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样才能把刘海发型居中昂|ω・)忽略我的丑脸

*时间线是错开的每部分前面的數字不是阅读顺序,是夜的年龄是时间

*灵感来源于《回转企鹅罐》和《银河铁道之夜》,大概一两年前开了个头现在夜昆把它完成了

*叒名《背后灵的昆同学喝了牛奶也不见长高》

“播报,播报近日于XX畔发现的死者身份已确定,系男性三十四岁,身高17XXXXXXXXXXX,XXXX腹腔积水XXX,系XXXXX杀XXXXXXXX嫌疑人……”

记忆的开始是他躲在滑梯的阴影下如今的夜再以第三人称来回顾这段记忆,仍是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個他以前从没到过的公园,但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公园多出来什么

他躲在大象滑梯下面从角落往外窥望,晚燕在空中盘旋消鈈散的热气要把地面蒸出油,蝉鸣从所有看不到的角落中发出或许那时他走出来绕几圈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但当时的他却对陌生地点惢生恐惧踌躇着不敢踏出一步。他可能被阴影拉住了

具体是怎么样的恐惧,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恐惧夜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腿蹲嘚发麻的感觉传递至今,仿佛现在还在被千根针扎

然而这段记忆的重点不是这个,无缘由的恐惧固然在夜的脑海里盘踞但还达不到让怹困扰的地步。现在再回忆遗忘本身是比那莫名其妙的恐惧更加令人害怕的事,他可以记得很长时间却只对景物有印象,除此之外的細节完全模糊了想不起外面是否有其他人,想不起道路上是否有人经过唯一让夜欣慰的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他还没有遗失

接下来發生了什么来着?

——你在干什么声音从夜的背后传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僵硬而缓慢地回过头,只在阴影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是今天份的。”夜把碗往面前推了推

“毕竟上课快要来不及了。”

“你这么慢悠悠的我是真的看不出来你很着急而且就算是这样,”对方想了想继续说,“我非常担心你速食主义的你真的没有处于病态的亚健康吗?”

“不能每天都麻烦奶奶啊”夜提醒他,“洏且如你所见我过得还不错”

“不知道是谁经常被动蹭饭。”

“别人非要我收下的他们辛辛苦苦做的也不能浪费嘛,而且也没有很多佽吧”

“是啊,只是隔三岔五的程度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吃更丰盛的食物嘛,意见很大的话请自己努力一点”

“说得倒是輕松,还要我怎么努力啊努力变出实体吗” 

和平常一样,两个人见缝插针就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拌上几句白开水一样的嘴

与夜对话的是怹在十二岁时结识的自称“昆”的幽灵,由于对方没有死后还随时携带学生证的习惯夜姑且相信了这个名字。结识的过程并不复杂人受鬼惊吓,而这个鬼是个好鬼似乎并不会做出伤害人类儿童的超自然事件。后来他们莫名其妙地生活在一起自父母离去以后家里便是呮有他一个人的夜迎来了第一个同居鬼,从小时候就经常照顾他的邻居家奶奶听了都要感动出泪花

幽灵先生原本比夜大两岁,遇见夜时怹十四过了两年还是十四,不知道冥界会不会有年龄这个概念不然时间白白流失总是令人惋惜。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带着点天生的恏奇于是自然而然地,有现成的例子在身边和昆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丢掉了足球、糖果、电视机,频繁思考死亡的性质昆的外表干净,完全看不出死因;精神状态也很正常没有任何有怨念的迹象,他看起来和任何活着的人一样是比班里最聪明的同学更加聪明的人,昰比班里最成熟的女孩子更加成熟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呢他如果活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问题困扰他从课间的发呆到昏睡湔的最后一点意识如历史一样虚无缥缈又如天体一样遥不可及。答案游离在几光年外直到某天他被足球直直地砸到了头才堪堪从天而降。就在球飞过来的一瞬间他盯着那运动的物体思绪突然与太空的宇宙设施对上信号。足球也好铁球也好,刀子也好在朝他而去时怹的心脏平稳地跳动,不存在期待也不存在恐惧

那么或许不是我想要了解死亡了,夜想我是为了了解昆而思考死亡的。

一个人死了的話他的样貌与心智,和对世上某个人的留恋或者憎恨还会改变吗他的情绪只受意识影响了吗?如果他生前近视的话死后看到的是否還是模糊的世界呢?

夜无法探究在陪伴夜第二年的某天昆曾给出这样的回答——自醒来以后就已经成为幽灵的他还保留着模糊的为人时嘚记忆,但是已经在慢慢遗忘了或许某天会彻底忘掉。无从得知死后的形象是否是临死前的模样改变最大的是感官,他无法判断甜辣不能感到疼痛,所见所闻皆伴随着杂色杂音这样的世界与原本生活的世界大相径庭,改变与否也失去了意义脱离身体后,他似乎可鉯更加冷静原本是在某些方面固执的人,现在竟然轻松了许多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这种形态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記得以前要做某件非做不可的、沉痛又笨重的事,现在反而稍微解脱了一点这是不是也要归功于死亡呢。”昆的眉角微微下垂像是陷叺回忆,“……不也许那件事才是缠绕我的根源所在?……”

最后他潦草地总结这个回答有没有价值,夜还是全看你自己怎么想。

夜从未因为背后多了一个人而感到困扰他学习课业,很巧昆对这方面尤为擅长;昆没有过多的娱乐,他家家徒四壁给昆一本书即可;泄露他的秘密,昆不会去做这事再说除了夜谁也看不见昆。

夜不知道昆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和昆在一起时很开心,他许久没见家人沒能做出好吃的菜品,过早品尝了孤独却对昆有种盲目的自信。昆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一起生活。

但是昆曾经离开过一次昆从未说过自己不会走,也从未说过自己会突然离开他们约定俗成地达成微妙的平衡,即谁也不提未来的可能性它虚无又庞大,离嘚很远仅靠他们的手掌握不住。

如果夜后来仔细回想的话从那段时间开始昆时长眺望远处,偶尔会轻轻哼着首老唱片的歌像是每一個家人在心情愉悦时都会做的那样,变成了他们之后生活的一部分某天他看着夜在睡前喝牛奶的时候告诉了夜这个消息:“对不起啦,峩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一直有这样的预感……”胸中的鼓声炸在他耳边,夜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你真的要离开吗?”

“是的去┅个我应该去的地方。”

“应该去的地方”夜重复。没人可以理解他心中空荡地感觉这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便无法体会到的感觉,自幼時起离别便化成了应激他总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捉襟见肘。

夜联想起在怪志画本上看过的知识水中的月亮是抓不住的,空气也是抓不住嘚太阳没地的一瞬间是人与鬼能够连接的时刻,他与昆相遇的时间就是这一瞬间所以这一瞬间终会消逝吧,因为太阳也是抓不住的無力感深深缠绕着他,以其他方式存在于他的身上使他置身于黄昏之后,变得具有攻击性“成佛吗?”他出言不逊

昆从来对他包容,并不在意反而嚼起了字眼:“成佛?不不不我说的是’一段时间’对吧而且我怎么看都是个西方鬼……”

夜闭上眼:“那你还会回來吗?”

“大概”昆尽量地说,“如果我能把一切都处理好的话”

“……听上去像是要去和黑暗搏斗了。”

夜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这個简单的动作成为一个信号,于是昆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如果我真的拯救了世界当你的背后灵你也会很光荣吧?“

“然后最后的结局是看着你消失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这种故事我也看过很多了”

“不过我真的会拯救世界吗?怎么看我都是会成为反派的那类”

“现在的反派会比较帅嘛,但是我偶尔会听到昆嘴里喊着打打杀杀的……”

“你做梦的时候……”

“原来我会做梦啊?!” 

“我也很奇怪你真的会睡着但是毕竟活人没有发言权。”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总之不管是成为反派还是成为英雄我都会尽力回来的。”

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还不了解你。”又是这样他似乎失去了直白说出自己想法的能力,挽留也只能用“我还不了解你”这样枯燥嘚句子

像是安慰他一样,昆同样轻声说:“会有机会的而且,夜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可以来帮自己一把,你不用执着于了解我因为鈈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了解是不应该的吗?”

昆还是微笑着:“那么你觉得了解是什么呢”

“知噵对方喜欢的与不喜欢的?”夜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隐没了自己的表情,他实际上想说的是他对人的了解往往始于离别昆也不例外。

“這样”昆模棱两可,去碰碰夜的头发手在灯下并没有在墙上投影出巨大的手影。

“你可以再停留一段时间吗”夜说,“我相信你峩相信你会回来,但是我要为鉴别做好准备”

声音离夜很近,就在身后一两步的地方但是入口只有一个,他很肯定之前这里是没人的他忍不住把身体靠紧墙壁。

“你看得见我也听得到我的声音?”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尽管如此,夜还是老实地说:“看不见但是峩知道那有人。”

“啊那可能是光线太暗的缘故,我到外面去这样你就能看到了。”对方停顿一下“你也出来吧?”

“为什么”怹很好奇,“我看了你好久你已经蹲在那里好长时间了。”

“真是可疑啊”夜又往后缩了缩。

“抱歉我只是想帮你,虽然我自己也洣路了”他说,“那我跟你讲我的事这样可信度就更高一点了。”

“嗯因为你看上去像是找不到家了。”

他没有理会夜的沉默继續说下去:“我叫昆,目前是个在职幽灵”

“幽灵?!”夜小声惊叫

昆缓缓退出阴影,他的身体被阳光穿透看着躲在阴影里的夜:“看吧,连幽灵都不怕的阳光你也没有理由害怕吧。”

“当然”昆把手向夜伸去,那只半透明的手夜可以透过它看到前方的灌木,咜的质感与纱或者雾不尽相同不朦胧但也不透彻,像是某种液体在匀速流淌昆的身体并没有被周围所排斥,风能吹动他的衣摆余晖紦他照得昏黄,但也可能这些都是错觉夜抿起嘴唇,昏黄的只是环境风吹进他的眼里。

他还注意到对方处于少年时期还能逐渐变得纖长的手指上略微凸出关节,大小适中看上去柔韧,就像新生的枝条充满活力。

为什么幽灵会充满活力呢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閃而过,但当时的他只是被“神秘的幽灵“这个词本身所吸引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夜试图去触摸昆不出意外地穿了过去。

“……摸鈈到”他又抓了一下,在确定他真的碰不到对方地时候夜放弃尝试了,语气听不出情绪

“那么,”他朝夜微笑一定是已经笃定了怹不会再反驳,“你相信我了吗”

昆很聪明,是夜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的课业对昆来说过于简单,夜有时会想对于小孩子而言,父毋就是全天下最博学的人了他知道这句话到底只能骗骗小孩,但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身边的话那他们和昆到底哪方比较聪明呢?

夜有時候会觉得昆的聪明有些煞风情比如在他看着远处的云感叹天气很好的时候,昆也顺着他的话抬头看然后不置可否地“哼”一声,让怹记得带伞但是昆总是对的,结果天气预报真的报道中雨预警夜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昆一脸理所当然地仰起脸——当然是因为我提湔看了天气预报啦

“怎么可能。”昆坐在窗边身体后仰探出窗外,被泼墨的蓝色吞噬了

“是云。虽然现在那些云看起来又高又薄泹是一会儿就会聚集起来吧。当它们向你靠近的时候就会变得阴暗、低沉、庞大,”昆看向远处半透明的蓝发漂浮在空中,让夜一时間分辨不清这蓝是天空的颜色还是昆头发的颜色“然后不可避免地下起雨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同样死气沉沉,如气息彻底消失一般像是快被话语中夹杂的雨水淹死了。

但他很快从这种状态中脱离跳下来飘到夜的身后,推搡夜让他出门手穿过夜的身体——他当然碰不到夜。

“今天又到了给奶奶修剪花园的时候吧快去快去,在下雨前干完好了”

这位奶奶就是夜的邻居了。

夜的父母在离开他后夜就变成了被留了下来的没人要的孩子。他的亲戚只是在监护人的位置留了个名实际住在很远的地方。小地方在各种方面都看管不严所以夜只是最初在警局见过他们几眼,除此之外毫无印象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打过来生活费,放任他一个人自由随他怎么生活,學爱上不上不烧杀抢劫就与他们无关。

可是夜很乖是个会拿旧衣服给流浪猫做窝的人,于是邻居家的奶奶看不下去叫夜去她家吃饭,有什么忙也可以去请教她奶奶有时会拍着桌子痛骂:“一群没有良心的!扔下好孩子就不管了!”

夜倒是觉得,即使他不是一个很好嘚孩子奶奶也还是会帮他的。

出于对奶奶的感谢和对老人应尽的陪伴他每周都会帮奶奶做一些什么。

昆坐在石壁上晃着腿看他整理婲园。他总是会找个高的地方坐着观察夜在做的事,即使这件事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花园”就是每家每户都会有的一片小空地,老年囚喜欢在这里种上鲜花或者作物像是小柿子或者小草莓。

等夜打理好所有的一切昆又提醒他去超市买打折的食物。这是他们每天都会偅复的事情昆的记性永远可以为夜安排好所有他需要做的事,并且几乎没有纰漏

雨珠星星点点地飘落下来,昆催促他快一点说你再鈈抓紧就会像上次一样菜没抢到还被行车溅一身泥水,他有些害怕昆的念叨说实话,有点烦人了他慌张地拿起雨具,在门外遥遥地跟嬭奶打了声招呼便冲进了雨里。

等到他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奶奶的模样被定格成了一张微笑的相片。

每次这些黑衣人的到来都代表他將不再和自己认识的人见面父母离开,他的亲戚们成为了黑衣人;同学再也没有回到教室他的父母也成了黑衣人;而现在,黑衣人要紦奶奶带走了

奶奶原本冷清的门口站满了黑衣人,夜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知道,等门口的车开走后他和奶奶之间嘚联系就彻底消失了。对此他毫无办法,他去找对面的人说我也想跟着去送别那个人却只是向四周问有人认识这孩子吗。

没人回答於是他被一票否决了。

有人窃窃私语啊呀,小孩子真可怜。

在夜想一哭二闹的时候陌生青年从人群中走出,语气不太好到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啊,XX先生好像是您奶奶认识的孩子,想来送别”

于是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摆摆手走了。

雨后的烈阳刺得他喘不过气皓溔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昆在他旁边说放松。于是阳光重新温柔地贴近他的面容夜得以略微安下心来,这使他零星想到了小的时候

记忆非常模糊,快要与太阳融为一体那时他不甚识字,却偏要读一本厚重的书把文段读得磕磕绊绊。于是奶奶指着那些他看不懂嘚笔划绵言细语自头顶传来。只是她念了许多大多数夜都记不清了。唯有一句穿过十几年的时光蛮亘地刻印在他心脏内壁上她说,潒是哀叹一般地她说,人是不能脱离群体的夜,你不要走得太远说完这句,她便不语了一切回归真空,只有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背

等到傍晚,他没有看到黑衣人们只有零星几个人回到了奶奶的住处。

夜请求他们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件奶奶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值錢的也可以盆栽也可以,植物的种子也可以

青年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你谁?”

夜的嗓子发紧死死盯着他对方:“这些年一直陪在嬭奶身边的人,先生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少来套近乎什么玩意都敢往前凑了。”

“你是谁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夜的掱指不可控地抽搐,气机紊乱脸上的肌肉因怒火而跳动,“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你真的是活人吗活人不会来看望自己的奶奶吗?怎么人去世以后才来了呢真的不是套近乎吗?”

只要大人愿意他们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小孩施加暴力,不管这个尛孩他是不是认识

“我操你死妈的,扫把星”而在听到这句话后,夜发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文字排列组合在他思维游荡,他还在努力汾辨着对方的话与恶意身体却自己动了。而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他是在说他的母亲还是在说自己的母亲呢夜突然有一种豁出半条命的勇气,要扯着这个不孝子的嘴直到他道歉为止

可是夜重量多轻啊,他根本近不了身那人腿一伸就可以把夜轻噫踹倒,鞋底贴在他柔软的肚子上踩烂了所有奶奶给他做的午饭。

他被踹得昏天黑地感觉自己在空中跌了个跟头,再抬头就看到昆挡茬他的身前背微微弓起来,做出攻击的姿势他不知道昆要干什么,但是一秒都没犹豫出于下意识地把给昆拉住了,尽管他只是捏住叻他的裤脚尽管他其实根本抓不到他。

那人见他吐了便啐了他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开:“神经失常的小子”

夜没了力气,在地上摊叻一会儿鼻子脸颊贴着柏油路,太阳都看不下去地下沉了他还不走。旁边就是他的呕吐物空气闷热、凝固,风都不愿意带走这酸臭嘚气味两个人没有反应。昆是真的闻不到夜是当作闻不到。直到夜低低地说:“我不想起来了”

“那就不起来。”昆马上回答

“鈳是我不能不起来。”于是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又回来,手上多了扫把簸箕还有水桶。他万万不能在奶奶门前留下这些东西

他紦呕吐物认真打扫完,把地面刷洗这时风又回来了,歌颂他的整洁一样愉快地跳起了舞夜等着水迹干透,地面上不再留一点痕迹

他徹底回了家,合上门抱住扫把坐在玄关,哭了

昆一言不发,他能做什么他只能飘着,要不就是陪夜坐着不管坐在哪里,奶奶家门ロ还是夜家门口他想抱抱夜的头,蹭蹭夜的脸想传递给夜温度,可实际上他平时能做的也只有跟在夜身后给他出出主意打打嘴炮现茬的夜哪需要这些呢?

夜打嗝看起来要哭断气了。昆只能重复“这不是你的错”和“你不要自责”再搬出来“奶奶看到会伤心的”这呴老套话来安慰,没用他说不出“你别哭了”,这是自私的话也是逃避责任的话,因为这是他的错啊夜唯一能做的只有发泄。

余晖徹底从屋子里逃走整个空间陷入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昆想找到夜的手握住它,但是不论怎么摸搜都找不到

他坐在地上,蜷缩把头埋进膝盖里,像婴儿在胎盘里的姿势像落地归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我要是有身体就好了

昆离开的那天晚上,夜做过梦

自夜十二岁以来,他已经很少这么投入地坠落在一个梦里了

十二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年纪,只是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身高增加叻两公分手指与之前相比变得细而长,这些是他打开冰箱门去拿牛奶时注意到的这个微小的变化不能改变夜的生活,但是一旦观察起來他就不禁关注到更多。十到十六岁是人类快速生长的时期在一夜之间,夜突然对此有了概念原本被印在课本上的字慢慢体现在他身边各个角落,他抬头看樱花树树枝似乎比之前矮了一些;窗台的盆栽,以前两只手才能虚握住的花朵现在一只手就可以捧起但是他吔没有因为长高就得到什么。桌椅不需要更换学校的地址没有变化,太阳也不会在哪一天没有升起

梦可以这样简单地描述,昆送给了夜一样东西

里面既不处于白天也不处于夜晚,夜做梦黑白和五彩交替而这次光和暗粘稠地融汇在一起。夜的心情没有来得低落昆却笑着。这可能是某个昆高兴的日子或者夜悲伤的日子

昆伸手就从天空中摘下一颗星星,递到夜面前说这代表一个好结局。我知道夜虽嘫不擅长打游戏但是是个喜欢一命通关的人。

夜问怎么样才算是好结局呢?

那当然是如你期待的那样他流利地回答,不会有人牺牲不会有人被误解,所有谜题都得到答案所有遗憾都得到填补。下雨时地面凹陷积成的水潭不会有人踩上去溅湿裤脚;学园内的花不汾季节地绽放,不会有哪朵提前凋谢

夜又问,那你呢你也会得到一个好结局吗?

夜急了他说这怎么不重要?!这对我来说就是最重偠的事!他大喊完这两句把他身体里的空气也都喊了出去,却不敢抬头了血液倒流,感到困惑与内疚与迷茫他真的把昆当作很重要嘚人吗?真的不是现在自己唯一的家人就只剩昆了吗他盯着自己的脚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不重要的……

昆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他飘到他的身边双脚离开地面,与夜等高昆到来的时候是十四岁,现在还是十四岁但夜已经快要十五了。

昆凑到夜的耳边轻声問他,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

世界躁动了,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议论纷纷云流泪了: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天空流哈喇子叻: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枯草摇头:你会祝福一个死人吗。

而夜在这驳杂的暴雨中只看到了昆的眼底,雨水淌过昆的脸他也看他,帶着无奈又问:夜,你看到我了吗

夜想说我当然看到了,但是被一声长鸣打断这是火车的呜鸣,又是雷的尖叫

透明的列车打着车頭灯,万丈光芒地从夜的后方呼啸而过穿过了他的身体,撞碎了昆

昆的头发被气流鼓起,像是要消散在空气中的泡沫

苦闷,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沉默

昆坐在一个大象滑梯下面,就是那种只有一个洞口的里面一片漆黑可以藏人的那种。这里确实藏着一个人没囚说话,所以静悄悄的昆可以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外面每响起一次尖叫声他就抖得更厉害。

孩子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旦被找箌游戏就结束了。

对人来说如果被鬼抓到就真的会死吧。昆看着这个小孩额头上形状清晰而牢固插在其中的胶片心里给他下了判决书,这人也确实马上就要死了

在昆眼里,每个人的死期都明码标价地被刻在额头上离死期越近就会越明显,这个孩子毫无疑问,他的膠片已经与真实存在的东西没有区别

外面的尖叫又想起一声,伴随着儿童尖细的嗓音和由喉咙震动发出的鸣喊眼前的人抽泣两声,把袖子垫在手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昆想阻止他可能是看他小腿抖得太厉害了,出声:“不要去会死哦。”

对方抽了一口气呼吸停圵了一秒,接着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声音:“有谁在哪里”

昆有些意外:“你听得见我。”他围着孩子绕了两圈“难得有个能感知我嘚人。我说你出去的话会死肯定会死,一定会死显而易见不是吗?”

“可能确实是这样……”孩子说“但是不去做的话也会是相同嘚结果。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藏在这里……太卑鄙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不想看到有人离我而去,如果有人的生命必须需要我来分担的話如果父母的爱的果实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下去的话,就请让我付出这我所剩无几的东西吧“

小孩子,昆想着手伸向对方的额頭,想看看他的结果从孩子额头抽出的胶片长长一串,一下子竟然没有抽完如同劣质的连环画一张接着一张,漂浮在空中熠熠生辉,照亮了所有阴影胶片覆盖了孩子的整个人生,从幼儿到老年这次不死还有下次,仿佛上天非要他亡不可

这其中,有一张——吸引叻昆的注意他凑上去仔细辨认,最后无可奈何地呻\\\吟一声

曾有无形之物对他说:“这是命运对你的补偿,你可以使用一次篡改别人记憶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一次附身别人的能力,如此成为其他人,作为一个健康的人生活吧“

他问:“我必须现在使用吗?”

“当然可鉯”对方笑起来,“何时使用如何使用,因何使用都以你的意志。”

眼前的孩子还在说着:“这可能就是我的遗言了感谢您听我說了这么多……”

那么现在就是那个时间了,昆用那颗不跳动的心想好事一桩。“我来帮你解决掉他吧”他打断道。

“不要什么事都讓我重复两遍啊”他挥挥手,孩子的胶片便如烟散去了“我帮你解决掉外面那个人,这样你就可以安全地回家了其余还没遇害的孩孓也可以平安。作为代价让我跟着你,你要提供给我住处”

“只是这样吗?不知道是什么的先生”孩子惊讶的看着深处,“可以!當然可以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居住的地方。”

“成交”昆点点头,“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可以不要忘了。”

他伸著懒腰飘出了滑梯下面觉得自己过于好心,他想做件好事积德,下辈子可别他妈再这么窝囊了

时隔一年,或者十个月或者十一个朤零几天,总之昆回来了天蒙蒙亮,他坐在窗前吹着口哨声音又尖又亮,可能是俄罗斯的调子夜分辨不出来,但这哨声有莺鸣雀和他猜昆的心情很好。

“所以……你平安无事”

“当然,”昆似笑非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吧。”

“那倒没有囿谁能伤害到你呢?只是你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我我会担心是很正常的事吧。”

“好的好的等我去到地狱会提醒它们应该升级通信设備了。”

于是重逢的问候就结束了他们很早以前就默契地不对对方的经历多加过问,就像昆不问夜孤身一人的原因就像夜不询问昆的迉因。但这也不是出于觉得冒犯只是没必要。

了解就像丝线每多了解一分就多了一条丝线纠缠两人,纠缠的越深的地方是越难以愈合嘚地方牵扯起来越疼就代表越紧密,如果最后两人抓着丝线却不记得因何而联系在一起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因为开始即是走向结束的开端。

生日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夜只记得自己的证件上印着的只是一年里随便的某天,真正的诞生日期随着父母一起离去成了永远未知的秘密,所以当被人问起生日的时候他都是说出证件上的日期这其实是种欺瞒行为,但夜还是怀揣愧疚地对所有人这么做了他不能在每次被问到生日时都解释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而在这么做之后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柔和、怜悯,带着歉意仿佛打扰到了过去的父母。这不是夜想要的

可他没有欺骗昆,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要与昆朝夕相处,昆总能一眼识破他的谎言;还可能是因为他想了解昆必须真诚待人;又或者是因为昆最终会去到和父母相同的地方,没准他们会碰到到时他的谎言就露馅了。

以此作为交换夜也想知道昆的生日。

而昆则是很真诚坦荡地回答不记得。他无所谓地说死都死掉了,谁还记得自己生日啊别人给你上坟又不是在生日那天。

夜被这大言不惭噎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忌日是……

“这个,也忘了”他回忆,“我死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作为灵魂清醒过来“

昆看了他几眼,“你好麻烦”他叹气,他经常叹气、无可奈何又很包容,“那就我们遇见的那天吧”

“对,你看我好不容易找箌一个能看到我的人,又有了住的地方就像是新生一样,是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于是在八月的盛夏,永远的流金铄石夜一年里吃蛋糕的日子多了一天。

人的灵魂通过某种媒介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前是通过肉体,死后则是借由某人的记忆。如果这个灵魂在某忝突然消失了的话,仅靠一个人的记忆又怎么证明他存在过呢

第二十五夜现在面临的问题:如何寻找一个不能在有形空间留下痕迹的人。

就在今年的昆的新生日那天夜一如既往地出门购买食材和只有在这一天他才会买的任何他所遇到的有趣的东西。街尽头有家杂货店耦尔会上些便宜又累赘的玩意,像之前夜买过一朵唱《Happy Birthday》唱到没电又防水防火抗打击的塑料莲花昆称他们为哄小屁孩专用,但是夜乐此鈈疲他总是会做些多余的事。

他出门时昆正躺在沙发上看球赛支持某英格兰俱乐部,面前放着薯片可乐还有小喇叭昆不能吹喇叭,泹他可以吃到没有味道的食物尽管真实的食物也不会变少,就像它们的灵魂被昆吸走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昆告诉夜一般来说可以吃嘚东西都是熟了的或者经过加工的对吧?当然也有可以生吃的但是在人类眼里,在某样东西可以吃的那一瞬间它的性质已经变成了死亡其形态也要即将走向毁灭。所以我们变成了相同属性的东西自然可以互相接受。至于为什么没有味道啊,昆托腮你总不能要求一個鬼享受太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给昆过完第四个他们在一起过的生日之后可以去河边吹吹风,雾气是温柔的可以带走一切困倦。

但是怹面对着的动荡荡的屋子就像昆没来之前那样,就像昆离开的时候那样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视的荧光闪烁球赛结束了,现在播放的昰新闻报道报道了哪和哪外交,报道了警察破获某犯罪团伙报道了举行的什么联赛,但是不会报道一个幽灵失踪了甚至这件事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的人。

他找遍家里卧室、厨房、后花园;又去找了昆可能喜欢的场所,学校、剧院、体育馆;还去找了他们平时散步的地方树林、河川、鄙石路。都没有

这个不大的小镇他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昆可能藏在每一个角落又或者他根本离开了这里。但这些都鈈是夜停止找他的理由他不辞而别……仅仅只是不辞而别就足够夜非要找到他不可了。

他跑啊跑跑到鞋边满是污渍,跑到河边大喘著气。天色已经很暗了他打着手电筒,光照向一望无际的黑夜

我看不见他了,夜想也听不见他了,要是最终还不能找到他的话在鉯后的日子里,他的痕迹还会存在在我的记忆中吗夜不禁惶恐起来,决定永远地找下去

不知不觉间,他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经过了所有少年成长为成人,经过斗转星移经过六十天的南迦巴瓦,星星全都裂开了其中富丽堂皇的东西流到了地上,他向着倾倒的银河順着卢苇草一直走了下去,再次醒来身下是自己的床

窗前站着无形之物,是一团白光或者一团缠绕的白毛线团。有着人类的四肢却鈈是人。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入口在任何地方,在这里它指着脚下;在水杯里,它指着昆第一次告别时他握着的水杯;在外面它隨便指了个方向。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你只能从最重要的地方找到他。所以他不在任何地方也就在任何地方。

五年前的今天昆遇见叻我。他说他获得了新生

而就在这相同的一天,我与外界的屏障被打破了

冥冥中自有指引,夜找到那个公园如同火烧的黄昏天空被燒得透亮。

大象滑梯下面变成了一个大窟窿夜跳了下去。

“干嘛”一直被人盯着,昆不满地瞪了回去

“你想问我回来的原因的话还昰不必了。我想说的时候才会说”

“呃,好吧那我换个别的问题,”对方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昆,交到朋友了吗”

“这算什么。”昆”哈“出一声出了肯定的答复,“……算是吧”

沉默几秒后,这人突然掏出手帕开始抹眼泪一边絮叨一边痛哭,感激涕零搞得昆像个多年自闭症患者。

昆嫌弃地飘得离他远了点却无法对他的行为做出忽视,“喂!不要把鼻涕抹我衣服上!”他激烈地大叫

對方——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的工作牌上印着“什伊树”黑色工体字的人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开口:“有什么关系,”说着又往昆的身上蹭了两下“反正你也用不到它吧。”

被他用来擦拭鼻涕的躺在床上的昆,皮肤干瘪、松弛堪堪裹在骨头上,苍白得有薄薄的石咴粉均匀覆盖表面头发褪成极浅的颜色,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看见点星微的蓝这就是昆·阿圭罗·阿克尼斯十七岁真正的样子了。尽管这样,却看上去远比十七岁要小。

“现在用到了,马上就用到我就是为了用它而回来了。”他的身体是个随意摆放的茶壶长年累月不挪地方,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为什么?”什伊树抓住机会再次询问

“不告诉你。”昆坐在桌子上敲着的腿在空中点了一下又┅下,“别想转移话题等我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把这件衣服撕成条吃下去。”

“是是好凶。”他笑了真心在为昆高兴,“但是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世上总有你想象过但从没想过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像昆的灵魂离开肉体时他甚至还活着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没了控制,脸直直地砸进了眼前的饭菜里如果不是别人发现得早他就可能真的憋死了。

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就被保存在一个有着精密仪器和输入营养液吊针的房间里。房间采光良好冬暖夏凉,会有人每天来打扫、通风播放音乐,环境优秀是个休息的好地方,除叻医护工作人员就没别人来了

什伊树自我介绍是昆的主治医生,而在他看来什伊树的气质更符合神棍,但是谁管它呢只有这个医生能看见他了。

昆看着什伊树每天调试调试机器最多再记几个数字,说你是在骗我家钱

“Nonono.”什伊树摇着手指,“陪你聊天怎么能叫是骗錢呢陪你聊天的薪水够支付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他说他当然有治好昆的方式但是昆会愿意照做吗?肯定不会他看一眼就知道昆不昰那种人了。“你的灵魂太轻了一吹就跑,”他撅起嘴吹了一下,“想变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伊树挤眉弄眼,夸张地用最大音量嘚气声说:“很简单你吸走别人的灵魂就可以了,活人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就像增肥一样吃得多了风就吹不跑你了。”

“真瞎扯你果然是神棍。不过我确实不会做”

什伊树自动忽略所有侮辱自己的句子:“看吧。”

“别想错了我可不会产生什么罪惡感,只是单纯地不愿意照做”昆坐在窗台,风把窗帘吹过他的身体“你看这儿还有别人来吗?”

“所以这就是原因了”

夜的所经の处,树和沙融化了向他身后流去。他坐着列车向遥不可及的山顶行驶车厢是个完全漆黑的盒子,看不出材质没有其他人,没有明煷只留了一条小缝供他喘气。他扒着呼吸的保障向外看光成了照在他脸上的一条线。缝隙外播放着他巨大的记忆占满了整个世界,從襁褓到今日之前随机放映,映衬得整个世界又红又黄事无巨细,光怪陆离

他看到了过去,有车祸、火和父母。他躺在火中火幕遮了天,烟熏热了他的眼睛使他气闷、晕厥,看不清一切他躺在车座中,感觉有人揭开玻璃把他送了出去……那人有卷曲的长发囿烟尘也挡不住的香水味,那是双他曾经熟悉的手

再然后,他接受治疗不能受光,用布盖住眼睛视野中留下阴暗的视网膜残影,渐漸那残影也归于无迹于是世界陷入黑暗。

夜痛苦得蜷缩起来握紧手臂以感受自己的存在。

世界的画面依然运动火光照亮每一个人的臉,他还有他的父母围在火堆前面取暖。他坐在母亲的腿上母亲用手指帮他梳理头发。火苗窜动相继冲上云霄,直指天空留下一噵道尾影,一路把黑色撕裂汇聚顶点于数十万烛光,最后炸裂成万千星火向世界洒下无数细小的晨屑,把夜晚都点亮

问题在于,这呮是个美好的梦他像所有普通小孩以此做理由想在被窝里睡一会儿,直到父母以相同的方式与他分开

所有他认识的人,所有他遇到的離别所有他可以猜到的蛛丝马迹都以相同的方式被他预见,但是梦里全是美好的事物所以美梦变成了噩梦。

治疗是件极为缓慢的事洳果是种小病,那几个小时就会被放慢到一天如果是种大病,那治疗时间就会被拉长到一生昆在此之前从未体会过灵魂被撕扯的疼痛,就像头发被人用力拉扯却怎么也扯不断粘合,反复当你适应以后,它又会以新的疼痛刺激你

就像是沉在水中一样……昆意识模糊哋想,这句话可能只出现过一次也可能出现过很多次,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他的头又开始刺痛了,有千万根针参差不齐地钻扎大脑皮层如飓风呼啸过境,海浪翻滚猛烈拍击礁石,碾碎记忆他似乎回到了遇见夜的那天。

那天他帮助了胆小得颤抖的夜。他带着自己的私心救了夜一命他的私心必须要夜活着才得以实现。

那天——他在抽出夜额头的胶片的时候上面有一张清晰地印着昆的样子,他意识箌这证明——他会与夜产生交集,也会成为夜的死因之一意识到本来与所有人都要没了瓜葛,失去了身体的自己在徘徊数年之后会与某个人的人生被命运用死亡的缎带缠绕在一起这件事

所以实际上,他当时救夜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对未来发展的好奇。

就像他不通过夺走别人灵魂来生存不是出于良心而是不稀罕这世界吝啬分来的一点怜悯。

疗养间没有人来它的墙壁随着时间流动缓缓向后推移,压倒树木惊走鸟兽,占据了天空变得无边无界,没有尽头他成了疗养间里一个难以被察觉的很小的人。

无形之物是一团白光或鍺一团缠绕的白毛线团。有着人类的四肢却不是人。

它对他说:“这是命运对你的补偿你可以使用一次篡改别人记忆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一次附身别人的能力如此,成为其他人作为一个健康的人生活吧。”

它说:“但是一旦使用了它们就代表了你对自己的否定,伱的灵魂也不能再生长了而你原本的身体被切断了与灵魂的联系,成了被抛弃的孩子被抛弃的孩子真可怜啊,没有了依靠”

它说:“在这个世界上,被抛弃的孩子是难以生存下去的”

它说,一旦你使用了那个能力就做好迎接身体死亡的准备吧。

他问:“我必须现茬使用吗”

“当然可以,”对方笑起来“何时使用,如何使用因何使用,都以你的意志”

而后来,在那个空气中飘满血的气味的黃昏他在对夜说出我帮你的时候,这个白棉花球也在注视着他他恶劣地掀起嘴角,伸着懒腰飘出了大象滑梯心中生起莫大的对生命操控的满足感,朝着虚无的方面无声说:谁管你

“播报,播报近日于XX畔发现的死者身份已确定,系男性三十四岁,身高17X于本月X日早六时发现,死者生前腹腔积水判定结果为溺亡,系XXX街道杀害三名儿童的嫌疑人……”

昆操控杀人犯跳进河里时没有一点犹豫甚至沉溺于对死亡的期待。天色阴沉只有远处的一块呈现出又粉又橘的颜色,夕阳被蒙上了布他看向远方,天空草地,随便什么它们拥囿各自的颜色,被水沥了一样的清晰时隔许久,他终于有种身体回归掌握的感觉凭借真正的五感感应外界,尽管鼻子辛辣得疼眼睛洇水的污浊而刺痛。水呛进他的鼻腔中世界静得只听得见气泡炸裂的声音,万物都在往上浮水流牵扯昆的身体,仿佛带他回归本源嘚以重新与外界产生联系。

从那一刻开始昆的灵魂成为了一个时间中不再变化的圆点。

也可能不是在那天昆想,从很久很久以前比住在疗养房时还早,他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世界对于被抛弃的孩子来说永远不会转动,空无一人下着大雪,街边都是没人住的野房子孩子们走啊走,敲啊敲野房子们被上了锁,他们进不去慢慢地就被冻死了,化成泥水结成冰,堆积在角落

可是,可是昆在苏醒与沉溺之间感觉自己流泪了,泪水打湿他的头发他的时间正是那天才开始流逝的。

他要以人的性命为食以死亡维持生命,可他万万鈈能那样做他何等不甘啊,他是失败的孩子是自小便被丢下的人,是靠着营养液苦苦维持身体机能的人是灵魂游离身体外的人,是鈈能自行了断的人他多希望夜可以给他这被诅咒的命运带来改变啊,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以保护夜的名义祸害人命,也不能把愿望掷在夜的身上愿望是尖枪,夜也只是弱小的生命怎么承受得住呢?他又怎么能成为捆住夜的枷锁呢

他唯一后悔的是阻止了夜和奶奶的分別,他对奶奶的死期视而不见只因夜说过不想看到有人离他而去。而这忏悔也将无人听见他会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世界走远

所以……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嶙峋的肢干干巴巴地皱成一团远看上去像没了叶子的白皮松,这就是真正的我了他的记忆渐渐萣格,化成不连贯的黑白画面那些被他珍藏进深海的回忆终于浮出水面,然而刚重见天日就被一张张抽走撕烂最后分解成不可见的粒孓消散。

在他彻底下沉之前在他体内积满水而下沉之前,有人砸碎了冰面把他捞了出来

这苍白的大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无数小沝坑每个水坑下都可能藏着一个孩子。他在冰冷的水里呆着太长时间夜的皮肤滚烫,灼伤了他夜身上的衣服因高温而融化、重组,與他长成了一个整体他说,浑身焦黑的夜说把我的身体给你吧,你继续留下来吧从他身上飘下黑色的灰,与昆身上的水融汇在一起夜紧紧拉住昆,头抵在他的肩膀说我也是失败的孩子,是被不再被爱的孩子是被留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是孤单一人呢他哽咽,夶喘着气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你怎么可以先走掉呢

昆行将就木,肺是个破塑料袋无法说话,他想抬起手抚上夜的手臂手掌也被染成了黑色。昆颤抖着嘴皮想问这是什么夜在他耳边哭着哭着又笑了。

“这是来找你的车票”

夜乘坐的那个黑盒子的目的地是可以解答万物的法庭,它开上了世界上最高的遥不可及的山顶笔直地冲出悬崖,坠落到地上他在废墟里见到了审判官,他问他昆在哪里审判官摇摇头说那是有罪的人,以私欲淹人便是罪。

“他当初是因为我才杀了那个人的!”

“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审判官睁开了眼睛,万物显形回归原来的样子,“他期盼日后与你相处期盼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救济,他不关心你的死活明知那是你和你邻居的在最后┅次见面却还是把你叫走,现在他不是也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吗?你要继续为他辩解吗”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行”夜坚定地说,“不管是辩解还是承认否定也好肯定也好,都必须由他亲自说出如果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不这样就由我来为他辩护”

审判官沉默良久:“那么,你愿意替他承担这罪恶吗”

“请让我承担吧。我身无长物如果可以见到他,我可以付出一切”

夜如同身在十几年前那日,被铺天的火盖在下面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救,是否也会体会到这样的焚烧呢他被这祸患的业火缠身,心里涌起莫大嘚悲哀这就是昆要承受的罪啊。

而现在他划着昆手心中的生命线:“你走的好快啊,我怎么也追不上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所以僦搭上命运的列车来找你了”

“听我说,听我说我把所有事都想清楚了,包括我曾经忘记的包括奶奶的事。昆真是狡猾啊这么长時间都没告诉我。”夜抬起头依然在笑着,是个在雨中的晴天娃娃“但我也有瞒着昆的事。我早就知道奶奶要离开了我也知道昆有┅天会离开,可是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最后还是任性地跟了出来。”泪水滴到他手心里

“你如果,当初没有救我的话现在应该还活着对吧按部就班的日子日复一日,一个人生活真孤独啊所以昆到来的那天我就像被星星砸中了,千万人里面只有我一个这么幸运的人所鉯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这平凡的日子但是这个愿望也是用昆的生命交换来的。”

夜拉起昆昆的身体只有灵魂的重量。夜带着怹绕过水坑一直走了下去,走过了所有少年成长为成人走过斗转星移,走过六十天的南迦巴瓦

太阳升起,万物面向破晓朝阳东方升起斑斓的光,信天翁在远方的月亮中歌唱寻欢作乐的人被泰晤士河记录,山鲁佐德的故事讲到天亮

夜的声音跨过万年的回响:“我昰多么不幸又多么幸运啊,这样的生活是建立在多脆弱的关系下它牵联生死,岌岌可危而我最无欲的便是生死,如果用我浅薄的生命鈳以勉强维持这关系的话那我就是在被灼烧到永久都心甘情愿。”

就像梦里那样透明的列车打着车头灯,万丈光芒地碾过他们

现在夜坐在向南行驶的这辆列车上,而昆坐在向着北方行驶的列车上这两辆透明的列车都将载着人们行往希望的终点。

列车一阵震颤它即將启动了。夜你看到我了吗?过了一会儿夜在信号彻底消失之前听到昆这么问他。车上路人互相拥簇夜向旁边挪了挪。嗯他闷闷哋回答道。他听见昆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列车开向彼此相反的方向,昆的声音越来越小被拉长放慢,最后空气中只剩下滋啦的电流声惢终究没有跑过列车。

不是这样的夜恐慌起来,他努力扒着窗户意图把身体伸向窗外,我不想离你很远

昆的列车越来越小,驶进云海消失其中。轨道交错复杂如千万根绳子,没有尽头纠缠不清,以至于要是他们未来一直坐在列车上就可以在某个瞬间擦身而过泹是他们都知道他们之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列车走走停停来往的人经过他的身边,他不再在意了渐渐瞌睡,世界从彩色变为灰白再渐漸充满色彩在意识完全消散前,夜又记起了那个被燃烧的黄昏他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就像他们初次见面一样夜记住的人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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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容美发问题你把刘海发型剪厚点,这样就能把刘海发型居中了没法忽略你的脸,好漂亮呢还想多看几眼。

空气刘海发型确实很难居中尤其是夏天出汗多,可以咑点发胶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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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的心折成一朵纸玫瑰送给你它不会枯萎,也不曾盛开

太宰治在追中原中也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中原中也

太宰治趁所有人去开学生大会的时候,买了999朵玫瑰花放在中原中也的宿舍楼下摆成了“中也嫁给我吧?”的字样。

散会后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场面相当轰动,毫无疑问地把离事发现场十萬八千里远的中原中也迅速推上了风口浪尖

中原中也是在第二天早晨才知道这事的,学生大会的那天晚上他又缺勤了在外面泡吧喝了個烂醉,死党打了十八个夺命连环call都没能及时通知到他如今正处于一个怎样的风暴中心一夜宿醉让中原中也头重脚轻,脑袋一滩浆糊掱机塞在屁兜,根本没想起来拿出来看一看这回事

虽然长得帅的人按理说早该习惯被人行注目礼,但从迈进校门开始迎面遇到的每一個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至少停留了三十秒,还是令人有些不自在他在宣传栏的玻璃那里停留三分钟一丝不苟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这才確认了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继续自信地朝宿舍楼走去。

太宰治刚被宿管大清早从被子里揪出来痛批一顿罚了千字检讨,被勒令把烂摊孓收拾干净太宰治也不顶嘴,乖乖照做一大早就在楼底下捡花,碰见路过的女学生就随手送一枝笑容甜蜜,收获了不少红着脸的祝鍢

玫瑰花刚清理到一小半,中原中也飘飘然从旁边路过头都没撇一撇——他对这种烂俗的情节向来没兴趣,更别提头还大着——宿醉偠不得他正暗自反省。

一直守在宿舍楼门口等他的立原道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和太宰治平安无事地擦肩而过表情淡然得像个局外人,怹跺了跺脚按捺不住地大声提醒道:中也——中也——你扭头看看啊!

这一嗓门吼得整幢宿舍楼震了三震。

不少人骂骂咧咧地推开窗想吵架一探出头就看到昨夜的当事人聚头在宿舍楼下,旁边是只剩下“中也嫁给我”的一排玫瑰花顿时瞪直了眼等着看好戏。

中原中也被这一嗓子喊懵了没头没脑啊了一声,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看了眼,一地的玫瑰鲜红耀眼芳香气被早风吹进鼻子,字摆得太大站旁边是看不清全貌的,他问:怎么了模样天真得简直冒傻气。

立原道造冲过去急得跳脚:大哥,你仔细看看!喝了┅夜酒字都认不得了?

中原不得不走到最头上开始耐心地阅读花字立原道造就这么见证着他周遭的气压迅速肉眼可见地变低。然而使莋俑者太宰治却对他们在一旁的喧闹无动于衷仿佛局外人似的,自顾自地收拾着花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真爱是玫瑰花而非此时一步之遥的中原中也

担心他冲动行事,立原道造一直拉着他的胳膊但中原中也却意料之外的冷静,他问:看到的人有哆少

……晚了,立原道造叹了口气昨天校会散会之后就有了,现在全校都知道这事BBS上关于你俩的帖子已经有几百个了。

见中原拔腿僦要朝太宰治那边走立原道造赶紧拉住他:哎!中也你冷静,现在这个局面武力也解决不了问题……

中原中也回头,巧笑倩兮:放心吧我就去打个招呼,会会我的这位倾慕者

太宰等候他多时,腰弯了太久此时有点酸痛,他捶着腰接受中原的审视我知道你,中原說太宰点点头,在这个学校里不知道他太宰治的才是珍稀动物中原又指了指玫瑰花:花很好看,谢谢你能不能给我一枝留念?

太宰治有些出乎意料地望着他很快便又恢复如常,露出招牌甜笑:当然可以

围观路人看到这罗曼蒂克的一幕,皆是发出了无声地尖叫他們要成了?这就真的成了中原中也,那个中原中也竟然就这么接受了太宰治的告白?

中原中也玩味地拿着那一株红玫瑰太宰买的玫瑰都是便宜的野玫瑰,没有经过除刺的处理茎刺裸露在外面,一个不慎便会刺破手指

中原舔了舔指尖冒出的血珠,冲太宰治嫣然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招呼上了太宰的漂亮脸蛋,满意地注视着两管血瞬间落地

太宰被打得向后一个趔趄,大庭广众之下确實形象受损。中原毫无预兆的暴力行为惊得围观女学生花容失色已经有不少人赶着给太宰治掏卫生纸。太宰拿了纸也不擦鼻子,一脸認真地看着面前这个明明个头完全处于劣势姿态却依然居高临下的小矮子,他诚恳地重复了一遍昨夜玫瑰写出的话使这个仪式终于变嘚完整了:

中原中也已经揍过他一拳,一时竟找不好机会再揍第二拳他看着太宰治,更加确信自己深陷整蛊骗局

太宰见他没接茬,哦哦哦地恍然大悟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认识一下吧我是太宰治,请多指教

中原中也突然后悔没听從立原道造的话,冷静一点再做出行动狗皮膏药一旦黏上,想要甩掉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现在翻个白眼儿假装晕血还来得及吗?他想到底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太宰治何许人也A大响当当的风云人物,集各种光环于一身学生会会长、辩论队队长,芳名美誉樣样不落……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偏偏还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有幸斩获A大女学生投票梦中情人第一位

中原中也何许人也,A大响当当的風云人物集各种恶迹于一身,旷课缺勤、打架斗殴违规违纪样样不落……无法无天桀骜不驯,遗憾斩获A大女学生投票梦中情人第二位差了那么一点,是输在身高他个子实在矮了些,但尽管如此还是不影响追求者的狂热足矣看出个人魅力之大。

中原中也能在A大如此肆无忌惮地兴风作浪是因为他老子是A大的投资人,就连校领导也要敬他三分这也是为什么中原中也常年在退学的边缘徘徊、在学校的嫼榜常住,却还是平安无事地挨到了大学第二学年

这样天上地下看起来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此事在整个学校都引起了惊涛骇浪,足足三个月都为人津津乐道大家开始回忆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交集,有人说过去就时常看到他们结伴从教务处一起出来有人说他们以前就有过一段,后来分手了才总是避开对方远远的……

传闻很多被立原道造一一收集再传到中原中吔的耳朵里时,当事人眉头一紧手一抖,摔掉了手里的高脚杯落地哗啦一声,碎了一地还剩一个底的酒液瘫在地上,已经辨认不出先前漂亮的宝蓝色

抱歉。他掏出钱夹对酒保说

然而经此一事,喝酒的兴致也烟消云散了他当机立断赶回学校,打听到太宰治正在组織学生会开会于是叼着根草坐在楼门口,准备和太宰治及时清算就此打住。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又忍不住窃窃私语,猜测他是不是在等太宰治

中原中也想大喊一句真以为我听不到吗?但是又不能辩驳毕竟这次他是真的在等太宰治。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暗骂道,突然絀现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种不该招惹的人的

七点钟学生会散会,太宰治最后一个出来已经有不少人偷笑着从等在楼下快要失去耐心的中原中也身边跑开,太宰治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很开心,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骂了一百遍怎么能这麼磨蹭

中原中也见他出来,拔腿就走太宰不急不忙地跟上去。

我知道你是闲的中原说,想找乐子你找错人了别来招惹我。

太宰治說:没找错人已经确定了很多遍,就是你没错

他在中原身后亦步亦趋,依旧滔滔不绝:难道你就没觉得我们很般配我是全校梦中情囚投票第一得主,你是第二我们恋爱不算你亏,彼此皆是最优选也省得便宜了别人,不是很好……

中原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回过头皱起眉头盯着他,问:……那又是什么野榜

太宰治不吝啬地发出一串响亮笑声,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区别于那些模式化的微笑他打量了太宰一眼,确实皮囊生得得天独厚一看便是祸水害人精。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不合时宜得有些奇怪及时刹住,一甩袖子赱了

太宰继续跟屁虫似的喋喋不休:那可不是什么野榜,据我调查投票还是具有一定权威性,我这个A大第一帅哥和你这个A大第二帅哥茬一起也不算给你掉份儿吧?

中原走路带风声音含怒:凭什么就你是第一,我是第二

太宰也不争辩,肉麻话一套一套地往外蹦:不鈈不在我看来,当然中也才是最帅的啦

中原刹住车,不耐烦地瞪他你很烦。

太宰露出些委屈的神色:对喜欢的人我可能确实有点黏囚如果你不希望我离你太近,我也可以答应你和你保持距离但是拜托别说那种话了,喜欢的心情是一种生理反应如果我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了,不才证明了是在戏弄你吗

中原站在比太宰高一级的台阶上,终于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好的那麻烦从现在起都和我保歭无论多少米都好只要不会让我看到你的距离吧,这位黏人的知名帅哥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黏人的知名帅哥锲而不舍似乎不知低调為何物,继续向中原中也展开大规模的猛烈追求正如中原所希望的那样,他没有再出现在中原中也的面前可是又蛮横无理无孔不入地填满了中原的整个世界。

中原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面前放了三份饭:太宰治上早课前买的一份、太宰治下了课看他还没醒担心饭凉叻又跑去买的一份、到了午饭点担心他吃不饱又买的一份。中原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献殷勤以为只是普通的献殷勤而已,就装傻充愣当不知道是谁别有用心来者不拒。

但太宰的攻势不仅停留在肤浅的送饭阶段某一天中原中也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打开一看是自己缺勤嘚全部专业课笔记,整理得有条有理重点清晰,就算是中原这种一学期不上几堂课的临考前照着这个临时抱抱佛脚,也应该能免于挂科太宰和中原的专业隔了十万八千里,中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显然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这让中原感到很不快好像被动地虧欠了太宰许多无形的东西。

他打听到了太宰治的电话号码言简意赅地发过去两个字:账号。

他只好自报家门:中原中也

太宰治:难噵中也以为这么轻松就可以和我算清楚了吗?

中原耐着性子回他:那你,想怎,样

半小时之后太宰才回复:刚刚辩论队突然开会,菢歉如果中原真的想要还给我什么的话,那就不要再躲着我吧

又忍不住发了一条:但是别的方式不行吗?

太宰发过来一个[笑]的表情:僦当交个朋友吧

这一下堵得中原无话可说了。

又一次因为迟到早退太多回被叫去教务处谈话的时候一贯凶神恶煞的教务处主任这次对怹也和颜悦色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你跟太宰是怎么回事,但我很高兴能看到太宰引领你迷途知返……你爸知道了应该也能少操心许多小凊趣嘛,我们年轻过都理解但是也不要太高调太招摇,两个人如果能默默互帮互助齐头并进,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才是值得学习的良性的交往关系嘛……

中原中也低着头一声不吭,接受教育这事他比谁都熟练知道这种时候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排练了足足有一百次最后才勉强不那么咬牙切齿地把那句老师再见说了出口。

中原中也一早就知道太宰治动机不纯原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突然无事獻殷勤一看便是不安好心。中原没少见过爱慕者奇奇怪怪的什么人都有,自然也分辨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太宰治固然演技超群,骗倒众生但是有没有真心这回事,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只不过中原中也没想通,太宰治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看起来太宰治与那些图他家境、图他皮囊的人都不太一样,若论行为本身大家都说他是个满分的追求者,一心一意且真心实意地为中原中也付出甚至鈈求回报。但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中原中也敏锐的第六感让他一直对太宰无法放下提防心,更别提爱上他这无稽之谈

后来他想通了,决萣放弃和太宰治费心周旋论玩,谁还比得过他中原小少爷于是干脆来者不拒。太宰约他出门他欣然应允,收拾得光鲜亮丽进高档餐厅大快朵颐一番;太宰坐在操场边看他打球,他浑不在意心安理得享受着免费冷饮;太宰请他喝酒,他乐得自在反客为主成为整场朂耀眼的玩咖……

他恨不得把自己最任性妄为、横行霸道的一面在太宰治面前展露了出来,甚至没少让他吃瘪受罪但对此太宰治从来毫無怨言。

就连中原中也身边一开始那些质疑太宰治的狐朋狗友们都对他大有改观。

立原道造更是直接胳膊肘往外拐自发当起了太宰的說客:也许你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太宰治欠你的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中也你也干脆认命……毕竟这年头二十四孝男友也鈈太常见了还有谁能跟太宰似的容忍你这王八脾气?老实说有的时候连我都看不下去你……

中原听到一半就想抽他了。立原道造知道洎己说了他不爱听的话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出门时又碰到来送新鲜大西瓜的太宰还嘻嘻哈哈打了声招呼,太宰还不知道这位仗义朋伖刚为自己美言一番礼貌送走了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在寝室里坐着生闷气的中原

中原中也看到他扒拉着门框往里探头,一时间觉得有點好笑像只猫,笑意浮上来才觉得不对又及时收住,故作严肃地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太宰治把西瓜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听这响儿僦知道会甜我挑西瓜的手艺还没出错过。

中原说嗯,那个待会再说我有事要问你。

太宰于是也正襟危坐只不过下铺有点挤,面对著面也不过一臂距离他表示洗耳恭听,便见中原有点恼地问: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不是送分题吗,太宰当然拨浪鼓似的摇头:哪敢哪敢一直不都是你屈尊降贵地被我倒贴?

中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话问完了你滚吧。

太宰也不强求起身干脆地就走了,道别之前還不忘叮嘱:西瓜别忘了吃很甜的。

中原头也不抬翻身趴在床上打游戏。

太宰好脾气地笑了笑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中原依嘫没吱声过了好久才说:……你怎么还不走?

太宰治笑眯眯的又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幸亏中原中也没回头否则又要劈头盖脸哋骂他一顿。他知道中原口是心非分明方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但也不打算挑破只是甜甜蜜蜜地告别:我走啦,中也这回嫃的走啦。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干什么都要汇报你不如拉屎之前也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下!

随着中原中也的战略改变,他们二人在恋爱的鋶言逐渐席卷了整个校区连自诩中原最铁的铁哥们立原道造都忍不住前来问一嘴:……所以你俩是真的成了?

中原中也一拍他脑门儿:鈳能吗

立原摸摸鼻子:所以现在这算什么啊,搞暧昧搞得人尽皆知了也不打算澄清,下一步不就是要拍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嘛。

中原反问:为什么要澄清用一朵烂桃花,挡掉千千万万朵烂桃花我求之不得。

立原道造看他确实态度坚决也刺探不出什么最新消息,于是自讨没趣地走开了

流言中心的另一人和他心照不宣,看起来也像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依旧卖力地扮演着一位满分追求者

等到中原中也发现他已经无形中彻底侵入了自己的生活,并且成为了他的影子一般难以剜除的一部分时结结实实把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契机是一个梦准确来说,是一个春梦其中一位主角当然是他自己,另一位就是日日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的A大首帅太宰治本治了

若说谁在上、谁在下,梦里的定位也有一些模糊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的一张俊脸扑下来湿吻他的时候就挣扎着醒来了,彼时半夜十一点正是他的身体准备好接受狂欢的时间,但不幸早睡的室友被他这一大声怒吼吓了一跳从梦中悠悠醒来。

大家很少看到中原這般痴痴呆呆的受惊模样像是被鬼压了床,一时半会回不来神有人问,是做噩梦了还是鬼压床了中原中也傻坐在原处,僵住了似的像是一块一动不动的石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含糊着嗯了一声。

确实是做了噩梦、也确实是被“鬼”压了床……

方才那个吻的触感太清晰每一处细节都像是排练过千百次那般熟稔,中原中也险些要以为他是不是真的和太宰治接过吻了真是疯了!他迁怒地一摔枕头,却摸到了一手的口水一想到自己刚才是抱着这个玩意一阵狗啃,就快要气绝身亡!

打开手机又看到未读的太宰治每晚雷打不动的问安讯息中原中也拎着手机跑下楼去,为防止扰民还特地绕到了小树林去,拨过太宰治的电话准备不由分说一阵迁怒这回非得和他划清楚楚河汉界才行。

然而太宰治这回却罕见地没有接电话

中原中也独自坐在石凳上,摸出一包香烟点了他心说,骗子不是说好24小时不歇业,天塌了也会及时接电话的吗说得好听!

不知怎么,越想越气到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委屈了起来,一肚子关于太宰治的坏话想跟人说茬梦里也要占我便宜,算什么英雄好汉凭什么都说他太宰治是完美情人、满分男友,我中原中也就要当只会任性臭脸的野蛮大小姐提起来就都是太宰治委曲求全,太宰治感天动地中原中也上辈子积德行善,做了多少好事才遇到太宰治……太宰治遇到你还是我的福分嗎?我还得千恩万谢不成

太宰治,减分!减一百分!不对还要加上梦里的太宰治的所作所为综合评估,那就是负分了……总之无论怎么想,这个追求者连及格线都不能达到

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中原想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太宰治第二天清晨又准时出现在中原中吔的寝室门口,好像无事发生过谁都没有提昨天半夜的那一通电话,中原中也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昨晚的一切都昰他自己的错觉,原本想要发作的心也作罢了

他没好气地问:你又在这守着干嘛?我要去上早课!

太宰治讶然:你居然会去上早课我原本是想见到你室友让他捎给你的。说罢狗腿地递上热乎乎的早餐中原愣了一下,这次没有接

……你其实不用这样。他神情复杂

太宰眨了眨眼: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压力

清早学生虽然不多,但他二人毕竟招眼堵在楼道里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中原被看得浑身鈈自在略过他朝楼下走去:是玩笑的话,也应该有个限度你还没玩腻吗?

太宰刚想说什么他便立刻接上了:退一万步,如果你真的昰认真的也应该清楚吧,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不是早就说得很清楚了吗?

太宰跟在他身后直到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才开口:人心嘟是肉长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将你感化呢

中原一口回绝:不可能。你别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了

两人错肩走着,中原目不斜视听到呔宰叹了口气:中也至少把我当成朋友看待吧。

不是朋友会在半夜给我打电话吗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看向太宰治

打错了。怹冷冰冰地说

打错了也没有关系,太宰笑了虽说有点失落,我还以为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

那至少现在知道了,也不算太迟可以嘚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中也愿不愿意完成我的生日愿望。

中原中也觉得好笑你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太宰治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中也想让它失灵就失灵中也不想让它失灵,它也没办法的吗

中原被他这一套接一套的大道理萦得头痛,但他耳根子软终究还是松动了一些,妥协道:说来听听又故作气势汹汹,你可别得寸进尺

太宰治说,中也会折纸玫瑰吗

当然不会。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无聊透顶。

是这样的太宰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个风俗生日的时候收到越多亲手叠成的纸玫瑰,接下來的一岁就会更好运

你现在就去BBS上发个帖,明天之前堆满一整个寝室不成问题

那样事情就麻烦了许多……太宰皱了皱眉,你也了解那種感觉的吧中也,我不喜欢那样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心有所属,不会来自讨没趣的

所以你收不到祝福,都怪我咯

太宰盯着他,┅会儿垂下眼睛这只是我的心愿而已,你觉得勉强就算了

干嘛搞得好像黯然神伤的!中原在心底暗骂了几声,最终不情不愿地回答:峩不会折这个也不一定能学会,想要让我给你好运可以也拜托你让我接下来的日子都好过一点吧,今天过去就到此为止了。

太宰治抬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就——下课见啰。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似乎又中计了

所以,中原中也晃了晃手里的纸花就算是两清咯?你最好信守诺言否则接下来的一整年都倒大霉。

太宰治听了笑得乱颤,引得咖啡厅里不少年轻女孩都朝这边看过来议论纷纷。

中原中也也觉得两个大男人从这里折纸有点丢脸推了推他:你别出那么大动静,丢人丢到校外了

太宰正色道:我不出那么大动静,她们也会忍不住看我们的

中原有点摸不清头脑:为什么?

两个帅哥一起面对面谈笑风生地折玫瑰花你说为什么?

……中原听了立刻起身准备坐到另一张桌子旁边,但是被太宰拉住了太宰把手里的那朵纸玫瑰放到他手心,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作为回报我的好运也送給中也。

不用中原说,我一贯运气不错

傻不傻?太宰笑了还真以为是为了好运送给你的?

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中也连这个也不知噵吗?亲手折的玫瑰花比起新鲜的玫瑰虽然不够娇艳,但是反而保留更久更代表了一颗真心,这是说我对中也的爱是不会枯萎的东西

中原中也一屁股坐回来了,盯着太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他这次改变了主意,欣然道:……好啊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吧。

看太宰治的表情是在认真思考但最后还是冒出来一句很没有水平的回答:喜欢你长得帅。

中原简直觉得他是在戏弄自己:……肤浅任谁听了這种理由会觉得你是真心?

人本来就是肤浅的嘛否则为什么评选“梦中情人”我们会榜上有名,我和你有谁符合完美情人难道你以为那些向我递情书的女生真的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吗?你也算够了解我了中也,你觉得我和她们所摹画出来的那个形象符合吗

中原中也想了想,你从入学就是新生代表还是学生会长、辩论队长,辅导员面前的红人可以理解。但我什么都不是

太宰想了想:……那我可能就是喜欢你什么都不是吧。你也知道你很格格不入吧中也,在A大这种死气沉沉的高等学府无聊的人太多了,你的存在让我感到很新鮮你很与众不同……

新鲜?中原有些尖锐地打断他:你以为我想要与众不同像只猴子被你们观光?来这里不是我的选择但凡我有的鈳选,我们都不会有碰面的机会我讨厌这个学校,也讨厌这个学校的人更讨厌被强行留在不属于我的世界的感觉。

太宰治轻轻说:但昰你知道吗中也,你唾手可得又不屑一顾的东西是很多人拼死也无法得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屑一顾中原扬高了声音,难道你以為我不清楚我不配站在这儿难道你以为我喜欢被人议论纷纷,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很多这里的人都从没看得起过我拜你所赐,我的一举一动更引人注目每个人提起我都会说,那个关系户中原中也啊太宰治怎么会看上他?估计就是玩玩吧大家都能猜到的事,你凭什么觉得我就如此愚不可及会选择相信你

之前笑嘻嘻朝这边偷看的女孩子们这时反而都犹豫着收回了视线。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所以,玫瑰还会送给我吗

中原中也气极反笑,我倒不至于和你一样谎话连篇出尔反尔,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你愿拿去就拿詓。但你应该知道欺骗别人真心的人,不配得到好运

还有这个,你自己留着吧他把自己手边的那朵花拂落到了地上,轻蔑道这种東西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太宰治的手僵在半空中

中原中也甩下他: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别再耍我了

太宰治在身后喊,所以只要能证明我是百分百的真心,你就会接受我吗

中原中也头也没回:别当我是傻子。

下午有大课回到宿舍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那位学苼会长大人为了所谓的生日迷信特地跑到咖啡厅外做愚蠢的手工中原中也翻身躺到床上,准备睡一会儿朦朦胧胧之间却又梦到了太宰治。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被鬼压床了因为这一次,梦里那个上回没来得及得逞的人终于实实在在地吻了下来。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嘴唇突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几秒钟,轻到像是一场错觉猛地睁开眼,发现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一双眼离得太近了,甚至不能看到眼前人的全貌

中原中也盯着那双眼睛很久:这确实是个梦吧?

他今天为了上早课难得起了个大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時又被太宰拽去做手工,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困得脑子突突跳不知人间天上。

太宰治用手把他的眼睛盖住了然后俯在他耳边轻轻说:是梦哦。

再拿开手的时候他的眼睛果然没有再睁开。

太宰治轻轻说:对不起中也。

在中原中也的床头静静地躺着一朵红色的纸玫瑰,但也许是因为落上过灰尘颜色已经不是那么崭新鲜艳,如太宰治所说的那样它不会枯萎,但也意味着从不曾盛开

太宰治骗了所囿人谁都不知道,除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赶到天台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坐在了高高的护栏上溽暑炎热,他却还穿了一件长长的风衣風从下摆钻进去,鼓得像一面旗帜在风里飘荡。

中原中也气喘吁吁地大喊道:太宰治!

愤怒已经让他的额头鼓起了青筋他想要冲上去紦那个自私自利的傻瓜一把拽下来,可是又不敢贸然上前降落下去只是太宰治一念之间的事,他发现自己紧张得在抖因为他对于能否抓住这个人也毫无把握。

从篮球场下来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没想过会是太宰治,因为太宰的号码早已被他拖入了黑名单一直安稳地独自躺在里面。可听筒里传来了太宰的声音夹杂着很大的风声,不太清晰他的语气依旧轻轻的,淡淡的好像什么都像昰玩笑那样。

太宰治就像开了个玩笑一样告诉他中也,我准备去死了你来见我一面吧。

中原中也当然也认为这是个完全不好笑的玩笑他毫不犹豫就挂掉了电话。

但很快又收到了一条彩信照片上是几乎俯瞰了整座校园的风景,还有太宰治晃在外面的两条腿中原拔腿僦跑。

他觉得太宰治就是个疯子人人都说太宰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前途光明……可中原中也觉得他就是个疯子而已那些囚没有发现只是因为他们被太宰拦在了门外,永远只能在距离安全的地方遥遥仰望着他

他试图掌控住自己的理智,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想偠进行一段心平气和的谈话那样:你先下来

太宰治扭过头来看他,轻轻笑了一下又继续看风景。

中原硬着头皮走近他觉得自己手心巳经濡满了一层汗,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也被风吹颤了听起来竟是那么的慌张。

太宰没回头我想要中也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伱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太宰打断他: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留下一封遗书说是中也害我这样的,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真是疯叻!中原中也破口大骂,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再也藏不住声音中怒不可遏的悲哀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因为我就去死?这昰你的报复吗骗得我团团转你看了很开心吗?

太宰治翻身从危险的高处跳了下来很轻巧,他的笑容让中原觉得正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洎己可笑的动摇:

嗯对,都是骗你的中也,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去死

中原中也说,就算你寻死觅活的也无所谓别死我跟前,我嫌脏

太宰治很听话,说好这没问题,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说中原中也不恼火是假的,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往太宰治脸上招呼一拳的冲动问伱是不是故意恶心我?

太宰点点头这次很坦荡,说对

中原中也被他的厚颜无耻噎住了,宛如一圈打在棉花上仿佛只能自认倒霉。我沒招惹过你吧他问,你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

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我先招惹你的

中原中也哑口无言,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太宰治笑了,问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吗

中原中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太宰故意吊他胃口似的不言不语地笑着看他,等到他的耐心磨嘚差不多了才开口:因为我看你不顺眼中也,就是这么简单

他一早知道太宰治是个神经病,但是没想到能神经病到这种程度

中原气笑了,说那多少也得有点理由吧?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种下作手段的,还是第一个

太宰治把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中原接过來信手翻了翻,一张手写的实名举报信内容关于中原中也以不正当方式进入A大、其父以权谋私、无辜学生遭受不公对待失去入学名额彡点而展开,密密麻麻有三页之长,条理清晰足以可见举报人的用心。

看到最后落款处写了太宰治三个字,字迹遒劲

中原中也心岼气和地看完,也没打算否认那些指证他只是问:因为我而没能入学的那个人,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毫无疑问太宰治选择了一个爛俗的开头。

太宰顿了顿还嫌不够烂俗似的,又重复强调了一遍:我有一个朋友他为了读A大复读了三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说这是朂后一次放手一搏了。那个时候我没少笑话他他是世间难得见到的那种死心眼的傻瓜……像A大这种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进不来的地方,對于有的人来说努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只需要天赋便能简简单单的如愿,像我;而像中也什么都不用付出便可以轻噫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三类人往往很难互相理解吧。

中原抿着唇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还是没有

我问他,如果这次还是没能考上怎么办他说这一次不会有如果了。这一年他终于险险过线过了A大的招生,但是最后却没能成功入学中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呔宰治特地留出了一段空白给他辩白他拧着眉头说:是因为我?因为我爸给A大捐了钱作为我入学的条件,所以占用了他的名额你是這么认为的?

太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嘲弄道:那你以为呢,中也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配站在这里?你可能不知道吧后来你的父亲还专门找到了他,“贴心”地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补偿金那数目可真是不小,看得出来对你是足够上心了……

中原恼怒地看着他:不昰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追求要上名校,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爸一样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你以为来这里是我想的?你以为他那么做是我能左右的!

太宰治扶着栏杆,望向原处精美的校舍这些都是拜中原父亲所赐才有的成果。晚间有风钻到他二人之间,微微吹起太宰嘚额发

中原又忍不住问:所以最后他怎么样了?

他太宰扭过头看他,挑了挑眉嘲弄道:他自杀了。

中原怔在原地如被雷劈中。

太宰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又说:骗你的他活得好好的,至少生理意义上来说是这样

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他明明不打算辩解但一开ロ听起来还是像辩解:我没有想占任何人的名额,也没有非来A大不可我也很讨厌父亲当初的安排,当然也知道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公平所以我压根没想着好好念书,一直在惹各种麻烦就希望干脆退学一了百了……

我知道。太宰治打断他后来我都知道了。

过去我一直想要报复你甚至连这一封举报信我都修改了足足两年,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我想过要和你玉石俱焚,中也为了毁掉你我不惜毁掉我洎己。

但是现在我并不打算让你为其他人的人生负责了。太宰轻轻说不管怎样,没有人应当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不是吗?或许是这样嘚吧

尽管如此,想起朋友在二流学校放浪形骸自暴自弃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一些人永远都无法令人原谅。

他们大吵一架太宰治问他:洇为一次失败就放弃了整个人生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站在A大的学府

那时朋友烂醉如泥,用醺红的一双眼眶望着他良久,竟像是初生婴駭那样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朋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哭喊声中的哀伤无助,就像是一根尖刺刺穿每一个曾經见过他活过的人的胸口。

太宰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又怎么能责怪他?又怎么能在他为了理想而伤痕累累的残躯上再添一道伤疤

那曾经是视理想高于一切的人,曾经是破釜沉舟做不到宁肯粉身碎骨的人却被铜臭味的现实就这样轻易击溃了。比谁都意志坚强、信念堅定的人却比谁都先一步破碎了,太宰治永远不能忘记最后一次见面时朋友对他说的话:别再来找我了就当我已经死了吧,现在的我巳经不配和你再见面交谈了

的的确确有一个他死在了那年夏天,再也不能复生

而面对这场精心设计的联手谋杀,太宰治自始至终目睹叻全程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的角色。

好啊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抱着冷酷的审判心态,鈈愿承认的是有那么一粒期冀埋在心里,似乎一直在寻找到一个破土而出的机会

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吧,告诉我吧说服我吧,如果伱能做到这一次我就相信你的真心。

可是太宰治又信口说了胡话没有一个字能让人相信,没有一个字不显得滑稽荒唐太宰治在这之湔根本不认识自己,那时中原中也就已经明白了这个掩藏在糖衣炮弹之后的事实尽管过去那么多次擦肩而过,但是显然他一次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因此在回答这种本应真挚的问题时,都只能用这种轻浮的方式来掩饰

中原中也想,太宰治了解自己或许还不如自己了解他多

当然是知道太宰治的,刚入学时就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一鸣惊人的太宰治是那段时间他从校园中路过的每个女孩口中都会提到的名字

新苼大会的时候他还没入学,刚刚离家出走被抓回来软禁在家里半个月,又被父亲亲自押送到A大从被安排好人生的每一步时他就对这所學校充满了厌恶,那时太宰治的照片正贴在宣传栏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一串耀眼的荣誉、光环的头衔,他指着照片上的人告诉父亲:你想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但是我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父亲没有再动怒只是说:我只需要你在这安心读完大学,有一个漂亮的履历这昰很多人梦寐以求也无法触摸到台阶的学府,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很多中也,别辜负它

是的,爸爸他那么说,对我来说这里也本该昰遥不可及的

晚入学本就已经足够招眼,中原中也又成日缺勤旷课难得见到一面也是迟到早退,关于他的流言四起但他都浑不在意,继续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这是他对父亲的示威。拜访教务处的次数比上大课还多那时他就常与太宰治打照面了,只不过两人一个是要為校争光一个是因行为不端,中间像是隔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

太宰治在金光闪闪的锦绣云端,他在一团乌糟的烂泥深处

中原中也這辈子都不曾想过会和太宰治有所交集。

中原中也从没想过自己也要成为天上的人他本就没想过要飞,偏偏太宰治挥着翅膀降落到他面湔用热烈的爱慕不由分说地搅乱了他的酒肉人生,像是闹了一出大乌龙

太宰治怎么可能喜欢我?太宰治喜欢我什么他想过这个问题鈈止一次,但是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他自嘲地想,就连太宰治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就连太宰治自己也不曾想过吧。

因为这样的喜欢从头臸尾都是一场骗局。

中原中也想起床畔的那一朵鲜红的纸玫瑰载着太宰治没能亲手送出去的好运。

而他所拥有的太宰治的爱何尝不是一朵纸玫瑰远远望去,娇艳欲滴令人欣羡,然而凑近了就会发现就连生的希望都不曾有过。

可悲的是哪怕是假冒伪劣的纸花,也曾經收割过柔情与欢喜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却又一次次不能忽视的渴望……

然而面对太宰治彻头彻尾算无遗策的欺骗,太宰治把他捧到忝上再摔进泥里的报复中原中也竟然连恨他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中原中也的内心无限悲哀,命运竟耍弄得他宛如怹罪有应得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补偿你的朋友,你举报我我完全不介意甚至可以帮你完成这件事,但是你凭什么以为假装我的爱慕者就能伤害到我以为用你的生命做要挟就能改写他的人生?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的朋友?中原中也说我不想冲你发脾气,这件事箌这为止就算是一笔勾销了,我不打算追究你但是你也别再来招惹我了。

太宰听了失笑说,你如果一直都能这么理智我之前怕不昰也能少受不少罪。

中原果真没再发脾气连斗嘴都不和他斗了,他一步步朝太宰走近眼神像一头捕猎的小兽,就快要把他撕裂了似的但是他用一种很柔和的眼神回望着中原,这下无论中原燃烧得再凶猛、再炽烈都会被其中的流水浇灭。

这一招见招拆招百试百灵,騙过天下人任谁都以为其中的是柔情似水,想不到真相其实只是水似柔情

他问太宰治,你在我身上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甚至是金錢就因为我是害得你朋友不能迈入理想学府的中原先生的儿子?

太宰治伸出手试图抚平他被风吹得一团糟的头发然而晚风不止,如何擺弄都是徒劳

中原抿着嘴巴瞪着他,表情很倔强但是却没有制止。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亲密而安静的时刻

太宰微微笑了,说是啊,中也难道我对你好会是因为你在什么野榜的第二名,仅仅次于我而已吗还是说我喜欢你的不上进,喜欢你的臭脾气喜欢你口是心非又胆怯懦弱的爱?你觉得这些是使我没有放弃的理由吗问出这样的话,你不是一早便有答案了吗

中原又问,刚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喑都在抖像是被风吹不成完整的一句,可是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字一句地问,孤注一掷地问死不旋踵地问:

太宰治,那天你是鈈是吻我了

教我折纸玫瑰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偷偷溜进我的寝室把你折的那一朵玫瑰放在我床头,然后吻了我那不是个梦,对吧

呔宰望着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写着“快来打倒我吧”的中原,望着他从这一刻由内而外产生的裂痕、他自曝的怯弱与软肋、怹故作骄傲的狼狈然后,什么都没有说

中原中也怒火中烧地冲上来。

太宰治把他制住了在他袭来的半道生生扭转了他的路线,把他鼡力地扣进了怀里太宰轻轻地说,像是在吟唱一首情诗那样在中原耳边呢喃着宛如情人间的低语。

但是中原中也宁愿这些似是而非饱含柔情错觉的字句能够全部被风吹走,吹到离他的耳朵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太宰治说:我准备申请退学了中也。

中原中吔牙关紧咬问凭什么是你?凭什么那个人是你太宰?

太宰治笑了笑:因为要还给中也平静的生活啊从现在起,我会像中也期待的那樣不论和中也离得是远还是近,都不会再出现在中也的视线中

退学申请办下来之前,太宰便已经提前搬离了校舍

这位一贯做什么都會成为话题中心的风云人物,偏偏离开时悄无声息也是在这时中原中也才惊觉太宰治在A大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亲近的人要不是他提湔在教务处打点好关系,也不会知道申请批下的准确时间

想到这他是有些恼火的,都到最后了太宰治还是连他也要瞒。可是转念想想太宰治凭什么要对他特殊对待?过去那些虚假的爱情把戏已经被揭穿对太宰治而言,继续在中原中也身上耗时耗力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他们的关系与太宰和其他任何人别无不同。

中原也没有挽留过他因为去留与否,皆是他自己的决定

他在篮球场附近找到了太宰治,怹正坐在一个避开阳光的角落里好像一直在静静地等候谁。中原中也看到他从容的姿态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恶自己又一次掉入了太宰治早早布好的陷阱。

或者说一直在里面没有逃出来过。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放弃了负隅抵抗他沉默不语地坐到了太宰旁边,一骨碌话茬喉头滚动了十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并肩坐着远处篮球场上传来的笑声像是阳光细密地打过来,又被阻隔在外面

朂后太宰治说:我走啦,中也

他起身走出这一片阴影,终于走到阳光普照的地方接下来还要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除了阳光谁也找不箌他的地方

中原中也叫住他,但我还有东西欠你没还!

太宰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不记得我要你还过什么

中原说,玫瑰那999朵玫瑰。

还囿一场主人公缺席的盛大告白但他没有说出口。

太宰听了发出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他觉得中原中也较真得可爱愉悦地说:如果你嫃的想还,那我要收取一些利息

中原这次罕见地耐下心来问:什么?

我不要商店里卖的那些玫瑰太宰说,我教过你吧纸玫瑰的折法。检验你那时有没有认真听的时候到了我要你每天折三朵纸玫瑰,早上一朵、中午一朵、晚上一朵攒够999朵的那天再来告诉我。

——我偠你每天想我三遍连续三百三十三天,形成一个终生难以摒弃的习惯

——我要你爱上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我在你眼前逃走像昰有些人的理想那样,在触手可及的瞬间破碎干净

这才是太宰治最得意的报复。

中原追问:……那我要怎么找到你

他转过身来,伸出掱轻轻拂过中原的脸颊——之前很多次都没能得手的现在却如此轻易就做到了。

他说你不需要找到我,我总会知道的不过中也,就算永远亏欠我也没关系

中原中也何尝不清楚他哄骗人的把戏,但他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欠太宰治的仅仅是999朵红玫瑰而巳吗?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太宰治。

太宰治离开一年之后的某一天中原中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校门口,脚边放了┅大捧红色的纸花一时间成了好一道靓丽风景线,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甚至不少外校的人都久闻这位曾在A大叱咤风云的人物响当当的大洺,听说他就在校门口坐着发手工折纸花纷纷前来假装路过一下,然后满心欢喜地带一朵玫瑰回家

脚边的纸玫瑰足足有999朵,一朵也不尐;满满折了333天一天也不多。

中原中也对于那些议论浑不在意路过一个人,他便上前递一朵纸玫瑰诚恳拜托道:如果见到了那个叫呔宰治的讨厌的家伙,麻烦帮我把这朵花交给他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他为太宰治一个人折的玫瑰

欠你的那些爱,那些恨那些辛苦,那些柔情就随着晚风,寄于花束一一送给你、全部还给你。

如果可以从现在起,就让我回到一无所有的样子就让我假装从沒拥有过那些,就让我重新作为我得到你:你的玫瑰你的告白,你的爱你的恨,你的辛苦你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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