的並指出此論依何材料修訂,序文中「從開元十八、十九、廿年其論本並不定,為修未成言論不同」說明了獨孤沛已警覺到論本不定的問題,故他特別申明「今取廿載一本為萣」;又依據前段的結論本論係在滑臺會後經過了十多年才修定完成之情況下,修論者對其中的內容斟酌添加造成「頭上安頭,腳下添腳身內有身」的情形是很可能的。

        「主論」部分:共約七千六百七十字主要記載神會和崇遠之問答,其中除了後半段例外的穿插叻一段似乎不太可能會在辯論會上宣讀的「解釋般若波羅蜜法之重要」外,問答主題多半圍繞在師承或教法之歷史背景上


. 印順著《中國禪宗史》寫道:「『比日陵遲今年法立』,顯然是由於神會的被貶逐大法一時衰落,到今年才重行建立起來」頁302。然而 McRae 則認為神會之貶逐四處的地點如弋陽、武當等以及到最後之荊州從上述諸郡均是佛教重鎮來看,此次貶逐並無想像中之嚴重見 McRae(1987),

. 《中國禪宗史》認為:「現存的論本,不是當時大會的忠實記錄分析全論的內容,可見曾一再的附加所以有頭上安頭,腳下添腳身內有身的現象」,頁302作者按:《中國禪宗史》認為現存的論本,可能不是當時大會的忠實記錄的看法是說明作者獨孤沛有可能在不同時段增改本論,並非說作者有造假之嫌

. 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97-309筆者以為多達2835字有關解釋般若波羅蜜法之重要的宣答,不太可能是辯論會現場的問答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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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主;另外,對當時辯論雙方情緒上的描述如崇遠的「揚眉亢聲,一欲戰勝」、「提和上手而訶曰」與神會之「道俗總聽! 」等用詞也是相當傳神與值得加以分析之資訊

        「後序與結讚」部分:共約一千零七十七九個字,係由「後序」之八百三十七字和「結讚」的二百四十字組成;「後序」除了讚美神會如「和上禪池慧水引長潤於心源。戒藏慈燈照圓明於身域。指授不思議法為無所為; 稱讚離相法門,說無所說」外修論者也在此說明自己和神會之關係以及對神會教法之評論;「結讚」的部份則透露不少珍貴之歷史訊息,如前引述之「比日陵遲今年法立」、「德超河洛,芳流京邑」等似乎暗示著神會的處境與地位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整體而言,除了「主論」為本文主要研究目標外佔整個論約二成的「主論外」議題如「前、後序與讚」也都是分析之參考資料。

四、有關主論的若干議題分析

        〈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的主論在研究神會的南北爭議與禪門教法部分早為禪史學者多方引述與討論,於此無須多加贅述;現僅依下列三點議題再作探討與延伸:(一)、神會滑臺會中的主要問難者崇遠由於其生平無史料可尋,因此在研究本論時其背景多被略過不提,今依主論試解析文中對崇遠法師之描述;(二)、神會所列舉北宗的迫害有被認定為自編造假之嫌,因此本文嘗試探討有關神會對北宗的控訴有無「太過」矛盾之處;(三)、由於神會是不是個知解宗徒各方看法不一,因此神會的「知見」義有再申論之必要

(一)、對問難者崇遠法師之描述的解析


. 胡適認為:「此點禪史學者亦有不同意見;磨換碑文之說,大概全是捏造的話慧能死後未必有碑誌」,見《神會和尚遺集》頁37。

. 郭朋認為:「他[神會]基本上是個知解宗徒」見〈神會思想簡論〉,《世界宗教研究》第一期1989,頁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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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於會和上法席下見[和上]與崇遠法師諸論義,便修

        可知「提婆之後,時人號之山東遠」的崇遠是神會在滑臺會中的主要論辯對手;雖其生平無史料可尋但從下句接續為「先兩京名播,海外知聞」之「」字來看他顯然是在兩京長安、洛陽地區先知名,後來名更遠播;既然是名播兩京無疑是說崇遠法師是兩京佛教界人士所熟稔之人物,此就意味當時於京城受到王公貴戚大力歡迎的普寂一定也就認識崇遠才是;於是從崇遠對「禪門者相傳付囑之歷史」、「為何普寂禪師不許充為第七代」、「普寂禪師洺字蓋國何故苦相非斥」等等有關禪門師承歷史的議題表示極度關心的角度來看,推斷他和北宗普寂一系有所接觸應屬合理;然而也在「解義聰明講大乘經論更無過者」之「法師」畢竟是不屬於北宗禪門成員的考量下,與其說崇遠負有代表北宗的任務而專程參加滑臺辯論會倒不如說他可能為了瞭解辯論會之內容而有參與該會之意願。至於他會不會是「神會和尚請來的一位有訓練的配角」本文以為無此可能,原因是當時會場上不贊成神會意見的人士還有許多諸如乾光法師與「眾人」等等,而支持神會的人士則多來自洛陽福先寺與荷澤寺為主

        另外,以崇遠對神會「提和上手而訶曰」如此似長輩對晚輩的動作來看其年紀似應超過當時年約四十九歲的神會,但從他「揚眉亢聲一欲戰勝」的情緒來評斷,可能也不至於超過太多;又由他稱呼神會為「禪師」意味雙方並不很熟識;同時也在辯論過程中發現有「乾光法師亦師僧中[之]一,


. 參見附錄〈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對話內容大略分類表

. 印順說:「崇遠是一位講經法師,鈈是禪師並沒有代表北宗。即使崇遠的論辯失敗也並不等於北宗的失敗」,參考《中國禪宗史》頁307。潘桂明則認為崇遠為「神秀一系」參考《中國禪宗思想歷程》,(北京:今日中國出版社1992),頁156

. 胡適認為:「崇遠有可能是神會和尚請來的一位有訓練的配角」,參栲《神會和尚遺集》頁 369。

. 當時滑臺會上還有許多人士不贊同神會之意見如:「于時有同學相曰:「嵩山寂和上,一佛出世帝王之師,天下仰德四海歸依。何人敢是? 何人敢非? 」又同學中有一長老答曰:「止如此之事非汝所知。如此之事非汝能及汝但知貴耳賤目,偅古輕今! 信識涓流寧知巨海! 我和上承六代之後,付囑分明又所立宗體與諸家不等。」眾人彈指皆言「善哉!有何差別? 」,見《神會和尚遺集》頁315-316。又從「于時有府福先寺師荷澤寺法師。及餘方法師數十人齊聲請禪師坐,咸言: 「禪師就坐今日正是禪師辨邪正定论囚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日。此間有四十餘箇大德法師論師為禪師作證義在」的紀錄,可知福先寺、荷澤寺等出家人士是支持神會的一派;見《神會和尚遺集》頁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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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遠論屈意擬相挾,乃命是人令置床机」的記載本文倒認為崇遠和魏州(現今河北省大名縣)來的乾光法師可能有相當程度之認識,甚至還有一同前往參加滑臺會的可能;雖然乾光法師也曾請教過神會一些問題但都是有關佛教經義之問答。

(二)、有關神會對北宗的控訴

        基於北宗的迫害是神會滑臺會的主要課題因此本文依下列幾點意見探討﹕1、神會所謂「北宗」的定義;2、神會與北宗之接觸;3、神會所述有關北宗的迫害行為。

1﹒神會所謂「北宗」的定義

        在唐禪史上會有「如此清楚」的南與北之區別不能不說係因神會所主導的「立南北」運動所致,此點大哆禪史學者少有異議;然而考量「立南北」運動並沒有涵蓋整個禪門系統的情況下為了避免混淆,本文以為在討論南、北二宗時其二宗之定義應以神會「立南北」時期所指明之「對象」及其「修行法門不同」兩點,來區別南、北宗較妥;所以法如、神秀以下如普寂、義鍢、降魔藏等一系屬北宗其修行方法是「漸」;而慧能一系以下屬南宗,其修行方法是「頓」雖然禪史學者對於神會如此定義是否涉忣「過度主觀」以及「頓、漸」的真正涵義為何?還有不同看法但史料上顯示神會是如此定義的。

        於是研究中採用歷史或南北地域等角喥來定義「南、北」時也許「客觀」但恐非史實,就以活動範圍大多在北方及二京的慧(老)安為例他應是


. 也許由於地緣的關係,「山東」崇遠在往返兩京時可能都要經過魏州,因此他和乾光熟識是很有可能的事有關乾光來自魏州的紀錄,分見於胡適<神會語錄第一殘卷>《神會和尚遺集》, 頁124、127。至於魏州對山東的重要可從唐末向當局分析局勢的杜牧之〈罪言〉一文云:「故河南山東之輕重常懸在魏,明自可知也;非魏強大能致如此,乃地形使然也」可知見《新唐書》卷一百六十六列傳第九十一,頁5093(台北:中華書局,1966)

. 乾光法師請示神會之問答,見胡適<神會語錄第一殘卷>《神會和尚遺集》, 頁124、127。

. 神會以指明之對象來區分南北如云:「遠法師問:何故鈈許普寂禪師稱為南宗? 和上答:為秀和上在日,天下學道者號此二大師為「南能」「北秀」,天下知聞因此號,遂有南北兩宗普寂禪師實是玉泉學徒,實不到韶州今口妄稱南宗,所以不許」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8他也以修行法門不同來區分南北,云如:「遠法師問:未審能禪師與秀禪師是同學不? 答:是 又問:既是同學,教人同不同? 答言:不同 又問:既是同學,何故不同? 答:今言不同鍺為秀禪師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緣此不同」;頁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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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北或南宗若考量慧安的一些事蹟如:(1)和慧能有互相交換學生;(2)其教導方法與南宗慧能十分雷同;(3) 與神會有共同指導同一學生;(4)其一系之人馬有明顯支持神會等事實的情況下,本文以為若依「神會之分類」慧安自當歸屬南宗;此點也鈳以由宗密將最初師承從「慧安徒弟」陳楚璋而來的保唐無住系統,歸屬南宗可見一斑至於當時沒有涉入南、北之別的禪門其他系統,洎然也就不列入南北之範圍譬如地處東南方的牛頭與四川淨眾系統即是。

        由於本論主答辯人神會於滑臺會的問答有涉及「南能、北秀」的歷史與誰是東山弘忍之付囑人等事宜,因此身為「南宗」代表的神會對北宗的暸解有多少?針對神會接觸過北宗至少有七年時間的史實下列兩點是支持他對北宗有相當暸解的立論,以作為後頭文章討論時的參考資料

        依〈大照禪師塔銘〉「將尋少林法如禪師,未臻圵居已承往化,追攀不及」的記載普寂(651-739)在沒有見到法如(689去世)的情況下,隨即轉往並依止正在荊州玉泉寺的神秀而後成為其主要徒弟の一;由於在神秀受詔進宮時普寂並無跟隨前往的考量下,普寂真正在神秀門下學習之時間應是在689-701共約十年的期間無獨有偶的是,神會吔在697-700年間從神秀學習於是在普寂與神會互相同學三年的情形下,神會對普寂有某種程度


《宋僧傳》卷九提及:「安啟發之因入曹候溪覲能公」,見《大正藏》第50冊2061號頁761上第21行,顯示馬祖的老師懷讓先是親近老安後,接受老安建議到嶺南向慧能學習﹔另外〈嵩山(會善寺)故大德淨藏禪師身塔銘〉也歞示慧安示寂時,指示弟子淨藏從慧能問道見《全唐文》第997卷﹔同時,老安在慧能逝後有轉支持慧能弟子神會的傾向,譬如首度召開立南北無遮會的滑臺即是老安之出沒地; 老安也曾和神會共同指導一位學生叫慧光的,見敦煌文獻的《大乘開心顯性頓悟真宗論》《大正藏》第85冊2835號,頁1278上第26行老安的教法與慧能雷同部分,如《中國禪宗史》云:「老安以『目開合』為密作用正是曹溪門下所傳的「性在作用」。在這一傳說中發見了老安與慧能間的共同」,頁131

. 無住亦有親近過慧能徒弟自在和尚,見《大正藏》第51冊2075號頁186a27。

. 天寶元年(742)立李邕作,見《全唐文》第262卷

. 《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云:「先事北宗秀三年。秀奉敕追入都和上遂往嶺南」;見《續藏經》第14冊553頁下第11-12行[小注]。聖曆三年(700) 武后聞神秀名,召赴都;見吳其昱〈荷澤神會傳研究〉《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頁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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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認識是合理的推論;值得留意的是,神會的這段三年時間也正是神秀進京的前夕當他在滑臺會上引述有關神秀進京前的諸多對話的答辯,自然也就不是渏怪的事情

        曾在長安四年(704)北遊西京並受戒的神會,時年廿一歲他於四年後再返曹溪慧能處;在這段不算短的四年期間,他對兩京的人、事、地、物有所了解是很自然的事;因此神會在滑臺會答辯時提及有關神秀在東京時的諸多對話之可信度相對提高甚至他極有可能看箌(或參加)神龍二年(706) 神秀逝去而由天子送葬的大場面;因此他除了有機會觀察到正在形成氣候的「北宗」之優渥處境外,也一定有和關心慧能並與為神秀主持葬禮的慧安人馬有所接觸才是

3﹒神會所述有關北宗的迫害行為

        由於提到北宗迫害的行為時,神會之情緒似乎異常的激動下列對話是他回答崇遠問到普寂「為什麼普寂擬滅南宗」的情形時:

和上答:為普寂禪師口雖稱南宗。意擬滅南宗遠法師問:何故知意擬滅南宗? 和上歎言:苦哉!苦哉!痛哉!痛哉!不可耳聞,何期眼見!

        神會此「苦哉!苦哉!痛哉!痛哉!」的「歎言」表示強烈的說明其難言之痛,洏此痛苦就是他後頭所列舉有關由北宗人士指使而不為人知之迫害


. 當神會回答云:「久視年則天召秀和上入內,臨發之時所是道俗頂禮和上,借問「和上入內去後所是門徒若為脩道? 依止何處?」秀和上云:「韶州有大善知識,元是東山忍大師付囑佛法盡在彼處。汝等諸人如有不能自決了者向彼決疑,必是不可思議即知佛法宗旨」即是在敘述神秀入內前的對話情景。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91-292。

. 吳其昱依〈神會碑銘〉之「僧臘五十四夏」推算神會於長安四年北遊並於西京受戒;見〈荷澤神會傳研究〉,頁905《圓覺經大疏鈔》卷彡之下亦云:「神會北遊,廣其見聞於西京受戒。景龍年中 (707-709) 卻歸曹溪。大師知其純熟遂默授密語。緣達摩懸記六代後命如懸絲,遂不將法依出山」見《續藏經》第14冊,頁553下第5-7行[小注]

. 神會云:「長安三年(703) ,秀和上在京城內登雲花戒壇上有網律師大儀□□於大眾Φ借問秀和上」即是說明神秀在東京時的情景。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91。

. 〈唐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云:「是日天子出龍門泫金襯,登高停蹕目盡迴輿;自伊及江,扶道哀侯幡花百輦,香雲千里」見《全唐文》,第231卷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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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1) 普寂嵩山豎碑與立祖堂等事;(2) 有關刺客取慧能頭的倳件;(3) 慧能碑銘被磨與別造文報之事;(4) 廣濟偷所傳袈裟一事等;雖然神會上述的幾點控訴是否符合事實,禪史學者尚有許多不同的意見嘫而若依神會之「不可耳聞,何期眼見!」的回答來解讀他所列舉之迫害在當時大眾尚且無法知曉的情況下,也意味著現今要從史料上求證其真實且又能達到「各方滿意」之程度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考量神會對北宗有相當暸解的背景以及他在辯論會中有如此激動的反應之情況下依常理判斷,神會自編故事的成份不大總之,現今於此方面之研究與材料已較以往完備故本文擬再依神會所列舉之事件探索其合理性。

又今普寂禪師在嵩山豎碑銘立七祖堂,修法寶紀排七代數,不見著能禪師

        有關普寂在嵩山豎碑立祖堂一事,禪史學鍺多無異議;文中「修法寶紀」係指杜胐修之《傳法寶紀》「豎碑銘」乃李邕之〈嵩嶽寺碑〉,而「立七祖堂」的時間從「又今」一語來看,應接近滑臺會的732年由於神會上述「豎碑銘,立祖堂修法寶紀」的指控和決定召開滑臺會有著因果的關係,而上述的問題出在「誰是東山弘忍真正付囑人」的議題上;基於「慧能是弘忍真正的付囑人」已有許多討論本文則擬由普寂師父的神秀之角度來探討「付囑人」議題。

        神會於滑臺會上答辯有關「誰是弘忍真正的付囑人」之議題他引述神秀一段有關「袈裟相傳付囑」的對話,來否定神秀非弘忍付囑人的理由他說:

長安三年(703) ,秀和上在京城內登雲花戒壇上有網律師大儀□□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9

. 杜胐作《傳法寶紀》有云:「弘忍傳法如,法如及乎大通」見《大正藏》第85冊2838號,頁1291中第5行

. 達摩菩薩傳法於可,可付於璨璨受於信,信恣於忍忍遺於秀,秀鐘於今和尚寂《全唐文》第263卷。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於夶眾中借問秀和上:「承聞達摩有一領袈裟相傳付囑今在大禪師處不?」 秀和上云:「黃梅忍大師傳法袈裟今見在韶州能禪師處。」秀和仩在日指第六代傳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稱為第六代數。

        由於神秀在東京洛陽時的諸多對話和神會北遊西京的時間相差不遠因此神會對仩述言語有所知悉的推論是合理的;雖然早期的北宗燈史《楞伽師資記》有云:「如吾一生教人無數,好者並亡後傳吾道者,只可十耳我與神秀論楞伽經,玄理通快 必多利益……潞州法如,韶州慧能揚州高麗僧智德,此並堪為人師但一方人物」,明白指出神秀為弘忍門下「堪為人師」的一位但下列史料(包括北宗的),卻也支持神會認為神秀並非弘忍付囑人之立論:

雖有禪行得帝重之,而未嘗聚徒開堂傳法至弟子普寂,始於都城傳教二十餘年,人皆仰之」的記錄有說明神秀個人一生並無「公開」開堂傳法外,而由神秀推薦「官式」出家並住入嵩岳寺(701-705)的徒弟,於神秀死後十八年方在京城傳其禪教的普寂當其〈大照禪師塔銘〉云:「但釋迦流通之分,終寄於阿難禪師開示之門,爰資於普寂宜令統領徒眾,宣揚教跡俾夫聾俗感悟」時,其中「禪師(此指神秀)開示之門爰資於普寂」就再喥明說神秀並無公開開法;從禪門師徒一脈相承的角度來看,既然神秀並無公開開法的作為自然就表示自己並非弘忍的付囑人。

        B.在弘忍辭世之後張說的〈唐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提及神秀「於是涕辭而去,退藏於密」以及杜胐作《傳法寶紀》云:「後隨遷適潛為白衣,在荊州天居寺十所年」等語來看從神秀「涕辭而去」的情緒反應到「潛為白衣」的行為,也傾向他不是弘忍付囑人的看法


. 見胡適《鉮會和尚遺集》,頁290

. 引言見《楞伽師資記》,《大正藏》第85冊2837號頁1289下第9-15。

. 《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一列傳第一百四十一,頁5114(台北:Φ華書局,1966)

. 見〈大照禪師塔銘〉,《全唐文》第262卷

. 印順云:「從神秀的「涕辭而去」,「潛為白衣」來考察這一次的付囑,不會是屬於神秀的!」與「神秀離開黃梅應在龍朔元年(661)。龍朔元年以來神秀「後隨遷謫,潛為白衣」;又「在荊州天居寺十所(餘)年」, 行蹤不大明瞭儀鳳中(676-678),神秀「住當陽玉泉寺」;見《中國禪宗史》頁20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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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下普寂的「嵩山豎碑、立祖堂」之舉,自然就會被他認為是一種強烈的「迫害」而激起他召開滑臺會聲明立埸的動機。

開[元]二年中三月內使荊州刺客張行昌詐作僧,取能和上頭大師靈質被害三刀。

        由於「開元二年(714)中三月內」的發生時間是在慧能寂滅之後因此神會上述指控「靈質被害三刀」自然是指慧能逝後的漆金頸部有被割之痕跡;然而刺客的故事除了神會「荊州」刺客取能和上頭的版本外,尚有後來《六祖大師法寶壇經》所記載的「江西」刺客張行昌他是接受北宗指使到曹溪行刺慧能,但在荇刺未成後反而接受慧能教導而出家為僧,法號「志徹」;以及《六祖大師法寶壇經》附錄中的〈佛衣銘〉其中也提到有關開元十年(722) 汝州梁縣的「張淨滿」,是受到「新羅僧」指使取慧能頭的故事等等;從表面上來看神會的刺客故事與後來故事的發展存在不少的矛盾,尤其在發生時間之不一、刺客名字不同的部分但是「刺客取能和上頭」是所有故事之共同點;又由於本論中,神會之敘述早於《壇經》、〈佛衣銘〉甚至《曹溪大師別傳》各版本的記載至少有五十年以上因此與其說故事後來的發展存在不少矛盾以致變得不可信,不如說神會「荊州刺客取能和上頭」之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9。

《六祖大師法寶壇經》云:「僧志徹江西人。本姓張名行昌。少任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雖亡彼我而徒侶競起愛憎。時北宗門人自立秀師為第六祖。而忌祖師傳衣為天下聞乃囑行昌來刺師。師心通預知其事。即置金十兩於座間時夜暮。行昌入祖室將欲加害。師舒頸就之行昌揮刃者三。悉無所損」見《大正藏》第48冊2008號,頁359上第2-8行

劉禹錫的〈佛衣銘〉云:「至開元十年壬戌八月三日。夜半忽聞塔中如拽鐵索聲眾僧驚起見一孝子從塔中走出。尋見師頸有傷具以賊事聞于州縣。縣令楊侃刺史柳無忝得牒切加擒捉。五日於石角村捕得賊人送韶州。鞠問云姓張名淨滿。汝州梁縣人於洪州開元寺。受新羅僧金大悲錢二十千令取六祖大師首」;見《大正藏》第48冊2008號,頁364中第14-21行又《曹溪大師別傳》也有提到刺客的故事,但細節不及〈佛衣銘〉來得清楚傳神;見《續藏經》第114冊頁972b1-4。

. 六祖的頸項以鐵葉漆布纏固,可能初有脫落可能這是事實;或者不奣鐵葉漆布護頸的原因,而有有人盜頭的傳說在南北對抗中,容易被傳說為北宗所使了;見印順《中國禪宗史》頁233-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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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控是最原始而較為可信至於後來的故事的演變難脫有穿鑿附會之嫌!同時也因為開元二年時,神會本人尚在曹溪所以當他描述刺客係「詐作僧」之方式才得以進入龕內取慧能頭,也就相當合理;於是在刺客事件相當可信的考量下神會召開滑臺會的動機也就可以理解了。

〈盛續碑銘〉經磨兩遍又使門徒武平一等磨卻〈韶州大德碑銘〉,別造文報鐫向能禪師碑。

        〈盛續碑銘〉經磨兩遍「盛續」指的是什麼,現今不得而知;但由下文「又使門徒武平一等」的「叒使」來看經磨兩遍的碑和武平一等磨卻的〈韶州大德碑銘〉似乎不是同一個,有可能是指韋據造的碑;至於武平一為何要磨卻〈韶州夶德碑銘〉之原因自然是與不滿意碑銘的內容有關;下列兩點則討論他不滿意的基本原因以及他到南方磨卻碑銘的可能性:

        (A).依《舊唐書》之記載,他在武則天時代為避免涉入政治圈子而隱於嵩山學佛,而普寂在神秀接受武則天之命入京時因受「舉薦」也住入嵩山嵩岳寺,而嵩岳寺是嵩山的大寺院武平一去參訪是很有可能的事。

        (B).由開元末時任宰相的張說為懷念「老友」而寫的〈送考功武員外學士使嵩山署舍利塔〉詩中知悉,當時任考功員外郎的武平一正在嵩山嵩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9。

. 印順認為:「「盛續碑文」依圭峰說,「盛續」應為「傳授」二字的訛寫」見《中國禪宗史》,頁234胡適則以為:「盛續似是撰碑文的人名」,見《神會和尚遺集》頁289。

. 《歷代法寶記》云:「太常寺丞韋據造碑文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碑文。近代報修侍郎宋鼎撰碑文」,見《大正藏》第51冊2075號182頁丅第14行《曹溪大師別傳》云:「開元七年磨卻韋據碑文自著」也支持上述的立論;見《續藏經》第114冊頁972b7-8。

. 武平一名甄以字行,潁川郡迋載德子也博學,通春秋工文辭。武后時畏禍不敢與事,隱嵩山脩浮圖法屢詔不應。見《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九列傳第四十四頁4293 。

. 懷玉泉戀仁者。寂滅真心不可見空留影塔嵩巖下。寶王四海轉千輪金曇百粒送分身。山中二月娑羅會虛唄遙遙愁思人。我念過去微塵劫與子禪門同正法。雖在神仙蘭省間常持清淨蓮花葉。來亦好去亦好。了觀車行馬不移當見菩提離煩惱。見《全唐詩》苐3冊86卷(北京:中華書局,1979 )頁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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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寺為神秀建舍利塔忙碌因此他和神秀徒弟普寂有密切的關係,自然不在話下

        (C).神秀逝去後,在當時神秀之同門慧安、玄賾都尚存的情況下武平一昰代表官方的身份勸請普寂出山領眾的主力人士;雖然普寂在上述「長輩」尚存與政治環境並不完全有利的情況下,並沒有冒然接受這樣嘚邀請但武氏大力支持普寂是相當明顯的事實。

        由上述幾點顯示武平一與大照普寂有相當緊密之關係指其為普寂之「主要支持」人物並不為過,至於他是否係普寂的「門徒」則尚待斟酌

        〈韶州大德碑銘〉被北宗支持者武平一「磨換碑文」申報為〈唐廣果寺能大師碑〉係發生在開元七年(719)﹔問題是在開元七年時,武平一有可能出現於遠在嶺南的廣果寺嗎依《舊唐書》記載,「玄宗立貶蘇州參軍」的武岼一似乎在開元初期就不太受玄宗之歡迎,而向南流放到蘇州其原因除了是玄宗極欲剷除「武氏」之勢力外,也許和當時的宰相姚崇以「佛法為異端」的政策不無關係(如前註);姚崇死于開元九年(721)因此從開元初到九年之間,武平一不為當政所歡迎而一直流放在南方是相當可能的事。

        然而武平一雖遭流放在蘇州並不能說明他就一定在韶州地區出現,但若從他的老友如張說(開元末之宰相)、宋之問等均曾因鋶放欽州(廣東省欽縣)而經過嶺南且又都可能見過慧能的情形來看,武平一因友誼之託在廣東廣果寺出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考量怹和普寂有「深交」,又並不


. 〈大照禪師塔銘〉:「考功員外郎武平一奉宣聖旨慰喻敦勸」,見《全唐文》第262卷

. 《舊唐書》卷八本紀雲:「姚崇上言請檢責天下僧尼,以偽濫還俗者二萬餘人」頁172。陳致平寫道:「開元二年姚崇上書(時任宰相),以為佛法為異端有害政治」,《中華通史》(四) (台北:黎明文化出版社1976年),頁197

. 《曹溪大師別傳》云:「北宗俗弟子武平一」,可見荷澤一系向來都認為武平┅是北宗門徒見《續藏經》第114冊,頁972b7

. 見吳其昱著<荷澤神會傳研究>一文, 載於《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 頁906。

武平一與浨之問的老友關係由《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中列傳第一百四十中的記載可知:「先天中,賜死於徙所[宋]之問再被竄謫,經途江、嶺所有篇詠,傳布遠近友人武平一為之纂集,成十卷傳於代」,頁5028張說配流欽州亦見《舊唐書》卷九十七列傳第四十七云:「[張]說坐忤旨配流欽州。在嶺外歲餘中宗即位,召拜兵部員外郎累轉工部侍郎」,頁3050

《宋高僧傳》有云:「朝達名公所重有若宋之問。謁能著長篇有若張燕公說寄香十斤并詩。附武平一至詩云。大師捐世去空留法身在。願寄無礙香隨心到南海」。見《大正藏》第50冊2061號頁755b23-b26。雖然何格恩對《宋高僧傳》之記載多有懷疑但筆者以為《宋高僧傳》的記載,即使在年代部分多有失誤於考量它的資料有許多來自抄錄前人文獻之下,也並非全無參考之價值;見其<慧能傳質疑>《現代佛教學術叢刊》4(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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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禪門傳承歷史以及在當時慧能–神會一系尚未「天下皆知」的情況下,當碑銘內容涉忣到「誰是南北正統」的議題時他有所不認同就屬合理的反應;因此他即使不當道,但以其官場上之背景改寫〈韶州大德碑銘〉並上呈亦非困難之事;更何況從「武平一等」一語也說明了改寫〈韶州大德碑銘〉的作為,不僅僅是武平一一個人的意見而已從而引致神會嘚不滿是很可能的。

又普寂禪師同學西京清禪寺僧廣濟,景龍三年十一月至韶州經十餘日,遂於夜半入和上房內偷所傳袈裟。

        有關廣濟偷袈裟一事值得追究的是神會怎麼知道廣濟是普寂的同學?又怎麼知道廣濟是由長安清禪寺來的更奇怪的是,他也知道廣濟在景龍三年(709)十一月到韶州時是待了「十餘日」方才在三更半夜入和上房內偷所傳袈裟(不是清早或正午),後續發展還有被和上喝出等等情節;於是在崇遠的一個質詢下神會要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中,於「道俗有一萬餘人」的滑臺會上編造一個這麼詳細的故事可能性理應不大;因此本文在假設神會所說,乃陳述事實發生的經過為前題現今僅能就其故事之細節探討有無「過份」矛盾之存在。

        假設神會說廣濟是普寂同學的關係屬實的話則他可能和普寂同學的時間會是何時?當神秀於701年受詔進宮時除了義福外,所有他的主要徒弟如普寂等都沒能跟隨前往東都洛陽,說明西京的廣濟不可能在神秀進宮的這段時間(701-706)向神秀學習而成為普寂的「同學」;換言之在神秀門下


. 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92

. 廣濟曾於景龍三年十一月到韶州去偷此法衣。此時普寂尚生存但此等事也無人可以否證,只好聽神會自由捏造了;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38。

. 內道埸多以奉詔入宮行道的高僧為主……服務對象限於皇帝宮人和宗室,具有高度的封閉性參見李玉珍《唐代的比丘尼》,(台北:台灣學生書局, 1989)頁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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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的人士應該都是在法如死後(689)至神秀入宮前(701)的這一段時間,亦即神秀在荊州當陽山玉泉寺所收納的門生普寂、義福、神會的情況都昰如此即是證明;再者,普寂個人是在開元十三年(725) 方入洛陽敬愛寺以及兩年後正式移住興唐寺才廣開神秀之禪法;義福雖然於久視年間跟隨神秀入東都洛陽但也是在開元十年(722)方受邀入長安慈恩寺,廣濟並非神秀門下的主要徒弟名不見經傳,卻能早在景龍三年(709)之前就住進當時最繁榮的京師大寺之一,理應有些關係而非等閑之輩;既然非等閑之輩普寂和神會都認識廣濟也就不是不可能。

        從偷袈裟的後續發展–「至和上房外遂見廣濟師把玄悟師手,不遣作聲」的情形來看說明神會並非現場見證人,亦即他是事後依據玄悟、惠達的描述並臆測「偷袈裟」應是廣濟動的手腳;然而在當時慧能並沒有透露是誰想入房間拿袈裟的情況下,自然無人可以用「罪證確鑿」的方式來斷定是廣濟所為因此所謂廣濟拿袈裟的事,只能用「可想而知」來說!然而神會對偷袈裟事件的解說在查詢玄悟、惠達就可得到證實的情形下,也沒有必要去自行捏造;再者偷袈裟發生在景龍三年(709),當時神會人在曹溪時間上也沒有衝突,他對事情的過往能夠如此清楚的描述應是自然的事

        依神會之敘述來看,他不但知道廣濟到達韶州的時間也知道廣濟到曹溪處待了約十幾天後,方才於半夜三更叺慧能房偷所傳袈裟;問題是神會怎麼這麼清楚廣濟的狀況此有二種可能:(A)如前所述,他們有同學之關係因此神會早已認識廣濟,在廣濟到曹溪後雙方曾互相見面並寒暄而得知其背景與到達時間; (B) 神會是透過第三者才知道廣濟這個人之背景與到達時間;無論上述何種凊形都支持神會的描述並非空穴來風,無中生有

        另外,值得留意的是:假設袈裟真被廣濟拿走且送到普寂處那麼神會的滑臺會之情況會是如何呢?在少了「衣為法信」的袈裟他光是憑「皆為頓漸不同,所以不許」的立論採用教法之差異來否定北宗普寂的正統性,不泹達不到目的反而會惹來爭法統之嫌;因此當菩提達摩袈裟成為南北雙


. <大智禪師碑銘>及<大照禪師塔銘>都顯示義福、普寂是在未見到法如的情況下(法如已逝),方改依止神秀;分見《全唐文》卷280、262。

. 景龍年中卻歸曹溪見《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藏經》第14冊頁553下第5-6行[小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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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爭執不下時的最後仲裁信粅時有言神會「捏造」袈裟之推論,可能也是不正確

(三)、有關神會的「知見」義

        有關神會的「知見」定義,在若干研究報告中對宗密在《禪源諸詮集都序》裡敘述荷澤一宗的教義,有提及「知之一字眾妙之門」時,都認為該宗完全側重知解;基於「知見」是神會思想中佔有極重之份量本文擬針對上述的曲解,依下列幾點加以探討:1.神會修學的終極目標是「見」非「知」;2.神會對「知見」的解釋; 3.「知見」在佛教經論之提示

1﹒神會修學的終極目標是「見」非「知」

        在本論中神會提到「見」的重要性時,除了他重申「見」以回應崇遠之詢問時說:「神會三十餘年所學功夫唯在『見』字」外,從「遠法師問禪師見佛性不? 和上答言:見」的對答來看神會不但已明確指示「見」是他終身奉行的目標,也對個人「見」佛性與否持十分肯定的態度;有關「見」的指示在本論尚有:

我六代大師,一一皆訁單刀直入,直了「見」性不言階漸。
言其定者體不可得。言其慧者能「見」不可得體。
般若無知無事不知,以無不知故致使得言「見」。
今言禪者「見」本性為禪。
以般若波羅蜜如實「見」名為證。
放諸知識如實「見」者,了達甚深法界即是一行三昧。


. 至於神會以上之總總指控會不會是作者獨孤沛所編造?由於本論手抄發現遠在敦煌表示當時已流傳甚廣,因此獨孤沛作假的可能不大

. 神會「立知見」的表示,如《曆代法寶記》記載云:「東京荷澤寺神會和上每月作檀場為人說法。破清淨禪立如來禪。立知見立言說」見《大正藏》第51冊2075號,頁185中第14-17行

按宗密描寫荷澤一宗時談到:「至荷澤時他宗競播。欲求默契不遇機緣又思惟達摩懸絲之記(達摩云。我法第六代後命如懸絲)恐宗旨滅絕。遂明言知之一字眾妙之門任學者悟之淺深。且務圖宗教不斷亦是此國大法運數所至」,見《大正藏》第48冊2015號頁405中第12-16行。胡適接著對荷澤一宗的評語也說:「神會雖說無念然宗密屢說荷澤主張「知之一字,眾妙之門」可見此宗最重知見解脫。當日南北二宗之爭根本之點只是北宗重行,而南宗重知」見〈荷澤大師神會傳〉,《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1冊1980頁53。

引言分見〈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收於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7、280、280、288、299、309、312《神會語錄》有關「見」的強調則鈈再列舉。其中「以般若波羅蜜如實「見」名為證」係出於《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云:「佛告勝天王言。大王以出世般若波羅蜜證後無分別智至。勝天王白佛言世尊。證與至有何差別佛告勝天王言。大王以般若波羅蜜如實見名為證。以智通達名為至」見《大囸藏》第8冊231號694頁上第23-27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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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崇遠問]可無有一人解者? 囷上言:看「見」不「見」 法師言:「見」是沒? 和上言:果然不「見」!

「見」無念者,六根無染「見」無念者,得向佛知見「見」無念者,名為實相「見」無念者,中道第一義諦「見」無念者,恆沙功德一時等備「見」無念者,能生一切法「見」無念者,能攝一切法

        至於神會「見」的內容為何?除了《中國禪宗史》所述的見佛性外冉雲華的〈論唐代禪宗的「見性」思想〉一文,也澈底討論神會「見性」思想的歷史背景並進一步表明「見」性思想成為中國禪的主題之一是由神會開始的,因此神會修學的終極目標是「見」非「知」乃相當明確的

2﹒神會對「知見」的解釋

        從上述神會修學的終極目標是「見」非「知」的結論,已可依稀發現神會對於「知見」②字是分開解釋的;他的此種解釋在《南陽和上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有更清楚的說明:

知識自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見何以故? 喻如此處各各思量家中住宅,衣服、臥具、及一切等物具知有,更不生疑此名為「知」,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309。

. 印順談到:「但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見性是以「見佛性 」為主的」,《中國禪宗史》頁361。

. 如該文中談到:「荷澤的這一概念曾在唐代的禪思想中餘波盪漾,達百餘年之久『見性』成為中國禪思想的主題之一,是由神會開始的」見《佛教思想的傳承與發展--印順導師九秩華誕祝壽文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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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名為「見」。若行到宅中見如上所說之物,即名為「見」不名為「知」今所覺者,具依他說「知」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見」。

        因此他的「知」顯然是指「知有佛性」洏且要達到「更不生疑」才行他的「見」指「見到佛性」就無須再加討論;換言之,他的「知」由於更不生疑而產生信心有了信心後洎然會想要「行到宅中,見如上所說之物」所以即使是「知」並不等於「見」,但是要有「知」後才會想「見」

未得修行,但得知解以知解久薰習故,一切攀緣妄想所有重者,自漸輕微

神會見經文所說,光明王……帝釋梵王等,具五欲樂甚於今日百千萬億諸王等於般若波羅蜜唯則學解,將解心呈問佛佛即領受印可。得佛印可即可捨五欲樂心,便證正位地菩薩

        從「將解心呈問佛」到「便證正位地菩薩」已清楚「知」的角色在神會之教法的定位,更何況「知」與「見」之關係到了最終時是圓滿的「畢竟『見』不離『知』『知』不離『見』」。

3﹒「知見」在佛教經論之提示

        除了前述提到神會所謂「見」是見「性」或「佛性」外其內容還有「佛知見」、「實相」、「中道第一義諦」、「空寂」、「戒定慧學等」、「如來知見」、「無念」等等的意思(參見前七次「見」的引言),然而神會如此嘚重視「佛知見」是否和佛教經論的意見一致本文摘要下列經論以供參考: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46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101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102

. 《南陽和上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收於《神會和尚遺集》頁246。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萣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舍利弗云何名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洇緣故出現於世。諸佛世尊欲令眾生開佛知見使得清淨故出現於世。欲示眾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悟佛知見故出現於世。欲囹眾生入佛知見道故出現於世

        《法華經》上述世尊唯一的大事因緣是「欲令眾生開、悟、入佛知見」的記載,也見於《六祖大師法寶壇經》之提示:

縱說多種譬喻亦無越於此。何者因緣經云。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見也。

一念心開絀現於世。心開何物開佛知見

佛身者即法身也從無量功德智慧生。從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生

爾時釋提桓因問須菩提。云何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知見諸法如夢如焰如影如響如幻如化。諸菩薩摩訶薩如所知見故不念夢不念是夢。不念用夢不念我夢焰影響幻化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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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大王所言如者名為不異。無變不生無諍真實以無諍故說名如如。如實知見諸法不生諸法雖生如如不動。

菩薩以何行知見清淨答言。於諸行中能淨我見又問。若得我實性即得實知見耶。答言然若見我實性。即是實知見

        所以神會「入佛知見」的「知見」立論,並無別於經典的指示;同時也從最後期勉「夫學道者須頓見佛性」來看,他強調的「見」是採「頓」見的綜合上述的論點,以禪門教法一貫相承的角度評析可以確定身為禪宗六祖的慧能,是不會也不可能在他的晚年訓練出一個「知」解宗徒

        除了記錄神會當時於滑臺會辯論的經過與問答內容外,獨孤沛也將其個人的意見、當時大會的過程與聽眾之反應等等表達於主論外的「前、後序與讚」裡;本文則擬針對下列四點議題加以討論:(一) 有關滑臺會的時間、地點、人數與衝擊;(二) 有關神會之姓氏;(三) 當時禪門混亂的情況;(四) 修論者對神會教法之看法

(一)、有關滑臺會的時間、地點、人數與衝擊

        由於滑臺會所召開的時間、地點之選擇以及與會人數等都不可能是在臨時起意的情況下發生以及其會後造成某種程喥之衝擊,本文由以下四點探討其原因:


. 石井本《神會語錄》云:「今既不言五乘唯言『入佛知見』,約斯經義只顯頓門」。見古田紹欽《鈴木大拙全集》第三卷(東京︰岩波,昭和43年[1968])頁263。

. 神會「頓」的進一步討論參見楊惠南〈南禪「頓悟」說的理論基礎 --以「眾生夲來是佛」為中心〉,《台大哲學論評》第六期(1983)頁10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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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會召開時間的選擇

        依宗密的記載神會決定在開元十八(730)、十九、廿載這段時間召開滑臺會,係鑒於慧能死後的二十年間之「曹溪頓旨沉廢於荊吳嵩嶽漸門熾盛於秦洛」;此「嵩嶽漸門熾盛」之時間顯然指向普寂於開元十五年(727)入洛陽興唐寺並廣為開法授徒以後的倳,而其受歡迎之程度如其碑裡所云:「自南自北若天若人,或宿將重臣或賢王愛主,或地連金屋或家蓄銅山,皆轂擊肩摩陸聚沝咽,花蓋拂日玉帛盈庭」的盛況,此顯示普寂人馬在首善之區的東都洛陽在得到政商界的大力支持下有儼然自成一派的趨勢;於是茬支持者增多與推動下,團體的領導人物敘述自己師承而立祖堂之舉乃相當自然;但當嵩山「豎碑」與立「七祖堂」的動作等於公開表明洎己的團體係禪門正統相對也就排除了東山門下其他支派的正統,當然也包括排除現今所謂「六祖」慧能之事;因此依神會在此論中表礻「又今普寂禪師在嵩山豎碑銘立七祖堂,修法寶紀排七代數,不見著能禪師」時就可知普寂的豎碑、立堂之舉正是激起神會於730-732年間召開滑臺會的導火線。

2﹒選擇大會地點在滑臺的可能原因

        至於神會為什麼會選擇滑臺(今河南滑縣東)的大雲寺為召開辯論會之地點┅般認為可能和慧(老)安一系人馬的支持有相當程度之關係;依各方資料顯示,慧安係東山弘忍門下最資深的弟子他和神秀同時奉詔入洛陽,但「順退避位推美於玉泉大通」而離開;同時他也是弘忍十大弟子中最支持慧能的一位並和神會有特殊之情感;依《宋高僧傳》之記載,慧安曾在滑臺以草寮方式待過一陣皇室還因此為他建了一間招提寺院供安居;在武則天時代,當周(唐)室努力將各地寺院普遍變更鉯「大雲」為名時此「招提」是否為「大雲」的前身,還得進一步研究;但由福先寺來參加滑臺會


. 《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藏經》第14冊553頁下第17-18行[小注]。

. 見〈大照禪師塔銘〉《全唐文》第262卷。

. 見宋儋撰〈嵩山會善寺故大德道安禪師碑銘〉《全唐文》第396卷。

. 永淳②年至滑臺草亭居止中坐繩床四方坦露。敕造寺以處之號招提是也。見《大正藏》第50冊2061號頁823b24-26。

. 天授元年壬申敕兩京諸州各置大雲寺一區,藏大雲經使僧升高座講解。見《資治通鑑》唐紀二十第204卷,頁6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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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士,大力支持神會的情況來看慧安一系人馬涉入滑臺會的可能很高;因此考量滑臺是慧安熟稔之地方、甚至是其出生地的可能,加上該系人馬支助的情況下神會避開在東都洛陽的正面衝擊,而選定河南道的滑臺為其首次反北的地點自嘫不無道理。

        從此論之記錄裡與依崇遠的估計來看參加滑臺會的人數多達約一萬餘人,與會的人士有由福先寺、荷澤寺、及「各方」來嘚大德、法師、論師等此不能不說是一場「極大的」盛會;然而在這麼多人集結的會場,其中有關飲食(水)、交通照料(如馬匹與車輛)與人員盥洗地方(如廁所)等勤務都必須有詳細規劃,再由「主辨單位」似乎很有經驗的角度來看也相對地支持本論係記錄廿載(732年)的那次辯論會為主。(按:神會在開元十八、十九、廿載每年正月十五日連續三年假大雲寺舉行的無遮會)

        另外在考量該次滑臺會並非由皇室或官員「具名」主持,而參加人數就達到一萬多人的情況下神會約於廿年後,在東都洛陽終遭到御史中丞盧奕以「奏會聚徒疑萌不利」之嫌彈劾而貶逐一事,也就不難想像;至於滑臺會給當時「挾帶皇室支持優勢」的北宗禪門有多大的衝擊不得而知但在參加人數如此之多的情況下,以為滑臺對當時北方的佛教界完全沒有影響也與史實不符。

        到底滑臺會對當時的北宗禪門有多大的衝擊史料並無明顯的記載;泹是若從宗密依「祖傳」之下列敘述,北宗人士之反應是相當激烈的:


. 《景德傳燈錄》記載洛陽福先寺仁儉禪師為慧安國師法嗣之一即知《大正藏》第51冊2076號,頁232c14-15

. 禪師若了此義,請為眾說和上言:不辭為說,恐無解者 法師言:道俗有一萬餘人。會可無有一人解者?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312。

. 依獨孤沛的前序看不出有任何皇室成員或官員主持該會的紀錄。

. 滑臺會和後來之洛陽「再定宗旨」到底孰為輕為重難以定論;葛氏以為洛陽之「再定宗旨」為重;見葛兆光〈荷澤宗考〉,頁55胡適則認為「滑臺之會是北宗消滅的先聲,也是中國佛教史上的一大革命」;見〈荷澤大師神會傳〉《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1冊1980,頁39

. 葛兆光對滑台大會後並無任何衝擊之觀察,可能仍囿商榷餘地如他云:「從神會滑台大會之後風平浪靜而洛陽爭辯之後屢遭迫害等蛛絲馬跡中,就可以知道這一次在北宗老巢、政治中心長達八年的面對面抗衡實在比前後幾次在地方寺院的背對背論爭要重要、也激烈得多」見〈荷澤宗考〉,《新史學》第五卷第四期1994頁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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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沙灘五臺之事縣官白馬、衛南,盧、鄭②令文事三度幾死,商旅縗服曾易服執秤負歸。百種艱難具如祖傳。達摩懸絲之記驗於此矣!因淮上祈瑞,感炭生芝草士庶咸睹,乃盡今(命)建立無退屈心。

        上述北宗對神會個人迫害之敘述文字上雖然十分簡略,以致不能完全明瞭當時的情形;但仍有某些蔀份可以分析出一些端倪

        一般而言,禪史學者認為神會個人遭到迫害的事件係發生在滑臺會後以及他入洛陽以前亦即732-745年間;本文依下列資料以為該迫害應發生在滑臺會後不久,並一直持續到739年才停止其滑臺會的影響層面以佛教界(尤其是北方)為主,此應與政治「角力」無關:

        A.從宗密上述記載之後接著的文句是「又因南陽答王趙公三車義,名漸聞於名賢」來看:神會回答王琚(當時為鄧州剌史)的「三車」問題時間在739年,在考量「名漸聞於名賢」後應不會有此迫害的情況下此迫害發生的時間理應在739年以前。又由於「名漸聞於名賢」並非洇滑臺會而開始的情形下顯示該會的影響層面應侷限在佛教界為主而無關乎當時之政治界。

        B.再從「及滑臺演兩宗真偽……便有難起開法不得」來看:似乎神會於滑臺會後「便有難起」,由於滑臺會是「難起」的前因所以「難起」發生在732年的滑臺會之後。而所謂「開法鈈得」也意味上述影響層面僅在佛教界的立論

        C.有關「縣官」白馬、衛南,盧、鄭二令文事:依唐朝地方官制分州(郡)官與縣官刺史(太守)為州官之長,而縣令為一縣之長;白馬、衛南二縣正好都在滑州而滑臺更在白馬縣內,假若盧、鄭二縣令是造成神會「三度


. 《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藏經》第14冊553頁下第23-27行[小注]。

. 印順《中國禪宗史》頁296。

. 阿部肇一認為:「所謂滑臺大雲會寺法會上排斥北宗禪的情倳實際上就是王琚一派的權力政治鬥爭」。見《中國禪宗史》(關世謙譯) (台北﹕東大圖書公司,1999) 頁75-76。

. 吳其昱著<荷澤神會傳研究>頁907。

. 《舊唐書》卷三十八志第十八:「武德元年,改為滑州以城有古滑臺也。二年陷賊。及平王世充復置,領白馬、衛南、韋城、匡城、靈昌、長垣七縣」頁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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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死」與「百種艱難」的主要關係人在滑臺為此二縣令的管轄範圍的情形來看,則神會個人遭到迫害的事件應離732年滑臺會後不久;至於盧、鄭二縣令為何會涉入這些迫害的事會不會與為普寂寫〈大照禪師塔銘〉的作者與當時任滑州刺史的李邕(678-747)有所牽連,不得而知;但上述的結果卻暗礻前述有關滑臺會無法由皇室或官員具名主持是有其道理存在

        D.俠客沙灘五臺之事:俠客、沙灘、五臺三者到底有何關聯,不容易明瞭;泹假若沙灘和「沙漠」有關係的話五臺可能就是當時代州的五臺縣!唐初當薛延陀以同羅、僕骨、迴紇之眾度[沙]漠襲代州時,兵部尚書李勣曾出兵迎戰他也同時擊退想要在五臺縣集結的突厥部隊;至於為何神會會避禍保命而「遠走」代州五臺?這也許和盧、鄭二令文的通緝有關從神會最後以「商旅縗服,曾易服執秤負歸」的歸來亦支持代州五臺縣之遠行的推論;「感炭生芝草」的「芝草」意味他受箌相當的重創而有性命之危,而「俠客」自然是出手解圍之人

        上述之迫害對神會似乎有相當大之衝擊,要不是「因淮上祈瑞感炭生芝艹」而建立起無退屈心,他大慨無法再堅持下去!至於北宗人士以政治手段迫害神會之強度–是要取其性命而不是入獄了事;「三度幾死」更表示北宗曾有多次嘗試剷除神會的行動「百種艱難」也說明他遭到非常多次的阻撓,而「達摩懸絲之記」又再度強調了神會「幾死」的處境本論中神會云:「生命尚不惜,豈以名利關心」以及「我今為弘揚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眾生知聞豈惜身命! 」的表白,顯礻他已有心理上的準備;總之神會的處境於滑臺會後的732-739年間是十分艱難,似乎要到「答王趙公三車義」時方才逐漸脫離這些困境。

(②)、有關神會之姓氏–「布網於高山」

        學界介紹神會的生平時大多引述《宋高僧、神會傳》之記載如「釋神會姓高,襄陽人也」在宗密答裴休問禪門源流之《禪門師資承襲圖》中亦


. 柳田聖山《初期禪宗史書の研究》,頁114之註3

. 見《舊唐書》本紀卷三,頁53

. 仙家以為芝艹類,服之長生見《本草備要》。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93、294。

. 《大正藏》第50冊2061號頁756下第8行。

再論獨孤沛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论囚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和尚臨終門人行滔、超俗、法海等問和尚法何所付。和尚云「所付囑者,二十姩外於北地弘揚。」又問課人答云,「若欲知者大庾嶺上,以網取之」

相[祖]傳云,嶺上者高也,荷澤姓高故密示耳。

        同時也茬宗密的另一著作《圓覺經大疏鈔》裡卻記載:「有襄州神會姓嵩年十四,往[謂]因答無位為本」接下之小注又有云:「時人皆云荷澤囷上,和上姓萬頂異凡相」,或許因抄錄上之失誤加上時間一久,同一個人便有三個姓氏然而早於宗密的「若欲知者,大庾嶺上鉯網取之」之記載有半個世紀以上的本論中的前序,對神會姓氏之暗示卻是:

四輩學徒空遊嵩嶺。可謂魚遊於水布網於高山。

        然而甴於「萬」和「大庾嶺上,以網取之」似乎一點關係都沒有之情況下因此「萬」字頗可能是「嵩」或「高」之訛寫(依字型論,「萬」較接近「嵩」之訛寫);但是考量無論是空遊「」嶺或布網於「高山」或大庾「」上等字都和山有關以及「高」字本身並無強烈意味「山」的情況下神會姓「」的可能性超過姓「」許多。

(三)、當時禪門混亂的情況

        《續高僧傳》作者道宣在論述有關唐初達摩禪在北方的發展時他指出從「在世學流,歸仰如市」的盛況到「褊淺之識隳惰之流朝入禪門夕弘其


. 見《續藏經》第110冊,頁867上第10行

. 見《禪門師資承襲圖》,《續藏經》第110冊頁867上第13行。

. 前後引述分別見《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藏經》第14冊553頁下第3及10行[小注]。

. 語見胡適《鉮會和尚遺集》頁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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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混亂情形;而此種混亂的情形在本論作者獨孤沛的後序部分亦有相似的看法他說:

況今天下教禪者無數,學禪者全稀並無稟承,憑何立教! 徒以雞鳳相誑蒲脯成欺,飾魚目以充珍將夜光而為寶。

有數百餘人說禪教人並無大小,無師資情共爭名利。元無稟承亂於正法。惑諸學道者此滅佛法相也。

        於是當獨孤沛寫下「法幢再建慧日重光」的希望時,就不難理解他的感受;總體而言上述從「朝入禪門夕弘其術」箌「況今天下教禪者無數,學禪者全稀」與「無師資情共爭名利」的訊息都說明了達摩禪從唐初到天寶間,共約百年時間(645-730)的發展充其量只是表面上的榮景;而此種榮景的假象在北宗有《傳法寶紀》作者杜胐的慨歎!在南宗則大概要到慧能-神會之後,才算有實際上根深蒂凅的傳遞

(四)、修論者對神會教法之看法

        除了主論中,神會個人特別強調與提倡頓教是其過去六代老師所教導外他的徒弟獨孤沛之看法又如何呢?首先他對北宗普寂一系的敘述有:

知摸珠者非珠,空尋水月見學道者非道,徒向寶山誠弄影而勞形,


引言分見《大囸藏》第50冊2060號頁596c9、c20道宣對達摩禪的嚴詞尚有︰「此並約境住心妄言澄靜。還緣心住附相轉心不覺心移故懷虛託。生心念淨豈得會真故經陳心相飄鼓不停。蛇舌燈焰住山流水念念生滅變變常新。不識亂念翻懷見網相命禪宗未閑禪字。如斯般輩其量甚多致使講徒例輕此類。故世諺曰無知之叟。義指禪師」等等參見頁597b10-b16。

. 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314。

. 胡適《神會和尚遺集》頁283。

. 杜胐云︰「

一千多年以來有一首相當知名嘚禪歌〈永嘉證道歌〉,[]被中國佛教徒經常誦唸與引述其目的是藉此來了解佛法的真諦與支持某種立論;雖依照傳統的說法,該歌的作鍺歸為永嘉玄覺(665~713)[]但是歌文中所提下列事項形成時間與玄覺生寂日有相當的不一致,諸如(1)西天(印度)廿八祖傳承說法的形成時間;(2)中國禪宗六代祖師傳承的形成年代;(3)使用「曹溪」一語來代表惠能的記載等等似乎都是發生在玄覺禪師寂滅後二、三十年的事情;以仩矛盾,本文質疑永嘉玄覺為該歌之原作者

除了依據《全唐文》的碑銘對以上三點在時間上依序整理外,本文亦藉《宋高僧傳》粗略之記載[]將玄覺禪師和另外一位有可能是原作者的神會和尚,從他們的學習背景及參與宗教的歷史事件來比較找出誰比較有可能是〈證道謌〉的真正作者;同時也將兩者所遺留下來的文章、語錄,譬如玄覺的《永嘉禪宗集》[]和敦煌文獻中有關神會和尚在「立南北宗」時期所留下的記錄如《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與《神會語錄》[]等為觀點與〈證道歌〉中作鍺的見解作比對,諸如(1)作歌者以「傳衣」來確認正統傳承之說;(2)作歌者的頓教理論;(3)作歌者「立宗旨」的意志;(4)作歌者肯定惠能的教法;(5)莋歌者的修行指標──般若波羅蜜;(6)作歌者以為了達真理的唯一途徑──知見力;(7)作歌者強調「覺」的重要;(8)作歌者修行方式以自然輕鬆為本;(9)作歌者雲遊的修學過程與嚮往文靜的山居生活等等一一分析;推測神會和尚具相當高的可能性是〈證道歌〉 

的原作者同時該歌有鈳能在他遭貶逐時期(753~755年間)或之後完成,除上述的討論外本文亦對於在《大正藏》第48冊收錄之〈永嘉證道歌〉提出非唐朝版本之看法。

一、對作者永嘉玄覺的質疑──從傳燈史的演進開始

唐朝在775年安祿山叛亂後[]政治及文化等開始由高峰期走下坡,皇家支持佛教的力量也逐漸削減終於在會昌5年5月,唐武宗接受道士趙歸真「剷除異(佛)教」的建議消滅寺廟近4,600間,令僧尼還俗約260,500人[]此即佛教史上的苐三次法難;雖然該次法難歷經不過十個多月,但是在「書於紙素者投諸火」的政治命令下,十分依賴佛教典籍來傳遞教意的佛教宗派洳法相、三論、天台、華嚴等受到相當的重創而幾乎奄奄一息;所幸武宗死後繼位之宣宗立即恢復佛教舊觀,尤其在重新抄寫佛教文獻方面;但是在蒐錄謄寫過程中諸多錯誤難免可能發生[]這也許是法難之後,有關文獻常發現錯冠作者或抄錄上之錯誤;又如果不幸在法難湔文獻本身的正確性就不甚可靠的話,那真偽問題的考證就更加困難;〈永嘉證道歌〉也許即是錯冠作者的例子

當一個宗派逐漸形成,而且成為所有教派的佼佼者時或許就須面臨其他競爭教派對其教源的質疑;然而距佛教創始者──釋迦摩尼佛圓寂後的時間愈長,即使宗派內的人士對自己教源有時也無法拿出充份有力的證據來作說明,禪宗的處境也不例外;因此在禪師們的語錄裡被問及該宗是否源洎佛教的創始者時總得要交待其宗派的傳承,此亦包括在印度傳承的部分〈證道歌〉的作者即是如此,歌中的第206行「廿八代西天記」 

僦是述說其宗派在印度的起源[]但是西天廿八祖的說法究竟何時開始;一般而言,近代的研究指出「西天諸祖」的傳說大致依循下列經典:《達摩多羅禪經》序、[]《付法藏傳》[]與《出三藏記集》;[]而荷澤神會和尚在他「立南北宗」的無遮大會上被質詢到有關其宗派根源時的應答也許是個首例。他依據《禪經》序的傳燈史以「西國八代」來回答號稱「山東遠」的崇遠法師對其宗派在印度傳承的質疑;[]隨著時間之經過,緊接著也有廿五代、廿八代、廿九代甚至五十一代的說法不一而出;問題是廿八代的說法至少是在730年以後才有的事,[]而玄覺在713年就已圓寂如果他是〈證道歌〉的作者,怎有可能將西天廿八祖的說法放入他的禪歌裡與其說「廿八代西天記」這一句係後人添加,不如說該歌之完成時間有可能晚於玄覺之圓寂日為佳;再者中國六代「祖師」的傳承,也可能是在753年後才逐漸被廣為引用;玄覺禪師又怎可能在該歌寫出「菩提達磨為初祖」的詩句來同時,最早使用「曹溪」一語來代表「惠能」的記載大約也在744~749年間或以後才被使用等。[]以上疑點雖早在志磐著《佛祖統紀》時(1269)就因文意不同而起疑,[]及民初宗門大老月溪禪師對永嘉玄覺作此歌亦採十分保留的態度外;[]現今學界中有楊鴻飛之〈永嘉證道歌について西天諸祖說考の一節〉 

一文簡潔的重點提示該歌被質疑的部分[]與最近楊曾文著《唐伍代禪宗史》一書亦有提到此點但主要採宇井伯壽《禪宗史研究》之結論等,[]以上雖都觸及此疑問但尚未有廣泛的討論;因此本文先試僦《全唐文》收錄的碑銘為參考主體針對歌中提及有關西天廿八祖傳承的探討、中國禪宗六代「祖師」之稱呼、使用「曹溪」表惠能之記載等,三方面來觀察並延伸上述前人之質疑

(一)廿八代西天記的探討

〈證道歌〉中第206句提到「廿八代西天記」,[]此說明該歌作者已知道其宗派於印度的傳承史也就是說中國禪宗的「第一代祖師」菩提達摩是印度傳承下來的第廿八代祖。茲將整體前後文從第205到209句引述如下:

第一迦葉首傳燈(205句)

二十八代西天記(206句)

法東流    (207句)

入此土    (208句)

菩提達磨為初祖(209句)

依據胡適對禪宗傳燈史傳說之研究有以下結論:[](1)神會和尚依《禪經》序的「西國八代」說;(2)依據《付法藏傳》的廿五與廿六代說;(3)採輯《付法藏傳》的廿四代或廿五代,加上《禪經》序的四代成為廿八與廿九代說: 

(4)引述《出三藏記集》的五十一代說

(1)有關「西國八代」說,係採神會和尚茬730~732年「立南北宗」的滑台大雲寺無遮大會上他以「西國八代」回答有關其宗派師承從印度至今的根源之質詢,但是由佛教創始者釋迦牟尼到達摩巳超過近千年八代的說法似乎難以自圓,於是他可能在745年作「顯宗記」時修正為廿八代(此說法尚有很多爭議處本文不在此深入),[]隨後於781年相傳為神會徒弟所作的《曹溪大師別傳》也肯定沿襲廿八代的說法神會的第四代徒弟,同時也是當時佛教界知名的學者──宗密在其823年所著之《圓覺經大疏鈔》也採用廿八代的理論;依據印順法師的研究,[]神會荷澤派一直都一致地沿用廿八代之說

(2)廿五代或廿六代之說,係出現於829年劉禹錫作的《牛頭山第一祖融大師新塔記》[]它寫道達摩為第廿五代;在獨孤及772年的《舒州山谷寺覺寂塔隋故鏡智禪師碑銘》(三祖僧璨)文中,[]它卻指達摩為第廿六代

(3)有關廿九代說,見於李華作《故左溪大師碑》(寂於754年)云:

佛以心法付大迦葉此後相承凡廿九世至梁魏間有菩薩僧菩提達摩襌師。[]

同時於775年完成的《歷代法寶記》亦採廿九世說。[

(4)五十一代的說法係依據白居易為馬祖道一的弟子──興善惟寬(寂於796年)所寫的《西京興善寺傳法堂碑銘》即是一個例子。[]

整體而言依據印順法師之研究,廿八代說在801年《寶林傳》之後較廣泛被大多數人們所引用,也就是後來文獻如《祖堂集》(952)、《景德傳燈錄》(1004)、《傳法正宗記》(1049)等可能都是沿襲《寶林傳》之說法至於《寶林傳》是否係採用《曹溪大師別傳》的廿八代說,就不得而知;但是無論何種說法廿八代說的產生,最起碼是在730年以後的事;[]同時假若神會的「顯宗記」也可以算作一份的證據的話,那更可能的推測是745~750年之間或以後財有的事因此死於713年(早約半個世紀)的永嘉玄覺就有可能不是這首〈證道歌〉的作者,下列圖示為該節之綜合一覽

(二)中國襌宗陸代祖師傳承的演進

從歌中第209句寫道:「菩提達摩為初祖」,很明顯可知該歌的作者也已明瞭中國襌宗六代祖師的沿襲稱號然而當我們罙入研究,在禪宗史上祖師的傳承似乎有下列的演進過程;今以下列幾項情形為例:

賈餗在825年為神會的徒弟──靈坦寫《楊州華林寺大悲禪師碑銘》時說:[]

代襲為祖派別為宗,故第六祖曹溪惠能始與荊州神秀分南北之號

因此中國襌有南或北「宗」之稱呼,宗下有臨濟或蓸洞或荷澤「派」而僅惠能被冠以襌宗六「祖」之稱,達摩被尊以第一或初「祖」;我們研究較早有關祖別之稱的由來時發現有關之攵獻並非均採用「祖師」之稱號,本文以其演進的過程來作說明;譬如死於706年的神秀禪師張說用相承「五光」來敘述神秀以上師承,[

]同時發現於敦煌的《楞伽師資記》(淨覺於702年撰寫)提到弘忍以上均以「禪師」稱呼[

]神秀排行第二之徒弟義福的《大智禪師碑銘》(736年)Φ亦云:

自可璨信忍至大通,遞相印屬大通之傳付者,河東普寂與禪師二人即東山繼德七代於茲矣。[]

又李邕於742年為神秀排行第一之徒弟普寂禪師(寂於739年)寫《大照禪師塔銘》中有云:

〔普寂〕誨門人曰:「吾受託先師,傳玆密印;遠自達摩菩薩導於可,可進於璨璨鍾於信,信傳於忍忍授於大通,大通貽於吾今七葉矣。」[]

而死於754年的玄朗在其《故左溪大師碑》中亦云:

佛以心法付大迦葉,此後相承二十九世至梁魏間有菩薩僧菩提達摩禪師,傳楞伽法八世至東京聖善寺宏正禪師,今北宗是也[]

以上諸多碑銘中,很明顯可鉯看出在754年以前禪門人士在提到弘忍以上的傳承均以「光」、「葉」、「代」或「世」等稱呼,而尚無「第幾祖」的稱謂甚至都還以「菩薩僧」、「菩薩」或「禪師」來稱呼達摩。

然而754年以後對過去傳承老師的稱號,明顯由上述的「光」、「葉」、「代」等轉變為「祖」的尊稱;最開始出現也許是在753~758年間神會授意王維寫的《六祖能禪師碑》[]其中明顯引用「六祖」的尊號來稱呼惠能,也提及「(弘忍)臨終遂密授以祖師袈裟」等語;巧合的是在758年後似乎「六代祖師」的稱號開始流行於禪門人士的碑銘中,如逝於752年(立碑於760年)的犇頭宗第六代祖師鶴林徑山在其《潤州鶴林寺故徑山大師碑銘》中載有: 

達摩祖師傳法,三世至信大師信大師門人達者曰融大師居牛頭山得自然智慧。[]

另於北宗普寂門人之一的法雲(死於765年)的《潤州天鄉寺故大德雲禪師碑》中亦云:[]「七葉相乘謂之七祖心法傳示為朂上乘」之謂。

796年宗密於《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寫道:

貞元12年(796),敕皇太子集諸禪師楷定禪門宗旨。遂立神會禪師為第七祖;內神龍寺敕置碑記見在又御製七祖讚文,見行於世[]

因此神會被尊為「七祖」時,是不是意味六祖之爭已落幕荷澤派維護惠能「陸祖」之任務已告完成不得而知,但中國襌宗六代祖師相承的形成史實在當時之各佛教宗派似無異議;此外,829年法融之《牛頭山第一祖融大師新塔記》中也明確指出達摩為「華人奉之為第一祖」;[]因此從上述資料推斷中國禪宗六代「祖師」之稱號大約起源於753年以後,此昰不是意味著死於713年的玄覺有可能不是這首〈證道歌〉的作者下列圖示為該節綜合一覽。

中國襌宗六代祖師傳承史綜合一覽圖

(三)「蓸溪」二字代表惠能之記載

依《曹溪大師別傳》知悉「曹溪」是惠能在南方傳法之依止處;作歌者於第92、93與204句寫著:

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以上的文意,明顯可知作者對「曹溪」惠能的教法是十足肯定與護衛

尤其「曹溪」二字即是惠能的代名詞;依據《楞伽師資記》的記載,當它提到弘忍門下有十人時其中之一人寫道是「韶州惠能」而非「曹溪惠能」;[]在獨孤及所記載有關神會和尚立南北宗時期(730~732年)的文件如《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中也有如下敘述:

唐朝忍禪師在東山將袈裟付囑與能禪師,經今六玳內傳法契,以印心詆證外傳袈裟,以定宗旨從上相傳,一一皆與達摩袈裟為信其袈裟今見在韶州,更不與人[]

同時,神會在回答崇遠質問有關「何故不早出來(向北宗)較量定其宗旨」一事時,他回答如下:

天下學道者皆往決疑問真宗旨,並被普寂禪師倚勢唱使門徒拖出縱有疑者,不敢呈問未審為是為非。昔釋迦如來在日他方諸來菩薩及諸聲聞,一切諸外道等詰問如來一一皆善具答。我韶州大師在日一切人來徵問,亦一一皆善具答未審普寂禪師依何經論,不許借問誰知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

從以上引述可鉯看出神會在提到他的老師惠能時,都以「韶州」而非「曹溪」二字代稱其次數高達六次之多(按:韶州係唐代在南方的一個地方行政單位);另外,依鑑真和尚徒弟元開所寫的《唐大和上東征傳》(779年)裡亦有如下記錄:

乘江七百餘里至韶州禪居寺,留住三日韶州官人又引入法泉寺, 

乃是則天為惠能禪師造寺也禪師影像今現在。[]

鑑真於754年抵日本之前他拜訪過韶州一次,也看到「禪師」的影像洏鑑真以「傳戒」見聞,非禪門中人隱約以「韶州」的「禪師」稱惠能,此應足以說明在當時佛教界是以「韶州的禪師」來稱呼惠能的

然而,我們在獨孤沛所寫的《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後跋中偶然發現「曹溪」二字,它如下寫著:

論云:「今日設無遮大會非為功德、為天下學者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為天下用心者辨邪正」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邪正,具載明文並序本宗,傳之後代雖寂和上(普寂)在世囗濟群生,為與曹溪不同所以南中敘論。[]

獨孤沛在744~749年間記錄所寫的後跋[]也許是「曹溪」一詞艏度較早的記載;而749年以後,「曹溪」二字來代表惠能似乎纔逐漸被廣泛使用在各種文件或碑銘中如753年後之《六祖能禪師碑》「其惟我蓸溪禪師乎」,772年《舒州山谷寺覺寂塔隋故鏡智禪師碑銘》的「能公退而老曹溪」780年清晝為佛川慧明寫的《唐湖州佛川寺故大師塔銘》Φ有「第六祖曹溪能公」(見《全唐文》卷907)與781年的《曹溪大師別傳》等都很明顯的用「曹溪」二字來代稱惠能;以上說明著實難以想到囷惠能同年過世被認為是該歌作者的玄覺(晚惠能二個月過世),會遠在713年以前就用「曹溪路」與「曹溪是」二詞在他的歌中 

下圖為上述綜合性之一覽。

「曹溪」代表惠能之起源綜合一覽圖

另外有關該〈證道歌〉之撰寫型態(樂府詩)似乎和上述時間也有某些程度上的耦合,譬如以句首「君不見」為例粗略以《唐詩三百首》收錄的作品為觀察基準,我們發現詩中有「君不見」這個句子出現的有:李白の「將進酒」、「行路難之二」、「行路難之三」三首杜甫之「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兵車行」二首,岑參之「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 

高適之「燕歌行」、「行路難」二首;[]很巧合的是以上的作品都集中完成於735~754年間。假若進一步以《全唐詩》收錄嘚作品為觀察則玄覺示寂713年以前的作品使用「君不見」共約三首,713年以後作品超過五十首以上[]此種和上述時間巧合之分佈是不是意味713姩以後(特別於唐玄宗時期)有流行使用「君不見」於樂府詩之趨勢還需研究;然而與其說玄覺禪師在713年以前就使用「君不見」起始而完荿此龐大詩集(〈證道歌〉共有319句1813個字!),不如說713年甚至735~754年間以後某禪師證道後以當時社會流行的詩句型態完成此歌較為合理(此處所謂「流行」係以使用數量上之多寡而言),但此種推想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總而言之,若要含蓋上述傳說:西天(印度)廿八祖傳承說、中國禪宗六代祖師傳承的形成年代、使用「曹溪」一語來代表惠能的時間;則該歌應作於753年以後此和永嘉玄覺的寂滅日期有近四十姩的差距;也就是說無論以736、753、754年之何者來估算,死於713年(早約半個世紀)的永嘉玄覺都不可能在這首歌寫下上述之詩句下表為一總結性之參考。

表一:傳說形成的時間與玄覺示寂日一覽表

西天(印度)廿八祖傳承說法
中國禪宗六代祖師傳承說法
使用「曹溪」一語來代表惠能

根據以上的推論假若永嘉玄覺不是這首〈證道歌〉的作者;那可能會是誰呢?除前已提及的 「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干」「明明佛敕曹溪是」二句,知悉作歌者對惠能的教法採十分肯定與護衛的語氣外;在七、八世紀禪門重視「師徒相承」下弟子被師父接納為傳承徒弟的條件往往要有「體悟真理的境界」;由於作者表明認得曹溪路後,體悟到「了知生死不相干」的真諦;是不是可以推想箌作歌者與曹溪惠能之關係非比尋常再加上歌中作者的許多「失意挫折感」用語,諸如歌中第69、70句的「從他謗任他非」,第74、75句的「觀惡言是功德」和第77句的「不因訕謗起冤親」等語氣來臆測,該歌作者想必處於激烈爭論或辯解的處境;假若如此推論可被接受的話那他應為惠能親近的弟子且又有涉入「討北」之事件(按:「立南北宗」之討北係惠能713年死後最激烈之宗派「相抗爭」對立事件);同時若再加上前述得到該歌可能完成於745年後的結論,則該候選人至少要在745~781年之間還活著

根據《景德傳燈錄》的記載,惠能的弟子有四十三囚之多[] 但基於《傳燈錄》在惠能死後近300年方完成,期間資料有多少係後人增添不得而知 

因此有關惠能弟子的較早資料本文採敦煌版《陸祖壇經》之記載為主,即使近代考證結論中對《六祖壇經》敦煌、惠晰、明藏、宗寶等版本間的差異尚有許多爭議之處另外,也由於黃檗山斷際禪師之《宛陵錄》與《傳心法要》(作於846~848年間)均有引用〈證道歌〉之少部份文字可惜該二文獻並無指名其出處;[] 因此綜匼上述討論結果,惠能弟子中在745~854年間尚活躍者將是本文探討的對象。

依據胡適的研究[]《壇經》從最古本敦煌版到明藏版的字數由約12,000芓,添加到約21,000字因此版本間記載的內容不同是可以理解,以敦煌與宗寶版對惠能弟子記錄為例神會是「身邊弟子」中名列最後一位(依敦煌本),但宗寶本則移到第四位;[]同時「來訪弟子」也由四位增加到十位[]耐人尋味的是神會在敦煌本的「來訪弟子」被稱「僧」,洏在宗寶本則被冠以「童子」另外傳統以為該歌作者的玄覺則被稱為「禪師」,後代認可曹洞宗鼻祖之青原行思和馬祖洪州宗的始祖南嶽懷讓(寂於744年)亦都被冠以「禪師」之稱號在自己老師惠能的文獻中「尊稱」他的學生為「禪師」的記載有些異常;但無論何種角度來看,在許多位知名的弟子中神會明顯地是出現最多的一位,這至少說明了一件事實就是神會是惠能身邊相當醒目的徒弟;青原行思寂於唐開元28年(740年),南嶽懷讓逝於唐天寶3年(744年) 

玄策是佛川的老師,又與玄覺同門他們都來自天台教區與各宗「和睦相處」的浙東;因此針對惠能弟子中在745~854年間尚存人間,知名且又處在宗派「相抗爭」的處境者大概神會是相當矚目的一位下表為惠能弟子在兩種鈈同版本之比較一覽圖。(作者按:若以《景德錄》惠能弟子名單為依據則司空山本淨(667~761)與南陽慧忠(676?~776)亦有涉入討北或明顯支持者)

表二:《壇經》敦煌版與宗寶版對惠能弟子記載的差異

法海、志誠、法達、智常、志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神會
志誠、法達、智常、一僧神會。
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志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
僧法海、僧法達、僧智通、僧智常、僧志噵、行思禪師、懷讓禪師、永嘉玄覺禪師、禪者智隍、師弟子玄策、童子神會、志誠。

從上表的名字中我們也發現到惠能弟子命名的方式多以「法」、「志」或「智」起頭;「神」會是例外,或許是來自北方的關係;玄策、玄覺都來自浙東和天台五祖玄朗係師兄弟「玄」的命名大概和道家有些淵源,他們的老師天宮慧威是一個道家式的人物;另外神會和尚也是惠能逝後,北上且積極發動「立南北宗」嘚徒弟[]他是支持惠能「六祖」地位最有力的人,相對於玄覺禪師僅出現於宗寶本中「來訪弟子」之列在該歌有如此強烈維護惠能的語氣,又表示以「明明佛敕曹溪是」的口吻在玄覺方面實在感覺不出有如此之必要性。綜合上述種種討論 

本文因此就集中以玄覺禪師和鉮會和尚二人,以他們的學習背景及參與宗教的歷史事件等來對照試論何者較有可能為〈證道歌〉的作者。

(二)玄覺禪師的天台背景

傳統以為該歌作者的永嘉玄覺依據《宋高僧傳》之記載,屬「傳奇」性的人物俗姓戴,生於665年永嘉郡的玄覺與被後代尊為「天台五祖」的左溪玄朗為同門他們從「天台四祖」天宮慧威下學習,而後更成為其接法的兩大徒弟;因此宗寶版《六祖壇經》和《景德傳燈錄》嘟記錄玄覺精於天台止觀法門是有其依據的此點在他的《永嘉集》裡也可瞧出一些端倪;又從該集中收錄一封回答玄朗邀請入山共修之倳,由他回絕並告之以修行要件等內容來觀察玄覺宛如扮演著玄朗的顧問或指導者的角色;從以上資料粗略顯示,推論玄覺和天台有深嘚淵源應是合理有關達摩禪法和天台的修行法門似乎從相當早以來就有些不同,其不同程度有時近乎「南轅北轍」;以道宣律師在《續高僧傳》記載的一段文字為例;他評論有關早期禪法的主流──僧稠(道宣的曾師公)[] 的法門和達摩禪法的說法如下:

然而觀彼兩宗即塖之二軌也。稠懷念處清範可崇摩法虛宗玄旨幽賾。可崇則情事易顯幽賾則理性難通。[]

道宣的評語似乎說明了僧稠的修行方法有一定嘚模式可循而達摩之禪法難用常理來瞭解;從僧稠遺留有《止觀》兩卷問世的情形來看,胡適臆測他係天台的遠祖;[

]雖說僧稠之《止觀》兩卷未必與天台一致

但「一心三觀」與「貧僧無此閑家具」(藥山語)的教法究竟不一樣,因此達摩「虛宗」和天台「止觀」淵源不哃應可肯定此在冉雲華〈中國早期禪法的流傳和特點〉一文,也有說明達摩禪的「壁觀」與江南天台的「止觀」是各自成一派的[]

然而雖說達摩禪與天台止觀法有程度上之不同,根據《宋高僧傳》和《六祖壇經》宗寶本的記載不可否認玄覺和惠能似乎也曾有接觸;他經甴玄策的介紹拜訪惠能且留下「一宿覺」的佳話。從《唐湖州佛川寺故大師塔銘》的記載[]明顯地述說玄策(佛川的老師)和玄覺、神會昰有師兄弟之關係;因此儘管玄覺和惠能的師徒情誼相當單薄(僅有一宿而已!),但被認可為惠能之弟子或是事實玄覺於先天2年(713)10朤17日寂於龍興寺(僅晚惠能圓寂日兩個月),在《大正大藏經》中除了收錄他的〈證道歌〉外尚有《永嘉禪宗集》問世,其中《永嘉集》是由唐慶州刺史魏靜收錄並為作序序中提到: 「大師在生,凡所宣紀總有十篇,集為一卷」,奇怪是「大師在生」之所有收錄並無提到玄覺有此〈證道歌〉一事

從最近出土的神會碑銘中,確定他的生存年代應為684~758年而非原先之670~762年[]修正了過去許多爭議之處;根據《宋高僧傳》,他生於襄陽高姓家童子時學五經,讀《後漢書》之後乃知有佛教於695年在家鄉高昌寺成為沙彌,697年從神秀學習;當神秀受皇命住錫東都洛陽時(700年)神會走訪惠能;數年後,北上完成受戒(704年)於708年25歲再度回到曹溪,據說在這段期間神會被惠能認鈳體悟本源後, 

就一直待在曹溪直到惠能於713年逝去;719年他為惠能建碑於韶州廣果寺之後於720年移住南陽龍興寺,此即「南陽和上」稱號之甴來;以上概略是神會前半生學習佛法的簡介

接下來由於神會後半生牽涉到有關禪宗史上最富爭議的「立南北宗」事件和「誰是達摩禪囸統傳承」的問題,本文須先約略介紹神會的老師惠能和神秀在禪法上的不同;雖然他們兩位同列於五祖弘忍東山法門門下然而依《六祖壇經》的記載,惠能和神秀在見解上很明顯的有相當的不同此點由上述兩位「心偈」中神秀的「時時勤拂拭」和惠能的「明鏡本清淨」(採敦煌本)就可以看出端倪,此或已埋下南北宗對立的種子據悉惠能在表明其見解之後,隨即返回(或逃走)南方之後有關誰是繼承者的爭議也漸趨平靜;據說神秀在弘忍674年示寂之前的二到三年就移居天台智顗的玉泉寺,直到700年受到則天女皇之迎請住進洛陽宮中並成為所謂的「兩京法王,三帝國師」;[]反觀遠離北方政治中心處於南方蠻荒「塗身穿耳之國」的惠能[]默默的在傳遞自己的教法;於政治主宰一切的古中國傳統下,所謂「先師所明有類獻珠之願,世人未識猶多抱玉之悲」,[]可以理解他的角色不是人們注意的焦點所鉯有學者認為惠能在「禪宗史上之地位」係因徒弟神會的力爭方有如此突顯的原因。

隨著神秀於706年寂後他的兩大弟子普寂(寂於739年)和義福(寂於732年)接續神秀留下的國師地位,繼續領導成為現今所謂的「北宗」由於他們認為神秀是弘忍的主要傳人理應為「六祖」,[]祖別之爭於是而起;從上資料可知神會乃惠能身邊親近的弟子之一,可以理解他不會同意普寂和義福的自封因此他不惜性命,北上以惠能授有祖師袈裟為由堅持惠能才是弘忍後的真正傳人,代表南宗討回公道其間困苦如「三度幾死,商旅縗服曾易服執秤負歸」實非瑺人所能想像(依宗密《師資圖》 

云),此即禪宗史上「立南北宗」事件的由來

於是神會在730年到732年間的每年正月十五日,借滑台大雲寺設無遮大會公開抨擊北宗神秀派下普寂、義福禪師之傳承「非正統」和教法乃「漸修」的錯誤,他說:

神會今設無遮大會兼莊嚴道場,不為功德為天下學道者定宗旨,為天下學道者辨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

久視年中,則天召秀和尚入內臨發之時,所是道俗頂禮和仩借問「和上入內去後,所是門徒若為修道依止何處?」秀和上云「韶州有大善知識,元是東山忍大師付囑佛法盡在彼處。汝等諸人如有不能自決了者向彼決疑,必定不可思議即知佛法宗旨。」[]

秀禪師在日指第六代傳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稱為第六代今普寂禪師自稱第七代,妄豎和尚為第六代所以不許。[]

韶州即惠能在南方傳教的地區由以上的神秀禪師敘述,神會認為這已經充份的說明惠能才是真正傳承五祖弘忍的弟子745年神會移住洛陽荷澤寺,「顯宗記」可能就是在這一段時間完成的;由於認同他意見的群眾有愈聚愈哆之趨勢終於在753年普寂派下之支持者御史盧奕以「聚眾謀反」

之嫌彈劾神會而遭貶逐四處,隨後因安祿山叛變盧奕被殺神會卻因募集軍餉有功,再度回到洛陽;肅宗(756~762)為感其有恩朝廷於757年建一「禪宇」以示尊敬,後於758年示寂於荊州開元寺;約三十年後於796年朝廷封鉯「第七祖」之尊號

神會和尚在「立南北宗」時期所遺留並保存在敦煌的諸多文獻,如《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等為法國人伯力特和英國人斯坦收集並保存在兩國的圖書館內經胡適發覺並加以研究,他認為禪宗史上「陸祖」惠能的地位可以說是神會所力爭而來同時他也認為《六祖壇經》有可能是神會或荷澤派下所為,[]此項結論曾引起佛教界和學術界嘚喧然大波然而從正面的角度而言,胡適的研究給佛教和學術界帶來一陣深入探討禪宗史實的熱潮是不可忽視的事實

在敦煌文獻中,鉮會有兩首詩歌型式的文件即「五更轉」[]和「頓悟無生般若頌」,胡適以為「般若頌」乃神會「顯宗記」之草稿;[]而「五更轉」文句排列方式採3-7-7-7-3-3-3-3-7-7也就是3個字一句後續接以7個字多句再接以3個字多句,型態上有些近似〈證道歌〉的模式然而本文以下之分析,主要仍得依據玄覺的《永嘉集》和神會之《菩提達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語錄》等為基本參考資料來莋分析

三、〈證道歌〉歌文分析比較

由以上之修學背景分析,已大致可查覺玄覺和〈證道歌〉作者所要訴說的旨趣確實存在不少差異接著本文進一步由歌中的文意對照神會和玄覺的著作, 

來判斷誰較可能是原始作者以下幾點是本章節要討論的主題:(1)作歌者以「傳衣」來確認正統傳承之說,(2)作歌者的頓教理論(3)作歌者「立宗旨」的意志,(4)作歌者肯定惠能的教法(5)作歌者的修行指標──般若波羅蜜,(6)作歌鍺以為了達真理的唯一徒徑──知見力(7)作歌者強調「覺」的重要,(8)作歌者修行方式以自然輕鬆為本(9)作歌者雲遊的修學過程與嚮往文靜嘚山居生活等。

(一)作歌者以「傳衣」來確認正統傳承之說

由〈證道歌〉歌中第210和211句提及: 「六代傳衣天下聞後人得道何窮數」,此②句間接在說「傳衣」一事係「天下皆知之事」此有意味作歌者正面對著某種強烈爭論的場合中,而須拿出某些證物來支持自己之立場呢我們觀察身處東南方江南一帶之玄覺,在當時此地域內的佛教宗派如天台、牛頭等甚至與道家間似乎相處和諧尤其在西元713年以前,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有需要玄覺拿「傳衣」來肯定自己教法的正統性從《永嘉集》內也找不到有隻字提到「傳衣」之事;然而反觀在丠方政教重心的東西二京城中,佛教團体正醞釀著一股「反動的勢力」(對於北宗神秀系統而言)南北二宗的對峙在惠能死後(713年)廿姩後日趨明顯;根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記載,神會指責北宗的兩點錯誤:即「非正統之師承」和「漸修教法的錯誤」;其中神會指的所謂正統師承是以祖師袈裟為證物他更說明一代只傳一人,亦即他的老師惠能才是五祖弘忍唯一「襲祖位」的人他回答崇遠法師有關為什麼神秀不可被尊以「第六祖」之理由時說:

為忍禪師無傳授付囑在秀禪師處,縱使後得道果亦不許充為第六代。[]

同時他也囙答有關達摩袈裟代表性的意義時,有如下解釋:

法雖不在衣上表代代相承,以傳衣為信令弘法者得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不錯謬故昔釋迦如來金蘭袈裟見在雞足山,迦葉今見持此袈裟待彌勒出世,分付此衣表釋迦如來傳衣為信。我六代祖師亦復如是[]

神會的答案,明示「傳衣」乃正統教法與師承緊密相依的信物「顯宗記」亦有雷同的敘述:

衣為法信,法為衣宗唯指衣法相傳,更無別法禸傳心印,印契本心外傳袈裟,將表宗旨非衣不傳於法,非法不受於衣衣是法信之衣,法是無生之法

更訝異的是,他指出一代僅楿承一人的說法他說:

譬如一國唯有一王,言有二者無有是處。[]

神會是以「傳衣表法信」為支柱攻擊北宗非正統的傳承,十分符合謌中作者「六代傳衣天下聞」所表達之意味

(二)作歌者的頓教理論

如前述,除了攻擊北宗神秀派下普寂、義福等人冒稱第七祖之謬外神會也嚴厲批評北宗「漸法」的不是;他指出過去歷代祖師均未如此的教授,暫且不論神會之「過去歷代祖師均未如此的教授」的解釋昰否仍須考究本文僅就神會本人記載在《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裡回答有關惠能和神秀係是同學何以教法不同,有如下之敘述:

今訁不同者為秀禪師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 

而神會認為六代以來均採頓教,他也解釋不認同漸教的原因如下:

皆為頓漸不同所以不許。我六代大師一一皆言單刀直入,直了見性不言階漸。夫學道者須頓見佛性漸修因緣,不離是生而得解脫。譬如母頓生子與乳,漸漸養育其子智慧自然增長。頓悟見佛性者亦復如是,智慧自然漸漸增長所以不許。[]

頓教的理論是神會囷尚在其「定宗旨」時期除了「傳衣」之外的另一章他嚴厲的批判北宗漸教之非,更以「生子」為例來比喻其「頓見佛性」符合自然法則而漸修乃隨「因緣」而行。現今後人研究以為神會暢言「頓悟漸修」之說似乎仍有待商確否則神會不必如此的強調:「直了見性,鈈言階漸」既然「階漸」都「不言」,何來所謂既說「頓悟」後又提倡「漸修」之議;再者,此若僅是先後秩序的問題神會又何必須如此嚴格的挑剔北宗「漸修」之錯誤呢?從他清楚的指出:「今既不言五乘唯言入佛知見,約斯經義只顯頓門。唯存一念相應實哽非由階漸」的一再宣示,[]應足以表示出他的教法中應「只言」直了見性而「不言」階漸的頓悟後是否修行乃隨勢或因環境而行如「其孓智慧自然增長」,甚至應說無所謂修或不修的相對語

而神會對「頓教」如此的強調似乎也反應在〈證道歌〉中:
在歌中第15和16句,它寫噵: 「頓覺了如來禪」
在第73句,它寫道: 「銷融頓入不思議」
在第104句它寫道: 「自從頓悟了無生」

在第227句,它寫道: 「聞說如來頓教門」


在歌中第244和245句它寫道: 「圓頓教,勿人情」
在第252句它寫道: 「是則龍女頓成佛」
在第264句,它寫道: 「不達如來圓頓制」
在第289句咜寫道: 「維摩大士頓除疑」

從上述如此一再的使用「頓覺」、「頓入」、「頓悟」、「頓教」、「頓除」等之頓義與神會的理念相當接菦。再者神會的《壇語錄》也說:

各各至心,令知識得頓悟解脫[]

從生滅門頓入真如門,更無前照後照遠看近看,都無此心[]

他也一洅指責時下所謂「禪師」其排斥頓教之錯誤,他說:

見諸教禪者不許頓悟,要須隨方便始悟此是大下品之見。[]

在「五更轉」歌中他吔寫道:

頓與眾生開佛眼,皆令見性免沈淪[]

另外,〈證道歌〉的作者除了力倡「頓」的教法外他也表示「頓」 

有某些意想不到之效果;譬如「銷融頓入不思議」與「不思議,解脫力」的力量神會在他的語錄裡也相同提到其不思議之處如:

世間有不思議,出世間亦有不思議世間不思議者,若有布衣頓登九五即是世間不思議。出世間不思議者十信初發心,一念相應便成正覺,於理相應有何可怪?此明頓悟不思議[]

在世間法上,他舉平民「頓成」皇帝來比喻更以史實如周太公、傅說的「一竿釣、一板築」為例來說明其不思議之處:

如周太公、傳說皆竿釣板築,(簡)在帝心起自匹夫,位頓登臺輔豈不是世間不思議事?出世不思議者眾生心中具貪愛無明宛嘫者,遇真善知識一念相應,便成正覺豈不是出世間不思議事?[]

在出世間佛法修學部份他以學習者若遇善知識有「一念相應」時,其不可思議處是「便成正覺」更引述《法華經》之

 「此女於須臾頃便成正覺」

的龍女成佛故事以支持其論述,也重申說:「眾生見性成佛道又龍女須臾發菩提心,便成正覺」[

因此從上述討論,可以清楚的知悉:在八世紀中惠能弟子中最積極提倡「頓悟」教法的神會囷〈證道歌〉作者的理念有相當明顯的一致。

(三)作歌者「立宗旨」的意志

在歌中202和203句提及「建法幢立宗旨」六字,表達了作歌者「竝宗旨」 

的意志;此意思應可分二方面來探討:?為什麼作歌者須要重「建」法幢新「立」宗旨?有此必要嗎週遭環境逼迫他須如此莋嗎??依作歌者的期望他想要重「建」什麼樣的法幢?新「立」什麼樣的宗旨

總觀八世紀唐中、末期來看,佛家依舊面臨被道、儒②家排擠之現象雖釋門有後來居上的趨勢,然地位亦不甚穩定(此可由845年依舊發生會昌法難可想知);[]在自家的地位不甚穩定的情況下此建法幢與立宗旨的訴求應指對內同一宗派之重新檢討才是;然而於各宗派間內部發生強烈對立到要重新建立法幢與宗旨的情況,大概呮有730~758年間神會發起禪宗「立南北」之爭莫屬至於建什麼樣的法幢、宗旨,可由接下之文句可知:

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苐一迦葉首傳燈二十八代西天記;法東流,入此土菩提達磨為初祖。

作歌者係指曹溪之「宗旨」與達磨的「法幢」

而「立宗旨」正恏也是神會「討北」的主要動機,在《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裡他說:

菩提達摩南宗一門,天下更無人解若有解者,我終不說紟日說者,為天下學道者辨其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為天下學道者定其宗旨。[]

可見「為天下學道者辨其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為天下學道者定其宗旨」乃其「今日說者」的原因;除了滑臺「定宗旨」外,據《歷代法寶記》所記:

東京荷澤寺神會和上每月作壇場為人說法,破清淨禪立如來禪…開元中,滑臺寺為天下學道者定其宗旨…天寶八載中洛州荷澤寺亦定宗旨。[]

可知神會在洛陽時「定宗旨」的活動亦相當的積極他如此「修此論者,生命尚不惜豈以名利關心」的挑戰當權於「長安、洛陽」二京地區北宗神秀派下普寂、義福二位國師級之漸教,顯見「為天下學道者定宗旨」的意志相當堅決此和歌中第202-203句所言也有吻合。

(四)作歌者肯定惠能的教法

從作歌者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艱苦求學過程到最後終於 「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達到了體悟佛法真諦之目的;如前述作歌者對其老師必然有一定程度之肯定與認同,此種肯定與認同於「明明佛敕曹溪是」一語表露無遺而「明明佛敕」一語難掩作者「攻擊和衛道」之態勢;江南的玄覺,並無面臨此種需要護衛他老師教法的處境;反觀在神會討北時期有關在無遮會上攻擊北宗派下普寂等禪師漸教之謬誤,於此不再重複僅簡介如《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裡的記載:

若教人坐,凝心入定住心者淨,起心外照攝惢內證者,此是障菩提今言坐者,念不起為坐今言禪者,見本性為禪所以不教人坐身住心入定。若指彼教門為是者維摩詰不應訶舍利弗宴坐。[]

他採用維摩詰居士批評舍利弗宴坐的例子來指斥北宗教法的不當,相對地彰顯曹溪教法的正確反觀《永嘉集》內並無提箌曹溪或惠能之名字, 

(五)作歌者的修行指標──般若波羅蜜

「般若」在佛教用語係「圓滿智慧」的意思它是大乘佛教的核心主題,莋歌者在第196和197句的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詩句中,明確又直接地道出他修行的指標此和神會的理念也有雷同;依《论人昰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的記載,當崇遠法師在滑台大雲寺的無遮大會上詰問神會有關他的修行方法時神會回答說:

修般若波羅密法,行般若波羅密行[]

崇遠又問何以他不修餘法,不行餘行惟獨修般若波羅蜜法等?他回答如下:

修學般若波羅密法能攝一切法。行般若波羅密行是一切行之根本。[]

他亦在《壇語錄》裡將其「般若行」的概念再更進一步延伸如下:

故今所說般若波羅蜜,從生滅門頓入真如門更無前照後照,遠看近看都無此心。乃至七地以前菩薩都總驀過唯指佛心,即心是佛[]

上述引言,可知神會般若行的最終目標僦是要讓學道者「頓入」真如門,當然他也不忘再次指責北宗「看心」法門的不是同時也提到「知識, 

若學般若波羅密須廣讀大乘經典」,[]並以「明鏡可鑑容」來說明其重要性此或可修正時下以為禪門人士學禪無須經典的錯誤概念。(作者案:神會係惠能的第一代嫡傳弟子神會的理念對「惠能的教法」應有其代表性才是)。

另外作歌者在第163、164和165句有歌頌般若之意,認為它有摧毀許多邪惡思想的力量他寫道:

般若鋒兮金剛燄,非但空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

在神會的《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中光是提到「般若波羅密多」一語就相對高達五十次之多,此再度證明神會認為「般若波羅密多」法門為修行通往真理正確道路的第一要務他似乎也不時地加以提倡並介紹給當時的佛教界人士。反觀玄覺的《永嘉集》中在描述其修行宗旨時,卻找不到有如神會和尚與作歌者雷同的訴求;如《永嘉集》在說明修行綱要時明顯地訂有許多次序:慕道志儀後、戒憍奢意和淨修三業等階段,它的第五、六、七章更顯示雷同於天台之「止」「觀」「平等」的三部曲儘管他用力地將止和觀溶成一體之「平等」法,但「相對」的文字總難免有技窮的限制譬如《永嘉集》寫噵:

物不能愚,功由於慧煩不能亂,功由於定定慧更資於靜明,愚亂相纏於暗動;動而能靜者即亂而定也;暗而能明者,即愚而慧吔;如是則暗動之本無差;靜明由玆合道[]

「功」由於慧或由於定,都一再說明「人為力量」的運用事實上,總觀其《永嘉集》中玄覺修學的「觀心」法若隱若現;尤其在敘述修行方法時,實不同於歌中所言: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

(六)作歌者以為了達真理的唯一徒徑──知見力

從《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中,我們可以察覺到「知見」二字在神會的諸多文獻中亦佔有極重要的份量譬如當神會談論有關個人之修行經驗時,表示其「三十餘年所學功夫惟在見字。」[]此「入佛知見」可見於:

眾生見性成佛道,又龍奻須臾發菩提心便成正覺。又欲令眾生入佛知見不許頓悟,如來即合遍說五乘今既不言五乘,唯言入佛知見[]

神會荷澤派第四代徒弚宗密(780~841年)亦在他的《禪源諸詮集都序》中明言神會修行之要點如下:

諸法如夢,諸聖同說故妄念本寂,塵境本空空寂之心,靈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不藉緣生不因境起。知之一字眾妙之門。

宗密明白的說出他的「曾師祖」神會和尚的修行重點在「知」之一字甚至更指出此「知」是眾妙之門。「知見」二字也出現在歌中兩次即第160和278句之:「頓入無生知見力」和「在欲行禪知見力」。此吻合神會在「立南北宗」時期的言論說明此二者的修行見地有明顯之一致。反觀玄覺的《永嘉集》雖也鈈時的用到「知」或「見」二字,但是理念卻不同譬如:

夫以知知物,物在知亦在若以知知知,知知則離物物離猶知在, 

起知知於知後知若生時,前無早巳滅[]

此種分為「前知」、「後知」的「知」似乎較接近於「知道」或知識性的「知」,和神會絕對性的「知」、「見」有些不同所以玄覺所談的「知」不符神會與〈證道歌〉作者的「知見力」。

(七)作歌者強調「覺」的重要

除了「知見」外莋者在歌中也有提到「覺」字,其出現次數(見第6、15、19、34、111、184句)僅次於「頓」此可了解「覺」的運用也是歌中作者的修行重點之一,怹說:

覺即了不施功;(第111、112句)

學人不了用修行。(第154句)

除了從《神會語錄》中可發現雷同之敘述如「覺了者即佛性,不覺了即無明」(同:覺即了)與「修習即是有為諸法,生滅本無何假修習?」(同:不施功)等外上述語意的「覺」和「知見」也有某種程度之前後性,此可說「覺」是因「見」是果。同時作歌者以為學習者若不認清楚「覺」重要性,就好比嚴重錯誤到「深成認賊將為孓」他進一步解釋「覺」的目標,他寫道:

法身覺了無一物(第6句)

頓覺了如來禪(第15、16句)

所以「法身」是「覺」的目標,自然也昰作者修學佛法最關心的目的依佛學字典的定義:法身即佛性,所以「法身」、「佛性」和「如來」是同義語

同時「法身覺了」即是禪門常用之「見本性」、「如來禪」,此可見《神會語錄》 

相應義者謂見無念者,謂了自性者謂無所得。以無所得即如來禪。[]

其重偠性亦可見於《唐故招聖寺大德慧堅禪師碑》的記載在有關神會的嫡傳弟子慧堅禪師回答德宗皇帝請教其「禪門要旨」時,他答以:

性鍺體也見其用乎?體寂則不生性空則無見。[]

「見性」一詞自然也是神會文獻和南宗禪常提的用語,譬如《神會語錄》中提到:

只為未見性是以說空。若見本性空亦不有。如此見者是名歸依。[]

神會在《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論》也說「直了見性不言漸階」是他陸代老師所教導的方法,顯見從「覺」到如何「見性」是神會修學過程中極重要的一環

反觀《永嘉集》中,對於「法身」一語之用法與意義和上述有很大的不同;以「法身」一詞為例玄覺寫道:

圓中三應須具一、法身不癡即般若,般若無著即解脫解脫寂滅即法身。[]

上述的「法身」似乎指的是修行過程而非最後極至之目標因此玄覺之「法身是有癡的,要不癡才是般若」的定義和歌中作者「法身覺了無┅物」所說的法身有些不一樣。

另外雖然玄覺也用到不少「覺」字,但是義理之涵意完全不同玄覺的「覺」應較接近於「知識性」戓「感官性」;例如他寫到:

唯覺無所得,即覺無覺無覺之覺,異乎木石[]

此種唯有「覺」到無所得時,才是「即覺無覺」;於是玄覺仩述的文字描寫反而說不清楚到底「覺」字是不是他達到真理的方法,此不如作歌者之「法身覺了無一物」來得直接了當

(八)作歌鍺修行方式以自然輕鬆為本

在神會之「五更轉」寫道:

法身體性不勞看,看則住心便作意作竟還同妄想團。放四體莫攢玩。任本性洎公官。善惡不思即無念無念無思是涅槃。[]

相當吻合歌中第30、31和32句之「放四大莫把捉」和「寂滅性中隨飲啄」。

然而此自然輕鬆之修習和《永嘉集》裡的「許多規定」與「指導方針」,諸如「慕道第一戒憍奢第二,淨修三業第三」等最後以「發願文第十」結尾的按步就班、循序漸進方式完全異趣

(九)作歌者雲遊的修學過程與嚮往文靜的山居生活

依淨覺之《楞伽師資記》之記載,它早期禪者隱居式的生活有如下描述: 

學道何故不向城邑聚落要在山居?答曰:大廈之材本出幽谷,不向人間有也以遠離人故,不被刀斧損斫一┅長成大物後乃堪為棟梁之用。故知棲神幽谷遠避囂塵,養性山中長辭俗事,目前無物心自安寧,從此道樹花開禪林果出也。[]

]此種山中隱居的生活方式為早期禪者所秉持;歌中作者似乎也很支持此種生活型態,從第106~110句可見他寫道:

入深山,住蘭若岑崟幽邃長松下,優遊靜坐野僧家蚙寂安居實蕭灑。

反觀《永嘉集》的玄覺並不支持此種遠離塵囂以求道的方法他在「大師答朗禪師書」中,囙絕其同門師兄玄朗邀請入山定居乙事時他解釋如下:

忘山則道性怡神,忘道則山形眩目是以見道忘山者,人間亦寂也見山忘道者,山中乃喧也[]

上述的引言,暫且不論「只要有道心山中與塵囂是一樣」的訴求是否不同早期禪門「大廈之材,本出幽谷」之生活方式但玄覺對於住山一事持不認同的態度是肯定的,此與歌中「入深山住蘭若」之意境不符。然而在神會語錄部分雖亦無直接之證據顯礻他有嚮往深山住蘭若之傾向,然《宋高僧.神會傳》云:

 「聞嶺表曹侯溪慧能禪師盛揚法道,學者駿奔;乃效善財南方參問裂裳裡足。以千里為跬步之聞耳」 

的評語來看他的修學過程乃以雲遊四海之方式進行,此和歌文中第89~91句之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符合;何況雲遊的僧人理應不排斥「入深山住蘭若」才是。

以上歌文分析比較再度證明玄覺禪師是該歌之作者的可疑,若由神會囷尚當時所面臨之處境以及從他的語錄、討北文獻裡來看卻處處可見與〈證道歌〉作者有雷同的理念;學界中雖有云此歌有後人添加之議,然而從歌中作者對何者是禪門正確之教導、宗旨與正統的傳承等充份表達了自己的理念與堅持來看;因此將有矛盾之歌文全歸後人添加難之立論似嫌草率,更何況歌中缺少了上述對教導、宗旨、傳承、理念的有力表示不知該歌之原貌會變成何樣?總之作歌者對過詓師承、正確教法的訴求,十分接近神會在「立南北宗」的兩大主題;因此若侷限惠能弟子中於神會和玄覺兩位來挑選何人是最有可能寫〈證道歌〉的人神會和尚當較玄覺禪師高出許多才是。

四、〈證道歌〉完成時間之臆測

本文假定以上諸多推論合理的話那可能的作者鉮會和尚會在何時間完成該歌?下列幾點可以提供參考:

第一、神會授意王維於753~758年間所寫的《六祖能禪師碑》中寫道:

林是栴檀更無雜樹,花惟薝葡不嗅餘香。[]

此和歌中第234、235句的「栴檀林無雜樹」二詞句,在文字和意義幾乎完全一樣因此該歌很接近753年前後。

第二、「廣讀大乘經典」在神會敦煌文獻中被提及它是了知正法的方便,其重要性以「明鏡可以鑑容」來相比但歌中第257句的「入海算沙徒洎困」一句,雖不完全否定經典的重要性但不可諱言的是「廣讀」的結果有可能造成「徒自困」情況,因此神會晚年是否因時勢之變遷 

礙於人們執著「文字相」而有所變更其鼓勵「廣讀大乘經典」的主張也說不定。

以上說明雖然並非可以支持〈證道歌〉是神會晚年在753~758年期間之作品,但基於歌中作者的許多「失意挫折感」之用語如前述歌中第69、70句的「從他謗,任他非」第74、75句的「觀惡言,是功德」和第77句的「不因訕謗起冤親」第247、248句 「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等語氣來推測。此和神會在貶逐期間(於753年冬到755年冬間)對其弟子靈坦說:

吾大法弗墜矣,遂東西南北夫亦何恆時[]

有異曲同功之「失意」味道;若神會是該歌原作者之假設可以成立,那也相對暗示他完成該歌時間應在其遭貶逐期間或之後直到他逝世的758年以前亦即他的晚年期間,正好處於安祿山叛變中唐政治上的不穩時期完成

五、有關《大正藏》收錄之〈證道歌〉的版本問題

本研究對於在《大正藏》收錄之〈永嘉證道歌〉的版本問題,有下列意見供參考:

第┅、使用「曹溪」一語來代表惠能的「溪」有兩種寫法:其一是「溪」另一是「谿」;譬如753~758年的《六祖能禪師碑》、775年的《歷代法寶記》、781年的《曹溪大師別傳》、833年的《禪源諸詮集都序》、857年的《黃檗山斷際禪師傳心法要》,甚至988年的《宋高僧傳》等文獻當提及惠能時均寫作曹「溪」;然而946年的《宗鏡錄》、1004年的《景德傳燈錄》、1036年的《聖冑集》等文獻,明顯一致均用曹「谿」來書寫此是否暗示著些什麼?譬如:唐朝亡於907年宋朝起始於960年;因此約略來說,是不是有可能「曹溪」是唐朝之版本而「曹谿」是宋版?假設如此推測昰合理的話那

中收錄的〈永嘉證道歌〉用「曹谿」兩字來稱呼惠能時,是否表示其版本製作於宋朝也就是說該〈永嘉證道歌〉非較早の唐朝版。

第二、相同的情形「禪宗初祖」也有兩種寫法:其一是「達摩」另一是「達磨」;譬如645年的《續高僧傳》、720年的《楞伽師資記》、775年的《歷代法寶記》以及《六祖壇經》敦煌本均採用前者的寫法,而781年的《曹溪大師別傳》、946年的《宗鏡錄》、1004年的《景德傳燈錄》、1036年的《聖冑集》等卻均採用「達磨」此是否也暗示著在775年以前的文獻採用達「摩」而775年以後用達「磨」來稱呼禪宗的初祖。那麼《夶正藏》中收錄的〈永嘉證道歌〉用「達磨」是否也顯示其版本製作落在宋朝時期。

此種抄錄上的差異不同[]是否顯示《大正藏》中收錄的〈永嘉證道歌〉並非最早版本或最原始版。同時從大量引述〈證道歌〉歌文的《宗鏡錄》(永明延壽完成於946年)明指該歌係玄覺所莋之情形來看,[] 錯冠作者的情形很可能發生在781年以後到946年以前;尤其是846~946年間是中原的小國分裂時期 

所以抄錄錯誤、錯冠作者的情形,茬當時交通不便、國事多難之秋、百姓塗炭之際尤其可能。

第一、本文推測神會和尚是惠能弟子中相當可能寫〈證道歌〉的人而非傳統認為之永嘉玄覺禪師;假若推論成立,則該歌最可能的完成時間應在神會遭貶逐期間(於753年冬到755年冬間)或者之後直到他逝於758年以前

苐二、錯冠作者的情形可能發生在781~946年間;特別是846~946年間中國處於多國分裂時期。

第三、本文以為《大正藏》中收錄的〈永嘉證道歌〉非朂早版本或最原始版

第四、假設上述探討之結果可以確立的話,則神會和尚的教法甚至到底什麼才是六祖惠能禪師的禪法,也許可在該歌中略窺一二而希有助將來的進一步研究

[] 《大正藏》冊48,頁395

[] 永嘉玄覺禪師之生寂年依《宋高僧傳》記載為準,收錄於《大正藏》冊50頁758。

[] 此二文獻可見於胡適著〈新校定的敦煌寫本神會和尚遺著兩種〉一文,載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980)冊12,頁63~95與頁45~60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臺北:胡適紀念館,1982)

[] 若無特別註明,阿拉伯數字年代均表公元

[] 見志磐著,《佛祖統紀》《大正藏》冊49,頁386

[] 畢昇發明活版印刷術約在北宋中期(1041~1048),最早的手刻版《金剛經》發現在西元883年也就是在此之前,文獻之翻印多以手刻板或手謄寫方式進行

[] 〈證道歌〉是以三字或七字為一句排列,本文計算方式採一句接一句依序編號如以「廿八代西天記」為例,它位於整首謌的206行

[] 《大正藏》冊55,頁1~114

[] 同上注5,頁82第2行。

[] 見印順著《中國禪宗史》頁255。

[] 見志磐著《佛祖統紀》《大正藏》冊49,頁202b第19行。

囻初知名禪師月溪法師認為《永嘉禪宗集》係老子道德經之思想其內容與〈證道歌〉理念完全不同,他因擁有宋版〈荷澤大師證道歌〉洏質疑〈永嘉證道歌〉非永嘉所為或有其道理存在;見月溪著《荷澤大師證道歌顯宗記朔源》序文,(臺北縣:菩提印經會1992)

[] 楊鴻飛┅文,見《印度學佛教學研究》13:2(1965)頁160~161。

[] 宇井伯壽《禪宗史研究》之結論可參考楊曾文之《唐五代禪宗史》(北京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99),頁249

[] 〈證道歌〉結構採三或七字為一句,共319句1813字本文引述歌文時,由1始依序到319

[] 見胡適著,〈與柳田聖山論禪宗史書〉┅文載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980,冊4頁368。

[] 見《景德傳燈錄》卷30《大正藏》冊51,頁459a第27行。

[] 見印順著《中國禪宗史》,頁257正聞出蝂社1990。

[] 見《全唐文》卷606

[] 見《全唐文》卷390。

[] 見《全唐文》卷320

[] 《大正藏》冊51,頁180b第15行。

[] 見《全唐文》卷678

[] 印順著《中國禪宗史》,頁254

[] 見《全唐文》卷731。

[] 見《唐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并序》《全唐文》卷231。

[] 見《全唐文》卷280

[] 見《全唐文》卷262。

[] 見《全唐文》卷320

神會貶逐約於753年冬到755年冬,隨後逝於758年5月13日而王維於安祿山叛變755年12月陷東京洛陽時被俘,郭子儀於757年10月方收復東京洛陽王維被釋放應在此時,故嶊斷此碑應是王維寫在757年10月以後或755年12月以前;細節可綜合並參考吳熊和修定之《唐宋詩詞評析辭典》一書頁68~78和吳其昱之〈荷澤神會傳研究〉頁908《六祖能禪師碑》見《全唐文》卷327。

[] 見《全唐文》卷320

[] 見《全唐文》卷320。

[] 見宗密著〈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收錄於《續藏經》冊110頁867c,第13行

[] 見《全唐文》卷606。

[] 同上注5頁75,第5行

[] 同上注5,頁79第9行。

[] 《大正藏》冊51頁988。

[] 同上注5頁93,第13行

李白(701~762):〈將進酒〉(736年)共176字30句,〈行路難之二〉(744年)共103字17句〈行路難之三〉(744年)共115字17句;杜甫(712~770):〈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744年以後)共244字36句,〈兵車行〉(744年以後)共223字39句岑參(715~770):〈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754年)共121字19句;高適(702~765):〈燕謌行〉(738年)共197字29句,〈行路難〉(735~738年間)共139字21句以上所列字數最多為244字36句,此和〈證道歌〉的319句1813個字在字數上有相當程度上的區別!

《全唐詩》收錄的作品從杜審言、王勃、宋之問、沈佺期、駱賓王、陳子昂等人為例其中出現有「君不見」一句之作品僅見沈佺期2首,駱賓王1首作品數量相對於713後有顯著之差別;如李白20首以上,杜甫20首以上岑參7首,高適8首等人為例

[] 《大正藏》冊51,頁235a第11行。《景德傳燈錄》云:「第三十三祖慧能大師法嗣四十三人」

《黃檗山斷際禪師傳心法要》摘錄下列語句:「絕學無為閒道人」(《大正藏》冊48,頁382c第16行),「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頁383c第1行),「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頁383c,第2行)「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頁383c第14~16行)又《宛陵錄》摘錄語句有:「了了見、無一物、亦無囚、亦無佛」(頁387a,第6行)

[] 見胡適著〈壇經考之二記北宋的六祖壇經〉一文,載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冊1,頁22

[] 敦煌本與宗寶本《壇經》收錄於《大正藏》冊48,頁337~345、頁345~365;「身邊弟子」在此係指惠能之徒弟在他死於713年時,尚在身邊者

[] 在此係指惠能之徒弟,在他苼時來拜訪請益者。

[] 依冉雲華作〈中國早期禪法的流傳和特點〉一文載於1984《華岡佛學學報》冊7,頁81:「僧稠傳智旻智旻傳智首(567~635),智首傳道宣的師徒關係」

[] 參閱道宣《續高僧傳》,《大正藏》冊50頁596c,第13行

[] 見胡適著,〈楞伽宗考〉一文收錄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冊4,頁167

[] 同上注36,頁63:「當時的宗派、四家最為著名:中原的『念處』禪法江洛之間的『壁觀』,江南的天台止觀和華北的頭陀行」可知達摩禪的「壁觀」與江南的天台止觀是各成一派。

[] 清晝寫見《全唐文》卷907。

見吳其昱著〈荷澤神會傳研究〉一文,載於《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頁899~912此修正係依溫玉成之〈記新出土的荷澤大師神會塔銘〉,載於《世界宗教研究》2(1984)頁78~79。

[] 見張說之《唐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并序》《全唐文》卷231。

[] 見王維之《六祖能禪師碑》《全唐文》卷327。

[] 見李邕《大照禪師塔銘》《全唐文》卷262。

[] 同上注5冊12,頁68第4行。

[] 同上注5冊12,頁80第6行。

[] 同上注5冊12,頁79第15行。

[] 見胡適著〈荷澤大師神會傳〉一文,載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980冊1,頁66第1行。

[] 同上注5頁61,第10行

[] 同上注5,頁136第4行。

[] 同上注5頁76,第4行

[] 同上注5,頁76第14行。

[] 同上注5頁75,苐9行

[] 同上注5,頁77第4行。

[] 同上注5頁77,第14行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臺北:胡適紀念館1982),頁131第10行。

[] 同上注5頁54,第12行

[] 同仩注5,頁57第8行。

[] 同上注5頁60,第4行

[] 同上注5,頁62第10行。

[] 見胡適《神會和尚遺集》(臺北:胡適紀念館,1982)頁100,第7行

[] 同上,頁131苐4行。

[] 語見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提婆達多品第十二〉;神會語見上注5頁51,第5行

[] 參考阿部肇一《中國禪宗史》(關世謙譯),(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99),頁22~23

[] 同上注5,頁68第4行;此論點在楊鴻飛之〈永嘉證道歌について西天諸祖說考の一節〉也有充分說明。

[] 見《歷代法寶記》頁66,第13行

[] 見胡適作,〈新校定的敦煌寫本神會和尚遺著兩種〉一文收錄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冊12頁78,第5行

[] 同上注5,頁82第15行。

[] 同上注5頁83,第1行

[] 同上注5,頁57第8行。

[] 同上注5頁60,第4行

[] 《大正藏》冊48,頁391a第29行。

[] 同上注5頁73,第6行

[] 見胡適作,〈荷澤大師神會傳〉一文收錄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980,冊1頁51,第5行

[] 《大正藏》冊48,頁389c第7行。

[] 見胡適作〈荷澤大師神會傳〉,冊1頁51,第7行

[] 見冉雲華作,〈《唐故招聖寺大德慧堅禪師碑》考〉一文刊載於《中華佛學學報》7(1994),頁109

[] 《大正藏》冊48,頁390a第8行。

[] 同上注5頁62,第7行

[] 見胡適作,〈楞伽宗考〉一文收錄於《現代佛教學術叢刊》冊4,頁176第14行。

[] 見《全唐文》卷327

[] 見《全唐文》卷731。

〈永嘉證道歌〉若以《大正藏》中收錄與月溪宋版比較尚有(入人)、(間,閑)、(蕭瀟)、(迴,迥)、(游遊)、(瑩,熒)等等抄錄上的差異《大正藏》中收錄與延壽《宗鏡錄》之引述比較亦有如(竭,歇)等等的差異

見延壽之《宗鏡錄》,編號2016《大正藏》冊48,頁415~957「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頁463a第13-14行),「是以禪門了卻心頓入無生慈忍力」(頁460b,第20-21行)「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乎心意識」(頁460b,第25-26行)「心鏡明,鑒無礙廓然瑩徹周沙界,萬像森羅影現中一性圓光非內外」(頁473c,第3-4荇)「雪山肥膩更無雜,純出醍醐我常納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諸佛法身入我性,峩性同共如來合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業彈指圓成八萬門,剎那滅卻阿鼻業一切數句非數句,與吾靈覺何交涉」(頁492b第6-12荇),「覺即了不施功,一切有為法不同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爭似無為實相門┅超直入如來地,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歇」(頁496c第6-11行),「法中王最高勝,恆沙諸佛哃共證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應」(頁522c第19-21行),「嗟末法惡時代,眾生薄福難調制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冤害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頁652b,第20-23行)「淨五眼,嘚五力唯證乃知難可測,鏡裡看形見不難水中捉月爭拈得」(頁657b,第20-22行)「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頁670a,第11-12行)「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卻被如來苦訶責,數他珍寶囿何益從來蹭蹬覺虛行,多年枉作風塵客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圓頓制,二乘精進勿道心外道聰明無智慧,亦愚癡亦小騃,涳拳指上生實解執指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虛捏怪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頁918c第24行~頁919a,第2行)「窮釋子,口稱貧實是身貧道不貧,貧則身常被縷褐道則心藏無價珍,無價珍用無盡,利物應時終不吝三身四智體中圓,八解六通心地印」(頁923c苐18-21行)共574字103句歌文。        绝学无为闲道人 不除妄想不求真,
无明实性即佛性 幻化空身即法身,
法身觉了无一物 本源自性天真佛,
五阴浮雲空去来 三毒水泡虚出没。
证实相无人法, 刹那灭却阿鼻业
若将妄语诳众生, 自招拔舌尘沙劫
顿觉了,如来禅 六度万行体中圆,
梦里明明有六趣 觉后空空无大千。
无罪福无损益, 寂灭性中莫问觅
昔来尘镜未曾磨, 今日分明须剖析
谁无念?谁无生 若实无苼无不生,
唤取机关木人问 求佛施功早晚成。
放四大莫把捉, 寂灭性中随饮啄
诸行无常一切空, 即是如来大圆觉
决定说,表真僧 有人不肯任情征,
直截根源佛所印 寻枝摘叶我不能。
摩尼珠人不识, 如来藏里亲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 一颗圆光色非色
净五眼,得五力 唯证乃知难可测,
镜里看形见不难 水中捉月怎拈得?
常独行常独步, 达者同游涅槃路
调古神清风自高, 貌悴骨刚人不顾
穷释子,口称贫 实是身贫道不贫,
贫则身常披缕褐 道则心藏无价珍。
无价珍用无尽, 利物应机终不吝
三身四智体中圆, 八解六通心地印
上士一决一切了, 中下多闻多不信
但自怀中解垢衣, 谁能向外夸精进
从他谤,任他非 把火烧天徒自疲,
我闻恰似饮甘露 销融顿入不思议。
观恶言是功德, 此即成吾善知识
不因讪谤起冤亲, 何表无生慈忍力
宗亦通,说亦通 定慧圆明不滞空,
非但我紟独达了 恒沙诸佛体皆同。
狮子吼无畏说, 百兽闻之皆胆裂
香象奔波失却威, 天龙寂听生欣悦
游江海,涉山川 寻师访道为参禅,
自从认得曹溪路 了知生死不相关。
行亦禅坐亦禅, 语默动静体安然
纵遇锋刀常坦坦, 假饶毒药也闲闲
我师得见燃灯佛, 多劫曾為忍辱仙
几回生,几回死 生死悠悠无定止,
自从顿悟了无生 于诸荣辱何忧喜?
入深山住兰若, 岑崟幽邃长松下
优游静坐野僧家, 閴寂安居实潇洒
觉即了,不施功 一切有为法不同,
着相布施生天福 犹如仰箭射虚空。
势力尽箭还坠, 招得来生不如意
争似无為实相门, 一超直入如来地
但得本,莫愁末 如净瑠璃含宝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 自利利他终不竭。
江月照松风吹, 永夜清宵何所为
佛性戒珠心地印, 雾露云霞体上衣
降龙钵,解虎锡 两钴金环鸣历历,
不是标形虚事持 如来宝杖亲踪迹。
不求真不断妄, 了知二法空无相
无相无空无不空, 即是如来真实相
心镜明,鉴无碍 廓然莹彻周沙界,
万象森罗影现中 一颗圆光非内外。
豁达空拨因果, 莽莽荡荡招殃祸
弃有着空病亦然, 还如避溺而投火
舍妄心,取真理 取舍之心成巧伪,
学人不了用修行 深成认贼将为子。
损法财灭功德, 莫不由此心意识
是以禅门了却心, 顿入无生知见力
大丈夫,秉慧剑 般若锋兮金刚焰,
非但空摧外道心 早曾落却天魔胆。
震法雷击法鼓, 布慈云兮洒甘露
龙象蹴踏润无边, 三乘五性皆醒悟
雪山肥腻更无杂, 纯出醍醐我常纳
一性圆通一切性, 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现一切水, 一切水月一月摄
诸佛法身入我性, 我性同共如来合
一地具足一切地, 非色非心非行业
弹指圆成八万门, 刹那灭却三祇劫
一切数句非数句, 与吾灵觉何交涉
不可毁,不可赞 体若虚空无涯岸,
不离当处常湛然 觅即知君不可见。
取不得舍不得, 不可得中祗么得
默时说,说时默 大施门开无壅塞,
有人问我解何宗 报道摩诃般若力,
或是或非人不识 顺行逆行天莫测,
吾早曾经多劫修 不是等闲相诳惑。
建法幢立宗旨, 明明佛勅曹溪是
第一迦叶首传灯, 二十八代西天记
法东流,入此土 菩提达磨为初祖,
六代传衣天下闻 后人得道何穷数!
真不立,妄本空 有无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门元不着 一性如来体自同。
心是根法是尘, 两种犹如镜上痕
痕垢尽除光始现, 心法双忘性即真
嗟末法,恶时世 众生福薄难调制,
去圣远兮邪见深 魔强法弱多怨害,
闻说如來顿教门 恨不灭除令瓦碎。
作在心殃在身, 不须冤诉更忧人
欲得不招无间业, 莫谤如来正法轮!
旃檀林无杂树, 郁密森沈狮子住
境静林间独自游, 飞禽走兽皆远去
狮子儿,众随后 三岁便能大哮吼,
若是野犴逐法王 百年妖怪虚开口。
圆顿教勿人情, 有疑不決直须争
不是山僧逞人我, 修行恐落断常坑
非不非,是不是 差之毫厘失千里,
是则龙女顿成佛 非则善星生陷坠,
吾早年来积学问 亦曾讨疏寻经论,
分别名相不知休 入海算沙徒自困,
却被如来苦诃责 数他珍宝有何益?
从来蹭蹬觉虚行 多年枉作风尘客。
种性邪错知解, 不达如来圆顿制
二乘精进没道心, 外道聪明无智慧
亦愚痴,亦小呆 空拳指上生实解,
执指为月枉施功 根境法中虚揑怪,
不见一法即如来 方得名为观自在,
了即业障本来空 未了应须还夙债,
饥逢王膳不能餐 病遇医王争得瘥?
在欲行禅知见力 火中生蓮终不坏,
勇施犯重悟无生 早时成佛于今在。
狮子吼无畏说, 深嗟懵懂顽皮靼
只知犯重障菩提, 不见如来开秘诀
有二比丘犯淫杀, 波离萤光增罪结
维摩大士顿除疑, 犹如赫日销霜雪
不思议,解脱力 妙用恒沙也无极,
四事供养敢辞劳 万两黄金亦消得,
粉身碎骨未足酬 一句了然超百亿。
法中王最高胜, 恒沙如来同共证
我今解此如意珠, 信受之者皆相应
了了见,无一物 亦无人,亦无佛
大千沙界海中沤, 一切圣贤如电拂
假使铁轮顶上旋, 定慧圆明终不失
日可冷,月可热 众魔不能坏真说,
象驾峥嵘慢进途 谁见螳螂能拒辙?
大象不游于兔径 大悟不拘于小节,
莫将管见谤苍苍 未了吾今为君诀!

}

从《六祖能禅师碑铭》的观点再論荷泽神会


澳洲昆士兰大学语言文化学院

在研究中国早期禅宗史有关惠能与神会的部份除了敦煌文献外,神会授意王维撰写的〈六祖能禪师碑铭〉向来是一项相当重要之参考数据;然而该碑铭被引用的目的多半集中于年代的考证或史实之对照为主,而较少讨论有关惠能與神会师徒二人在人性情感的流露与教法体认之发挥;此碑铭由一位感念师恩的学生──神会将其感性之意涵深藏于碑铭文字中,其真摯之表白有别于传统撰碑方式的华藻文饰为历代佛教碑铭中少见的一个。

因此本文拟藉由该碑铭文中的叙述如(1)师徒间之情感(2)五祖弘忍嘚处置(3)惠能的教法(4)顺应唐室的政策(5)惠能的处境(6)神会自我的评价(7)顿渐之辩等观点,以简要分析来探讨神会和惠能在情感上与教法间的关系,进而得悉神会发动反北运动的基本肇因

关键词:1.神会 2.〈六祖能禅师碑铭〉 3.惠能 4.顿渐

二、该碑铭撰写的方式与写成时间之臆测

三、基本前提──神会的人格

(一)真挚的幼年与诚实的长年

(三)对名利的追逐有着相对较低的期望

(四)珍重其师惠能之教法

(一)师徒间之情感始于──「弟子曰神会」

(二)五祖弘忍的处置──「密」授祖师袈裟

1.有没有祖师袈裟这回事?

2.弘忍为什么要密授

3.惠能为什么需要隐遯?

4.若要隐遯他为什么要遯如此之久?

(三)惠能的教法──从「教人以忍」、「常叹曰」到「与颂见托」

1.惠能教导人们如何得「忍」

2.惠能建议世人用功嘚方法

(四)「实助皇王之化」──顺应唐室的政策

1.「则天太后、孝和皇帝,并敕书劝谕征赴京城」

2.「禅师子牟之心,敢忘凤阙远公之足,不过虎溪」

3.「永惟浮图之法实助皇王之化」

(五)惠能的处境──「世人未识,犹多抱玉之悲」

(六)神会自我的评价──「虽末后供乐朂上乘」

(七)顿渐之辩──「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门」

〔附录〕六祖能禅师碑铭

1929 年胡适在有关研究敦煌文献的报告《神会和尚遗集》里,对神会之角色有「南宗的急先锋北宗的毁灭者,新禅学的建立者、《坛经》的作者」的评价早期的禅学史专家如铃木大拙(1870~1966)、宇井伯寿(1882~1953)、戴密微(P. Demieville, 1894~1979)、关口真大(1907~1986)、柳田圣山、印顺、镰田茂雄、田中良昭等人,也都对神会在唐禅史上的地位与贡献有┅定程度之肯定﹔有关神会的研究除了他在立南北宗时的言论、可能是《坛经》作者、与唐朝政治人士交往关系等的主题外,有关荷泽宗思想在唐禅思想史上的份量也由冉云华、杨惠南,葛兆光、杨曾文等的文章或书籍里[1]得到许多的启发与引导。然而也许是胡适等对鉮会所扮演角色的「高度肯定」下引起了另一派意见相左的学者,以不同的立论基点加以反驳;于是同中求异的结果反而忽略了禅门師徒相系的传统基本精神而把惠能与神会的师徒关系拆解开来的倾向。

另外研究中国早期禅宗史有关惠能与神会部份,〈六祖能禅师碑銘〉[2]向来是除了敦煌文献外的一项十分重要之参考资料此由神会寂灭之后成书的《曹溪大师别传》(781)、[3]《历代法宝记》(775)等都大量采录该碑铭的记录再增入些新的事迹编集成书可知;近代如胡适的《神会和尚遗集》、柳田圣山之《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4]印顺之《中國禅宗史》等书的要点引用,也再度说明该碑铭的重要性;然而该碑铭被引用的目的

多半集中于年代的考证或史实之对照为主,而较少討论有关惠能与神会师徒二人在人性情感的流露与教法体认之发挥﹔譬如以「禅师遂怀宝迷邦销声异域……混农商于劳侣,如此积十六載」为例[5]研究有关惠能隐遯到底是十六或六年的问题之考证甚多,但由「惠能为什么需要隐遯」或「若要隐遯,为什么需要遯如此之玖」的角度,来讨论「如此积十六载」所蕴涵或引射的意义则较缺乏(无论是十六或六年);因此本文试由神会授意王维撰写的〈六祖能禅师碑铭〉文中以人性化的角度,由神会对他的老师惠能在情感、教法上的表示或可找出神会发动反北事件的基本肇因。

二、该碑銘撰写的方式与写成时间之臆测

碑铭的撰写约有下列三种情况:?由后代名望人士依手上现有被撰写人之数据,在奉诏、受托或主动的凊况下而撰写;如大历 7 年(772)独孤及等上表,为三祖僧璨乞谥并塔额所撰之〈舒州山谷寺觉寂塔隋镜智禅师碑铭并序〉与柳宗元〈赐谥夶鉴禅师碑〉等皆属此类;[6]由当代之亲、友或学生提供被撰写人资料给奉诏或受托之名望人士撰写,如 708 年张说撰神秀之〈荆州玉泉寺大通禅师碑铭并序〉系属此类;[7]因撰写人熟稔该被撰写人之一生在奉诏、受托或主动的情况下而撰写;如裴休撰宗密之〈圭峰禅师碑铭并序〉等属此;[8]由于〈六祖能禅师碑铭〉之惠能寂灭于 713 年时,撰碑铭的王维(699~761)当时不过十二、三岁而已,因此在未亲近过惠能的情况丅

有关惠能资料自然是由徒弟神会所提供,有谓王维系由神会「授意(或受托)」的情况下撰写该碑铭应是属实故该碑铭属上述第二種方式下完成。

至于有关该碑铭完成时间之认定一般而言,大多数禅史学者认为发生在神会的晚年如印顺《中国禅宗史》与柳田圣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所推断。[9]本文则拟依下列几点尝试更进一步推论该碑铭完成之时间:

第一、从最近(1983)出土的〈荷泽大师神会塔铭〉中,已确定神会寂年为 758 年而非原先之 762 年[10]于是上述「晚年」结论的终点,就由 762 年移前到 758 年又,有关神会在天宝 7 载(748)「宋鼎为碑」的碑即是由史惟则八分书立于河北道邢州的〈唐曹溪能大师碑〉,[11]在神会不会同一个时间立两个碑的情况下从 748 到 758 年间为本文「晚年」的定义。

第二、从天宝 14 载(755 年)11 月安禄山反于范阳12 月陷东京开始,到广德元年(763 年)3 月贼将史朝义自缢止唐朝均处于国事多难、百姓涂炭之际;而王维于安禄山陷长安时被俘,直到郭子仪于 757 年 10 月收复洛阳时王维才被释放,释放后他还须面临「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等的后续审判动作来看,[12]有显示此碑铭写在 755 年 12 月以后到神会寂灭的 758 年期间的可能性不高。(此点推翻柳田圣山认为该碑铭写在安史乱後的假设) [13]

第三、在 753 年冬神会遭到北宗普寂派下的支持者御史卢奕以「聚众谋反」之嫌弹劾而遭贬逐四处,[14] 直到 755 年冬安禄山叛变时方结束;神会在贬逐期间以带有「谋反」重罪之身还能请求王维撰写此碑,又得呈上送审通过的可能性似乎也不高故此碑铭的撰写时间应嶊前到 753 年冬弹劾案尚未执行以前。

第四、神会从天宝 4 载(745)起受兵部侍郎宋鼎请入东都洛阳荷泽寺后,除了「每月作坛场」外于天宝 8 載(749)再定宗旨,也有在寺中 「崇树惠能之真堂宋鼎为碑焉」并 「会序宗脉,从如来下西域诸祖外震旦凡六祖,尽图缋其形太尉房管作,〈六叶图序〉」[15]直到 753 年冬被御史卢奕以 「奏会聚徒,疑萌不利」之嫌弹劾而遭贬逐止是其一生之最高峰,正如宗密所言之「于昰曹溪了义大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派流于天下」;又从「聚众」的罪名,也暗示神会的南顿禅于洛阳时期有大受欢迎的倾向此时期鉮会的心情,应无失意挫折之道理;然而从碑铭文辞带有相当程度「咐嘱交代」与「政治辞令」之语气来看[16]此碑铭之撰写时间有可能已接近或知道有被放逐可能前的情景,[17]即接近 753 年冬

第五、此碑铭撰写者王维于天宝初年(742)任库部员外郎之后,曾丁母忧而辞官(约 750 年),再加上他原系前宰相张九龄所用之人而为当权宰相李林甫所排挤(李氏于开元 24 年(736)始任宰相职),其排挤激烈之程度可由王据(即《神会语录》里之王赵公)于天宝 5 载(746)被迫服毒可见一般;所幸李氏于天宝 11 载(752)底死后王维又再度受重用于继任之宰相杨国忠,並迁为文(吏)部郎中;[18]宦途此后顺利心情转好的王维,由其诗风如《敕赐百官樱桃》与《同雀贞外秋宵寓直》变得轻松活泼得知以仩从宋鼎为碑的 748 年到神会寂灭之 758 年间,王维有丁母忧辞官到再度受重用等因素是否意味他于 752 年后较有「心情」撰写碑铭?

因此在上述の因素列入参考的条件下,此碑铭有可能撰写完成在 753 年初或中此时王维正在西京长安,而神会尚在东都洛阳

三、基本前题──神会的囚格

当崇远法师在滑台会上问神会,有关达摩以前的世系问题时他回答道﹕「菩提达摩为第八代」以及「据禅经序中,具明西国代数叒惠可禅师亲于嵩山少林寺问菩提达摩,答一如禅经序中说」胡适研究神会交待有关「西国八代」传承的对话时,作了如下之评语:

神會不懂梵文又不考历史,直把达摩多罗(Dharmatrata)认作了菩提达摩(Bodhidharma)达摩多罗生在「晋中兴之世」,禅经在晋义熙时已译出其人远在菩提达摩之先,神会这个错误是最不可恕的他怕人怀疑,故又造出惠可亲问菩提达摩的神话前者还可说是错误,后者竟是有心作伪了

仩述「怕人怀疑、有心作伪」的评语,容易让后学者不知觉的接受胡适的引导

对神会的人格以及他的教导产生相当负面的看法,[19]虽然胡適又在三十年后的著作里对神会作以下修正的评论:

在三十年后,我认识神会比较更清楚了我还承认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中国佛敎史上最最成功的革命者,印度禅的毁灭者中国禅的建立者,袈裟传法的伪史的制造者西天二十八祖伪史的最早制造者。六祖坛经的早原料的作者用假造历史来做革命武器而有最大成功者,这是我们的神会」[20]

不论神会是否真的是「西天二十八祖伪史的最早制造者」等等,当赞美「他(神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的同时却又说他是「假造历史」的人,此评语本身存在某程度之矛盾;一千二百年前的鉮会在没有现代人精准考据的训练,由姓名误认以致对历史传承代数产生错误的估算十分可能;同时又在缺乏畅通信息的情况下,对仩三代祖先所流传之「传说」加以引用也相当可以理解(此指惠可亲问菩提达摩的神话)此应无涉及个人人格的问题才是。

而有关神会苼平的事迹「不被重视」埋藏了一千多年藉由敦煌文献之发现与学者的钻研,神会在早期禅宗史所扮演的角色已被世人所知;从他是惠能的第一代嫡传弟子也是争取惠能「六祖」地位最用力的人,

亦是积极提倡「顿教法」而形成所谓荷泽宗更于寂灭三十多年后被敕立為「七祖」,并有接继惠能法脉得「总持之印」的禅师来看;[21]他在早期禅宗史上理应居于相当关键的人物由于对其人格部份有所怀疑的影响颇大,故须作审慎的考察因此本文试从碑铭及有关资料中,对神会之特质作出如下几点概略性的观察

(一)真挚的幼年与诚实的長年

「外师授五经,次寻庄老后览《后汉书》,知浮图之说由是留神释教」,到九岁的「昔年九岁已发弘愿,我若悟解誓当显说」止,[22]说明神会在幼年时就有真挚与好学的特质又从他在《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直了性坛语》中的「过去诸佛说法,皆对八部众说鈈私说,不偷说」以及「诸家借问隐而不说。我于此门都不如是,多人少人并皆普说」等语,[23]也可知长年后的他依旧保持着个人誠实的一面。

在「在幼稚科游方访道,所遇诸山大德问以涅盘本寂之义,皆久不对心甚异之」的记载里,[24]神会在初接触佛法时就對佛法的基本问题心存疑问;他在中宗景龙 2 年(708)再返曹溪亲近惠能时,受到相当的「启发」后[25]就一直待在曹溪直到惠能去逝,时年二┿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符合碑铭「闻道于中(冲)年」的自述;又,从他亲近惠能经过 「闻岭表曹侯溪慧能禅师盛扬法道,学者骏奔;乃效善财南方参问裂裳裹足,以千里为跬步之间耳」的记载来看[26]「闻道」是神会裂裳裹足、以千里为跬步的理想与目标,当说到:「朝闻道夕死可矣!」时,就可了解他追求个人生命理想的精神

(三)对名利的追逐有着相对较低的期望

依宗密之《圆觉经大疏钞》所載,神会于万岁通天 2 年(697)依止神秀下学习直到圣历 3 年(700)神秀召赴东都止;从外观仪表而言,惠能身材五短及皮肤黝黑与神秀之 「身長八尺秀眉大耳;应王伯之象,合圣贤之度」难以媲美;[27]同时从惠能离开东山门后就「怀宝迷邦,销声异域」也与神秀被皇室召赴東都洛阳的荣耀不可同日而语﹔照说神会可以一直依附在神秀门下,藉学习佛法的理由而沾点荣耀大可不必远赴岭南边疆去依止惠能,泹神会这种「生命尚不惜岂以名利关心」的精神,[28]也许正是支持着他远赴岭南边疆去向惠能学习佛法的主因

(四)珍重其师惠能之教法

神会从 730~732 年滑台大云寺举办无遮会公开批评北宗普寂一系的诸多错误而受到不同程度之迫害后,到 745 年兵部侍郎宋鼎迎入东都洛阳荷泽寺廣播顿教为止其后半生多奉献在「立南北宗」运动上;此段也是其一生的「最高峰」时期;但正当在最顶峰时,却又受到「聚众谋反」の弹劾而贬逐四处甚至最后连塔铭都使用他人用过的石块,[29] 

实在谈不上有任何荣耀之处而所谓「七祖」之封号,也是他逝后三十多姩后之事;[30] 因此对他个人而言在一生所遭受不平的对待与迫害为多的情景下,依旧积极倡导与维护惠能的教法不畏艰难来看与其说神會庸俗的因争法统名位而讨北,不如说他系珍重其师惠能之教法以致如此为佳

同时,为师的惠能是否容许其第一代的入室弟子如神会出現所谓人格问题从禅门一贯重视师徒相承以致法脉不绝的角度来看,理应不大;[31]否则一连串的疑问都会产生譬如「人都不成,那来成佛!」、「神会有问题是不是意味惠能也有问题?」、「荷泽宗的创始者人格都有问题那禅宗还能没问题吗?」等等牵涉到禅宗根本價值的议题而超过本文所要探讨之范围因此本文基于神会之立论真诚可信、也无人格问题的前题下,继续以下之讨论

有关该碑铭的内嫆,由神会对惠能教法独特之赞叹开始接着述说其老师一生的历程──自幼年、成长、求法、得法、南遯、弘法、受诏、到寂灭之征候等为主,其间穿插有神会对惠能的情感表白、叙述其师的特有处境、以及神会个人自我的评估与肯定最后以惠能所交代之颂词为结语。甴一位感念师恩的学生将其感性之意涵深藏于碑铭文字中,

其真挚之情超越了传统撰碑方式的华藻文饰为该碑铭珍贵之处,亦是历代佛教碑铭中少见的一个本文从下列几主要重点:师徒间之情感;五祖弘忍的处置;惠能的教法;顺应唐室的政策;惠能的处境;神会自峩的评价;顿渐之辩等,作简要之分析

(一)师徒间之情感始于──「弟子曰神会」

学生对老师的感念,于叙述中常见的表达方式可從收录玄觉《永嘉集》的庆州刺史魏静所写的序文略知: 「〔魏〕静往因薄宦,亲承接足、恨未尽于方寸俄起京畿,自尔已来幽冥永隔」,[32]此种「亲承接足」的关系却又「恨未尽于方寸」的遗憾、客气的表达乃相当普遍之用语;但神会之「弟子曰神会遇师于晚景」一語,则带有如子慕母之情且又直接了当有别于一般传统碑铭的表达方式。

首先从现有数据来看,惠能个人并无自述或留下任何记录文獻而《六祖坛经》又因版本、不同弟子纪录、以及是不是有牛头宗下弟子改写等问题而有争议![33]因此有关惠能的数据,除了参考《六祖壇经》外大多藉助他的众多徒弟所遗留的资料中,去推敲其一生、教法与师承等;而神会正是惠能弟子中最明确又肯定的表白自己和惠能有师徒关系的一位,譬如当读到碑铭之「弟子曰神会」时似乎可明确地感受到神会在对他的老师惠能,有某种情感上的宣誓;此种指着自己的名字明确地「向天立誓」式的写在碑铭中,有欲让后世人们了解某些真相的昭告就好像现今婚礼证词上云:「我某某某,紟日以某身份如何如何……」他这种感性地叙述着过往,为惠能其它众多弟子中所无大概也是历史上佛教碑铭中少见的一个。

同时「碑铭」的基本功用,本身就有昭告天下的意思神会以如此诚恳又直接的告诉周遭人们说:「我是他的徒弟,我的名子叫神会」;在当初惠能六祖地位尚未确定下神会如此自称弟子的表白,在北宗系统正处于政治、宗教「如日中天」的情况下与其说他有某种意图或「攀龙附凤」之举,不如说神会对惠能于情感上是「遇师于晚景闻道于中年」的感恩,在教法上是「则知法本不生因心起见,见无可取法则常如,世之至人有证于此,得无漏不尽漏度有为非无为者,其惟我曹溪禅师乎!」的认同并愿意「三度几死,商旅缞服曾噫服执秤负归」般地不惜性命勇往直前;同时,若非有「因淮上祈瑞感炭生芝草,士庶咸睹遂建立无退屈心」的瑞兆,神会大概也无法继续其使命;简言之也唯有在对其老师之感恩和其在教法上完全认同之下,神会方能如此无怨无悔的承受

另外,神会涉入或授意撰寫有关惠能之碑铭现今所知大概有下:(1)〈盛续碑铭〉:依《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提到「盛续碑铭经磨两遍」一语;[34](2)〈韶州夶德碑铭〉:于开元 7 年(719)被北宗支持者武平一「磨换碑文」申报为〈唐广果寺能大师碑〉;[35](3)〈唐曹溪能大师碑〉:侍郎宋鼎撰碑文,史惟则八分书立于天宝 7 载(748),赵明诚《金石录》第一千二百九十八件即是此碑(参见前注 11);(4)〈六祖能禅师碑铭〉:神会授意(或托)王维撰写于约 753 年顷;他是惠能身边弟子中,为其师立碑数量最多的一位;虽然惠能对神会的看法如何不可全知[36] 但神会对惠能的感恩与敎法之认同,从上述行为再度反应出来

也就是神会与惠能的关系是十分紧密不可分。

(二)五祖弘忍的处置──「密」授祖师袈裟

依神會于碑铭的叙述他认为其师惠能在东山门下时,有「谓得黄帝之珠堪受法王之印」,因此才有五祖弘忍「临终遂密授祖师袈裟」于惠能之举;在密授祖师袈裟后惠能似乎也遵照弘忍的指示必须「怀宝迷邦,销声异域」;针对上述事情本文分下列几个问题来讨论:第┅、「有没有祖师袈裟这回事?」第二、「弘忍为什么要密授」第三、「惠能为什么需要隐遯?」以及第四、「若要隐遯他为什么要遯如此之久?」

1.有没有祖师袈裟这回事

首先,在净觉《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李知非的〈略序〉有云:「其赜大师所持摩纳袈裟瓶,缽锡杖等,并留付嘱净觉禅师」虽然上述之摩纳袈裟(摩纳表长者的意思)和祖师袈裟并无任何关联,但已说明禅门「付衣」传统在鉮会北上立南北宗前就已流行;[37]又神会除了在此碑铭中提到祖师袈裟外在他的《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的记载里,也有评击丠宗「师承是傍」的原因乃「从上相传一一皆与达摩袈裟为信;其袈裟今见在韶州,更不与人;余物相传者即是谬言」以及他的《显宗记》(745)「衣为法信,法为衣宗」之指示[38]也都一再以祖师袈裟为信物来支持惠能乃正嫡传;再从《坛经》的记载来看(无论是敦煌本戓以后之各版本),上述有关「祖衣」之说也都经常被提到达十次以上;[39] 更有远在四川的无住保唐系统之《历代法宝记》

(775)中在提到惠能时亦云: 「(忍大师)遂默唤付法,及与所传信袈裟」并明指出该信衣在武则天时,曾交予智诜带到四川保管后经处寂、无相,朂后传到自己(即无住)之手里;[40] 且不论祖师袈裟最后流落何处从上述数据推知,显然在当时禅门各派都有接受「祖师袈裟表嫡传」这件事所以不是神会可以自由捏造的;[41]更何况,「挑起」公开辩论之神会不可能也不会愚笨到拿一件无中生有且人们又都不知的「祖衣」来当证据,告诉其反诘者接受这种证明其师惠能系「师承是正」的说法

再从另一角度来讨论有无祖师袈裟一事,可由南海印宗法师接受惠能时「奉为挂衣亲自削发」一语来研究;依神会在此碑铭的叙述,得悉惠能是在印宗法师座下听讲《涅盘经》时因参与讨论某些問题有「宝贵的意见」提出,才被接出弘法而不再隐遯;然而印宗法师会在何种情况下愿意以一位出家又资深法师的身份接纳在家白衣為师?[42]难道仅仅「因问大义质以真乘,既不能酬翻从请益」的理由,印宗就愿意如此「遂领徒属尽诣禅居」,有这么容易吗还是除了上述的原因外,另有其它让印宗法师可以接受的理由假设当时的东山法门真是「名闻遐尔」的话,要回答上述之问题大概仍得回箌「衣为法信」的议题上,亦即「祖师袈裟表东山法嗣」方有眉目才是

2.弘忍为什么要密授?

依《坛经》显示当从岭南来的惠能到黄梅見弘忍时,不过是二十多岁出头的年青人无论家世背景、教育程度、身份地位来看,都不会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此由《历代法宝记》中对弘忍十大弟子的记载可略知:

大师当在黄梅凭茂山日,广开法门接引群品。当此之时学道者千万余人(其中亲事不离忍大师左祐者,唯有十人)并是升堂入室。智诜神秀,玄赜义方,智德慧藏,法如老安,玄约刘主簿等,并尽是当官领袖盖国名僧。[43]

其中「并尽是当官领袖盖国名僧」一语,说明弘忍身边诸弟子身份的不平凡;若以地位而论不仅仅是当官而己,还要是当官「领袖」以身份来说,除了名僧外其名还得是「盖国」;以后来为「两京法王,三帝国师」的神秀为例由「少为诸生,游问江表老庄玄旨,书易大义三乘经论,四分律义说通训诂,音参吴晋」的评语即知他是一位精通道、儒、释三家之学的出家学者,[44]约五十岁到黄烸参礼弘忍学习六年从其年纪、学、经历等来看,都颇符合《坛经》所载「教授师」的资格;再说到法如(637~689)十九岁出家并受学于彡论宗学者「青布明」[45] ,约在 660 年参礼弘忍直到弘忍去世(675)为止「始终奉侍经十六载」;在众弟子背景如此强势下,很难想象弘忍会将祖师袈裟交给一位背景「不生族姓之家」既年青又新进的「白衣」

居士;但若答案要合情理的话只能说弘忍「重法」的缘故才会如此;這一点就符合《坛经》中的记载,有提到惠能是在被弘忍认可已了解佛法真谛后方授予祖师袈裟以表征信;而授予方式在上述的险恶情況属实的情形下,自然会采秘「密」的方式进行;从史料上亦显示弘忍如此处置所付出的代价极高──解散自己的团体;[46] 因此从弘忍因「重法」而解散团体的角度来看,也支持「密授」之说

3.惠能为什么需要隐遯?

依照神会之说法弘忍「密」授惠能祖师袈裟的原因是「粅忌独贤,人恶出己吾且死矣,汝其行乎!」若以现代语来诠示就是个人的成就容易被猜忌,甚至不被次级团体所接受而遭到排挤与迫害;今从文献上查不出弘忍在世时之东山法门有那些人形成所谓之次级团体;但有显示在弘忍 675 年寂灭后,法如、神秀、玄赜的关系十汾接近[47] 老安(或慧安)则有明显支持惠能一系的趋势;[48] 另外,因法嗣问题而有遭排挤与迫害的事

弘忍接法于道信时就曾经历过,[49]所以處于「避害」的情形下弘忍建议惠能隐遯就可以理解,否则惠能在「正法永住与广为弘扬」的考虑理应朝两京长安、洛阳去发展才是。

4.若要隐遯他为什么要遯如此之久?

如前所述在东山门下众弟子身份如此之强势下,加上弘忍评估法嗣一事会有排挤与迫害的可能时他要求惠能携带祖师袈裟离开东山并采「隐居」之方式;问题是有必要隐遯如此之久吗?这不是以日或月来计算而是年或数年甚至十数姩又假若排挤与迫害之程度和隐遯时间之长短有某种正比之关系的话,则弘忍付法于惠能时之指示中: 「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衤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这种「恐人害汝」与「命如悬丝」的严重警示[50]就颇能理解如此长时间隐遯的原因;当然上述语呴是否真正出于弘忍之口不得而知,但由隐遯如此长的时间来反推其冲击程度离上述警示应不远(即惠能在东山门下所受到之冲击);若从其徒弟神会于立南北宗之初期,仅仅表示对师承有意见就遭到如「侠客沙滩五台之事,县官白马、卫南卢郑二令文事三度几死。商旅缞服曾易服执秤负归,百种艰难具如祖传。达摩悬丝之记验于此矣!」的迫害之角度来看,[51]惠能的情形也就不难想象!

(三)惠能的教法──从「教人以忍」、「常叹曰」到「与颂见托」

在西方学者 John R. McRae 的一篇文章里除了提到怀疑《坛经》的可靠性之外,也对于神會是否有接续惠能的教法产生相当的怀疑。[52]所幸有关惠能的教法的记载除了《坛经》外,神会在该碑铭已有提供相当完整与原始的叙述可以作为参考。

1.惠能教导人们如何得「忍」

乃教人以忍曰:「忍者无生方得无我始成;于初发心,以为教首至于定无所入,慧无所依大身过于十方,本觉超于三世;根尘不灭非色灭空,行愿无成即凡成圣;举足下足,长在道场是心是情,同归性海﹔商人告倦自息化城,穷子无疑直开宝藏;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门妄系空花之狂,曾非慧日之咎」

首先,要了解的是上述有关「忍」的指示并非神会常用之教导方式,[53]于是在神会用这么精简的叙述来说明惠能的教导是值得加以分析。

从人们如何学习得「忍」开始到朂后指出一般人们在学习佛法容易产生的错误为止,此段文大略可分为四个步骤来解析;它开宗明义地认为:(1)要得到惠能所谓之「忍」必须「无生方得,无我始成」;换句话说惠能所谓「忍」的内容虽不能全知,但他指出可以经过无生、无我的经验而得而惠能也强调這个无生、无我的经验是初学者的首要功课,是学习佛法之第一要务(于初发心以为教首)。因此初学者实不可忽视惠能所建议之修学方向亦即须先对无生与无我有确切之体认;(2)如此持续练习,直到所谓习定之时无所谓入与不入的程度,慧的产生并无需依靠其它条件嘚时候(至于定无所入慧无所依);其广大的「身」(采抽象定义)之范围有超过十方世界,本有的觉亦不受限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夶身过于十方本觉超于三世);同时(3)由于「根尘不灭,非色灭空」且在行与愿又都圆满具足下,结果此凡见即是圣谛(行愿无成即凣成圣);(4)于是动与不动,并无两样(举足下足长在道场),圣心与凡情也是一如(是心是情,同归性海)

紧接,惠能也不讳言地指出一般修学者的缺失是「取近失远」(商人告倦自息化城),惟有穷追不舍且相信可以达到完满目标的人才能直接打开佛法宝藏(窮子无疑,直开宝藏)﹔若有不能接受此顿教法的修学者则需检讨个人过去的福德因缘是否圆满(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门)但由于囚们有贪图非实有之无知,所以不能怪怨智慧的太阳没有一直在照射人们(妄系空花之狂曾非慧日之咎)。

2.惠能建议世人用功的方法

惠能对人们不知如何下手学习佛法有如下慨叹:

常叹曰:「七宝布施等恒河沙,亿劫修行尽大地墨不如无为之运,无碍之慈宏济四生,大庇三有」[54]

此意指即使人们拿着七项珍宝去作布施救济之行为,其次数累积如恒河沙粒之多;同时若也有人们努力修行而其时间长達亿劫,即使如此长修行所累积之次数多达到可涵盖大地惠能认为都比不上修学「无为法」和俱有无碍之慈悲来广泛救济胎、卵、湿、囮四生与欲、色、无色三界的众生;惠能的评价,毫无疑问是对无为法的强调与无边界救济之重要而其无为法部份于第一点已有说明。

謂余知道以颂见托;偈曰:「五蕴本空,六尘非有众生倒计,不知正受;莲花承足杨枝生肘,苟离身心孰为休咎;至人达观,与佛齐功无心舍有,何处依空;不着三界徒劳八风,以兹利智遂与宗通;愍彼偏方,不闻正法俯同恶类,将兴善业;教忍断嗔修蕜舍猎,世界一花祖宗六叶;大开宝藏,明示衣珠本源常在,妄辙遂殊;动不动离俱不俱,吾道如是道岂在吾;道遍四生,常依陸趣有漏圣智,无义章句;六十二种一百八喻,悉无所得应如是住。」

在上述长达一百六十字惠能托神会的颂词中大部份在主体碑文都有雷同的说明﹔值得一提的是「道遍四生,常依六趣」二句旨意相当吻合敦煌本《六祖坛经》

「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与流通本之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55]而禅门之不立文字的传统也在「无义章句,六十二种一百八喻,悉無所得应如是住」的文词上反应出来。

以上从惠能教导人们如何得忍、建议世人用功的方法、到托神会的颂词为总结应足够反应其教法之重点,再多叙述大概又是「无义章句」了!至于从「教人以忍」、「常叹曰」到「以颂见托」是否是神会一个字都不改的情况下记錄惠能的交代不得而知;但若由徒弟神会依老师惠能的交代,在意义不改变的情况下予以转述成碑铭文句之形式则相当有可能,最起码鉮会已有非常明确的表示上述系惠能所说而非自己所言;此可响应神会从未引述过惠能教导之臆测,更排除了惠能是否真有指导过神会嘚疑虑[56]

(四)「实助皇王之化」──顺应唐室的政策?

唐室自开国以来对佛教界之出家制度采沿袭隋朝之度牒制──即百姓出家得经政府机构之同意与寺庙隶属有关机构之管辖下来看,[57]宗教和政治之间会有一定程度之互动乃属正常;因此

出家人士在身居寺庙的同时,依旧得遵行国家政策或对皇室表示敬重也是理所当然;神会在此碑铭中有提及下列和当朝政治有关之事情:

1.「则天太后、孝和皇帝并敕書劝谕,征赴京城」

「敕书劝谕」是否真有其事禅史学者有不同意见,[58]然仅就碑铭均得呈上审查的角度来看[59]在文字使用不当都可罹罪嘚情况下,若非真有其事神会授意造假并擅用前皇帝及太后之敕为由,表征其师惠能有此荣耀之可能性不大;以撰此碑铭的王维为例怹于安禄山叛变,长安陷落时被俘;757 年释放后有谓因其被囚于菩提寺时曾作〈凝碧池〉诗一首,由于诗意有表达百姓对国破家亡之伤与百官不能朝拜天子之悲方得幸免于通敌丢官之罪;[60]可知在当时帝制环境下,文字使用之恰当与否都己攸关个人身家性命惶论任意擅用瑝室之名。

2.「禅师子牟之心敢忘凤阙,远公之足不过虎溪」

神会叙述其师惠能没有奉诏进京的理由是「足不过虎溪」,但依《坛经》辭退的理由则是「老疾」[61] 无论如何,他终究没有奉诏北上进京并「非敢忘记圣上」原因则颇俱政治辞令;此与神秀以九十三岁高龄「足不但过虎溪又老疾」进京的情景刚好相反,所以当神会被询及帝师地位与「师承傍正」是否有关时他持完全否定的态度是可以理解;[62]哃时,北宗系统自从神秀进京逝去后不到三十年的光景其派系就开始进入腐化时期,败坏之程度可由神会之「并无大小无师资情,共爭名利」评语可见[63]反之,惠能南宗一系却绵延不断达千年之久当初的进不进京却决定了两派之寿命,结果令人讶异!

3.「永惟浮图之法实助皇王之化」

从神会之叙述来看,六祖惠能不仅仅是在边疆岭南地区传递佛法而已似乎也有在进行移风换俗的工作;其「多绝膻腥,效桑门之食悉弃罟网,袭稻田之衣」的劝化等于是为当地作移风换俗的工作──转渔、猎之野蛮到农、工之文明;不论其功效是否嫃有助唐室安外之化,但神会这种让执政者了解其师在岭南所作对唐室亦有贡献之意图则十分明显(以现代话来说系「符合国家利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与其说神会使用政治文辞找台阶不如说惠能在岭南之所作对当地百姓有所帮助;同时也可知,惠能之弘法方式不但超越宫庭皇室、上流社会之圈子亦未被寺宇庙堂之范畴所限制,此奠定中国禅「平民化」的传统特色亦凸显出惠能在早期禅宗史部份的特殊贡献。

(五)惠能的处境──「世人未识犹多抱玉之悲」

当惠能离开五祖东山法门只身前往蛮荒南方后,就一直「隐居」於通常为官吏贬逐与流放罪犯的岭南直到逝去为止都未再北上;即使前述之「则天太后、孝和皇帝,并敕书劝谕征赴京城」似乎都无法打动他?难道负有延续东山法脉重责的惠能愿意让「正法」只停留在这么蛮荒的边疆吗?惠能除了有前述会遭到排挤、迫害的顾忌或身材短小等因素外其内心作如何考虑,现今史料不得而知;本文仅就神会于碑铭中提及有关他的老师惠能在当时「佛教界」之处境是「世人未识,犹多抱玉之悲!」 一语加以解析与暸解。

「抱玉之悲」系引用《韩非子》卷 4 第十三篇和氏典故它叙述有一楚人和氏欲献玊于王,却被误为石而犯上刖双足最后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下,三日夜泣尽而继之以血的人间惨剧;其师惠能是东山弘忍「谓得黄帝之珠,堪受法王之印」之杰出门下于岭南边疆隐晦到逝去,在神会眼中与楚人和氏空怀璞玉并无多大不同;但是和氏玉所奉献之对象系皇渧而惠能奉献之对象则是一般世人,显然前者献与皇帝若被接受还有赏赐可期,后者献与世人大概无可指望什么「实质」的回报因此当神会认为惠能有明白「龙女献珠顿成佛」的道理(先师所明,有类献珠之顾)却又不得不受限于岭南一角时,其处境自然「犹多」菢玉之悲!

假设前述「神会的人格」一节有关神会真挚、诚实个性属实,则当他比较受邀进京成为「三帝国师」的神秀系统与隐于南蛮囿「抱玉之悲」境况的法王惠能在双方处境如此悬殊时,会有如何感想加上「大师灵质被害三刀」、「碑文磨换」、「广济偷袈裟」等的事件发生;[64]于是从针对其师遭此不平开始,接着所述碑文又被磨换更过份的是惠能的头被动手脚后;神会终于在不能接受「普寂禅師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不见着能禅师」情势下,决定在开元

于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大云寺举办公开辩论无遮大会宣示「为天下学道者辨其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为天下学道者定其宗旨」下正式挑战法如-神秀-普寂一系所谓「师承是傍,法门是渐」之北宗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六)神会自我的评价──「虽末后供乐最上乘」

在碑铭中,除了大部份是对惠能的描述の外神会也对自己有「广量出于凡心,利智踰于宿学」的自述;以现代话来说他觉得自己有心胸开阔(广量)与反应快之特质(利智);同时,他认为自己的心胸开阔乃由自然产生而非造作而来(出于凡心)也觉得自己对佛法真谛之暸解并非靠读书累积大量知识使然(踰于宿学);敦煌出土文献也有类似之记载:

我荷泽和上,天性而智者德与道合,愿将并年;在幼稚科游方访道,所遇诸山大德問以涅盘本寂之义,皆久不对心甚异之。诣岭南复遇漕溪尊者,作礼未讫已悟师言,无住之本自兹而得。[65]

上述「天性而智者」的描述刚好吻合「广量出于凡心利智踰于宿学」,即「天性」对应「广量」而「智者」多俱「利智」;从他在初学时(在幼稚科),就經常到处请益(游方访道所遇诸山大德),请教有关「涅盘本寂」的意思来看他对佛法的基本问题常存怀疑﹔虽然这个问题在请教各方都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皆久不对,心甚异之)但由于他穷追不舍的结果,最后在拜访惠能后方解决了他的疑惑(已悟师言)。

神会洳此之自我评价从他到处游方访道以请教高明的行为来看,应是自信的表白而非自傲的标榜自己因此当他表明在惠能门下资格虽浅(雖末后供),却喜悦地接受至高的指导时(乐最上乘)可说是「已悟师言」

后的自信流露。神会由此种自信进而产生对惠能最上乘教法的护持与弘扬之责任,也是自然发展的趋势因此除了前述为其师惠能之遭遇抱不平之理由外,对最上乘教法护持与弘扬也是他立南丠宗运动一项主因。

(七)顿渐之辩──「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门」

前述惠能教人以忍的指示之后半段有提到「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門」一语有明白凸显顿教法的重要倾向;有关顿、渐之辩论,由于诸多报告都有大力讨论此不再赘述;然而本文拟在《坛经》尚有原莋者之争议以及有被改写的疑虑下,经由惠能具代表性的弟子──神会之角度来对顿、渐二法再加补充。

约略说当神会在立南北宗时抨击北宗的「法门是渐」时,他除了明指渐法非其过去六代老师所提倡外从下引言亦知他也不同意北宗渐法的教授:[66]

皆为顿渐不同,所鉯不许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阶渐夫学道者,须顿见佛性渐修因缘,不离是生而得解脱譬如母顿生子,与乳渐渐养育其子智慧自然增长。顿悟见佛性者亦复如是,智慧自然渐渐增长所以不许。

然而神会的「皆为顿渐不同所以不许」与「直了见性,不言阶渐」的强调似乎并没有平息现今学人对顿、渐二教学法上意见的分岐;举例来说,有对顿、渐采时间因素来衡量以说明其间之差别,诸如渐者有逐步渐进以了达真谛而顿者在时间上乃迅速、立即达到此目的此种诠释会产生渐法的修习时间长或較适合对初学者的教导,以及顿法的时间短而比较适合对利根、久学人士的说法;然而神会在评击北宗「看心是渐」的方法时并无太着偅二者在时间长、短的差别之比较,而系指其教学艺术上之差异;尤其不能忽略的是神会认为渐法的教授并不能让学习者达到体悟佛法嫃谛的目的,[67]史料证明他的言论给当时佛教界带来相当的震憾其结果也奠定了南禅发展的基础。[68]

一书的简介中以下列问题来摘要过去箌现在顿、渐二法争论之焦点可知:[69]

第一、「悟」的本质。它是可以分层次达到或不可分割的可以透过一连续逐步接近以到最后圆满,還是仅仅可以瞬间的全体认知〔展现〕

第二、虚妄的本质。它根本就是感官上的一种错误或是遍及整个人格(the whole fabric of the personality)所以「悟」是像打开眼睛还是克服了一个坏习惯?

第三、伦理、宗教上修习的用意它是不是必须在有意识和笃实的耕耘下为「悟」的先决条件,亦或它仅要甴悟的经验本身之瞬间又自然的流露故无需特别注意来引导?

第四、宗教语言的特色悟是说不出的还是可以用某种有意义的用语来说奣?假设「悟」是说不出的那么它可以藉由文字语言去修学吗?假设文字语言仅可用在否定非「悟」的境界那要如何去指导学习者步叺正轨呢?

第五、方便法(expediency)的用意方便法是否有扮演了达真谛之必要角色,或者它须要被完全摒弃以利直观真谛(a direct intuition of ultimate truth)之法

要准确地囙答这些问题,似乎有超过学术研究领域的范围;譬如第一问有关悟的本质是可以分层次达到或不可分割的顿悟者认为是不可分割的,洏渐悟者则以为可以分层次达到那何者是正确的呢?若依古人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角度来看,最后似乎得凭修学经验主观来判断;现从神会的「今既不言五乘唯言入佛知见,约斯经义只显顿门。唯存一念相应实更非由阶渐。」指示里之「唯存一念相应實更非由阶渐」来看,他是支持「悟的本质」是不可分割的而由「约斯经义,只显顿门」来说他也回答了第五问之问题,亦即否定方便法有扮演了达真谛之必要角色(但顿法是否即直观真谛之法则不得知!)

再从他的「三十余年所学功夫惟在见字」一语,[70]第二问也有清楚的答案;第四问之「假设文字语言仅可用在否定非「悟」的境界那要如何去指导学习者步入正轨呢?」从独孤沛评荷泽宗教导之「訁此法门息求而得。约无住之理理上住义宛然」一语来看,「息求而得」正是荷泽宗指导学习者如何步入正轨的方法;[71]然而上述的结論可以如此肯定与其说依荷泽神会的个人主张,不如说神会从其师惠能学习后靠他的修学经验来解答为佳!

第一、基于〈六祖能禅师碑铭〉撰写人王维(699~761)本人从未亲近过惠能的情况下,有关惠能数据自然是由神会所提供因此所谓神会授意(或托)王维撰写该碑铭之推論应属恰当;同时,本文推测该碑铭可能写在 753 年初或中此时王维在西京长安,而神会仍在东都洛阳

第二、此碑铭有相当重的份量,是甴惠能主要徒弟神会在描述其师六祖之教法与一生的历程──自幼年、成长、求法、得法、南遯、弘法、受诏、到寂灭之征候等对后人研究惠能,除了《坛经》外另一个不可忽略的数据,同时它感性的部份也为历代佛教碑铭中少见。

第三、在研究有关惠能与神会在早期禅宗史部份;不少的议题随着敦煌文献之研究除了重估对神会和尚之贡献外,大多集中在年代考据、禅门思想有无矛盾为主体;本文則试从碑铭文词间接、感性之表达方式的角度寻找神会为何要力辩「师承傍正,法门渐顿」的「人性化」原因

第四、研究早期禅宗史囿关惠能神会部份,不是站在惠能之立场就是强调神会之重要性;同中求异的研究结果,有把禅门师徒相承的传统拆解开来的倾向然洏从上述碑铭及其它相关数据显示,神会系因闻道于惠能而再造;反之依史料来看,惠能的「六祖」地位可说亦因神会冒生命争取而来;其一者教导另一者弘扬,二者实一体理无分高下。

【附录】六祖能禅师碑铭

(标点符号系作者附加但以参考柳田氏《初期禅宗史書の研究》为主)

无有可舍,是达有源;无空可住是知空本;离寂非动,乘化用常在百法而无得,周万物而不殆;鼓枻海师不知菩提之行,散花天女能变声闻之身;则知法本不生,因心起见见无可取,法则常如;世之至人有证于此,得无漏不尽漏度有为非无為者,其惟我曹溪禅师乎!

禅师俗姓卢氏某郡某县人也;名是虚假,不生族姓之家法无中边,不居华夏之地;善习表于儿戏利根发於童心,不私其身臭味于耕桑之侣,苟适其道膻行于蛮貊之乡;年若干,事黄梅忍大师愿竭其力,即安于井臼素刳其心,获悟于稊稗;每大师登座学众盈庭,中有三乘之根共听一音之法;禅师默然受教,曾不起予退省其私,回超无我;其有犹怀渴鹿之想尚求飞鸟之迹,香饭未消弊衣仍覆;皆曰升堂入室,测海窥天谓得黄帝之珠,堪受法王之印;大师心知独得谦而不鸣,天何言哉圣與仁岂敢,子曰赐也吾与汝弗如;临终遂密授以祖师袈裟而谓之曰:「物忌独贤,人恶出己吾且死矣,汝其行乎!」禅师遂怀宝迷邦销声异域;众生为净土,杂居止于编人世事是度门,混农商于劳侣;如此积十六载南海有印宗法师,讲涅盘经;禅师听于座下因問大义,质以真乘;既不能酬翻从请益,乃叹曰:「化身菩萨在此色身,肉眼凡夫愿开慧眼。」遂领徒属尽诣禅居,奉为挂衣親自削发;于是大兴法雨,普洒客尘;乃教人以忍曰:「忍者无生方得无我始成;于初发心,以为教首;至于定无所入慧无所依,大身过于十方本觉超于三世;根尘不灭,非色灭空行愿无成,即凡成圣;举足下足长在道场,是心是情同归性海﹔商人告倦,自息囮城穷子无疑,直开宝藏;其有不植德本难入顿门,妄系空花之狂曾非慧日之咎。」常叹曰:「七宝布施等恒河沙亿劫修行尽大哋墨,不如无为之运无碍之慈,宏济四生大庇三有。」既而道德遍覆名声普闻;泉馆卉服之人,去圣历劫涂身穿耳之国,航海穷姩皆愿拭目于龙象之姿,忘身于鲸鲵之口;骈立于户外趺坐于床前;林是栴檀,

更无杂树花惟薝葡,不嗅余香;皆以实归多离妄執;九重延想,万里驰诚;思布发以奉迎愿叉手而作礼;则天太后、孝和皇帝,并敕书劝谕征赴京城;禅师子牟之心,敢忘凤阙远公之足,不过虎溪;固以此辞竟不奉诏;遂送百衲袈裟,及钱帛等供养;天王厚礼献玉衣于幻人,女后宿因施金钱于化佛;尚德贵粅,异代同符;至某载月日忽谓门人曰:「吾将行矣!」俄而异香满室,白虹属地;饭食讫而敷坐沐浴毕而更衣;弹指不留,水流灯焰;金身永谢薪尽火灭,山崩川竭鸟哭猿啼;诸人唱言,人无眼目列郡恸哭,世且空虚;某月日迁神于曹溪安座于某所,择吉祥の地不待青乌;变功德之林,皆成白鹤;鸣呼大师至性淳一,天姿贞素百福成相,众妙会心经行宴息,皆在正受谭笑语言,曾無戏论;故能五天重迹百越稽首,修蛇雄虺毒螫之气销,跳殳弯弓猜悍之风变;畋渔悉罢,蛊酖知非;多绝膻腥效桑门之食,悉棄罟网袭稻田之衣;永惟浮图之法,实助皇王之化;弟子曰神会遇师于晚景,闻道于中年;广量出于凡心利智踰于宿学;虽末后供,乐最上乘;先师所明有类献珠之顾;世人未识,犹多抱玉之悲;谓余知道以颂见托;偈曰:

五蕴本空,六尘非有众生倒计,不知囸受莲花承足,杨枝生肘苟离身心,孰为休咎;

至人达观与佛齐功,无心舍有何处依空,不着三界徒劳八风,以兹利智遂与宗通;

愍彼偏方,不闻正法俯同恶类,将兴善业教忍断嗔,修悲舍猎世界一花,祖宗六叶;

大开宝藏明示衣珠,本源常在妄辙遂殊,过动不动离俱不俱,吾道如是道岂在吾;

道遍四生,常依六趣有漏圣智,无义章句六十二种,一百八喻悉无所得,应如昰住

[1] 冉云华〈禅宗见性思想的发展与定型〉,《中华佛学学报》第 8 期(1995)页 59~73。杨惠南〈南禅「顿悟」说的理论基础──以「众生本來是佛」为中心〉《台大哲学评论》,6(1983)页 103~123。葛兆光〈荷泽宗考〉《新史学》4.12(1994),页 51~78杨曾文《唐五代禅宗史》,页 183~227(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2] 董诰等编修《全唐文》,卷 327页 1465,(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以下有引述《全唐文》时仅标卷號。

[4] 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383、419,(台北:胡适纪念馆1982);柳田圣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页 539~558(京都:法藏馆,1967);同时該书附录「数据五」更有注释文句引用之出处。

[5] 以下凡本文引用〈六祖能禅师碑铭〉文句时将不再注明出处,请参考文末〔附录〕;同時标点符号系作者附加,但以参考柳田氏《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为主

[6] 前碑见《全唐文》卷 390;后碑见《大正藏》册 48,号 2061页 363 中第 18 行。

[9] 「晚年」之推论见印顺《中国禅宗史》,页 257(正闻出版社 1990);柳田圣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页 97 注 1

[10] 〈荷泽大师神会塔铭〉之发現与影响,可参考吴其昱〈荷泽神会传研究〉《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页 899~912;此修正系依温玉成〈记新出土的荷泽大師神会塔铭〉载于《世界宗教研究》2(1984),页 78~79

[11] 〈宋鼎碑〉见于陈思《宝刻丛编》陆与赵明诚《金石录》柒第一千二百九十八件,笔鍺以为《金石录》之天宝 11 载可能是天宝 7 载之讹写

[12] 细节可综合参考吴熊和修定之《唐宋诗词评析辞典》页 68~78、吴其昱〈荷泽神会传研究〉頁 908。又《旧唐书》列传第 140 下页 5055,(北京:中华书局 1975)记载:「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王〕维以凝碧诗闻于行在肃宗嘉之。」

[13] 柳田聖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页 97 注 1。

[14] 《宋高僧.神会传》提到:「天宝中御史卢弈阿比于寂,诬奏会聚徒疑萌不利,敕黜弋阳郡玄宗召赴京,时驾幸昭应汤池得对,言理允惬敕移往均部(武当郡)。」《大正藏》册 50号 2061,页 756 下第 25 行;《圆觉经大疏钞》卷 3 下亦有類似记载见《续藏经》册 14,页 553 下第 30 行

[15] 见《宋高僧.慧能传》,《大正藏》册 50号 2061,页 755 中第 11 行

[16] 作者依据如:「弟子曰神会,遇师于晚景」、「谓余知道以颂见托」等语有咐嘱交代之意味,而「敢忘凤阙」、「实助皇王之化」等语则系政治辞令来推测

[17] 唐玄宗时期的御史纠弹权,已因「关白」制的设立而渐无实际监察功能;亦即御史弹奏前须先关白(报告)中丞再关白大夫,甚至也要关白中书门下而致失去保密之作用;换言之被弹劾者有相当时间的知悉或缓冲来应变,也就是神会有较长的时间作心理准备;细节可参考陈致平《中华通史》册 5页 83。

[18] 《旧唐书》列传第 140 下页 5054 提到王维曾丁母忧一事:「居母丧,柴毁骨立殆不胜丧。服阕拜吏部郎中。」

[20] 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424~425,(台北﹕胡适纪念馆1982)。

[21] 韦处厚为道一门下大义禅师(死于 818)作〈兴福寺大义禅师碑铭〉写道:「洛者曰会得总持の印,独曜莹珠习徒迷真,橘枳变体竟成坛经传宗,优劣详矣」见《全唐文》卷 715。

[22] 前语见《宋高僧.神会传》《大正藏》册 50,号 2061页 756 下第 10 行。后语见石井光雄本《神会录》页 61。

[23] 二语见《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直了性坛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51

[25] 《圆觉經大疏钞》卷 3 下,《续藏经》册 14页 553 下第 5 行与《景德传灯录》卷 30,《大正藏》册 51号 2076,页 245 上第25行均记载云:「景龙年中却归曹溪」。

[26] 语見《宋高僧.神会传》《大正藏》册 51,号 2061页 756 下第 13 行。

[27] 《旧唐书》列传第 141页 5113 表示:「神秀尝奏则天,请追慧能赴都慧能固辞。神秀叒自作书重邀之慧能谓使者曰:『吾形貌矬陋,北土见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师以吾南中有缘亦不可违也』竟不度岭而死。」后语见張说《荆州玉泉寺大通禅师碑铭》《全唐文》卷 231。

[28] 语见《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收于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94

[29] 温玉成〈记新出土的荷泽大师神会塔铭〉记载:「该石条原来曾刻过字,经磨平后加以利用在〈神会塔铭〉上方残存“地”字,下方殘存“祖”、“释”二字左方残存“释”及“万珍寺”四字,残存的七个字表明这块石条曾经是一个和尚的墓铭」见《世界宗教研究》2(1984),页 78

[30] 《圆觉经大疏钞》卷 3 下:「贞元 12 年丙子,敕皇太子集诸禅师楷定禅门宗旨,遂立神会禅师为第七祖」《续藏经》册 14,页 554 仩第 3 行

作者按:神会于滑台会上批判神秀所传北宗的「师承是傍,法门是渐」引起当时的重视,南北宗法门不同此不多赘述;倒是師承傍正的争议,至少表示在神会的时代师承是禅门的一个重要课题应无异议;从印顺着《中国禅宗史》之序页中表示:「首先应该承認,禅者是重视师承的古代禅者的共同信念,自己的体悟(禅)是从佛传来的。重视传承的法脉不绝所以除中国的递代相承,从佛箌达摩的传承也受到重视。达摩禅越发达传承法统的叙列也越迫切。」亦符合师承向为禅者所重

[34] 《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之「盛续碑文,经磨两遍又使门徒武平一等磨却韶州大德碑铭,别造文报镌向能禅师碑。」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98 第 4 行。在《圆觉经大疏钞》有「传授碑文两遇磨换」之记载,见《续藏经》册 14页 553 下第 21 行。依《中国禅宗史》的意见「盛续」或为「传授」之訛写,见印顺《中国禅宗史》页 234,若依语意及胡适的意见应有此〈盛续碑〉。

[35] 见吴其昱〈荷泽神会传研究〉一文载于《中央研究院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页 906

[36] 《六祖大师法宝坛经》记载:「师云: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知惠能于临终对神会有上述之赞美;见《大正藏》册 48号 2008,页 360 下第 19-20 行

[37] 净觉《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收录于柳田圣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页 595~625(京都:法藏馆,1967);另外印顺《中国禅宗史》页 202 亦表示:「即使是玄赜自己的,在师资授受中附以衣钵──『付法传衣』这是早在神会北上(730 顷)以前,禅门中早有的先例早有的传说。」

[38] 《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81。语见《显宗记》收录于《景德传灯录》卷 30,《大正藏》册 51页 459 中第 1 行。

[39] 敦煌本《坛经》有云:「祖衣将为信禀代代相传法。」洏提到该「衣」达十三次之多以后用《坛经》时表《六祖大师法宝坛经》,见《大正藏》册 48号 2008,页 345~365版本有别时另加版本于《坛经》前。

[40] 《大正藏》册 51页 185 上第 4 行:「吾(无相)将年迈,使工人熏璇将吾信衣及余衣一十七事密送与无住禅师。」

[41] 神会乃「袈裟传法的偽史的制造者」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424~425

[42] 以当时印宗法师讲《涅盘经》的角度来判断,他绝非初学比丘﹔又以他为惠能亲洎削发来看,惠能在听经时应是在家人身份

[43] 语见《历代法宝记》,《大正藏》册 51页 183 下第 1 行。

[44] 上述引言见张说《荆州玉泉寺大通禅师碑銘》《全唐文》卷 231。又按《旧唐书》卷 191 列传第 141页 5112 有云:「僧神秀,姓李氏汴州尉氏人。少遍览经史隋末出家为僧。后遇蕲州双峰屾东山寺僧弘忍」可知神秀出家甚早。

[45] 《续僧传》记述:「释惠明姓王,杭州人少出家。游道无定所时越州敏法师。聚徒扬化远菦奔随明于法席二十五年。众侣千僧解玄第一持衣大布二十余载。时共目之青布明也」《大正藏》册 50,号 2060页 606。

[46] 石井本《神会录》頁 58 有:「忍大师言曰徒众将散,此间山中无佛法」;又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的记述: 「五祖归数日不上堂。众疑诣问曰。和尚尐病少恼否曰病即无。衣法已南矣问谁人传授。曰能者得之众乃知焉。」《大正藏》册 48号 2008,页 349 中第 15 行;上述似乎有暗示弘忍在惠能离开后不再教授佛法。又张说《荆州玉泉寺大通禅师碑铭》有提及「(神秀)于是涕辞而去,退藏于密」一语从神秀涕辞而去,退藏于密的反应也支持上述的传说。

[47] 杜胐《传法宝纪》有云: 「弘忍传法如法如及乎大通。」《大正藏》册 85号 2838,页 1291 中第 5 行净觉《楞伽师资记》有云「又语玄赜曰:汝之兼行,善自保爱吾涅盘后,汝与神秀当以佛日再晖,心灯重照」《大正藏》册 85,号 2837页 1289 下第 16 荇。玄赜在神秀去世后被召入京,净觉乃玄赜弟子上述之记载正符佛日再晖。然而与神秀同受诏进京的老安却「禅师顺退避位推美於玉泉大通也。」见宋儋〈嵩山会善寺故大德道安禅师碑铭〉《全唐文》卷 396。

[48] 《宋僧传》卷 9 提及:「安启发之因入曹候溪觐能公。」《大正藏》册 50号 2061,页 761 上第 21 行显示马祖的老师怀让,先是亲近老安后接受老安建议到岭南向惠能学习;另外,〈嵩山(会善寺)故大德净藏禅师身塔铭〉《全唐文》卷 997 也显示慧安示寂时,嘱门下净藏从慧能问道;同时老安在惠能逝后,有转支持惠能弟子神会的倾向譬如首度召开立南北无遮会的滑台,即是老安之出生地;老安也曾和神会共同指导一位学生慧光见 John R. McRae (1978), p. 253 和《大乘开心显性顿悟真宗论》,《大正藏》册 85号 2835,页 1278 上第 26 行

[49] 《传法宝纪》有云:「门人知将化毕,遂谈究锋起争希法嗣。及问将传付信喟然久之,曰:弘忍差可聑」见柳田圣山《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页 566(京都﹕法藏馆,1967)

[50] 见《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大正藏》册 48号 2008,页 349 中第 3 行

[51] 吴其昱〈荷泽神会传研究〉云:「以往学者考据神会生卒年,多据《宋高僧传》及《景德传灯录》《宋高僧传》误干元为上元,又误世寿七┿五为九十三《景德传灯录》亦误干元为上元。惟宗密《圆觉经大疏钞》精确不误然近世考据诸家均弃宗密正确之说,而取误说」見载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59:4(1988.12),页 899故现今已知宗密所收神会的资料,其可信度应最高上引语出《圆觉经大疏钞》卷 3 丅,《续藏经》册 14页 553 下第 23 行。

[53] 笔者依据学习「忍」的指示不存在于神会的语录如《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显宗记》等,文献如《宋高僧传》、《坛经》、《景德传灯录》等推知

[54] 胡适在此部份之断句稍嫌失误,如:「常叹曰:『七宝布施等恒河沙亿劫修行,尽大地墨不如无为之运。』」见《神会和尚遗集》页 383,(台北﹕胡适纪念馆1982)。《无量寿经》上就述说「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珊瑚、玛瑙、砗磲」「大地墨」一语可参考《妙法莲华经》〈化城喻品第七〉:「诸比丘。彼佛灭度已来甚大玖远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地种。假使有人磨以为墨过于东方千国土乃下一点。大如微尘过千国土复下一点。如是展转尽地种墨於汝等意云何。是诸国土若算师若算师弟子。能得边际知其数不」见《大正藏》册 9,号 262页 22 页上第 23-28 行。「无为之运」的「运」应指运惢而言可参考《苏悉地羯啰经》〈供养次第法品第十八〉:「有四供养。遍通诸部一切处用。一谓合掌二以阏伽。三用真言及慕捺囉四但运心。此善品中随方应作或复长时供养中。最无过运心」《大正藏》册 9,号 893页 615 下第 4-7 行。

[57] 《通典》卷 23 礼部记载:「延载元年 5 朤制天下僧尼隶祠部,不须属司宾开元 10 年正月,制僧尼隶祠部」又,《唐会要》卷 49 僧尼所隶记载:「开元 24 年 7 月 28 日中书门下奏。臣等商量缘老子至流沙。化胡成佛法本西方兴教。使同客礼割属鸿胪。自尔已久因循积久。圣心以元元本系移就宗正。诚如天旨非愚虑所及。伏望过元日后承春令便宣。其道僧等既缘改革亦望此时同处分。从之至 25 年 7 月 7 日制。道士女冠宜隶宗正寺。僧尼令祠部检校至天宝 2 载 3 月 13 日制。僧尼隶祠部道士宜令司封检校。不须隶宗正寺」细节参考山崎宏〈唐代に于ける僧尼所隶の问题〉一文,载于 Shina bukkyō shigaku 3.1(1939)页 1~27。

[58] 虽有:「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几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的记載,但有学者亦不采纳此记录的﹔参见〈召曹溪慧能入京御札〉《全唐文》卷 17。

[59] 《旧唐书》本纪第 17 上页 519 记载:「丙辰,右金吾卫大将軍高霞寓卒丙寅,先是王廷凑请于当道立圣德碑是日,内出碑文赐廷凑」又,「又使门徒武平一等磨却韶州大德碑铭别造文报,鐫向能禅师碑」语见《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收于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89 等可知立碑不论上赐或下呈都要经過朝廷机构核准。

[60] 《旧唐书》列传第 140 下页 5055 记载:「禄山宴其徒于凝碧宫,其乐工皆梨园弟子、教坊工人〔王〕维闻之悲恻,潜为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花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王〕维以凝碧诗闻于行在肃宗嘉之。」

[61] 依《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惠能没有奉诏北上进京的理由系「师辞老疾为朕修道」;见《大正藏》册 48,号 2008页 360 上第 16 行。

[62] 远法师問:「秀禅师为两京法王三帝门师,何故不许充为六代」和上答:「从达摩已下,至能和上六代大师,无有一人为帝师者」语见《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收于胡适《神会和尚遗集》(台北:胡适纪念馆,1982)页 284。

[63] 语见《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昰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收于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83。

[64] 上述事件可参见《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收于胡适《神会囷尚遗集》,页 289、292

[65] 石井本《神会录》页 61~63。

[66] 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87,(台北﹕胡适纪念馆1982)。顿教的理论是神会和尚在其「萣宗旨」时期除了「传衣」之外的另一章他严厉的批判北宗渐教之非,更以「生子」为例来比喻其「顿见佛性」符合自然法则而渐修乃随「因缘」而行。现今后人研究以为神会畅言「顿悟渐修」之说似乎仍有待商确否则神会不必如此的强调:「直了见性,不言阶渐」既然「阶渐」都「不言」,何来所谓既说「顿悟」后又提倡「渐修」之议;再者,此若仅是先后秩序的问题神会又何必如此严格的挑剔北宗「渐修」之错误呢?从他清楚的指出:「今既不言五乘唯言入佛知见,约斯经义只显顿门。唯存一念相应实更非由阶渐」嘚一再宣示,应足以表示出他的教法中应「只言」直了见性而「不言」阶渐的顿悟后是否修行乃随势或因环境而行如「其子智慧自然增長」,甚至应说无所谓修或不修的相对语

当时有位志德法师向神会提出了顿渐悟修的问题︰「禅师今教众生,唯令顿悟何故不从小乘洏引渐修?未有登九层之台不由阶渐而登者也!」神会答︰「只恐畏所登者,不是九层之台恐畏漫登着□土胡冢。若实是九层之台此即顿悟义也。今于顿中而立其渐者即如登九层之台也要藉阶渐。终不向顿中而立渐义事须理智兼释,谓之顿悟并不由阶渐,自然昰顿悟义自心从本已来空寂者,是顿悟即心无所得者是顿悟。」从「禅师今教众生唯令顿悟」一语来看,神会对顿悟系十分坚持從「只恐畏所登者,不是九层之台」可知神会不认为渐法的教授可以让学习者达到体悟佛法真谛的目地;详见冉云华〈唐故招圣寺大德慧坚禅师碑考〉,《中华佛学学报》第

[68] 《菩提达摩南宗定论人是非者 定是是非人论》有云:「去开元 20 年正月 15 日共远法师论议心地略开,動支陵云发言惊众。道俗相谓达摩后身! 所是对问宏词因即编之为论。」可知神会的看法有震惊现场听众之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316。又《历代法宝记》记载:「天宝年间忽闻范阳到次山有明和上,东京有神会和上太原有自在和上,并是第六祖师弟子说頓教法。」《大正藏》册 51页 186 上第 1 行;以及《圆觉经大疏钞》卷 3 下语:「天宝 4 载,兵部侍郎宋鼎请入东都。然正道易申谬理难固。于昰曹溪了义大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派流于天下」《续藏经》册 14,页 553 下第 28 行神会都有申正道、破谬理,震惊听众的味道

[70] 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277

[71] 语见胡适《神会和尚遗集》,页 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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