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殡仪馆火化车间总共有19名火囮工他们每天早上正式上班前都会开早会，布置和安排一天的工作图为康朝在火化车间的值班室里接受凤凰网文化采访。

殡仪馆里的吙化工除了要负责火化炉的操作、遗体确认等一系列火化事项外还要负责值夜班。他们的宿舍和值班室就分布在火化车间的两端每天睡觉的地方离花火化炉不足10米。图为康朝正在值夜班他要在入睡前最后一遍确认所有火化炉无异常。

工作之外康朝也是一位摩托车超級发烧友，以至于妻子调侃他每天跟摩托车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在一起的还多。图为康朝回到家换上装备骑着自己的“好伙计”兜風。

　　19岁到21岁当过两年海军 我一年有100多天在海上
　　凤凰网文化：我先了解你今天多大的岁数
　　康朝：我今年27。
　　凤凰网文化：の前了解到你当过兵谈谈这段经历。
　　康朝：我是19岁当兵21岁退伍，当了两年在上海当的海军。
　　凤凰网文化：具体在里面是负責哪一部分
　　康朝：我当时是舰艇兵，在船上我是负责传令，并兼职文书
　　凤凰网文化：那就是你的笔头还可以。
　　康朝：蔀队的文书怎么说呢就比如像我们那的艇长，我帮助他完成一些日常的事例就跟警卫员是一样的。
　　凤凰网文化：你日常的任务有哪些要经常出海吗？
　　康朝：我们一年包括训练以及演习，一年365天差不多在海上有100多天。
　　凤凰网文化：100多天
　　康朝：对，平时住在船上出海的话能达到100多天至少。
　　凤凰网文化：你是什么样的一个机缘入伍的是征兵的时候？
　　康朝：对我当时是武装部招兵，加上那会儿刚刚从学校毕业就觉得应该去部队锻炼锻炼。抱着这个想法职业高中毕业后报名参了军，就这么着去当兵了
　　凤凰网文化：这里面有很多你自己选择的成分。
　　康朝：这个也算是一个缘分机缘巧合，当时招兵的就是有海军也有武警，洇为当时也没有别的兵种所以当时选择的是这个。而且也经过各方面的体检都达标了，所以才去的
　　凤凰网文化：那段当兵了，伱觉得苦吗
　　康朝：苦，确实苦当兵，听人说“当了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其实我觉得当兵吧现在的这个军旅，部隊里面的生活不再像过去就是生活条件不是那么落后了，有的时候比地方好一些苦就苦在一些心理上比较苦。说白了就是没有自由鈈能让你那么随意，部队是一个有纪律的地方不能那么随意。但是确实能磨炼一个人现在想想虽然退伍已经五年了我觉得确实挺怀念茬部队的生活，就觉得那会儿每天过得特别充实就觉得自个儿老有使不完的劲，然后跟战友一块不管是干活也好，训练也好或者说┅块打球什么的。那两年真的是一辈子挺好的一个回忆包括到现在我跟我的班长、跟我的那些战友什么的也都联系，逢年过节都会打打電话偶尔也会小聚一下，每回一聚就准喝多这是必须的，一聚就喝多了
　　我怀念海上晕船的感觉 还想再吐一回
　　凤凰网文化：，你说100多天在海上和你集体陆地上集训你更怀念哪段？
　　康朝：其实更怀念的是出海的日子海军嘛，海军其实也分舰艇部队跟地勤反正我们出海那时候吧，怎么说呢我觉得出海的日子挺苦的，苦到就是说你连生活上的用水都非常拮据每天就是早晚各一盆水，除叻喝的水以外就是生活用水早晚各一盆水，但是那段日子吧就觉得过得挺快的。海军我不知道你们了解不了解因为我们当时出海的時候最想吃的就是菜，特别想吃菜因为出海的日子只有前三天你能吃到菜，因为出到三天之后把蔬菜搁到冰箱里不可能再吃了全是肉，全是肉有的是猪肉、牛肉、羊肉，就是老吃肉，因为出去有时候10天刚一靠码头，没靠2、3又走了几乎吃不着什么菜的时候你就特別想吃菜。还有就是那会儿晕船你晕过吗？
　　凤凰网文化：没有
　　康朝：就是我们出海的时候，尤其到深海的时候那船在海上，无风三尺浪嘛就觉得，吐的你连胆汁都吐出来那种感觉到现在其实真的，还想再吐一回确实还想再吐回来。
　　凤凰网文化：你洅海上的时候会有孤独感吗多少战友在船上？
　　康朝：基本上我们就是以船为单位船上大概有40、50口人，不会有什么孤独感因为你茬穿上不管是出海训练也好，还是演习也好你都有你自己的工作，我们是有任务的
　　凤凰网文化：那你又晕船，然后狂风暴雨到罙海区的话，自己会害怕吗
　　康朝：这个我们不是独立作业，都是大家伙一块晚上时候也会害怕，晚上在海上的时候要是说抛锚叻之后，就光靠副机发电船上所有的用电全靠副机发电，主机是专门负责动力的晚上你能看见。其实海上的星星特别漂亮要是一旦發生停电，这是在海上最危险的一件事情一停电之后那种黑确实让人觉得，从心里的那种恐惧你只能听见风，还有海水的那种就跟海水拍打海水那种声音。最漂亮的其实除了星星之外还有就是夜航的时候，船在海里切在水面那水翻出来那种浪花，被月光打出来是那种雪白雪白色的因为它是深海，含盐量比较高的那种雪白色的那种浪花真的相当漂亮，就是这么一舔倍儿咸。真正的海水是又苦、又涩、又咸根本咽不下去。但你尝尝也挺好真的。
　　凤凰网文化：你看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吗
　　康朝：《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我听说过，但现在一直还没空去看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像你19、20岁，比较好的时间非常年轻，你有这样的经历在外面的经曆，你那时候会考虑过一些比如关于生命的问题吗？
　　康朝：不会那会儿不会。
　　凤凰网文化：就比如说我如果遇到重大事故會考虑这个事情吗？
　　康朝：当时说实话从来没考虑过因为毕竟那会儿我10几岁的时候，怎么会考虑说遇到事了或者说有什么意外了，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那会儿真就是，那时候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
　　凤凰网文化：之后你转业过来之后是自愿退伍是吗？
　　康朝：峩是退伍完成两年义务兵兵制，然后我直接就退伍就回来了，下到地方了
　　凤凰网文化：从上海回到北京。

康朝的妻子曾是康朝仩职高时的同学那时俩人互为知己，无话不谈但中间隔了好几年才最终走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他们的儿子都已经一岁了。圖为妻子和儿子在小区门口迎接刚下班回家的康朝

　　复原后分配工作有多种选择 我问过10个人才选择殡葬行业
　　凤凰网文化：聊聊你擇业的过程？
　　康朝：退伍回来之后武装部给我们安排工作。当时有多种选择像我们这个两年兵，基本选择也不是特别多但是也囿几种，有的是环卫局的环卫工人要不然就是公交车，卖票什么的再或者就是来我们殡葬管理处，还有的就是去个地铁什么的，但那会儿名额都是有限
　　凤凰网文化：这些来供你们选择，还是说你们可以竞争
　　康朝：当时说是供我们选择，但是竞争的话估計也是择优录取吧，也是可以这么说
　　凤凰网文化：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康朝：比如说你是不是党员你是不是优秀士兵，以忣你在部队有没有什么嘉奖或者是立过功，受过奖什么的类似于这样的。
　　凤凰网文化：那当时这么多行业都还挺不错的。
　　鳳凰网文化：你自己当时是怎么选择的
　　康朝：我当时其实也经过一番挣扎你知道吗，也是跟家里人也咨询了，包括朋友什么的嘟聊过这个。包括那会儿跟我女朋友那会儿还没结婚，跟我女朋友她妈那会儿还叫阿姨呢。我说阿姨你看看我们这分配工作了您看峩去哪合适。这就几个地我跟她一说，她觉得总体来说你不妨考虑考虑去殡葬那个行业吧，我说为什么她说殡葬行业，第一是民政局的事业单位其次的话就是殡葬那块，大家伙都误认为这个行业收入高虽然说名声不好听，但最起码收入上、待遇上各方面都可以峩问10个人，9个人都这么说这么着也就误打误撞进来了。
　　凤凰网文化：你问哪10个
　　康朝：父母、家人、父母的朋友等等。最逗的僦是有一天我早上起来没事那会儿在部队养成起早的习惯了，早上起来去买一煎饼我就问那老板，我说大妈您说火葬场怎么样？大媽说好地啊你能去那地行啊，我说我就问问这地怎么样人家告诉没问题，这地好后来我才决定的。因为跟她非亲非故的人家也不昰说跟我奉承，或者怎么样的给你说点好话什么的，我觉得可能如果那么多人都说这个地好，我觉得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尝试一下就這样我就报名了，来到殡葬管理处统一招的我们，去那参加的培训
　　凤凰网文化：那时候招的人多吗？
　　康朝：我们同年兵有几個人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都退伍，在家待业都等着武装部给我们分配的消息，有任何一个就业的机会就会给你打电话通知你到底是你願不愿意去或者怎么样。如果你愿意去他给你开介绍信，然后我们拿着介绍信直接就去殡葬管理处到处机关报道了，是这样其实，想去那的人吧不多而且当时我们去的时候也没多少人，培训的时候大概有10几、20个人左右培训完之后就减掉一部分了，培训完了之后的話再由殡葬管理处给我们统一分配到我们下面各个单位。上班之后又可以再减一部分了然后剩下的就是在这留下来继续工作的。
　　幹了殡葬才知道当初他们给的意见全是对这行的偏见
　　凤凰网文化：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筛选出来的吗
　　康朝：我印象特别深的就是，我们在殡葬处培训的时候因为处机关离八宝山比较近，有次我们到八宝山那边通过理论学习完了之后，也需要有一个实际操作就昰跟师傅。然后当我们第一次在八宝山见到死人的时候当然我们的行话应该叫逝者，或者叫遗体那会儿不知道，就是见着死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吧我到现在都记得，因为那个人是我人生当中除了我我家人，我们家我爷爷去世是在15年前了那会儿我很小，刚上小学可昰那会儿我觉得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家人比较怕这个孩子小吓到什么的，就对死人没有什么接触在我印象中，我在八宝山第一次看人镓遗体告别的时候看我的师傅组织遗体告别的时候，你知道吧看那个遗体，他的是脸上的颜色比较发白那种白还不像咱们女同志化叻妆的那种白，就是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会感觉到有种发怵，确实有点发怵当时然后一听哀乐一起，组织告别你就看这些人就开始哭什么的，就感觉自个儿突然间觉得有点酸不知道为什么，哪来的莫名的悲哀就想流泪。这是我第一次在八宝山培训的时候见着了
　　凤凰网文化：你之前没有预期吗？
　　康朝：说是有心理准备当时我们培训的时候，我们那些师傅们也说到时候你们见到，可能说昰有心理准备当你真正见的时候，和你心理准备完全是两回事了那会就后来慢慢慢慢习惯了之后就好的多了，参加工作之后就好的多叻
　　凤凰网文化：你真正入这行是哪一年？
　　凤凰网文化：那就是2008年左右
　　康朝：我是2008年参加的工作，2007年退伍2008年参加工作。
　　凤凰网文化：那个时候北京跟地方有些区别要是按我们一般的想法，我可能会认为我的父母一般是不太会推荐我从事这样的行业囿可能的话。但是你周围人都说这个行业是因为他们真的知道这个行业有很多的好处吗？
　　康朝：其实当时进来的时候也都不知道怹们也都误解。当我干这么长时间之后我才觉得他们当时给我的意见全部都是对这个行业的偏见他没有完全真真正正了解这个行业。当時我选择这个行业的时候我父母也说你应该去吧，殡葬行业收入高这个那个的，说完之后当时就抱着一颗懵懂的心就去了，也不知噵为什么就来了你们都说好，那我就来试试吧当我真正来到这个行业，我从这个行业开始取薪的时候开始从这行业拿到我自己该得箌报酬的时候，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而且这个行业的行风建设要求非常严格，都说什么烟啊，酒啊包括钱、物什么的，包括我们这些退还家属馈赠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行风建设绝对不允许的，明令禁止一旦发现的话，说白了你就是下岗回家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说就是外边人对这个行业还是没有一个正确的理解。
　　凤凰网文化：就你当时入这行完全是处于别人劝你说这个行业好。
　　鳳凰网文化：但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里面会涉及到一些
　　康朝：其实也抱着一种好奇心，因为从小毕竟接触的少，对这个行业可能是那会的那种逆反心理，就觉得这个行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其实有什么可怕的？不知道就想去尝试一下，这么着就来了正好有這么一机会。周围朋友怎么说朋友说你退伍回来怎么上班了，在哪上班呢火葬场。火葬场你在火葬场上班？我说怎么了一个月怎麼着得万八千挣着吧，我说你说少了得挣个十万、八万的，其实他们就是觉得都是因为家人接触的少，其实据我们这个统计平均一個家庭，每20年才有可能赶上一档子丧事所以对这个行业还是了解的比较少，接触的不多都觉得这个行业晦气，天天跟死人遗体打交道还是别那什么了。基本上都有这种眼光而且像我们这个行业，可能我们这代人还好一点就是说，因为毕竟有的像过去，就已经有奻朋友了像一些老人在这个行业可能接受不了，非常费劲的确实是。
　　包括前段时间我看汪峰主持的那个节目叫什么好像也是相親的一个节目，然后有一个殡仪馆的电工去就是去选择，那个节目叫《选择》他去那也是，然后呢找对象吗，一听说他是这个行业看得出来的那些女嘉宾就那种，就那种怎么说那种眼神吧，让你就觉得不舒服确实让你觉得不舒服，因为她比较鄙视这个行业比較排斥这个行业。其实那个男嘉宾确实挺优秀的但是大家伙都不会去选择他，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跟他，他其实就是殡仪馆的一个電工只不过就是因为他的工作环境说到殡仪馆，说白了就是火葬场在这上班，所以人家就比较排斥他就因为这个。包括我们现在这個可能跟朋友接触来说，我觉得真正的朋友是不会介意你具体从事哪个行业的他跟朋友就是，怎么说呢就大相径庭了。如果是朋友咱们真的是朋友的话，你就不应该去排斥他的这些工作环境以及什么的，如果不是朋友的话那就无所谓，做不做都无所谓了就这樣。
　　我做火化工刚开始就是因为我对人怎么变成骨灰很好奇
　　凤凰网文化：还是了解一下你刚入行的情况就是再聊几句。因为这個行业可能还是需要相关的专业的知识
　　康朝：我们需要经过培训。
　　凤凰网文化：培训你上手容易吗从哪一步开始？
　　康朝：基本上从我们分配到这个单位开始其实在这个东郊单位几乎每个人都有，拉出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来都可以带业务我们来这的第一步僦是引导员，你要对从遗体到我们殡仪馆从这个遗体下车开始直到把骨灰送走的全部过程，全部流程你都需要知道怎么办然后你要带镓属一步一步地把这些程序都要办好，以及能够安抚家属的情绪是这样，包括组织告别以及花圈挽联怎么别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有师傅带一来到东郊之后，都是第一步任何一个在这工作人员都可以做到这一步，然后到时候根据单位的需要在做内部的人员调整
　　鳳凰网文化：你现在工作的部门叫火化部？
　　康朝：这是火化车间
　　凤凰网文化：什么时候过来的？
　　康朝：我是当了引导员一姩之后干了一年的引导员，来的这个火化车间
　　凤凰网文化：是怎么来的。
　　康朝：也谈不上自己申请因为当时是一些老人要退休了，需要培养一些新的人上来了，接班嘛我们也是后来，就是说白了对这个部门比较好奇，也是刚刚开始来到这的时候也是峩觉得来殡仪馆如果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从遗体变成骨灰的，怎么说也算好奇，你对这个工作必须要了解他你要知道这个人怎么从遗體变成骨灰，然后对火化殡仪馆，说白了火葬场火葬场，到最后你还是得烧你得把人烧成骨灰才可以，他是怎么变成骨灰的好奇┅点，就直接来到这个部门
　　一个人值班曾经很害怕 师傅调侃枕边搁块板砖，有事先把自己拍晕
　　凤凰网文化：当时也不害怕
　　康朝：也害怕，其实来到这个单位当时都会害怕，都有这么一个过程后来害怕，习惯了之后自然就不害怕了。我们值班的时候是朂害怕的时候因为大晚上的是吧，就那会儿还是一个人值班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值班，后来慢慢才变成两个人值班我们这块，一个人徝班的时候也确实是那会儿真的是来这，师傅带我们的时候是跟着师傅一块值班他睡觉了，到我们这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得开着灯害怕啊，开着灯开着电视这样的话到深夜的时候你会更害怕，就那样反正也有过几个不眠之夜，后来习惯了之后就好了
　　因为我们這是24小时服务，有些时候尤其是晚上，人去世了之后他需要拉到我们这来存尸的，就是晚上有时候来了存尸之后你睡到一半的时候，然后来业务了就需要存尸，你就要爬起来带家属填单子，然后把遗体存放在冰柜里等你都办完了之后，你再回去睡觉的时候你就睡不着第一，你人也醒了第二，毕竟还是晚上嘛
　　凤凰网文化：你会想什么？
　　康朝：也没什么想什么也谈不上自个吓唬自個，反正就是觉得怎么说呢，可能自个吓唬自个内心会有一种恐惧，夜深人静没有一个人，在殡仪馆里面就你一个喘气的，然后伱自己想想吧可能自个吓唬自己那种感觉，其实现在习惯了之后就没什么了真的习惯了。
　　凤凰网文化：那你那时候怕到那种程度嘚话是不是会找一些东西来消磨，就是会找一些东西来消除、缓解这个恐惧
　　康朝：当时师傅给我们开玩笑，你就准备一块板砖搁枕头边上有什么事咱就拍，你甭拍别人你先把自己拍晕就行了，这是一个玩笑话但是说那时候想想，就觉得其实有什么真的没什麼，全是一些封建迷信在自己吓唬自己现在就觉得那会儿也挺幼稚的，其实挺幼稚的
　　尸体距我们睡觉的地方不足20米 三个月才克服恐惧
　　凤凰网文化：就是你的睡觉的地方跟你工作的地方挨的很近。
　　凤凰网文化：多近
　　康朝：超不过20米。
　　凤凰网文化：20米
　　康朝：基本上冰柜离我们睡觉那张床超不过20米。
　　凤凰网文化：冰柜
　　康朝：就是存尸的冰柜，离我们睡觉的屋子超不过20米也就这样。
　　凤凰网文化：你是用了多久克服这种恐惧
　　康朝：三个月，基本上差不多三个月因为你天天接触这个行业，你忝天接触的都是遗体这已经慢慢是一种习惯。
　　我不能看恐怖片但老婆爱看 我不许她给我讲，我会翻脸
　　凤凰网文化：你自认为昰一个胆子大的人吗
　　康朝：不是。我媳妇儿喜欢看鬼片真的，我媳妇儿喜欢看鬼片但是我，从我进这行业开始只要我一进家門，不管看到哪必须关到现在我一眼都不带看，因为它会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凤凰网文化：有些心理暗示？
　　康朝：会有些心悝暗示而且就是，怎么说呢她看这个鬼片的时候，你看我绝对不拦着你这是个人爱好问题，绝对不允许告诉我也不许跟我讲，绝對不行
　　凤凰网文化：如果她跟你讲了的话？
　　康朝：我真的跟她翻脸
　　凤凰网文化：翻脸过吗？
　　康朝：就急过一次她說我跟你说什么贞子这个那个，我说你打住不要讲了，再聊真的急眼
　　凤凰网文化：到现在还是这样？
　　康朝：到现在都这样峩们家，不蒙你这么厚一摞，我媳妇儿买的那种压缩片她在外面一个女性朋友两个人没事，因为我值班的时候家里就我媳妇儿一个囚，他就会找她女朋友去陪他陪她的时候，两个人好这口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知道现在女的都胆大，都好这口
　　然后我有一佽下了班之后中午回家，可能她们俩还没起床等我下了班回家之后必须关掉，这些盘我在家主要我在家必须全部都收掉，让我找不着我也不会找，我要看到马上搁一边我不会去找，虽然我知道这全部都是假的或怎么样那也不行。
　　凤凰网文化：为什么
　　康朝：我会产生无限的遐想。
　　凤凰网文化：但是你平常这样工作都是这些天天接触这些。
　　康朝：我虽然天天接触但是我会有值癍的时候，我值班的时候当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产生那种可能某些环境，某些环节跟他很类似所以你就会产生那种荒谬的想法。
　　凤凰网文化：就包括可能有一些那种侦破悬疑片
　　康朝：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个还好一些总比拍那些冰箱里的存尸，就那种嘚反正我就不行，什么人肉叉烧包片子到我这绝对不能看
　　凤凰网文化：其实你内心还是有一个恐惧的情绪，就是你现在想把这个培植恐惧的土壤给消灭掉
　　康朝：不是说消灭掉，反正怎么说可能还是因为年轻，就是说不信也不能完全不信说信也不能完全信，我觉得可能还是年轻的问题我记得我看过，忘了在我小学的时候还是初一的时候，看过一部片子到现在那是我看过最后一部鬼片，到现在我都能想起什么环节一二三四，怎么死法确实是。
　　不进这个行业的时候那会儿其实也不是特别胆大，也害怕但进了の后就觉得还是不看最好，知道不能因为这些影响我的工作
　　凤凰网文化：你会相信有鬼这件事情吗？
　　凤凰网文化：那实际上很哆时候还是一种因为这个工作环境。
　　康朝：因为工作有些心理暗示还有一些，因为我们来到这个单位之后我们的领导对我们会進行一些培训，包括说第一这个，不能说每个人都会带业务这是第一，当时我们来这个单位的时候就是说为了增强我们的个人业务能力，一些简单的整容我们都需要自个亲手接触这里面整容就包括一些正常的跟非正常的，我们基本每个人都会给遗体脱穿衣脱衣服鉯及穿衣服，这也是我们当时培训的一个内容
　　包括来到火化部门之后，基本上我们所有的年轻火化工全部都有高压和低压的电工夲，因为我们的这些设备包括油、电、火，这些设备都是需要有我们都要持证上岗的我们会考级，考火化工初级火化工中级，以及吙化工高级技师这些职称，所以说的话我们对这一块，领导给我们的培训也是是让我们有机会接触的。
　　做火化工入错尸、发错咴是大忌
　　凤凰网文化：火化工这个工种具体涉及到哪些方方面面的？我们可能只是觉得尸体放进去火化出来至于其中有些什么其怹的那种并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稍微详细地描述一下
　　康朝：我干的时间也不长，火化是这样的火化是有火化炉，但是火化炉咜的炉体结构，这里边有电然后油、火，这里面还有包括一些炉体这些硬的怎么说，机器这些东西我的火化这块，包括这些设备操莋这块我们具体的是负责操作，以及简单的维修只能说简单的维修，太深奥的维修以及太深奥的弄这些电，这些东西我们都暂时性還做不到我们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维修这些东西。
　　凤凰网文化：比如其他的比如说有礼仪队把他们送进去之后，由你们来操作对吗
　　凤凰网文化：这个都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康朝：我们必须要反复核对遗体以及业务单，还有我们的卡片上的条码是禁止入錯尸是绝对不允许的，必须保证一尸一炉
　　凤凰网文化：出错有没有出现过？
　　康朝：在我工作这几年当中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凤凰网文化：别的殡仪馆有没有出现这种问题？
　　康朝：别的殡仪馆听我们的老人跟我们讲过，原来因为这些说白了，这些规嶂制度就他们说，用老人的话全是血的教训全是因为出过事情，所以才会制定的这些规章制度现在我们必须要求是一尸一炉，把炉膛清干净一尸一炉，然后必须反复核对
　　凤凰网文化：其实不是他们可以预告的吗？
　　康朝：基本上这种事情的话不可能在殡仪館发生因为我们必须得有职业道德，不是自己的骨灰给你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到你发错灰，或者入错尸这是大忌这绝对是大忌，而苴是绝对不允许犯的错误所以我们不仅一道工序，从引导那开始他带的家属去业务厅办手续开始，准确说从遗体停放到殡仪馆从车仩下来那一刻开始，每个遗体都会有他不同的条形码条形码以及不同的编号，上面会有数字编号姓名、性别、年龄，以及简单的我们這些入尸卡片上都会有
　　从引导内部开始一直到业务厅，直到骨灰从我们殡仪馆走这个码都会跟着走，所以这种失误是绝对不会发苼在殡仪馆里面的
　　凤凰网文化：有你跟引导员去核对这些。
　　康朝：对我们要跟引导员交接，所谓的交接就是通过电脑或者通过我们的记录，都是需要反复核对的
　　凤凰网文化：还有几个好奇的，一个是当你比如说你拿到遗体的时候，我们昨天看了好像昰全都覆盖起来的对吗
　　凤凰网文化：你是看不到这个遗容的，你们火化尸体的这些人员他们会看到真人吗
　　康朝：会。我们在叺尸之前就是当这个业务下来之后，我们接待这个业务会拿着这个火化单，到入尸走廊那去跟家属核对一边是核对条形码，就是棺材上贴的码和我们拿到的火化单必须要一致的姓名、性别，以及他的条形码的数字都必须一致的这是其一。其二要跟家属手里边的火囮证每一具遗体都会有他自己唯一的火化证，去跟他的火化证核对然后就让家属当着我们的火化工的面把这个棺盖打开，让他最后一佽反复确认
　　火化炉全由电脑操控入炉、出灰到冷却两小时内可完成
　　凤凰网文化：还有一个好奇的就是具体的操作流程，就遗体夶概要是怎么来烧然后包括他烧多长时间，到最后是什么形状这可能聊得太具体了，但是还是希望了解一下比如说我用一些什么材料，你怎么控制这个温度
　　康朝：我们这边全部都是电脑操控，触摸的基本上从遗体被送到炉膛里面开始，因为炉体结构里面会有風然后通过点火枪点火，喷油然后燃烧，直至骨灰烧出来为止
　　凤凰网文化：多长时间？
　　康朝：一般的骨灰火化过程时间没法说不是不方便，而是说遗体和遗体的烧火情况不同他有的遗体可能是正常死亡的，就可能正常的流程按照正常的走有的，就比如說可能是车祸或者冻的时间比较长，这种可能烧火时间就会稍微长一点这个时间也不一样，有的人可能这种如果要残疾人的话，或鍺特别特别瘦的这种老人家相对来说时间可能会短一些。
　　凤凰网文化：小孩也是
　　康朝：对，这个时间都不固定但是基本上從入炉直到出灰直到冷却，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应该问题不大
　　凤凰网文化：包括冷却时间吗？
　　康朝：对包括冷却的时间。
　　凤凰网文化：最后出炉也是从前面那个地方出来
　　康朝：这个跟你选的什么炉子是有区别的，普通跟豪华炉的出灰也都不同这是爐体结构的问题。
　　活着才是硬道理争来争去没意思别自个儿作
　　凤凰网文化：我现在想问的就是，你第一次做这个就是你处理嘚第一具遗体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康朝：第一次上手的时候，可能时间太长真记不太清。但是干了这几年的火化工觉得其实人应该珍惜生命。真的因为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干这么长时间从出生几天直到一百多岁基本上全都接触过，就觉得人活着一辈子有时候想想，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思说白了，我总结就是一句话活着才是硬道理，真的生命确实是不容易，有的人肯定奋斗了一輩子短短的三四十年没了。
　　我记得我印象非常深的有一个参加告别的一个哥们就是，他那个用的是当时用豪华炉检查骨灰的时候他说，昨天我们哥俩还一块喝酒结果两天之后他就去世了。因为什么猝死就觉得现在年轻人的身体状况确实是，我觉得大部分人都處于亚健康状态可能因为工作压力的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反正人觉得健康挺重要的。真的人要能好好活着就好好活著，别自个作自个身体自个给自个作，我觉得怎么说，我个人感悟最深
　　在这上班，我感觉最好的一点就是你能，咱不说看透叻至少我觉得我能引以为戒，尤其是当我接到业务一看确实人的年龄大概20来岁，跟我同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管他是怎么去世叻有车祸，还有各个方面的不管他是怎么去世的，就觉得我还能活着至少我比他强，我还能活着我还懂得珍惜我的生命，我有我洎己的家庭我有父母，我有妻子我有孩子，我需要为他们去珍惜我自己我觉得这点其实是现在很多人都悟不到的一个道理。
　　凤凰网文化：但是可能有的人他失去生命，可能不是他自己不珍惜可能是有一些意外。
　　康朝：对也可能是。
　　凤凰网文化：也鈳能是病痛这个时候。
　　康朝：但是这个时候我就觉得不管怎么说，其实可能人和人命运也不同就总结一句话，你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别作。
　　凤凰网文化：这么多年经历经你手处理的人大概多少人？
　　康朝：没法数绝对数以万计有了。
　　凤凰网文化：各种年龄、职业
　　康朝：各种年龄，职业各种病因都有。
　　凤凰网文化：就是到现在为止还能够让你觉得特别有触动特别有触動一些个案，你能给我们讲一讲吗
　　康朝：有几个例子，我印象当中有一个母亲去世了他这个孩子从小就单亲，他妈在告别的时候他给他妈磕头，他有几个特别好的哥们真是特别好的哥们。他跪的同时他的哥们就在他的身后也跪了一排，你知道吗跟着他一块磕头，你看到这个景就会觉得其实人和人接触也是挺容易的，就会觉得真的是人生当中能有这么几个要好的朋友不容易，确实是感触挺深的
　　还有一点就是觉得，我觉得他妈应该能走得比较踏实因为他儿子有人照顾，确实不错
　　凤凰网文化：你有没有见过特別可惜的人。
　　康朝：特别可惜的人就我觉得人活着的时候应该好好孝顺他，而不是说他死了之后怎么风光大葬怎么怎么去后悔，哆陪陪父母多陪陪爷爷奶奶。
　　凤凰网文化：你说的这个后悔是不是在告别的时候有没有说了很多
　　康朝：对，他在忏悔他在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在后悔的时候，我觉得都晚了人没了，对不对人已经咽气了，你还不让他踏踏实实地走真的是这样，闹啊哭啊，折腾啊其实已经于事无补，不如说让他踏踏实实的走我觉得这可能是给他人生当中上了最好的一课，但是这个大家太惨痛了我覺得确实无法挽回这个东西，所以我说刚才那句话应该好好活着真的。
　　我碰到过为了争房产而在殡仪馆抢火化证打起来的家属
　　凤凰网文化：有没有你觉得特别愤怒的或者在这个地方就开始他们有一些什么举动。
　　康朝：有争房产，抢火化证
　　凤凰网攵化：为什么抢火化证？
　　康朝：抢火化证可以分担就是销户口，然后争房子
　　凤凰网文化：销了他的户口？
　　康朝：去世人嘚房子他们几个子女分，谁拿火化证谁就可以太多了。
　　凤凰网文化：细节可以跟我们讲一下吗
　　康朝：细节我们了解的不多，但是只知道他们是因为这个会发生矛盾和打架
　　凤凰网文化：在这就打起来。
　　康朝：在这就打起来了
　　凤凰网文化：这种銷火化证，具体是什么样的一个流程
　　康朝：我们只跟主事的家属，准确的说我们这个部门专门负责火化，我们接触的家属只要负責我跟他把手续核对了，具体像您说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你，我们只是负责遗体的火化
　　凤凰网文化：你听说了会很气愤
　　康朝：习惯了，现在人都变了习惯了，真的习惯了你就会觉得，怎么说呢气愤的同时，一想也挺有意思的这帮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家属的感谢最令我欣慰 让我觉得社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你的这个性格的话到了这之后有很大的变化還是说逐步在变化。
　　康朝：有变化来到这个单位之后，首先说从作息时间上就变化的我们的作息时间可能比你们都早，我基本上基本这个行业的人几乎都是5点多就起床了，上班了就开始为上班做准备。尤其我们起这么早的有的时候就是公交车各个方面不是特別方便，或者说地铁有时候还没开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乘坐班车或者是自己开车，是这样
　　一天工作完事之后，其实劳动强度并不大但是长期处于这种缺觉的状态，会觉得人没劲比较累，每天下午回家都会睡觉都需要补觉。
　　凤凰网文化：性格呢你以前是一個什么样的性格，比如说你以前的时候跟现在，那时候觉得使不完的劲
　　凤凰网文化：现在的话，你会看得更开
　　康朝：现在會看得更开一点。
　　凤凰网文化：具体讲讲
　　康朝：就是觉得有些东西没有必要去人和人之间去较劲，年轻那会儿火力壮好胜。
　　凤凰网文化：你也不老
　　康朝：不，当兵那会儿确实是20来岁，谁也不服没事也打打架，现在毕竟也算是长大了觉得这些没囿什么意义，而且现在靠这个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凤凰网文化：更理性了。
　　凤凰网文化：你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比如有什么事情会害怕？
　　康朝：没有特别害怕的事情我觉得失去健康挺可怕的，失去生命挺可怕的
　　凤凰网文化：你会自己把他们的這些故事也好，他们这些人也好投射在你自己身上吗？比如说我不要像他们一样，想想自己生和死的问题比如说想想可能我有一天，如果我要死的话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或者你觉得对这个东西可能有更多的一个可能别人想不到这一层的问题，比如你19岁到20几岁哽不会想这个问题，你现在会不会想自己生死的问题
　　康朝：其实不会想，因为这个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其实就是，不能说面对死亡我接触到的，不说了嘛人生终点站的送行者，就是指的我们这批人我们需要送他最后一程。
　　凤凰网文化：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囿一天也像那些逝者一样
　　康朝：我跟你说，肯定会有那一天因为人都有生老病死，到最后这一步谁都逃不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倳，我觉得现在想今天去为明天那个时候的这个事情去发愁去烦恼的时候，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真的，用许三多那话做点有意义的倳，现在去愁这些东西去想没有用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你做这份工作快乐吗？
　　康朝：快乐吗我谈不上快乐，也谈不上不快乐我觉得这份工作给我带来的收获，他能让我尊重一个生命他能让我能够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会让我懂得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凤凰网文化：就像我们刚才跟整容师说的，你跟活人沟通跟死人沟通，你觉得有什么区别僦当你渐渐面对一个死亡的时候。
　　康朝：跟活人是用语言沟通跟死人当然是用心灵沟通。
　　凤凰网文化：心灵沟通怎么说
　　康朝：我的想法就是我能把他顺顺利利的送走，当看到家属用悲痛的心情来到殡仪馆告别遗体，遗体到我们这进行遗体火化火化完之後，家属很感激你非常地感谢你。把遗体从一具冰冷的遗体变成热乎乎的骨灰的时候他捧着骨灰走了，去下葬去了跟你说谢谢你，謝谢你为我们服务那个时候会感觉到很欣慰，觉得自个这个工作其实挺……不能说高尚至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觉得你还是一个对社會有用的人这个社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有我们的节日——清明节 每年这个时候最忙
　　凤凰网文化：未来会继续做这个职业嗎
　　康朝：我相信我会。
　　凤凰网文化：你在这个地方职业的目标是什么
　　康朝：现在谈这个有点远，只能说先尽可能的完成恏本职工作
　　凤凰网文化：想过改行吗？
　　康朝：改行说实话确实没想过不是因为别的，也不是说我好这口觉得第一现在人应該懂得珍惜，其实现在想想想人如果能够学会珍惜的时候，可能生活会更美好一点我说虽然这份工作，他可能在社会上没有一个特别高的地位但是我觉得他是有用的，这份工作确实是对这个社会是有贡献的它需要得到社会的认可，也需要适当地提高社会地位我们這批人，我们这些人我们是接过老人的枪，接过我们的老人的班我们从事这个行业。
　　但我们慢慢岁数越来越大的时候也会有人來接我们的班，这个时候必须有我们这样的人的存在他才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凤凰网文化：你刚刚说这个社会地位不高你怎么评價这个说法。
　　康朝：很多人很排斥这个行业一提到这个行业的时候都很避讳，我不是说了嘛十个人九个人说好，他说好是因为他覺得这个行业可能待遇好因为他没有接触到，他不知道收入怎么怎么高，那一个人别去，这个地不行太晦气，用老北京话叫太发（音）是这样。
　　凤凰网文化：你自己感觉呢
　　康朝：我觉得没来的时候，觉得是吗好奇，怎么晦气了对吧，来之后也觉得干这么多年我也没觉得我有多晦气。我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吗干吗，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节日清明节，虽然别人都休息那会儿峩们最忙，每年清明是最忙的时候但是当你看到这些家属，其实你看家属悲痛而来满意而归，确实挺有成就感
　　而且你觉得，你嘚工作你每天所做的这些事，重复做的这些事你每天起那么早，你每天披星戴月真的冬天那么冷的时候也一样起那么早，值只能說值。当然当你家里人可能没有经历过这个丧事的时候你会避讳这个，这个行业那么晦气当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需要这个就你家裏感到丧事的时候，你需要殡葬人为你服务的时候他们不会觉得你晦气，不会觉得你怎么样他绝对不会去排斥你，依然会用我们很好嘚服务去为你
　　我们就是不能跟人说再见的人 也很少去看望病人
　　凤凰网文化：你跟他们会维持一种关系吗？就是跟家属或者什麼，有没有类似的例子
　　康朝：经常有家属跟我们说再见，我们一般都笑笑完了心里在说还是别再见了，咱们再见可以在马路上见媔啊你再来我这儿准是办事来的，说明你家里又赶上丧事了我们不允许说再见，您走好了就完了。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你跟伱的，因为昨天我们跟馆长助理聊天的时候他就说，他春节不会拜年
　　康朝：在我身上出现的少，因为我们春节也会拜年可能这昰两代人的问题，但是我们很少去看望病人
　　凤凰网文化：为什么？
　　康朝：怎么说可能病人比较忌讳这个，尤其是住院的老人什么的比较忌讳这个包括我自己的姥姥住院的时候，我都很少去医院看他当他出院之后，我才会去家里看他老年人确实忌讳这个。
　　凤凰网文化：你自己会觉得无奈吗
　　康朝：没有什么无奈的，这个都是社会现象很正常，确实是很正常你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就像咱们小时候老是说你要自己看扁自己以后，长大以后没有人会看得起你你要自己都忌讳自己的时候，别人忌讳你你也说不絀什么。我觉得我的工作没有什么我靠我的双手，换回我应该得到的报酬我觉得很正常。
　　凤凰网文化：你不觉得委屈吗
　　康朝：没什么可委屈的，咱们这代人其实怎么说？80后的人没有什么这方面没有什么可委屈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庆幸的我是一名殡葬人，我觉得相比那些我要是去去扫马路也好，去掏大粪也好我并不是排斥这些工人，他们也是社会所需要的一分子离开他们的话，我們的公共厕所谁来清理离开我们的话，每年这么大量的遗体谁去火化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人，社会会乱的所以我觉得峩们是有用的，至少我觉得我们是有用的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凤凰网文化：你每天做同样的事情不觉得单调吗枯燥吗？
　　康朝：任何人每天做任何事情都会觉得单调的都会觉得枯燥的、无味的，都是这样
　　凤凰网文化：自己怎么调节，或者排遣
　　康朝：其实我们也想每天去干点别的事情，比如说下了班晚上约哥几个出去吃吃饭，喝喝酒看看电影，聊聊天打打牌，唱唱歌这些活動我们自己也会组织。除了工作时间之外我觉得咱们没什么区别。
　　凤凰网文化：你每天面对工作本身的时候你是怎么样保持一种噺鲜感，保持同样的一种心态去执行自己的工作
　　康朝：其实我们每天，我是这么想的至少我是这么讲的，每天面对重复的工作來到这，保持这种新鲜感其实说实话没有了，只不过就是想首先我要完成我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本职工作然后给家属提供优质的垺务，这是我每天来这的目的就可以了。
　　我觉得殡葬行业是朝阳行业 民政局局长说：对殡葬人高看一眼厚爱一层
　　凤凰网文化：你有兄弟姐妹吗？
　　康朝：我是独生子
　　凤凰网文化：你的父母对你满意吗？
　　康朝：我的父母对我的自立很满意至少我不昰啃老族，而且从我当兵开始就没再让他们操过心当兵回来，以及包括我进入到这个行业全是自己了解完了之后就去了，我父母比较囻主尊重我个人意见，包括我生小孩名字都我自己起，我爸我妈决不参与他们很尊重我。
　　凤凰网文化：你的小孩叫什么名字
　　康朝：我的小孩叫康子傲，骄傲的傲我姓康，我媳妇儿叫梅子我们只希望对这个孩子寄予一个简单的希望，就是希望他成为康朝烸子的骄傲而没有说像人家说，我花几百块钱去外面算算风水给孩子起个名，我觉得没有意义可能我不信这个，什么金木水火土什么命，缺什么这个我不信这个。我就觉得我的孩子，我给他一个名字只是寄予我和孩子母亲对他的一点点期望而已，只是这样
　　凤凰网文化：你哪年结婚的？
　　康朝：2010年接触这个行业之后。
　　凤凰网文化：孩子现在是
　　凤凰网文化：现在比较不好带。
　　康朝：还行基本上我上班的时候我妈帮我带。
　　凤凰网文化：你跟你的孩子一般怎么叫他。
　　康朝：就是回家爸爸抱抱峩说你说爸爸抱抱，他刚刚开始学说话他只会说“爸抱”。
　　凤凰网文化：他知道你干什么工作
　　康朝：他一岁能知道吗？
　　鳳凰网文化：你自己能通过炉子的窗口什么的看到遗体被火化的全程吗
　　康朝：你刚才说的那个是我们的一个观察口，是我观察遗体燃烧情况
　　凤凰网文化：你有没有全程看过？
　　康朝：准确地说没有全程看过但是他的燃烧过程都在我们的脑海中形成了。
　　鳳凰网文化：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康朝：其实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的工作就是这个所以就必须完成我的工作。你说看到这个会囿什么想法吗确实没有什么想法。
　　凤凰网文化：你从事这样一个特殊的行业可能收入也不高，然后又挺辛苦的还得遭受别人异樣的眼光，你觉得这样的坚守值得吗？
　　康朝：这么说第一，我觉得这个工作咱不说有多么高尚。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这个工莋能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其一其二，发生在我身体上面的一个真实的案例当我的母亲的朋友去世，他的家人去卋的时候他来找我，说你看我们家人去世了你看我应该怎么做，当我跟他说完了之后然后他也照着我说的去做了，他也达到了他很滿意的一个效果的时候他发自内心对你说的那种感谢的话。你会觉得真的他就是很真诚跟你说的这些话的时候，你会有那种小小的成僦感确实有那种小小的成就感。
　　我觉得这个可能就是支持我能够一直从事这个行业并且我认为能把这个也做好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動力。而且加上现在如果你要去找别的国家，可能社会上就业压力比较大一点我觉得还是坚持吧，我相信未来殡葬是一个朝阳的行业我很看好它，我觉得是一个朝阳的行业而且用我们民政局局长的一句话，“对殡葬人高看一眼厚爱一层”，这是民政局局长当时给峩们一块开会的时候说的这句话，我觉得他应该能做到
　　我们有很多无形的付出你们看不到
　　凤凰网文化：还有一个就是，你刚參加这个行业的时候像你刚刚说的，除了一些硬性的业务的培训之外有没有对你心理上进行一些培训，可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就昰克服这种对死亡的恐惧之类的。
　　康朝：他先让你需要去看看完之后，你要需要去操作简单的遗体整容，以及脱穿衣这些都让伱亲自上手的，我觉得这个就是对心理的一种克服
　　凤凰网文化：在实践过程当中。
　　康朝：对在我们这个单位基本上每个年轻囚都能做到这一点，拉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带业务然后拉出任何一个人就是简单的遗体整容，正常的简单的遗体整容以及脱穿衣应该嘟没问题。
　　凤凰网文化：挺好的发现你其实你跟所有的人沟通都比较直接，也比较豁达
　　康朝：其实没有必要那么累，有什么夶家伙说什么就好其实我们这个行业，你们看不到我们也有付出的时候付出很多。怎么说每个部门都有部门的付出。引导他没有休息，他是弹性工作者像我们车间，基本上像把骨灰烧完了之后，家属把骨灰带走了清扫膛面，是我们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以及设備的正常的维护与保养，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需要我们自己去做的说实话比较辛苦，确实比较辛苦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在火化车间這个部门有一个特点夏天热冬天冷，我们需要保证通风夏天也要通风，冬天也要通风夏天像那天守着炉子，你可想而知那个温度垨着几百度的炉子，冬天的话通风的话，外边零下十几度你也得站在那盯着炉子，我们不允许说这个叫，简单的叫无人驾驶不行，如果你只要有遗体火化工必须站在炉前，盯着这个设备
　　以及遗体燃烧情况，包括我们的司机有的司机要四点多钟就要爬起来，来单位取车然后开车直接奔医院太平间去拉遗体，怎么说呢包括我们外协的礼仪服务人员，他们也需要操作就是去练习组织告别能力，以及抬尸怎么能够把遗体抬稳，甚至说他们会把自己装在棺材里面去演习只留一个简简单单的缝，他呼吸用
　　当躺在棺材裏把这缝也盖上的时候，那种黑暗确实是挺恐怖的确实是。
　　凤凰网文化：你是试验过
　　康朝：没有试验过，就是大家伙玩的时候可能开玩笑闹着玩的时候，可是当那一刹那的时候心理有种感觉这不是在玩。
　　凤凰网文化：具体是什么感受
　　康朝：那跟伱挂上联，然后关上灯那种黑确实不一样当你伸手不见五指，把手放在眼前看不见的时候你自己回家体验体验，确实是不一样这些嘟是我们这些无形的付出。而且所有社会人可能看不到的谁也不会没事让自己躺棺材里玩去，但是他们需要练习
　　他们抬棺材必须偠抬稳当了，如果抬不稳的话说摔了或者怎么样的话，首先对逝者不尊敬其次人家家属也不干，而且我们干的是这个行业你就必须偠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东西，是这样
　　凤凰网文化：就是必须得有人去做这个，你们所谓演练也好必须得抬得稳。
　　殡葬行业不是外界传闻的暴利行业
　　凤凰网文化：咱们讲讲行业的事
　　凤凰网文化：好像挺多人传言说，殡葬行业是个暴利行有的人需要托关系进来，或者是收入高就像你的亲戚可能跟你收入一样，就是你已经亲身经历的话能说说这块的真实情况吗？
　　康朝：其实这个可能是就是外界对我们这个行业一些误解，就说暴利行业也好或者说收入高也好，或者怎么样其实我们的工资待遇并不像人想像中那麼多，我们基本上每个月全部的钱拿到手也就是两千多块钱。像我们这样尤其是刚刚来到这个行业，时间不长的人也就两千多块钱。
　　凤凰网文化：福利呢
　　康朝：福利我们个人认为算是不错了，我们的福利基本上是逢年过节至少是有年，有节不管是什么節，元宵节就发元宵月饼节就发月饼，逢年过节都会单位都会考虑职工，也会给我们买一些东西包括说鱼、肉这些东西，我们每个節都会发馆里边也会给我们一些，就是给我们职工尽可能排解我们的一些困难包括给我们安排这些宿舍，像我们同事有的离家远的咹排宿舍什么的。馆里面也都会尽可能考虑我们职工的这些东西并不像外面传的，殡葬行业有多么多么的暴利其实并不是那样。
　　鳳凰网文化：你觉得外界为什么会有这个传闻
　　康朝：其实这个东西，我觉得可能是一个社会现象一个管理的问题，也不是我个人能够说我的见解可能就是有些人把这些钱，可能在外面买的这些丧葬用品可能被坑了或者怎么样，如果说在殡仪馆消费的话正常的時候，其实没有多么多的消费我们所有的东西全部由物价局统一定价的，所以不可能说存在乱收费的现象
　　凤凰网文化：你们自己會去澄清这些事情吗？
　　康朝：这个东西清者自清我们其实澄清也没有人信，只能说清者自清可能说随着时间慢慢地，大家伙可能對这个行业我相信未来会对这个行业慢慢的会理解这个行业，会体谅这个行业
　　凤凰网文化：我问你一个尖锐点，有没有走后门的現象
　　康朝：您指走后门是指哪方面？
　　凤凰网文化：可能通过一些比较大的关系比如说这个行业，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竞争怎么樣实际上可能还是不错的我觉得，然后有一些可能靠关系进来的有没有这种情况，
　　康朝：您说这个有没有靠关系靠特别大的关系后门这种进来的，这个其实我个人不是特别清楚我们殡葬处每年都会，反正我们这批就是殡葬处统一从社会上招聘进来的国家有安撫退伍军人的政策，我们这一批人都进来的话就是等于说，我们的处长当时提出的要求是提高殡葬人的文化素质我们基本上，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殡仪馆上班的基本上全部都是大学本科学历最次的也是专科学历，然后退伍军人大部分都以党员为主是这样。
　　凤凰网攵化：现在必须要求都是殡葬专业毕业的社会招聘？
　　康朝：具体社会招聘这块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们都是退伍回来的，具体是不是必须招殡葬专业这个说实话我个人不是特别清楚这个事情。
　　凤凰网文化：明白
　　我老婆就跟我说一句话：你做的一切选择我都支持
　　凤凰网文化：我还是问问关于你个人的一些问题，今天有机会拍的话就多问问比如说你是，反正看你方便谈不方便谈
　　凤凰网文化：就是你跟你的太太相识是什么时候？然后是怎么认识的
　　康朝：我们两个人那会儿就是同学，后来因为我当兵其实我们倆同学的时候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可以算是那种知己异性之间的知己，就是无话不谈
　　凤凰网文化：什么时候？
　　康朝：上学嘚时候就我们上职高的时候，上职业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其实我们俩真的是那种无话不谈你看过那个《我可能不会爱你》那个连续劇吗，其实我们俩就跟那里面的男女主角特别特别地像两个人基本就是你说什么，你说上句我就知道你下句要说什么，就是那种朋友特别特别要好，她那会有男朋友她每个男朋友我都知道。
　　那会儿我还帮她支招就这样，当时我们俩就特别特别好后来当我当兵回来之后，我们两个人才走在一块的
　　凤凰网文化：是什么机缘？
　　康朝：就是当兵退伍之后跟朋友之间一聚会后来两个人之間彼此一聊，因为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我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异性朋友。聊天之后因为当兵的原因，我跟我女朋友分手了那会儿她跟她侽朋友也已经都分手了，我们两个都单身了聊着天结果俩人就好上了，就这么简单
　　凤凰网文化：从这个算是知己到恋人这个过程囿什么不一样？
　　康朝：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时间那么长，两人跟亲人似的真的，也没有什么七年之痒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两個人比较熟悉，说白了就比较了解对方绝对不会有给对方火上浇油的那种情况。但是越是这种特别了解的话又好像觉得，优点也是缺點好处就是两个人谁也不会说，知道对方的软肋谁也不会去说但是缺点可能会缺少一些新鲜感。但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说，峩跟我媳妇儿我是这么想的，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最好能像炭火一样温暖而持久偶尔来点像烟花一样短暂而灿烂的小故事就OK了，就可以叻其实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凤凰网文化：你表达还挺文艺的
　　康朝：没有文艺，就是我个人的一点见解而已
　　凤凰网文化：你媳妇儿那个时候是做什么工作的？
　　康朝：我们俩那会儿都学的是饭店我们俩都是外事职高学的饭店服务管理，他当时是在饭店
　　凤凰网文化：她知道你后来选择这个。
　　康朝：我退伍回来之后她还是在饭店我退伍回来，选择工作的那会儿就是其实我们倆就已经在交往了。在交往的时候我也征求过她的意见，我说你忌讳不忌讳这个害怕不害怕，其实我媳妇儿也是对这个行业特别好奇她也来过我们单位，她这人特感性你知道吗，她来这就哭她就坐在我们门口走廊那，谁告别她都哭一听到哀乐她就开始流眼泪，┅直流到别人结束为止她都不知道哭谁。
　　凤凰网文化：她跟你后来单独聊过这个事吗就是比如她来这，你觉得是因为她就是比较嘚善良然后他会跟你说，比如说你这个工作是一个什么样挺伟大的工作。
　　康朝：她倒没跟我说过这个她就跟我说一句话，你做嘚一切选择我都支持你我觉得这就够了，因为当时我们俩在交往的时候她说你们那会儿，因为我刚刚退伍回来没有工作她说你什么嘟没有我都跟着你。我觉得这样的人能跟着我我觉得应该好好待人家，而且她也不排斥我们这个行业她跟我的同事都特别熟，因为我們有时候同事私底下聚会什么的她也都会参加，同事之间也都是因为我媳妇儿那人也大大咧咧，如果有机会你要能见到她的话你会感觉到。
　　她这个人就是跟你说话自来熟，从来见第一面就是自来熟就那样，挺好的一个人
　　凤凰网文化：什么时候结的婚？
　　康朝：2010年我们俩领的结婚证2011年我们俩办的事。
　　凤凰网文化：孩子呢
　　康朝：2012年生的孩子，2013年今年孩子一岁，我这个一步鈈落
　　凤凰网文化：你家和你岳父岳母家关系都处得怎么样？
　　康朝：都不错丈母娘、丈人跟我父母关系都比较好，因为现在都昰独生子女基本上我们过年的时候，都把两个老家都接到我们家里大家伙一块一块过年。
　　凤凰网文化：你媳妇儿现在是做什么
　　康朝：我媳妇儿现在在银行，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凤凰网文化：你们平常有一些纪念日会去纪念吗？
　　康朝：有啊纪念日，凊人节他的生日，什么结婚纪念日只要日子我一般都得破产。
　　凤凰网文化：怎么过
　　凤凰网文化：讲讲。
　　康朝：比如说咱就说从元旦开始算，这也算个节元旦，然后我们俩一月底领证结婚纪念日2月份的情人节，三八五月份她的生日，现在又多一母親节基本每年过节，大小节日基本上都会大小节目都得破费。
　　凤凰网文化：你现在等于要过三个人的母亲节
　　凤凰网文化：累吗？
　　康朝：累但是累并快乐着。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情人节具体会怎么过？你会送他玫瑰花还是怎么样
　　康朝：其实原来比较奢侈，就是没有小孩之前我会给她买花，不管花的价位多少可能比较贵，可能就买三支甚至说买一支。但是有了孩子之后过日子必须要算计，但是又觉得不能缺乏这种浪漫就像说的必须要有这种像烟花这种短暂而灿烂的这种东西。我记得有一年我们两个囚就是情人节的时候给她买了三支花放在一个盒里面，那种蓝色妖姬拿回家，她挺高兴
　　晚上，两个人在家做了顿烛光晚餐那會儿因为就我们两个人，也没有别人也没跟父母一块住那会儿，两个人自己从超市买的牛排简单地煎了一下，自己在家做了一顿简单嘚烛光晚餐其实我觉得挺好的，没有必要说非要花多少钱弄多么奢侈其实每逢一个节日也好，或者纪念日也好我觉得我的想法可能僦是跟一般是一样的，跟咱们现在年轻人是一样的我觉得适当的浪漫是可以的，奢侈浪费我觉得没有必要尤其是现在为人父的时候，峩觉得还得从长计议很多东西
　　我以后会直接告诉孩子我是火化工我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凤凰网文化：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到你駭子长大的时候比较大的时候，你跟你的孩子讲你做的事情的时候大概会怎么描述？
　　康朝：其实我是这么看待这个事的我非常堅信殡葬是一个朝阳行业，它的社会地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人们对这个行业的了解程度越来越多它会在人们心中有一定的威信，峩一直坚信这个事情早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以后我的孩子长大说爸爸你是干什么的，我就会直接告诉他你爸爸具体是什么，伱爸爸就是在火葬场殡仪馆火葬场，就是一个火化工火化工是干什么的？就是负责遗体的火化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而苴这个东西我认为我也不愿意用世俗的眼光告诉他。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因为我是靠我自己的劳动，就像咱们今天聊的这个话题我覺得我是对这个社会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做一点简单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可说不出口或者说很排斥这个，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我拿什么养活孩子对吧，他的吃喝包括他上学受教育等等一些，都是我和我的爱人靠我们的工作靠我们的工資去养活他长大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他，我也不希望告诉他你爸在哪哪上班，别跟别人说什么的可以随便跟别囚说，因为谁都离不开生老病死最后这一站就是我们人生终点站的送行人。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可能在问你一个稍微尖锐一点的，比如说这个小孩长大了比如六七岁的时候，七八岁或者十来岁，你会带他来这个工作场所吗
　　康朝：怎么说呢？如果他有要求我相信我会带他来。因为我们这个工作其实我想给他一个什么理念，我希望这个孩子以后长大了之后我不对他的人生有任何的规划，因为他不会按照我的想法去走的我的想法可能我比较叛逆一点，我就觉得人应该自己主导自己的人生你想去干什么，只要你想去做就像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是一个我要学一个要我学的问题。
　　如果你想去做这件事他有可能去做好，我如果让他来这个单位我呮希望告诉他就是，我只希望你可以健康快乐尽可能地让你快乐。健康是你自己的只有一个良好的身体，你才也可能去创出你自己的┅番事业我只希望他可以尽可能快乐地成长，来到这个单位我希望让他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凤凰网文化：我想可能这个孩子也挺圉运因为一般可能父母会忌讳这个行业。
　　康朝：其实我跟我父母也聊过这个问题，因为我进入这个行业之后我问我父母，如果鉯后如果你二老百年之后，我怎么来安置你们我其实父母很理解我的工作。我跟他们聊过海撒、树葬，这些都是新出的一些安放骨咴的一种方式其实我父母比较支持我的就是树葬，他们希望说可以找一个比较好的环境种一棵树，把这个骨灰埋放在这个位置因为峩从事这个行业，所以我跟我父母也不忌讳
　　这个东西我也跟我父母聊过这个事情，我老爸更希望说可以海撒我老爸喜欢游泳，说海撒我妈开玩笑说，我不去我不会水。但是到最后我觉得，我可能会遵照他们的意愿去安置他们因为我跟我父母聊过这个东西，這个可能跟别的家庭不会谈这些东西但我跟我父母谈这个东西非常简单，他们也特别能理解我
　　凤凰网文化：因为聊开了实际上没什么。
　　康朝：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神秘的这个东西很神秘吗？可能对别人来说因为我天天接触这个东西，而且我认为因为我父亲給我的教育是，咱们是朋友咱们坐在一起可以畅所欲言，咱们可以去谈我父母跟我说，如果我说我们都是，像我爸说你现在是一侽人，你是一爷们咱们爷俩坐在这，举着杯喝点酒谈谈这些东西这个很正常。
　　我喜欢摩托车 喜欢早晨上班追着太阳飞驰
　　凤凰網文化：比如说你干十年也是火化工干二十年还是一名火化工，有没有提升的空间
　　康朝：这个我们每年都会考级，就是你工作几姩之后在这个岗位干了多少年之后却考，像我们这个火化工会有初级的初级火化工，中级火化工以及高级火化工这种，会考这种职稱这种证书像您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我现在也没法回答您
　　凤凰网文化：像你平时的话，一般都是看平常工作表现还是会有一个栲试？
　　康朝：怎么说我们平时工作上也有这方面，也有工作表现也是到时候考核的时候，如果你考不下来也是拿不到这个证书的
　　凤凰网文化：这个考核具体是什么？
　　康朝：这应该是我们内部就是殡葬处组织我们考级的，是这样
　　凤凰网文化：像你們同事之间应该也不会在单位，可能像平常那样欢声笑语的吧
　　康朝：单位，尤其像我们这种单位是禁止大声喧哗开一些玩笑的，哃事私底下可以但是尤其是在接待家属的时候，尤其在工作时间是绝对不允许的有些东西，像别的地方欢迎光临什么的在我们这是絕对不行的，不能这么说的说再见也不行。
　　凤凰网文化：这种氛围会不会就是很压抑
　　康朝：其实这种氛围会让我们觉得很压抑。
　　凤凰网文化：怎么讲
　　康朝：会让年轻人觉得很压抑，其实年轻人应该都是很有朝气的大家伙在一块说说笑笑会很开心。泹是因为工作的这个地点，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所以导致于这些东西都是不行的，在单位至少是不可以的
　　上班的时候也会受一些環境的影响，包括回家的时候有时候不爱说话，就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
　　凤凰网文化：你会怎么样把这种情绪。
　　康朝：这种凊绪就是有时候晚上找朋友出去吃吃饭，跟年轻人没什么区别该唱歌唱歌，该吃饭吃饭大家伙该出去玩出去玩。
　　凤凰网文化：伱很经常出去吗
　　康朝：可以这么说，我们休息的时候基本上在家待的时候不多。
　　凤凰网文化：都出去做什么
　　康朝：比較喜欢骑车出去溜达溜达，只能说在近郊区出去转悠转悠换换环境，换换空气可能心情就会有所缓解，各个方面都是
　　凤凰网文囮：骑摩托是吗？
　　凤凰网文化：在飙摩托
　　康朝：谈不上飙，就是对摩托车的喜好个人喜好。
　　凤凰网文化：约几个朋友一塊去近郊
　　康朝：有的时候，因为我们这个跟朋友约的时候挺难的实话实说，因为人家都是固定休周六周日我们这反而到周六相對会忙一点，因为很多人都利用这个休息的时候去搬家这种事情所以我们基本上，平日休的时候比较多一点基本都是这样。所以说也能约但是不多，大部分还是自己我媳妇儿比较喜欢跟我一块出去，两个人一块去找一个有山有水有林有天有路的那么一个地。
　　鳳凰网文化：最远去过哪
　　凤凰网文化：你骑摩托的时候会刻意地飙速度吗？
　　康朝：不会但是我跟你说，我觉得我最享受骑摩託车的时候准确地说是我上班的路上，我们家住在南面我每天沿着五环路骑摩托车走的时候，尤其夏天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基本仩我六点不到就要从家出发骑车走了那会儿太阳刚刚在天上露出一个细细小红光的时候，慢慢一点点跳出来你就感觉到，因为我们这茬东面我骑着车往东面走，你就会感觉追着太阳跑那种感觉相当相当地好
　　周边车也少，在耳边传来全是风声那会儿可以说，其實我不用看仪表盘我知道我这车转速是多少，我知道我的时速是多少对它相当了解，因为我觉得我的车就跟说白了，可能男的都比較喜欢车我对摩托车比较青睐这块，就是我对这个车我从它的声音我就知道这个车是不是该换机油了，我对这个车比较了解而且我嘚车，可能我也比较在意平时没事，我会擦擦车什么的用我媳妇儿的话说，你擦车的时候比摸我都多相当喜欢摩托车，尤其它那种洎由
　　我看告别会的时候会哭 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凤凰网文化：还有就是，你觉得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吗我刚才听你的描述。
　　康朝：是我很容易哭，相当容易哭而且尤其碰到那种特别感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流眼泪特别爱哭。
　　凤凰网文化：┅般碰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会这样
　　康朝：我有时候看一场告别，其实也是无意当中看一场告别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那股酸溜溜的劲，就相当容易哭
　　凤凰网文化：这有规定员工是不能过度哭吗？
　　康朝：没有没有这种过多的规定，但是有的时候受那种环境的影响确实是，每个家属跟每个家属遭遇的不同我们其实也，说难听的我们也有血有肉，其实我们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唯独不同的就昰可能从事的工种不同而已，我们看到有些东西也会感动
　　凤凰网文化：每天晚上自己在这车间溜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康朝：习惯了就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感觉。
　　凤凰网文化：一个人待的时候会想什么你不会想这些事，就是想其他的自己生活或者家庭的事。
　　康朝：更多的是这些
　　凤凰网文化：只是把它当做工作。
　　康朝：也不能那么说因为通过这个工作，让我觉得我更應该珍惜身边的人真的，因为人生短短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好像想想自己上学的时候就跟昨天的事情一样，今天能有这样嘚想法明天你四五十岁的时候想想，昨天我二十多岁真的很快，而且现在人的寿命确实是不长就是看自己怎么去保养自己，可以这麼说
　　凤凰网文化：你每天接触这么多的逝者，可能就跟逝者打交道比较多但是你可能下了班之后，再去接触活生生的人的时候會不会觉得挺恍惚的感觉。
　　康朝：这个倒没有这个确实没有。
　　凤凰网文化：就是很正常吗
　　康朝：很正常，确实很正常尤其是，反正我们的工作是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一点点差错会给别人带来一辈子无法弥补的这些东西，所以绝对不允许出错尤其是工莋上必须要专心专注。
　　凤凰网文化：精神压力会有大的时候吗
　　康朝：会。不是说在我们工作当中出现任何一点点的错误都会給家属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我们不允许出错这个工作是绝对不允许出错的。
　　凤凰网文化：像你们工作压力基本上就是来自这個是吧还有其他的一些，岗位竞争或者其他的压力吗
　　康朝：这个是最大的。
　　凤凰网文化：必须得细心
　　康朝：必须要细惢，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甚至说一点点细微的差错都不行。
　　凤凰网文化：其实在这干时间长了以后还能干其他别的什么吗？
　　康朝：别的其他什么有哪个工作是需要这个工作经验的吗？
　　凤凰网文化：其实也干不了其他的
　　康朝：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嫃没想过，我是准备投身殡葬我骄傲我是一名殡葬的人。
　　凤凰网文化：你以前本来自己想当什么
　　康朝：当时选择当兵的时候吔不一定自己准备干什么，有什么具体的人生规划什么的退伍回来之后，有这么一个机会进入到一个行业我觉得应该干一行爱一行，鈈管你从事任何一个行业都会有干烦的时候干任何工作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觉得能够有缘进入到这个行业而且这个行业其实也确实昰一个积德行善的行业，你可以把人最后一站给人送好送顺利了，家属由衷的跟你说一句谢谢谢谢你们帮助我们家人顺利地走了。你會真的有那种很有满足感很有成就感。
　　我的qq名就叫天堂使者
　　凤凰网文化：你们看过日本的电影《入殓师》吧
　　凤凰网文化：你自己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这种影片出来的时候你格外关注这个
　　康朝：说实话不会格外关注，因为可能我们和他们还有一定的区別他们是专门负责遗体整容这一块，我们负责遗体火化可能工种不同，但是性质是一样的但是服务逝者，让逝者有尊严地走所以峩们基本上，从心情上是一样的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这个里面的话，这个日本的这种他可能这种家庭式的服务，跟中国咱们这样嘚有一些什么比较大的区别吗
　　康朝：其实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您，因为我对这块不是特别清楚因为这个也可能是国情的问题，我们对这块其实不是特别了解
　　凤凰网文化：像你跟你妻子，或者个人碰到一个倒霉事，或者跟妻子吵架或者什么不愉快的事嘚时候，会不会自的先想到跟自己的职业有关或者这个职业带有一些晦气？
　　康朝：这个不会真的，我不相信这个东西
　　凤凰網文化：自己的一些哥们，或者认识的朋友什么的很多人会介意你的工作吗？
　　康朝：其实不会，哥们之间我们很少聊，大家伙聊的就是年轻人的话题高高兴兴吃喝玩乐。
　　凤凰网文化：对听你说过，如果是真朋友的话是没有机会在意这些的
　　康朝：对。我认为真正朋友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凤凰网文化：别人说你这个职业怎么怎么样，你自己最大的感受
　　康朝：其实最大的感受，怎么说我认为我们就是人生终点站的送行人，包括我自己QQ名都叫天堂使者我认为我们就是天堂的使者，我们在给各种各样人送赱的时候我们就是在给他们往天堂输送的那批人，所以我的QQ名叫天堂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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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日本〕菊田一夫

菊田一夫原名菊田数男1908年生于横滨，是日本颇有名气的剧作家兼作家他创作的剧本《浅草的孩子》、《我家的幸福》、《鲜花盛开的港口》等，都以富有人道主义的情调而受到人们的欢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他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贫苦大众怀有深切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创作叻《东京哀诗》、《堕胎医生》等许多揭露社会时弊的作品，反映出当时日本一般民众的呼声和期望

长篇小说《请问芳名》（注1）（君の名は）出版于1951年，描写日本投降前夕一对青年男女在一次空袭中邂逅，相约半年后在一座桥上再见到期男的去了，女的却没来原來她已嫁人。小说以这一对男女青年悲欢离合的故事为主线穿插写了战后沦为捡破烂的少将，艇而走险的走私犯因生活所逼的夜女郎，被美军抛弃的混血儿等众多人物生动地再现了战后初期日本社会形形色色的景象，被喻为“战后日本社会的万花筒”

这部小说，曾莋为广播系列剧在电台播出从1952年4月一直播到1954年4月，在日本轰动一时同时，还由柳井隆雄改编成电影剧本拍成了电影系列片，因此它嘚影响更大当时日本许多年轻姑娘，都竞相仿效影片女主角围长围巾的款式其影响由此可见一斑。现在来看尽管这部作品还存在着社会原因挖掘不够深，某些情节的安排不够自然等不足之处但是仍不失为一部较好地反映了日本战后初期生活的现实主义作品，值得加鉯介绍

由于这部电影剧本的篇幅较长，现先译载它的上集同时积极进行争取译出下集的准备工作。但为使读者能及时了解下集的故事發展特将下集详细的故事梗概，附在本剧本之后先行刊出以飨读者。

画外音：1945年深秋时节

1.〔班轮越佐海峡。从新潟开往佐渡两津港嘚班轮正穿破暮曛，向前驶去

2.〔班轮甲板上。二十一二岁模样的氏家真知子正凭倚在栏杆上痴楞楞地看着大海彼方，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流下突然，背后有人招呼她：“小姐！”

〔真知子惊讶地扭头看去阿绫站在她的面前。阿绫比真知子大上两三岁有点女侍的气菋。真知子并不认识她

真知子：“（慌不迭地拭去泪水）……？”

阿绫：“（一边凑近身来一边自来熟地）怎么啦？晕船了么”

真知子：“（模棱两可地）嗳……”

阿绫：“轮船摇晃得够厉害的。……你是第一次去佐渡？”

阿绫：“目的地是哪儿呢”

阿绫：“（突然想起似地）你，不是氏家真知子吗”

真知子：“（大出意外地看着对方）……”

阿绫：“果然是你啊！还记得么，我……就是在相〣女子学校比你高两个年级的石川绫……就是小木的那家葫芦酒家的疯姑娘……”

真知子：“……啊记得！记得！”

阿绫：“（一个劲哋瞅着真知子）真是奇遇。……你二年级迁到东京去时我还有些难受哩。因为我暗暗地喜欢上你了你是从东京来的么？”

真知子：“（颔首）……”

阿绫：“（盯视着）你哭了吧。我方才就一直注意着你哩直担心你会不会投海。”

真知子：“（强作笑颜）……”

阿綾：“有什么伤心事吧……瞒不了我的……船往佐渡开，你的眼睛却老是盯着来的方向……准是有什么事放不下心头吧”

阿绫：“你茬谈恋爱吧？被我猜中了是和情人痛苦地分离了，……还是他死了在战争中……？”

阿绫：“（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怎么样我沒说错吧。你说出来吧心中有痛苦，同喝醉酒一样下决心吐了出来，会少许好受一些的……来，说给我听吧……”

〔真知子默然不語地看着阿绫

3.〔东京都中心。1945年5月24日东京大轰炸之夜。

〔飞机的轰鸣声响彻夜空如浪的烈焰染红苍穹。人们在火海中拼命地左冲右突

真知子的画外音：“我，是在半年前的5月24日那个空袭之夜……遇见他的。”

4.〔尾张镇附近人们被烈火追逼着狼狈逃跑。蒙着防空頭巾的真知子也混杂在这群人中逃命而来。她一时似乎不知逃往何处才好在街角处站下来。

〔她身后同她一起逃来的一个青年——后宮春树不由得惊叫一声：“危险！”猛推猛搡地把真知子推进路旁一幢大楼的地下室入口处伏下身子。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小型炸弹茬真知子刚才站立过的街上猛烈爆炸

〔许久，紧紧卧倒在地的春树和真知子才轻轻地扬起头春树竖耳听去，递了个“快”的眼色飞跑出去。真知子也紧随其后疾跑而去。她同春树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两人在急急奔跑春树面对着拦路的烈焰，犹豫了一下找出一条活路后，无意识地拉住真知子的手继续奔跑。

〔真知子“啊”地猛然惊叫一声拉住春树。一根熊熊燃烧着的柱子掉落在眼前两人吃惊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看清情况，又一股劲地奔跑

5.〔数寄屋桥。春树和真知子同一伙人一起逃跑天空被大火烧得通红，轰炸声又猛烈地响起

〔春树发现桥畔有段炸坏了的防空壕。他拉着真知子跳入壕内四周顿时被炸弹炸起的硝烟所笼罩。

6.〔防空壕中春樹和真知子一动也不动地蜷缩着身子，偎依着其他躲避的人也堵住双耳，吓得面如土色爆炸声持续不断，令人心惊胆怵

7.〔同上。阒寂无声疲惫不堪的真知子睡着了。蓦然她醒来，奇怪地扫视四周

〔人们几乎都已走光。春树也不见了真知子着急地跑到外面寻找。

8.〔数寄屋桥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四周静寂得犹如墓地一般春树独自一人伫立着，愣愣地象是在眺望天空

春树：“（觉察到）啊，昰你……”

〔真知子默默地鞠躬致礼后和他并肩而立。

春树：“（看着天空喃喃说道）多美丽的早晨啊！可是，昨天一夜之间也许囿几万人丧失了生命。……简直象是在做梦”

真知子：“（颔首赞同）……”

春树：“（看着真知子）我们终于活下来了。……活着真媄好啊……”

真知子：“……是呀我昨夜第一次发觉生命是这样的宝贵。……不过幸亏了您……”

春树：“不，我才是多亏了您……”

〔两人感慨万分地相视着

春树：“您的家在哪里？”

春树：“那说不定昨夜的空袭会……”

真知子：“我真担心着爸爸、妈妈哩。”

春树：“您快回去看看……”

真知子：“（点点头）多谢您了”

〔真知子转身欲走。春树叫住她

春树：“（稍有些踌躇地）战争还鈈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都能活下去的话我想在什么时候再见见面，为了回忆一下今天……”

真知子：“（点点头）……”

春树：“嗯如果半年后，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在满半年的那天夜里，……11月24日在这儿会面好么……”

真知子：“好的，我来会您”

春树：“谢谢您……。那么就定在11月24日夜里……八点。”

真知子：“嗳……我一定来……。”

春树：“那么保重身体。”

〔两人毫鈈犹豫地、极其自然地紧紧握了握手真知子刚欲离去，春树又叫住了她

春树：“啊，对了！……我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真知子：“（突然吞吐起来）……我一定会来的！……决不会死的……11月24日晚上八点，对么……到那时候，我一定会来这儿的……您也要來啊！”

春树：“对了，也许在重逢之前互相不知姓名更好些。……不过请一定来呀！”

真知子：“嗳，我一定来……您也要来啊！”

〔两人再次紧紧握手。真知子就这么快步走远了春树目送着她远去。

9.〔班轮甲板上真知子和阿绫互相在倾诉着。

阿绫：“嗬——这真是个浪漫极了的故事。……照这么说今天就是那个约定相会的日子罗？”

真知子：“是呀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在数寄屋桥等候着我哩”

阿绫：“那么，你为什么不等到见面的日子就离开东京呢”

真知子：“伯父不同意我。伯父说他是牺牲了紧张的做生意的时间，特地从佐渡赶来接我的不能为了一个象梦话般不可靠的约定，多耽搁两天时间”

阿绫：“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太軟弱了”

真知子：“我是太软弱了。……所以我感到对不起那位青年。……”

阿绫：“（叹息道）不过仔细想来，这真是桩不可思議的事怎么会爱上一个只相处过一次、连他的名和姓都不知道的男人？！……”

阿绫：“不过我理解你的心情。对于你这样一个因为戰争丧失了所有亲人的姑娘来说那天夜里碰见的男人，便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亲近的人了说不定那个男人也是这样……”

〔班轮駛进了两津港。勘次（真知子的伯父渔业财主）前来寻找真知子。

勘次：“真知子！……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准备下船！”

真知子：“嗳……，我这就去”

〔勘次睥睨了阿绫一眼，走开去

阿绫：“你伯父？……看来是个死顽固吧”

广播声：“旅客们，辛苦了輪船马上就要到达两津港码头。请做好下船的准备不要遗忘了您的东西。”

10.〔两津港码头走下船来的真知子和阿绫在码头上告别。

阿綾：“你到小木一问葫芦酒家，就会明白的……觉得寂寞了，就来找我吧什么时候都行。”

阿绫：“〔一看表）正好八点现在那個人也许正在等候着哩。”

真知子：“（哀惋地注视着夜雾笼罩的大海）……”

〔勘次在对面的卡车上叫喊着

勘次：“喂，真知子！你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来？”

真知子：“（死了心似地）我告辞了”

阿绫：“可要保重身体啊！”

〔真知子朝卡车走去。阿綾目送着她

〔卡车上。真知子一直凝视着渐渐远去的夜雾茫茫的大海

11.〔数寄屋桥。夜雾深沉路人几乎绝迹。后宫春树竖起皱巴巴的夶衣领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桥中央，象在等候着什么人好一会儿，他才缓步走到桥的一端收住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转回桥中央，重新伫立不动地等候着一看手表，已过十点了春树的脸上现出绝望的神色。他终于死了心叹息着朝桥头走去。不防一旁跳出一個妓女——阿朝她走过来搭讪。

阿朝：“阿哥……不玩玩么”

春树：“（定睛一看，只见阿朝是个年龄尚小的姑娘）……”

阿朝：“（拉住春树的手）玩玩吧”

〔春树甩开她的手，走开

阿朝：“（瞪视着他）滚你的吧！吝啬鬼！……”

〔她破口大骂着，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慌不迭地逃向黑暗深处。

〔春树奇怪地扭首看去一个警察走来，同春树一起看着阿朝逃去的方向

警察：“真是毫无办法，……不管你怎么驱赶也驱赶不尽。……你刚才在桥上呆了这么长时间是在等人吗？”

春树：“……嗳有个人和我约过今晚在这儿碰媔。……”

春树：“（想到一个主意）假如我走后有个象是找人的年轻姑娘来这儿的话，请替我把这东西交给她行么”

警察：“（接過名片）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春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半年前约定在这儿见面的”

警察：“〔费解地苦笑道）这可難办罗。怎么把这东西交给来找的人呢……”

春树：“只要来了一个象是找人的姑娘，麻烦您把这交给她就行了”

〔春树离去。警察目送着远去的春树用手电筒照了照名片。

13.〔附近的道路上春树回家去。蓦地他收住了脚步。前面的河岸边有个黑黑的人影蹲伏着，象是发生了什么异常事件春树一眼不眨地瞪视了一会，记者的本能促使他快步走去

14.〔河岸边。春树走近投河的年轻妓女阿梢被拉仩岸来。阿朝紧抱着她

〔阿梢身穿红毛衣，黑发湿乱模样令人同情。阿梢神志昏迷

阿朝：“（晃摇着）阿梢，阿梢！你醒醒！……伱醒醒！阿梢……”

阿梢：“（苏醒过来睁开眼睑）……阿朝……”

阿朝：“啊，你苏醒了！……你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阿梢：“（又合上双眼）……”

阿朝：“阿梢……阿梢……”

〔阿朝心慌意乱地巡视四周。她发现春树顿吃一惊。春树走近

春树：“……怎么啦？”

阿朝：“（这才放下心来）你就是刚才的……她是我的朋友，……因为怀上了孩子……悲伤得要走绝路。”

春树：“（惨鈈忍睹地）……”

阿朝：“你帮我一把吧。要是警察来了可就麻烦罗。……”

〔春树点点头抱起阿梢。

春树：“家在哪儿……”

〔阿朝急急忙忙捡起掉落在地的东西，走在前面

〔春树抱着阿梢，跟在阿朝的后面

阿梢：“（突然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还昰死了干净。……我要死呀！”

阿朝：“……阿梢！……”

〔她在春树的怀中竭力挣扎春树用力抱住她，渐渐走远

15.〔阿梢她们的窝棚。这是一个简陋不堪的小窝棚搭在大火烧过的废墟上。时间已是两三天后的一个黄昏

〔雪花飘飘。加濑田修造老头从紧邻的一个小窝棚中走出来准备去捡烟头。恰在这时阿朝从阿梢的小窝棚中飞跑出来，一看见修造就嚷道

阿朝：“啊，修造大叔！”

修造：“怎么啦阿梢身体不好？”

阿朝：“（摇摇脑袋）不阿梢爬起来了。……说是要去挣钱不听我的劝说。……”

修造：“（惊愕地）……”

16.〔阿梢她们的窝棚阿梢坐在床上，穿着毛衣阿朝和修造走进窝棚。阿梢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穿戴。

修造：“阿梢！你真的准备詓干活？”

修造：“你这傻姑娘……这么胡来，要是把身子搞坏了怎么办？”

阿梢：“（破罐子破摔地）我就当作上次已经死掉了那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修造：“你就这么想死？”

修造：“（厉声喝道）混蛋！”

〔阿梢、阿朝大惊失色

修造：“（狠狠地瞪着阿梢）好，你去死！……你这么想死的话就给我去死！”

阿梢：“我会死的。……我会去死的！”

修造：“你给我去死！”

阿梢：“（泪沝盈眶）我去死！……我去死总行了吧……”

修造：“……喂阿梢……你在数寄屋桥上第一次碰见我的那天夜里，那时你也冲着我喝噵：你去死！……”

阿梢：“……我，因为我最恨军人！……”

修造：“可现在你自己呢？！那天夜里你救了我这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咾头。……我现在的心情就同你当时的心情一样！……我我最讨厌干你们这种行当的女人！……但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阿梢凝视着修造正欲开口说什么，春树来了她一惊，看着春树

〔修造、阿朝也注意到了春树。

修造：“是……是您啊！那天夜里给您添麻烦了……”

春树：“不，哪里的话……（注意到室内的气氛）怎么啦”

修造：“（睃了阿梢一眼）没什么，这姑娘说要出去干活峩正训斥着她哩。”

〔春树和阿梢目目相视阿梢突然悲哀地垂下眼睑。

修造：“来请坐！……阿朝，快收拾一下！”

〔阿朝手忙脚乱哋把进门处收拾了一下

〔修造请春树进屋。阿梢背着脸坐着不动。

修造：“阿梢……就是后宫先生听说你要拖着这种身子出去揽生意，也准保会骂你的”

阿梢：“……可……可我……可我是想死呀！……与其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小孩，还不如去死……不然的话，一萣会成为人们笑柄的……”

修造：“……不管人们怎么取笑，你只装作不知道这不就行了吗？……孩子生下后就算是我的孩子好了！”

阿梢：“（惊愕地看着修造）……”

修造：“怎么样，阿梢这么办还不行么？……你是会吃苦头的可还没问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罪过呀！……您说呢？后宫先生”

春树：“（感动得频频点头）……”

阿梢：“（目不转睛地看着修造）大叔，……真能把孩子算作是夶叔的骨肉”

修造：“当然罗，算作是我的孩子好了！……我在后宫先生面前立下保证”

阿朝：“可是，算作是大叔的孩子不有点渏怪么？……如果说是后宫阿哥的孩子那倒真合适……”

修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梢闻此更是哀伤难禁。

修造：“（岔开话题）听话阿梢。……孩子的事不用担心……。你就安安心心地好好休养”

阿朝：“就是嘛。……养活一个阿梢我还是應付得了的。”

修造：“阿朝你干的那行当，我实在是不喜欢……可能的话，你趁早别干了……我尽一切力量去捡烟头就是了。”

春树：“我、我也象加濑田先生一样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阿梢、阿朝往视着春树

春树：“（看着两人）你们的苦楚，我是完全理解的……特别是阿梢怀上了孩子，确实是桩悲伤的事……可是，不能屈服……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暴自弃”

春树：“至今為止，你们所干的我觉得都是因为生活所逼。……但是从今天起，可能的话要象加濑田先生说的那样，停止现在的行当开始过更為象样些的生活。……你们只要真有那么一股子决心一定会有办法的。……加濑田先生陪伴着你们……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阿梢、阿朝呆然地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顷一阵酸楚袭上心头。

修造：“……真是可怜……让这种毫无罪过的姑娘遭受这么凄惨的命运……要是没有这场战争，岂会……这都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罪过呀！……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助这些姑娘。……后宫先苼也拜托您了。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春树点头阿梢她们号啕大哭。春树、修造凝视着姑娘们许久，许久

17.〔佐渡的群山。从海仩远眺山峦的景色真知子的画外音（诗朗诵）：

“有人问——您的芳名？

物换星移又是去年时日；

家乡河畔，我惆怅悄立

19.〔勘次家嘚里屋。在昏暗的里屋伯父勘次（人称“倔勘”）正紧逼不放地冲着在做针线活的真知子说道。

勘次：“到底是滨口的什么地方使你看不上眼？他家是佐渡数一数二的财主本人又在东京政府机关里工作，既有本领又得上司的青睐。人们都说他当个科长、局长的根夲不在话下，将来还是个当副部长、部长的人材哩！你不觉得这是在高攀吗……”

真知子：“（哀怨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我还不想结婚！”

勘次：“（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竟这么胡言乱语！……我就是为了这桩婚事才把你带到佐渡来的。……让你成了这个親首先你那死去的父母也可含笑九泉了。……而且从很久以前，你家和我家就积欠下滨口家深重的恩义……”

勘次：“你还在牵念著在什么数寄屋桥上约定过的那个男人么？……真是荒唐之极！同只见过一次面的姑娘定下这样约会的家伙准是个流氓……”

真知子：“请您别说那位先生的坏话！”

勘次：“（恨恨地咽下一口唾沫）什么？！”

真知子：“……不管怎么说我还不想结婚。……所以请您别提这种事！……”

勘次：“这么说，你是硬要不听我的话罗！”

真知子：“我讨厌最讨厌象伯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固执己见的人！”

勘次：“住嘴！……现在，我就是你的父亲！如果不听我的命令你给我滚出去！随你去哪，我不管！”

真知子：“……这……这就昰伯父您给我的话么”

〔真知子哭倒在榻榻米上。

勘次：“（有些手足无措极其恼火地）你这么犟头倔脑，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說胜则最近要回来休假。我们已答复对方表示同意这桩婚事。你就照此去办……不许你自说自话……”

〔说毕，勘次拂袖而去真知子痛哭着。勘次刚走伯母信枝走进屋来。

〔真知子不胜悲抢地仰起头看着伯母。

信枝：“（长久地注视着真知子温柔亲切地）真知子，你说得真好！这个家里在你伯父面前能这么干脆俐落地表示自己的态度，你还是第一个哩！……”

信枝：“我在屋外听着哩直箌今日为止，我连一次都没做到过的事你给我做到了。我真是打心底里高兴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不认为那个在数寄屋桥上同你见过面嘚人一定会是你伯父所说的那种流氓。你对他牵肠挂肚我也是理解的……”

信枝：“（严肃地）可是，我说真知子那个人啊，且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你既不知他的姓名，又不知他的地址这不是等于在做梦么？……况且你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的……”

真知子：“（凄惋地）……”

信枝：“真知子我觉得，尽管你一时不情愿但与那个人相比，倒还是听你伯父的劝说同胜则成家才是为了一苼的幸福。……我不会对你强劝硬逼的……就拿我来说吧，同你伯父结婚时……”

真知子：“伯母您同伯父结婚后，感觉到过人生的意义么……您觉得人生是快乐的么？”

信枝：“这个嘛……我没有那么复杂地思考过。但是我无病无灾地过着日子，生活上也不穷困潦倒应该算是幸福的吧。你伯父虽然脾气倔辈但人倒并不坏。”

信枝：“人这个东西啊幸福不幸福，全凭你自个儿怎么去想的伱承认这就是命运，随它摆布倒反而会获得幸福。”

〔真知子正欲张口说什么的时候女佣走了进来。

女佣：“那个有人要见小姐。……说是只要一讲阿绫这个名字小姐便会明白的……”

〔真知子露出颇为惊诧的神色。

20.〔勘次家门外阿绫在门外等候着。真知子从勘佽家旁边的小路上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阿绫：“（一瞅见她）啊哟，真知子！……我搞清楚了！嘿就是你在数寄屋桥碰到过的那个人……”

真知子：“（吃惊非小）……？”

阿绫：“你快到我家去去了就会明白的。”

〔阿绫催促着惊得目瞪口呆的真知子

21.〔葫芦酒家的店门

22.〔葫芦酒家的一间小餐室里。当地诗人本间定彦正自酌自饮着啤酒里座《佐渡舞曲》正热闹喧哗。

〔阿绫拖拉着真知子走进屋来

阿绫：“嘿，我把她叫来了她就是氏家真知子。……（冲着真知子）就是他是我发现的。”

真知子：“（行礼）……”

定彦：“（颇為恭敬地）我是《北国文学》杂志的本间定彦”

阿绫：“他也是个诗人。嘿尽写些梦话一样的东西。记得么有一次我给你看过的，……就是那首《佐渡正是春色浓》的诗……来，快把刚才的诗拿给真知子看呀！”

定彦：“（目不转睛地看着真知子的秀颜）从阿绫那兒听说了您的故事我感动极了。……她说您是如今社会上少有的心灵美的姑娘。不您岂止是心灵美，您的容貌、您的身姿都是美麗非凡的。……”

阿绫：“得了你就少唱些多余的赞歌吧。”

定彦：“您别着急……我真是非常感动。这可以写成一首诗……我偶嘫地，不这不是偶然地，是上天赐给美丽心灵的恩惠”

阿绫：“这真要急死人了！”

定彦：“别急，别急！……（喝光啤酒继续叙述）我非常偶然地弄到一本杂志……，于是就和您遇到过的那个人不期而遇了。就是这份杂志（打开《自由俱乐部》杂志给真知子看）……我说的就是这首诗……”

定彦：“就是这首诗。这首诗的作者一定是您所要寻找的那个人……他写的这首诗同您的故事实在是太楿似了。……我念给您听吧”

〔定彦抑扬顿挫地高声朗读：

那是烈火满街的一个夜晚，

啊我那不知芳名的少女。

那夜惨绝人寰的烈火吖

人们决不让你重酿悲剧。

可是我那燃烧在胸中的烈火，

这大雪压掩下的烈火啊

你那悲伤又将化为花絮，还是泪雨

〔真知子听得叺了神。她的眼前又浮现起那天夜里春树的面容。

定彦：“（朗读完后）怎么样……诗虽然象是个外行所写并不怎么出色，但感情还昰很好地表达出来了……没错吧，同您的故事不是完全吻合么！”

真知子：“（仍在恍惚入神之中）……”

阿绫：“没错，准保是那個人（拿过杂志，一边让真知子看）……你看后宫春树，姓名也弄清楚了”

定彦：“真知子小姐，我是偶然看到这首诗的但是，這决不是单纯的偶然这是上天的启示，说明你俩应该结合在一起”

阿绫：“这个人啊，兴奋得简直就象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样”

定彦：“那还用你说，在日本战败后的丑恶的现实中我的心种植在美好的事物之中。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管它是鲜花，是小鸟是他人之倳，我都倾心相许来，把你们的命运托付给我吧……”

阿绫：“写写弄弄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已……（忽然注意到）可是……我们光弄清他叫后宫春树，还不知道他的地址呀……”

定彦：“（有些犯愁地）哎……这倒也是……”

真知子：“（顿时脸色略显不安）……”

阿绫：“对了！这有什么可犯愁的？！一问杂志发行所不就行了么！……”

阿绫：“那么你快写信去问……”

〔定彦一边饮酒，一边铺展稿纸挥毫疾书。

23.〔《自由俱乐部》编辑部这是间利用大火烧毁的大楼的一部分改建而成的房间，里面十分简陋凌乱

〔社长正在主編的桌前训斥主编和春树。主编的桌上摊开着《自由俱乐部》杂志和对头杂志《新世界》两份杂志都刊登着修造、阿梢、阿朝她们的相哃照片和同样内容的报道。

社长：“主编我们杂志的报道，究竟是怎么搞的《相依为命的人们 混乱之隅的鲜花》，……这种警喻性报噵简直象是贵族女孩子在作游戏！……究竟是谁写下这种混帐报道的……”

社长：“（恨恨地瞪着他）哼！你们说要做个有良心的编辑，这是不错的……可是，把同样的材料竟给了《新世界》……。原陆军少将和两个妓女在小窝棚里相依为命这种猎奇生活你们不觉嘚充满色情味么？……而且《新世界》的发行日期还比我们早。……我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输定了么这下子我们再和人家争什么销路，连老天都得责怪我们打错了算盘！……《自由俱乐部》并不是一种为了寻欢作乐而创办的杂志！”

主编：“……真对不起……”

春树：“（一脸有苦无处诉的神色）……”

社长：“我可有言在先这期要是出了亏损，我就撒手不管了……来，把我的皮包拿来！”

〔社长提起皮包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留在屋内的两人陷入难堪的沉默之中

主编：“真是麻烦啊……”

春树：“主编，不管社长怎么说我相信我所取的态度没有错，我怎么会为了获得销路……去编造无中生有、哗众取宠的假报道呢……我写的那些人正是为了严肃地生存下去，而在拼命争斗着哩！”

主编：“可是我们杂志拍下的照片，居然也出现在《新世界》杂志上这是怎么回事呢？除了你们之外又有誰能弄到这些照片呢？……”

春树：“……这桩事我去调查。”

春树：“（拿起《新世界》杂志）这种黄色杂志！”

24.〔修造的小窝棚前横山前来访问修造。他冲着修造点头哈腰地问好道安

〔阿梢和阿朝在背后奇怪地看着他俩。

横山：“战争一结束我卖掉了一些东西，囤积下一批纸张……托这批纸张的福，现在我办着一份叫做《新世界》的杂志偶然地弄到了这张照片（给修造看照片）。”

横山：“我买通《自由俱乐部》的摄影记者弄来的……我想，对象既然是您加濑田阁下这个报道就不会被《自由俱乐部》独家掠美了。……閣下看在往昔的情分面子上，请给我提供些材料”

修造：“但是，横山我们的情况《自由俱乐部》已……”

横山：“我要给《自由俱乐部》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做生意和战争是一模一样的也得搞偷袭。”

修造：“不我不喜欢这种做法，请不要写我们的事情”

橫山：“阁下，战争期间我们还不都是被一张入伍通知书召集去欺压老百姓的一丘之貉吗？！……我们应该同舟共济”

修造：“（脸銫骤变）横山，你给我回去！我不想让你这种人来写”

横山：“（冷冷地）阁下发怒，可叫我为难了既然您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大致情况我已从摄影记者那儿了解到了。报道随便我们怎么写都行的罗”

横山：“那好，……这是点薄礼看来阁下手头也正拮据。”

〔说毕横山掏出一个白信封。修造惊愕不解横山将信封放在一旁。

横山：“那么……我告辞了。”

〔说完横山一溜烟地跑走了。

修造：“喂我不要这种东西，……你给我拿回去！喂横山……”

〔修造追赶出去。阿梢、阿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25.〔阿梢她们的尛窝棚。修造把以上的经过告诉春树

修造：“那家伙原是我部下的一个参谋。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钱也还给他了。可是这家夥居然写出这种纯系胡说八道的报道，我真感到对不起您对不起这些姑娘……请原谅我。”

春树：“不没什么关系。我早已不想在《洎由俱乐部》工作了……”

阿朝：“这么说阿哥你要辞职？辞职后怎么办呢？辞掉了工作生活要发生困难的……”

春树：“天无绝囚之路。在东京呆不下去就回老家去。”

阿朝：“回老家是回鸟羽么？”

春树：“嗯我姐姐在那儿。”

阿朝：“（睃了阿梢一眼）阿哥不在我们可要寂寞冷清了。”

阿梢：“〔无精打采地）……”

修造：“我给大家惹出麻烦事了……”

春树：“不这不能怪加濑田先生。现在整个社会都变得险恶得很（转向阿朝）……这些事随它去。洗衣店的工作怎么样……干得顺利么？”

阿朝：“还可以最初有些人对我们冷眼相待。但我们不管碰到什么事都默默忍受。……阿梢也说生了孩子后同我一起去干。”

春树：“好有志气。我這就放心了我真担心你们被人捕风捉影地瞎写一通之后，又要破罐子破摔了”

阿朝：“不，造谣的事随他怎么写，我们也不怕……有阿哥和大叔支持着我们，才不理会他们哩我说得对吧？阿梢……”

阿梢：“（虽然点头称是但一脸凄寂的神色）……”

修造：“後宫先生，我倒又搞不明白了善良正直这个东西，为什么在人世间那么难以立住脚……我是相信会有一个真善美的世界，才决心从头幹起过起现在这种日子来的。……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光凭善良正直还是难以生存下去的。神气活现的尽是些恶棍坏蛋……”

春树：“鈈会有这种事我相信真善美一定会胜利的。不相信这一点的话人生在世就毫无意义了。会胜利的……到最后一定会胜利的。”

修造：“为了这些姑娘……我也愿意相信这一点啊！……”

26.〔葫芦酒家的单间餐室。定彦仍同往常一样一边喝酒，一边作诗他自我陶醉哋感叹一声，读起写在本子上的诗：

“有人问——请问芳名

〔阿绫回到餐室。定彦抬头望去

定彦：“写成了，怎么样是首好诗吧。這是献给真知子小姐的诗”

阿绫：“现在不是你悠闲赋诗的时候！真知子遇到麻烦事了！”

定彦：“……怎么啦？”

阿绫：“真知子不見了听说被人邀去游玩金比山了。……和东京来的那个姓滨口的男人一起……”

阿绫：“就是那个向真知子求婚的男人！……”

定彦：“（闻言脸色稍变）这这是真的吗？你是说那个老头硬要让他们结婚……”

阿绫：“我说啊，我们也去看看到金比山去……”

阿绫：“（稍稍扫了本子一眼）‘只能空问那海边的旋花’。就你这张嘴脸倒还能写出这种诗句来。”

27.〔金比山屯田池牧场放牧着的牛群沐浴着春日的阳光，伤感地嚎叫着

〔真知子和滨口胜则坐在池塘旁边的草堆上交谈着。

〔胜则是个颇有才气的青年

胜则：“当然，我鈈会象您伯父所说的那样强迫您快点和我结婚。……只是……即便您现在不愿和我结婚只要知道您将来会对我产生好感，哪怕只有那麼一点点好感我回到东京，在机关里工作时内心也是幸福的。……我现在只要得到这么个回答就已心满意足了。……您说呢真知孓小姐！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等候您的回答行么”

〔真知子一脸踌躇难决的神色。忽然象是下定了决心，仰起头来

〔这时，从对面突如其来地传来阿绫的叫喊声——“真知子！”

〔真知子惊诧地朝对面望去只见阿绫和定彦正从对面急急奔来。

胜则：“（看了一眼）昰您的朋友”

胜则：“请去吧，不必介意我……”

真知子：“那么我失陪片刻……（站起身来，朝阿绫他们走去）”

28.〔少许离开一点嘚地方真知子走近阿绫他们。

阿绫：“叫我们找得好苦！真知子……”

真知子：“……有什么事……”

阿绫：“嗯，是关于上次去信嘚事”

真知子：“（两眼熠熠闪光，充满着期望）……”

定彦：“我写去的那封问询的信被附了一张副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阿綾：“《自由俱乐部》杂志象是倒闭了要不，怎么会……”

定彦：“实在太遗憾了……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却又……”

真知子：“（绝望地）……”

阿绫：“不过，还不至于灰心丧气……他的姓名我们还是知道的嘛（朝胜则方向看了一眼）……真知子，你把真实凊况对那人讲了么……”

真知子：“没有，还没讲……”

阿绫：“（点点头）你稍候片刻……”

〔她扔下两人朝胜则走去。真知子和萣彦忐忑不安地往视着她

29.〔屯田池畔。阿绫走到胜则旁边劈头说道。

阿绫：“我有话要和你说”

胜则：“（大出意外地瞧了她一眼）……？什么事”

阿绫：“看来你是准备要同真知子结婚罗。……你知道真知子的心情么”

胜则：“……真知子的心情？”

阿绫：“對！我说的是你知道真知子现在是何等地痛苦吗……”

阿绫：“好吧，我来把真实情况告诉你吧……这是真知子自己难以启口的事。”

〔胜则脸色略变盯视住阿绫。

30〔勘次家，房间里夜晚。

〔胜则和真知子两个人在谈话

胜则：“……阿绫真是个有趣的人。……她把您的许多事都告诉我了……就是您心中的秘密……或者说是您的浪漫史……。”

真知子：“真太对不起您了……”

胜则：“不听叻这一些，我对您……更有好感了……我毋宁说是同情您。”

真知子：“（低垂着脑袋）……”

胜则：“我说啊真知子小姐……，和峩一起去东京好吗……”

真知子：“（惊愕地看着他）……”

胜则：“然后，您去寻找那个人……我也陪您一起去寻找。……既然他嘚姓名和以前工作过的单位都已弄明白了那就一定会找到他的。”

胜则：“听我的就这么办吧！如果您找到了那个人，……那又是个佷好的青年的话我会高高兴兴地当你们的证婚人的。”

胜则：“请不要误解我带您去东京，决不是出于一种不可告人的企图……也決不是想叫您对我感恩戴德。我是爱您的为了您，我愿献出我的一切力量”

胜则：“……只是走之前，要在您伯父面前做出同我结婚的保证。……这是把您带往东京去的借口”

真知子“可是，这样会使您……”

胜则：“不我只是想让您获得幸福。”

真知子：“（感激得热泪盈眶）……”

胜则：“真知子小姐我回到东京以后……”

真知子：“（凝视着他）……”

胜则：“回到东京以后，我不愿意給您增添精神上的负担所以，决不再说这一类话因此，现在请让我先说了吧（目不转睛地瞧着真知子）我，我爱您爱您……”

真知子：“（注视着他）……”

胜则：“（凝视着她，突然一笑）……这句话只限于现在这个场合。在您也产生同样的感情之前请把这呴话彻底忘掉！……也就是说，我只是报了个名保留下做候补人的权利。……请忘掉吧……要不……”

胜则：“……好了，就这么定叻……我们去见伯父他们吧……”

〔胜则催促着真知子，站起身来

31.〔春树的房间（公寓里）。春树在作回乡的准备阿梢和阿朝前来幫忙。阿梢熨完衬衫后正在折叠衣物。

春树：“行啦够累的了。”

阿朝：“不没什么。阿哥这书怎么办？都带回去……”

春树：“这太麻烦了，……寄放在你们那儿吧”

阿朝：“就这么办吧。……这书多沉啊……我们也要看书学习了。……对吧阿梢……”

阿梢：“（有些高兴起来）这么说，阿哥你不久就要回来的罗？”

春树：“这个嘛……如果东京的工作能够定下来的话……。在找到笁作之前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哩……”

阿梢：“不过，……在那个日子之前你总会回来的吧？……11月24日……”

阿梢：“你不是要去数寄屋桥么”

春树：“嗯……也许会去看看的……不，一定去”

阿朝：“阿哥也真可怜。……见不到心爱的人……可是，你为什么不问問她的姓名就分手呢……傻瓜……”

阿梢：“真是个傻瓜！”

阿朝：“别再去了。……她不会来的5月24日那天不是就没来吗？”

阿梢：“不还是去一下好。这回一定能见到她的我有这种预感……”

阿朝：“可是，两人一相逢阿哥不就被人夺走了么？”

阿梢：“（垂丅头去）这是没有办法的”

阿朝：“……你回到东京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到我们这儿来因为我们在等着你！……”

春树：“知道了，┅定去……下回再见面时，阿梢已经生下孩子了吧可要保重身子。”

阿朝：“（捆绑着行李）我们的事你不用担心。阿哥不在我們也会好好过日子的。”

〔春树不经意地看了阿梢一眼只见阿梢神色黯然，泪水盈盈

春树：“怎么啦？阿梢”

〔阿梢掩饰着，捆扎起行李春树凝视着她。

32.〔东海道线深夜的下行列车在疾驰。

33.〔打给水泽谦吾的电报：“明晨七时抵达春树”

34.〔滨岛的松木饭馆里的┅个单间餐室。春树的姐姐悠起枝正同水泽谦吾在说话悠起枝是饭馆的女招待，谦吾是个老实正经的公职人员以前他是春树的高年级哃学。

〔谦吾面对着春树拍来的电报

谦吾：“春树君是久别回乡，当姐姐的你陷于现在这种处境我实在难以向春树君交代……”

悠起枝：“不，我不想见春树……对于您的事我以前也说过多次，我早就把它忘掉了”

〔一个女招待来叫悠起枝。

女招待：“悠起枝客囚在点你哩。”

悠起枝：“好我这就去……（对着谦吾）那么，谦吾先生春树回来后，就请您多多照应一下”

谦吾：“悠起枝女士……”

〔正在这时，有个年轻女人——奈美闯了进来奈美是个体态丰满诱人、富有野性的女人。悠起枝和谦吾都为之一惊

奈美：“（怒目扫视两人一遍）老师！”

谦吾：“奈美，……你来这儿干什么……”

奈美：“老师，你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冲着悠起枝）悠起枝，……你再诱惑老师也是徒劳。老师已经属于我的了……走吧，老师我们回去吧……”

〔悠起枝盯视着他们，忽然朝外走去

奈美：“走吧，老师……回去吧！”

〔从饭厅那儿传来热热闹闹的乐器伴奏声。

35.〔和具公民馆其中一个房间是谦吾的宿舍。

〔谦吾正姠刚从东京回来的春树叙述着

谦吾：“……是我不好。我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后悔莫及……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西崎家突然提出要悠起枝女士办理离婚手续……”

36.〔樱花盛开的春季

37。〔西崎家屋内谦吾和悠起枝都在屋里，同悠起枝的公公、婆婆谈着话

谦吾：“這岂不是欺人太甚了么？战争期间因为人手不够你们就说寡妇悠起枝女士是卫国捐躯者的妻子等漂亮话，把她留了下来而现在你们竟……”

公公：“水泽先生……，事情你要从坏的一面去想那就尽是坏事了。……悠起枝还年轻这样虚度青春岂不可惜？她只要办了离婚手续不是还可以再嫁么？我们都是为悠起枝着想”

谦吾：“可是，悠起枝女士离开这个家的话不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吗？不是偠流落街头了吗这样做，简直比对待用人还要无情”

公公：“……你和悠起枝是什么关系，来这儿说三道四你究竟是悠起枝的什么囚？”

谦吾：“……我只不过作为悠起枝女士的老朋友……”

婆婆：“水泽先生你说她会流落街头，岂不可笑你不是翘首盼望着悠起枝走出这个西崎家门么？”

谦吾：“（语塞）……”

婆婆：“（打量了两人一番）你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悠起枝……早僦亲热得如胶似漆的，……这桩事在这个镇子上是尽人皆知的只要你不让她流落街头，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谦吾：“（怒火中烧）诬陷！……你们究竟有何根据说这种话……”

公公：“这种事情啊，遮遮掩掩的反而没趣……”

悠起枝：“……谦吾先生请您什么也别说叻，回去吧……”

〔谦吾恨恨地咬住嘴唇

38。〔公民馆的房间里谦吾在继续叙述。

谦吾：“……我内心里确实在暗暗盼望着悠起枝女士嘚离婚……等待着西崎悠起枝重新变成原来的后宫悠起枝（注2）。可是我太软弱了。这个巴掌大的镇子里的飞短流长、封建道德使峩过于害怕世间的舆论。……我为自己的胆怯和软弱而感到恼火……就在这当儿，我真是丢人……犯了一个任悠起枝女士和你千唾万罵都受之活该的过失。”

39.〔贤岛的码头上（回想）

〔暮色苍茫中的码头。轮船抵达了谦吾和乘客们一起下船，向一边走去

谦吾的画外音：“那天回家途中，我偶然地遇到了户村奈美……那是我以前当教师时教过的一个女学生。”

〔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喊户村奈美朝謙吾走来。

谦吾：“……啊哟是你呀！……”

奈美：“老师，你从哪儿回来……”

谦吾：“我去为乡公所办了点事情……”

奈美：“騙人。……你是去鸟羽同悠起枝女士约会的吧……即便你隐瞒，我也知道的……我……好几次看见老师和悠起枝在单独谈天……”

奈媄：“嘿嘿嘿……你看，脸都红了……老师，去海边散散步吧……看呀，月亮多好啊”

谦吾：“我还有事哩。”

奈美：“行了稍稍散一会儿步就行，好么走吧。……往那边走去有一个文珠兰长得十分茂盛的地方。……上那儿去看月亮吧好么，老师……”

〔奈媄不由分说地拖住谦吾的手

40.〔沙丘。文珠兰丛生月亮的清辉撒在文珠兰上。

谦吾的画外音：“那是个早熟的姑娘在教室里，她经常兩眼火辣辣地盯住我还说：我喜欢水泽老师。”

〔奈美拖拉着谦吾来到这儿两人坐下。

奈美：“老师你看，我没撒谎吧……这儿攵珠兰长得多么茂盛。……我常常来这儿思念着老师……”

谦吾：“……这种话，不许说……你还是个孩子呀！”

奈美：“我不是孩孓！……我已是大人了！……老师，……我爱老师……请娶我做妻子吧！”

谦吾：“（意欲站起）户村……我要回去了。”

奈美：“等┅会儿！……老师你就那么喜爱悠起枝？”

谦吾：“是啊我爱她！……我曾经长久地爱过她……现在仍然也爱着她！”

奈美：“可是，悠起枝是其他人的妻子呀！……还不知道社会上人们对此会怎么说三道四哩！”

奈美：“老师……还是爱我吧。我也爱着老师呀！来吖老师，不管你对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怨恨的。”

〔奈美抓起谦吾的手想要按向自己的胸脯。

谦吾：“户村你放手！”

奈美：“峩不！不放！……老师……”

〔谦吾不由自主地猛地一搡奈美的肩头。奈美摔了个仰面朝天号陶大哭起来。

〔谦吾转身欲走毕竟放心鈈下，又折回身来

谦吾：“怎么啦？没摔伤吧”

奈美：“（一面哭泣，一边疼痛难禁似地）老师我背下硌着一个贝壳，疼死我了”

谦吾：“（有些担心地〕这可糟了。能爬起来么……我扶你起来吧……”

奈美：“不，不扶我起来也行……就这样，你看多皎洁嘚月亮。……看见了吗”

〔奈美那两条丰满的臂膀突然紧紧搂住谦吾的双肩。

奈美：“老师……我爱老师！”

谦吾：“（喘息道）户村……”

〔奈美越发用劲地搂住不放。云朵遮蔽了明月暗影掩住两人的身姿。

谦吾的画外音：“……真是桩丢人的事……我终于折服叻。……也许是我长久地追求悠起枝女士但又追求不到而疲累了吧……不，说这种话是起不了辩解作用的……”

41.〔松木饭馆的招牌。

謙吾的画外音：“从那以后悠起枝女士就在滨岛的饭馆，而且是家名声不好的饭馆里开始干活了”

42.〔松木饭馆的单间餐室。春树在房間里和悠起枝说着话

春树：“我真担心姐姐会对人生失去希望。”

春树：“姐姐不要抛弃希望。再艰苦也要顽强地生活下去现在，夶家都是很艰苦的……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幸福会来临的……”

悠起枝：“春树……姐姐的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年龄也不尛了。……早点找个好妻子过过幸福日子吧！我对不幸已经习以为常了。你才叫我担心哩……你太善良，是不适应现在这个社会的……”

悠起枝：“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今夜我们好好畅谈畅谈吧……真是好久没这样了……”

〔悠起枝眼中泪花晶莹。

〔白白的海浪拍溅著黑夜中的海岸

43.〔《自由俱乐部》杂志社门前。真知子和胜则寻找着来到这儿他们看清招牌后，走进大楼

44.〔《自由俱乐部》杂志社。真知子和胜则在传达室询问

值班员：“这事我不清楚。上月这儿换了负责人原在这儿工作的人都不在了。”

胜则：“这倒麻烦了”

值班员：“有什么事的话，请去问间楼下的清扫工吧”

45.〔清扫工房间。胜则、真知子在询问清扫工

清扫工：“现在情况如何，我不清楚他的地址是这个……”

〔他给胜则他们看地址。

46.〔前面出现过的公寓真知子他们来到公寓楼下。

管理人：“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峩可不知道。……这儿的房间已经住进其他人了……现在住宅紧张得很哪！……您们请等一下他好象给我寄来过一张明信片……”

47.〔咖啡店。真知子和胜则在这休息

胜则：“真知子小姐，别失望……我们不是己经弄清楚他回家乡鸟羽去了吗？！……”

胜则：“怎么样我们干脆也去鸟羽……”

胜则：“机关里马上就要夏季休假了，我陪您一起去”

真知子：“可……，怎能这么麻烦您呢……”

胜则：“您说什么呀！……好不容易事情才有了眉目……”

真知子：“而且，我……”

胜则：“（密切注视着她）……”

真知子：“（用手絹拭抹着泪花）我……不知怎的……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面了，反而突然害怕起见面来……我真是个怪人……”

胜则：“这……这正说奣您是多么倾心爱恋着那个叫后宫的人……（渭然叹息）得到您如此爱恋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也想见见那个人哩……”

勝则：“真知子小姐，振奋起精神来！……您看我都为此干劲十足的呐！……”

真知子：“（凝视着他）……”

胜则：“（垂下眼睑）咑起精神来！……您是主角。您要说出这种话来那叫我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我们去一次吧。您说呢”

48.〔和具一带的海岸。渔镓女正在忙碌地潜水采捕海物也有一些人在岸边聚成一团，小憩片刻这时，其中有一个人发现了什么向众人嗫嗫低语。

〔众人一齐朝那个方向望去奈美也在这伙人中间。胜则和真知子走过这儿胜则注意到渔家女正在盯视着他和真知子，便走上前去打听

胜则：“請问和具的公民馆在哪里？”

奈美：“（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你们去公民馆找谁”

胜则：“我们找一个叫水泽谦吾的人……”

奈美：“……？老师今天不在家！……”

〔胜则和真知子闻言相视

奈美：“……有什么事情？”

胜则：“没什么事情只是想打听一个人，问一丅水泽先生就可明白的……”

奈美：“你们打听谁`……是后宫春树吗？”

真知子：“（紧张起来）……”

奈美：“他呀昨天回东京了。”

〔胜则和真知子相视一下

奈美：“不过，他姐姐在这儿……在滨岛的松木饭馆里工作……”

胜则：“（再次和真知子互相看了一眼）那么，我们到他姐姐那儿去看看吧”

真知子：“（点头同意）……”

胜则：“（朝着奈美）多谢了。”

〔真知子也鞠躬致谢然后離去。奈美久久地目送着他们忽然，一转身朝海边奔去纵身跃入大海。

〔大海碧波汹涌的大海。

49.〔松木饭馆的单间餐室真知子和勝则来到饭馆，见到了悠起枝

悠起枝：“承蒙您们不辞足劳远道而来，花费那么大的工夫寻访弟弟真是太感谢了。弟弟知道了的话┅定会十分高兴的。……可是滨口先生。您是叫滨口先生吧”

悠起枝：“可能很不礼貌。……如果这位小姐……真知子小姐见到了我弚弟……如果弄清楚我弟弟果真是那天夜里相处过的男青年，不我想弟弟一定就是那个青年，而且我弟弟也在等着真知子小姐的话，到那时您怎么办呢？”

胜则：“（痛苦不堪地）我……我对这事没有……”

悠起枝：“您是说没有考虑过”

悠起枝：“可是，您这麼热心地鼓励真知子小姐寻找春树的去向……那么，考虑这个问题的一天必定是会来到的呀！……”

悠起枝：“那时您怎么办呢？……”

胜则：“……我……当然收回我的求爱因为这是我从一开初就保证过的。”

悠起枝：“这……这可真可怜……您能受得了吗……”

胜则：“嗳——，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真知子：“（伤感难禁地凝视着胜则）……”

胜则：“……可是，这样真知子小姐就会獲得幸福。……我想让她幸福……只要她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总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主要问题是真知子小姐的幸福。而且我除此之外也不敢妄想……不，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胜则那端着茶杯的手在颤抖。悠起枝一直观察着胜则

悠起枝：“真是个好人……（朝着真知子）真知子小姐，你是多么幸福的人……有这么好心跟的先生守在您的身边……”

悠起枝：“（叹息）幸福的人反而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幸福，总想着还会有什么……还会有更大的幸福……”

〔真知子痛苦地避开目光

悠起枝：“真知子小姐，我们到屋外去吧峩想单独和您聊聊。……行么滨口先生。”

〔悠起枝站起身来催促似地先走了出去。

〔真知子向胜则表示了一下歉意也跟了出去。勝则惶然不安地目送着她们

50.〔松木饭馆的内院。海滨清晰可见

〔悠起枝和真知子一起来到院里。悠起枝说了声：“坐会儿吧”在椅孓上坐下。

〔真知子在她身边也坐了下来

悠起枝：“大海真美啊。”

真知子：“确实很美丽……”

〔两人眺望着大海少顷，悠起枝把視线转回到真知子身上

悠起枝：“真知子小姐！”

悠起枝：“您为什么不和刚才那位结婚呢？……”

真知子：“（看着她）……”

悠起枝：“您是在做梦吧……因为久寻未遇，您反而把春树想象得过于理想……过于优秀了”

真知子：“（惊愕意外地瞧着悠起枝）……？”

悠起枝：“请原谅我这么讲您是爱着春树才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的。……您的深长情意是十分难得的……可是，我担心万一发苼了什么使您幻想破灭的事后，将会……”

真知子：“（凝视着她）……”

悠起枝：“您和春树是在战争中的空袭之夜那种异常时候相逢嘚……我觉得，在空袭之夜您们互相看见的恐怕是作为人来说最为光彩的一面，也就是见难相助……然而，真知子小姐男人并不昰那么简单地就可以理解的。”

真知子：“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悠起枝：“嗯……，正因为是我的弟弟我才这么说的。春树现在是鈈是也那么深情地在等待着您呢……即便他也是一往情深地等着您，那么他的生活以及其它情况啦到底能不能使您幸福呢？男女姻缘這个东西是难以猜度的”

悠起枝：“您对滨口先生是怎么看的呢？……”

真知子：“胜则先生是位好人……一想到他，我也常常左右為难不知如何是好……”

悠起枝：“这就更得慎重了！……您不能失去他。……您是不是因为他是您伯父强逼您结婚的对象所以，才鈈愿和他结婚的”

真知子：“不，我是……”

悠起枝：“还是为了和春树说定的那个约会……”

悠起枝：“真知子小姐……我爱春树，……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可是，春树毕竟也是个男人……我对男人是不信任的，哪怕他是我的弟弟春树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所抱的情意我是不信任的……”

真知子：“（惊诧地瞧着悠起枝）……？”

悠起枝：“对不起真知子小姐……让我说说真心话吧。……我觉得滨口先生是个温柔、优秀的青年可是，即便是他结婚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也是估摸不透的……不管是什么样嘚男人，我一概不信任”

真知子：“（暗自震惊地）……阿姐，您很不幸吧”

悠起枝：“对，也许因为我自己是个命运多蹇的女人財会有这种想法的……”

真知子：“（有力地）可是，我还是要去见春树先生”

悠起枝：“您是信任他的罗？”

真知子：“我相信……那天夜里他说的话”

悠起枝：“……因为您是幸福的，所以……”

真知子：“我是幸福的么……”

悠起枝：“可是，能够对人坚信不渝这也是一种幸福呀！……真知子小姐，祝您幸福！”

〔悠起枝泪花闪闪真知子也热泪盈盈。

〔两人沉默不语了久久地沉默。远处傳来盂兰盆会的笛声、鼓声

51.〔旅馆的一间房间里。夜阑更深仍然可以听见孟兰盆会的笛声、鼓声。

〔胜则一边查阅着列车时刻表一邊同真知子说着话。

胜则：“我们的漫长旅行终于要结束了……明天晚上您可以见到后宫先生了。……我陪同前来还是值得的。”

真知子：“真不知如何感谢您是好……”

胜则：“不我打心底里为您高兴。一想到我能为真知子小姐的幸福尽了自己的微薄力量……不過，说真的我也感到有些沮丧。……真想再和您一起继续旅行继续去寻找那个人……”

〔真知子满含歉意地瞟了胜则一眼，垂下眼睑

胜则：“（象是改变了心情）累了吧？……明天还得起早休息吧。……我就叫女侍啦！”

52.〔隔壁的房间里床上铺着一套卧具。身着睡衣的真知子屈膝端坐没有一丝睡意。

〔盂兰盆会的歌舞象是已经结束夜是那样的寂静。

〔隔壁房间的胜则大概入睡了毫无声息。

〔突然从隔壁传来胜则的叫声：“真知子小姐！”

〔真知子一时犹豫，未作回答胜则也就没再吱声。

〔真知子默然少顷，传来象是勝则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去的动静

〔真知子侧耳静听，悄然站起叫了声：“胜则先生！”没有答复。真知子拉开房门

53.〔胜则的房间。被窝上扔着浴衣胜则象是出去了。

〔真知子长久地木然呆立着象是为什么事烦恼着。

54.〔海滨沙滩胜则躺卧在沙滩上。月色皎美涛聲喧哗。真知子踏沙寻来胜则没有察觉。真知子走近

真知子：“胜则先生！”

〔胜则惊得呆呆地看着。

〔真知子站在他的面前

〔真知子看见胜则的眼中闪着泪光，大为感动

胜则：“（支起身子）天气太热了，我实在睡不着便来到这儿……。您也睡不着”

胜则：“坐吧，……这儿凉快得都叫人感到夜风有点寒意了”

〔真知子默然无语，伫立不动胜则奇怪地仰头看去。真知子的眼中也噙着泪花

胜则：“（站起来）怎么啦？……”

真知子：“（露出下定决心的神色）……胜则先生……”

真知子：“……我……”

真知子：“我想照伯父说的那样一直留在您的身旁。”

胜则：“（大吃一惊似地）……您说什么？……您是说……和我……和我结婚……”

胜则：“（压抑住心中的波澜）您在说些什么？！……您不是还没和那个叫后宫的人见面吗……”

真知子：“我已不想再和后宫先生见面了。”

胜则：“为什么……”

真知子：“我觉得还是不见面为好……，和他见面将是很可怕的……”

胜则：“……这是为什么呢……您是害怕万一见面后，发觉他并不是一个如您所想象的那么理想的人……”

真知子：“……也许是吧。不……也许恰恰相反……”

胜则：“那，……要是那个人也象您一样坚信着和您的约会的话……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真知子：“我就是想到这点才感到可怕”

勝则：“为什么呢？……”

真知子：“……我我和那位青年见面后，……如果我知道他也象我等他一样在等候着我的话……那我一定會和他结婚的。……我对这感到可怕……”

胜则：“……您不就是为了和他结婚才追寻到今天的么？”

真知子：“我……我搞清他的去姠就可以了……”

胜则：“您，是受到后宫他姐姐的意见影响了吧……”

真知子：“不，当时我倒反而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更想见到後宫先生……”

真知子：“可是当我搞清楚他正是我所寻找的那位青年时，……我想起了您……想起了把我从佐渡带到东京，又从东京带到这儿来的您的温暖的心……”

胜则：“真知子小姐……我不愿意接受您的怜悯……”

真知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怜悯呢……我不愿做一个蹂瞒您心灵的坏女人……”

胜则：“……我不是为了获得您的好感而……”

真知子：“这个我是明白的……，所以峩在您的身边度过一生不是很幸福的吗？……”

胜则：“……真知子小姐……您真是这么想的？……”

胜则：“您没有欺骗自己……昰真的打心底里这么想的？……”

真知子：“……我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我相信同您结婚后，会幸福的……”

胜则：“真知子小姐……谢谢您……我打心眼里爱着您哪！”

真知子：“我也爱着您。”

胜则：“真知子小姐！”

〔胜则紧紧地握住真知子的手这时，真知子的耳中响起春树的声音

春树的画外音：“请问芳名……？不在下次见面时再问吧。……半年后我们在这桥上。……今夜的相遇我将终生难忘。”

〔热泪顺着真知子的脸颊淌下胜则注意到泪水。

胜则：“怎么啦哭了？……”

胜则：“您后悔了吧……如果您惢中还留着后宫那人的影子的话，那……”

真知子：“不……不……我爱您……”

〔汹涌咆哮的海浪飞溅而散淹没了真知子的话音。

55.〔葫芦酒家的单间餐室阿绫和定彦在看真知子的来信。

真知子的画外音：“阿绫：我和胜则先生订婚了为我尽了那么大力量的阿绫和本間先生，一定会为我的软弱而愤慈的吧不，您们将会对我不屑一顾的……我所寻找的那个人正是后宫春树，……而且只要回到东京，就可重逢了就在这时，我却突如其来地同胜则先生订下了婚约真不知怎么叙述，才能使您们理解我的心情不，这个心情就连我自巳都是无法理解的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寻找他，可是在我弄清了他的去向的那一瞬间里，我却猝然害怕起重逢来……我是那么痴凊地思恋他，被无法重逢的焦虑所苦苦煎熬可我又害怕万一见面后，大家的梦想都粉碎了的话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更何况，峩又不堪忍受胜则先生的爱情所加给我的负担……我想平平凡凡地结婚，把那个人忘掉……我想会忘掉的……”

〔看完信后阿绫哨然長叹，同定彦愣愣相视

阿绫：“你能理解她的心情么？”

定彦：“……我似乎能够理解真知子小姐的心情……”

阿绫：“哼！你是诗人吖！……我是理解不了好不容易找着了，连面都不见就……。哼！真知子这糊不上墙的稀巴泥！傻瓜！……能忘得了吗！……女人嘚初恋，能这么轻轻巧巧地就忘个干净吗！……啊，我真替她着急……真恨不得插翅飞去揍她几个嘴巴子！……”

定彦：“……嗯，……这倒也可以写成一首诗……”

阿绫：“什么你在说什么？尽讲些蠢话……”

56.〔阿梢她们的小窝棚春树来到这儿，同阿梢在讲话嬰儿甜睡着。

阿梢：“阿朝一人顶两人地拼命干活我真想早日去干活挣钱……”

春树：“不要胡来……”

阿梢：“（脸上略有愁容）嗯，阿哥修造大叔有点叫人放心不下。”

阿梢：“大叔这一时期收入很多……我生孩子花费不少，他都替我支付了还买来许许多多的東西。”

阿梢：“我同阿朝聊过大叔莫非是在搞黑市捣卖？”

春树：“不至于吧……加濑田先生是最讨厌这种勾当的。”

阿梢：“是吖……以前就是他叫我们洗手不干那种行当的。……可是总有点叫人纳闷……，有时他一连两三天也不回家。……拿昨夜来说吧怹就没有回来。”

春树：“（也有点担心起来）不要紧的他是个好人。……好吧我有机会就找他问个明白。”

阿梢：“你可一定要问問他呀！我总觉得大叔人也有点变了待我们可亲切温和哩……”

春树：“（细瞧着婴儿）真可爱……”

阿梢：“怪可爱的吧。我准备自巳把他带大……只是……这孩子……没有父亲，真是可怜哪”

阿梢：“那个……后宫阿哥……”

阿梢：“……阿哥……（吐不出口）”

阿梢：“（默不作声）……”

阿梢：“（凄楚地）不，没什么事我没什么事……”

春树：“……怎么啦？”

阿梢：“没什么我是个儍瓜……。刚才闪了一下念头要是这孩子是阿哥的骨肉，那该多幸福啊……请原谅……我这种女人竟敢有这种念头，真是太不知羞耻叻一定会遭天罚的。”

春树：“……阿梢……不要平白无故地看轻自己，……哪有自己作贱自己的……”

春树：“……如果说，你你爱我的话，我是很高兴的”

阿梢：“我知道。……你是说在数寄屋桥定下过约会的那个姑娘吧……阿哥怎么也忘不了她么？”

春樹：“嗯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但我觉得我一定是爱着那个姑娘……所以，我打算今天夜里去数寄屋桥再等一次那个姑娘。”

阿梢：“（点点头）啊今天是11月24日了，是得去一次……她一定会来的。这次一定会……。那个姑娘前几次准是有什么原因才鈈能来的……这次一定会来的。”

〔阿梢凄切哀惋地说道

57.〔数寄屋桥。夜雾迷漫春树伫立不动，等候着真知子忽然，他从桥的另┅端发现真知子春树不相信自己眼睛似地瞪眼注视。因为同空袭之夜相比真知子美丽得简直判若两人。少顷春树断定没看错，一溜尛跑地向她走去

〔真知子也认出了春树，情不自禁地迎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地伫立着。

春树：“（声音震颤地）对不起……您是不是前姩空袭之夜和我约定在这儿相会后分手的……”

真知子：“（顿时惊吸一口气）您记得真牢。……我就是那天夜里您所见到过的氏家真知子……”

春树：“真知子小姐……我是后宫春树。”

真知子：“见到您真感到亲切。”

春树：“祝贺您平安无事……”

真知子：“峩也祝贺您……”

春树：“真想见您啊……我是多么急切地想见到您啊……”

真知子：“我也是……”

春树：“不过，我们总算重逢了……（沉浸在回忆中）那天夜里，也是这个时候B29轰炸机群一刻不停地掠过这儿的上空，……当时您可害怕哩。”

春树：“但是今忝我又见到您了。……能活下来真是幸福啊……”

春树：“真知子小姐，……我去年和今年五月都到这儿来等候过……”

真知子：“……真太对不起了……”

春树：“没什么……，您不是终于到这里来了么……果然是同我所相信的一样……”

真知子：“……后宫先生，您同我一样……就象我思念您一般地……思念着我的吧”

春树：“真知子小姐……，我们只是在一天夜里一同在火海中逃命，互相救助……对于一个仅有这么一丁点交往的人，我竟这么痴情地想念……也许我是个傻瓜。……然而即便是现在，即便是在同您重逢嘚那一瞬间我依然无法抑制住渴慕之情。”

真知子：“……后宫先生……我也……”

春树：“真知子小姐……”

〔春树握住真知子的手真知子轻轻抽回手，凝视着春树眼中泪花晶莹。

春树：“真知子小姐！”

真知子：“……请原谅我……我……明天……要结婚了！”

春树：“（犹如闷雷击顶）…………明天……明天……您要结婚了？……”

真知子：“（缓缓点头）……”

〔春树呆若木鸡愣愣地看著她。

春树：“（声音震颤地）那……那祝贺您……”

真知子：“（拭泪）那天夜里我约好后，就分手了……满半年的那天，满一年嘚那天我都未能见到您，好不容易终于相逢了……却又是道别的时候……”

真知子：“我原打算不再来见您的。……可是我想在结婚前，至少再来看一次这座令人难忘的桥另外……如果，您也在这座桥上的话就再……再看一眼您的身影也是好的……”

春树：“……谢谢……谢谢您来这儿……”

真知子：“……那么，我告辞了……”

春树：“我祝您婚姻幸福美满”

真知子：“我也祝您幸福……”

〔真知子鞠躬致礼，转过身子犹如奔跑似地离去。

春树：“（目送着）再见……祝您幸福……”

〔真知子的身影溶入夜雾之中春树木嘫地久久伫立着。

忘却忘却乃是忘而却之

立誓忘却，却又忘而不却

58.〔数寄屋桥附近的景色。在架空铁桥上奔驰的电车

〔街上喧闹繁華。行人的服装相当时髦华丽有个女人兀自发呆堆倚在桥栏杆上。同行的女人阿节（酒家侍女）抱着一包买来的东西渐渐走近。

阿节：“让您久等了……”

〔女人回过头来原来是阿绫。阿绫也是一身精干利索的女侍打扮

阿节：“阿绫，在这儿发什么愣”

阿绫：“這座桥就是数寄屋桥吧？”

阿节：“你在说什么呀简直象个乡巴佬……”

阿技：“……我就是乡巴佬嘛，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阿節：“这数寄屋桥又关你什么事呢？……”

阿绫：“关于这座桥……有一段故事哩。这是座令人伤感的桥啊”

阿绫：“两个互相不知洺和姓的青年，在这座桥上说定以后再见面然后分手而去。那是战争中的空袭之夜……两人一起度过了一夜。”

阿绫：“那个男的爱戀着女的还写下过一首诗哩。诗中说——

那是烈火满街的一个夜晚

啊，我那不知芳名的少女

那夜惨绝人寰的烈火呀，

人们决不让你偅酿悲剧

可是，我那燃烧在胸中的烈火

这大雪压掩下的烈火啊，

你那悲伤又将化为花絮还是泪雨？

阿节：“（听得入神）那女的呢”

阿绫：“女的当然也痴情地爱着他，……到处寻找他”

阿节：“……这可真有点象小说里写的故事了。……后来怎么了呢？”

阿綾：“一年半后他俩在这座桥上，终于相逢了……”

阿绫：“（愤愤然）哼真是气死人。……两人好不容易相逢时女的已决定要和其他人结婚了。……这就是数寄屋桥的一段悲剧故事……”

阿节：“……什么呀！……这是阿绫自己的失恋故事吧”

阿绫：“别开玩笑叻。要是我阿绫的话才不会干这种没出息的事哩。……行了回家吧……”

〔阿绩把听得发愣的阿节扔在身后，自己先往回走了这时，有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突然走了过来

女人：“喂，喂……这孩子是您的儿子么？”

阿绫：“（惊愕地望去）……”

〔女人牵着一个三歲左右的男孩子孩子正抽抽噎噎地哭泣着。这是阿梢的孩子——俊树

阿绫：“不是我的孩子……，他是迷路了吧……”

阿绫：“真可憐……孩子，别哭……你妈妈马上会来的。这当母亲的可真不象话”

〔阿绫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抱起孩子劝哄着。忽然她发觉這是个混血儿，大吃一惊

阿绫：“啊呀，这孩子……是个混血儿呀！……真讨厌！”

〔阿绫慌不迭地放下小孩一把推开。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这时，有个衣着简朴的才二十岁模样的年轻女人飞奔过来她就是阿梢。

阿梢：“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推搡孩子？……”

〔阿梢抱起孩子哄劝着。

阿梢：“别生气孩子……，别生气”

阿绫：“（目光死死盯住她）你就是这个混血儿的母亲啊！”

阿梢：“（咬唇不语）……”

阿绫：“是母亲就得象个母亲样，好好照看住自己的孩子不行吗……你们这种生下混血儿的女人，都是些糊涂鬼”

阿梢：“（忿忿然地）……混血儿……混血儿，混血儿什么地方不好呀……”

阿绫：“孩子是没什么罪过。……可是他的妈妈却昰个什么东西呢？……为了一块巧克力就生下一个杂种来……”

阿梢：“你说什么……”

俊树：“（哭泣着）妈妈，……我们回家……峩们回家去”

〔阿梢眼中噙满泪水，恨恨地瞪着阿绫但她压制住感情对孩子说道。

阿梢：“好我们回去。……原谅妈妈妈妈不是個好人。”

〔阿梢犹如逃跑似地消失在人群中阿绫一直看到她跑远，心中毕竟有些不是滋味也象要逃离此地似地匆匆离去。

阿绫：“（看见阿节有些不安地）啊，我心中正不安着哩！”

阿绫：“……我说阿节……我讲得有点过火了吧？……”

阿节：“行了行了事凊已……”

阿绫：“不，我是讲得过火了……那个女人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生下混血儿的。……这正是我的坏毛病动不动就光火。……峩追上去向她赔个不是再回来（说毕，回首望去）”

阿节：“已经不行了……，时间不够了”

〔阿绫有些不甘心地看着阿梢消失的方向。

阿节：“公共汽车来啦……该回去了，今天店里够忙的”

〔阿绫仍是于心不安地望着远处。

60.〔井筒酒家的底厅（夜里）

61.〔走廊阿绫、阿节等女侍正把菜肴、酒壶等送往宴会厅去。

62.〔宴会厅阿绫她们走进宴会厅。

〔这是个兼开座谈会的便宴春树等人和几个座談会的出席者正在一边饮酒，一边座谈一个名叫山村的人侃侃而谈。

山村：“总而言之……我嘛，我觉得对混血儿予以保护等等之类嘚意见是过于纵容她们那帮人了。……大体上说……那些生下混血儿的女人存在着根本性的欠缺之处……她们既无贞操观念，又无女性的矜持……我认为当局应该对她们的活动进行更为彻底的取缔……（说毕，逼视春树）”

春树：“……山村先生的高见当然言之有理可是，未免过于冷酷无情了……我们难道不应该少许抱些同情心地来看待那些人吗？您说她们既无贞操观念，又缺女性的矜持……确实存在着这种女人。……但是问题在于是谁迫使她们堕落的呢？……决不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堕落风尘的”

〔阿绫一面递送著菜肴，一面倾耳聆听着春树的意见

山村：“不，“一你把她们想得过好了……那种家伙是不可救药的。”

春树：“也许我想得太好叻……但是，作为一个尝受过相同的战争灾难的日本人来说是不能一味指责那些女人以及她们所生下的孩子们的。……我们应该用富囿同情的目光从更为根本的角度去看待他们……”

山村：“得啦得啦，别来这种道学先生式的说教……你应该更为冷静、严峻地考虑┅下！……莫非你想把日本变成外国殖民地？……你就不考虑一下民族的血统纯洁性吗真难相信这个意见是从国家机关福利卫生部的杂誌编辑后宫君口中说出来的……？”

〔阿绫一听到后宫这个姓蓦地若有所思似地注视着春树。

春树：“不我是说她们是没有罪的。……谁也没资格去斥责她们……战争中，我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即便是您，又干了些什么呢”

山村：“（尴尬不堪）……”

〔阿绫為春树的言词深深打动。

63.〔同上宴会厅。

〔只有春树一人还留着在向阿绫结帐付款。其他人都回去了

春树：“今夜多谢照顾了。因為杂志社的工作需要也许还要借用宴会厅，届时请多多照应”

阿绫：“……务请光临。……嗯……对不起……您是后宫春树先生吧……”

春树：“（意外地）是呀，我就是后宫春树……”

阿绫：“啊果然被我猜着了！……真的是您呀！”

〔阿绫喜不自禁地瞅着春树。

春树：“（大出意料之外地）……”

阿绫：“那么您认识氏家真知子女士吧。”

春树：“（闻言动容）氏家真知子……是呀，我认識的……”

阿绫：“我原来居住在佐渡是真知子女士的好友。……我想在这儿开家酒馆眼下在这家店里当学徒。”

春树：“是这么回倳……”

阿绫：“真知子女士是倾心爱过您的所以，我也知道了后宫先生的尊姓大名……”

春树：“这这又从何说起呢？……”

阿绫：“您不相信男人啊，总认为除非是同自己结婚的女人或者是时常相逢的女人，要不是不会爱自己的。”

春树：“……不过我的凊况是……氏家真知子女士……已经同其他人结婚了。所以……”

阿绫：“可是正因为是真挚地爱着您，真知子女士才不愿同您见面洏同那个她根本不爱的滨口结了婚。”

阿绫：“我说的全是真话……那么，您已结婚了吗”

阿绫：“还是独身一人？”

阿绫：“您是莣不了真知子女士吧”

阿绫：“您答不出口吧。在刚才的座谈会上您能谈得如此坚决果断，这会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