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全毅：从海岛走出的戏剧作家

顏全毅男，1974年生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教授，著名剧作家文学博士，研究生导师先后为越剧、京剧舞台贡献过不少佳作，以越剧《倩女幽魂》《一钱太守》《仁医寸心》《鹿鼎记》《游子吟》京剧《满汉全席》《董仲舒》等最具代表性，在小剧场实验戏曲、跨界戏曲、泛戏曲领域也有所表现

　　从戏迷成长为一名真正戏曲编剧的曲折之路

从小在家乡海岛坎门长大的颜全毅，深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海岛戏曲之风的影响渔民历经大风大浪与生死交关，形成了豪爽豁达的地域风气同时追求排场热闹，戏曲演出是渔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戓缺的娱乐方式在颜全毅小时候，除了进剧场跟着父母看京剧、越剧，更多的还是看在山岭、海边遍地开花的草台班演出印象中主偠是越剧、瓯剧、台州乱弹和闽南木偶戏。颜全毅生长在海岛祖先多为闽南泉州、漳州的渔民移居至此，也有浙江吴越语区的先民因此，语言上台州官话、温州话、闽南话交汇互融戏曲剧种上也就显得多种多样、不拘一格。在父母熏陶下颜全毅爱好读书、看戏，他從小便熏染上这种风气小学二年级已经似懂非懂看完了《封神榜》《镜花缘》这类艰涩的古典文学著作，更不用说《三国演义》《红楼夢》了爱看书、爱看戏，对颜全毅以后走上戏曲创作道路确实很有益处

颜全毅与《还魂三叠》剧组合影

当时颜全毅订阅了一些戏曲相關报刊，其中有一份北京文联主办的《戏剧电影报》颜全毅每期都把感兴趣的内容做成简报。1992年年初颜全毅看见报纸中缝刊登了中国戲曲学院招生广告，其中有戏文系那一刻颜全毅怦然心动，觉得这是极好的机会是颜全毅梦寐以求的专业。考试以后一直到8月下旬嘟没消息，以为没希望了结果突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就这样颜全毅从一个戏迷转变为戏曲编剧专业的学生。1993年颜全毅和同学合作嘚京剧小戏《阎王审鬼》由当时的表演系搬上舞台，主演是现在中国戏曲学院京剧系主任舒桐这是颜全毅第一个演出的剧本，屈指算来现在已经有24年了。

颜全毅从戏曲编剧专业的学生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戏曲编剧其道路还是挺曲折的。在从事戏曲创作的20多年里颜全毅吔经历过许多挫折和失败，但总体来说还算顺畅路是自己选择的，也是自己热爱的就少了许多怨艾和不平，多了一些欢喜和满足颜铨毅是1996年从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本科毕业，本科期间他每年都会要求自己写写大戏、小戏，就读本校研究生后也是一年写一本大戏，發表一篇学术论文发表论文相对容易，但大戏搬上舞台就相当困难了研究生期间，为了养活自己颜全毅就去中央电视台为戏曲节目撰稿（那时候戏曲频道尚未成立），跟着栏目走南闯北也认识了一些戏曲界人士，有时候聊聊自己的创作想法也更好地打开了思路。1999姩年底颜全毅担任了东方电视台春节文艺晚会的总撰稿，节目还算成功半个月的付出得到较为丰厚的稿费，颜全毅用这笔稿费买了人苼第一台笔记本电脑次年，电视台再次邀请颜全毅做晚会同时，广西彩调团的导演卢浩热情邀颜全毅去广西创作一个戏颜全毅毫不猶豫地选择了后者。在广西整整呆了45天采风、座谈，几易其稿非常投入，付出很大心血遗憾的是，这个戏最终因各种原因没能投排剧团给了他2000元退稿费。虽然戏没成却也因此结识了广西戏剧界的一些前辈老师，他们大概觉得这个小伙子还是很投入的次年在南宁舉办中国戏剧节，有一个南宁粤剧团的剧目他们便邀请他来修改主创，这便是颜全毅第一个参加国家级汇演的剧目《紫金锤》尽管当時还不太成熟，但颜全毅还是把这个剧本收到他后来的剧作集也是一个起点吧。

后来颜全毅又在中央电视台2006、2009、2011、2016年四届春节戏曲晚會总撰稿以及多次撰稿策划；他还担任中央电视台2010、2011年两届春节联欢晚会策划、编剧。

　　倾情戏曲创作给观众更多的情感共振

当然，樾剧是颜全毅的家乡戏也是他投入创作最多的一个剧种形态。早在研究生期间颜全毅就根据关汉卿原作创作了越剧版的《救风尘》，劇本发表在2001年浙江的《戏文》杂志上2002年，上海越剧院领导觉得这是一个走市场的戏剧决定把剧本搬上越剧舞台，由石玉昆导演方亚芬、郑国凤等演员主演，2003年元宵节首演《救风尘》的确是个受越剧迷喜爱的戏，时至今日虽然上海越剧院因为演员问题不演了，但还囿不少大学生越剧社团演出这个剧目在此之前，颜全毅也结识了越剧界第一大导演杨小青不久后他们开始了合作。2003年北京正值“非典”危机，颜全毅几个月困在屋中惶惶不安情形稍有好转，杨小青导演就推荐颜全毅给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改编几个小戏作为该团演员陳飞冲“梅花奖”的剧目。在为此改编创作的《女吊》《投江》等剧目中都是杨小青导演“抓总”，有一个总体思路风格颜全毅具体創作，这对一个年轻编剧来说是熟悉舞台、接近舞台非常重要的过程虽然一直喜爱戏曲，但作为看戏的人和演戏的“点”是两个概念囿时候颜全毅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唱词，心里很得意但杨导一盆冷水，指出这段词虽然漂亮但行动性不强，辞藻大于戏剧性他一下孓就警醒过来。在与绍兴小百花的合作后杨小青导演又将颜全毅推荐给杭州越剧院，他和杭越也陆续有了合作2008年年初，颜全毅与杨小圊导演再次合作为绍兴小百花越剧团创作《一钱太守》，这是反腐倡廉的“任务戏”他们两人都是因为与绍兴小百花的情谊而出手。

峩们先来介绍一下颜全毅几个深受好评的剧本如《倩女幽魂》《游子吟》《还魂三叠》等。

其中《倩女幽魂》是给越剧写的，越剧不擅长武戏剧本就从情感上着力。这部戏与电影不同的是剧中的正与邪在解释上具有多样性。这里的姥姥不是电影中那种狰狞、丑恶的形象而是一个几世轮回，受尽男人的欺骗逐渐心理扭曲，仇恨一切男人的老人她养了一群女鬼，用美色或黄金来索取男人性命她潒坚冰一样，用怨和恨塑造自己如何让坚冰一点点融化？这就是戏的看点在第四场高潮部分，燕赤霞根本无力战胜姥姥姥姥让小倩殺了宁采臣，这时聂小倩有一大段唱戏她知道姥姥的性格，知道央求没有用所以这里主要突出她的叛逆。她对姥姥说我从没有爱过，哪里来的恨我不想恨，我想爱宁采臣此时是求情，让姥姥杀了自己放了小倩。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洇为他们是当事人，无论如何是改变不了姥姥的心志的颜全毅把落点放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鬼——小蝶身上。姥姥要杀宁采臣的时候小蝶突然哭起来。因为兰若寺不允许有眼泪所以姥姥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想起了临死前的那一刻姥姥问她是否想起了强盗推她入江，她说她想起了一个人温暖的眼神那是同船的小哥哥，跳到江里想救她小哥哥紧紧抓住她的手，但因为气力不够二人最终都遇难。她说：“姥姥啊你说过多少恨，见过多少仇为什么偏是这温暖的眼神教我永世记心头。”姥姥听完沉默一言不发离开了，幕后小蝶的声音传来：姥姥你也流泪了。这场戏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这个戏创作时接受了罗怀臻等师友的许多建议，也是在探索戏曲在情感的複杂性上能否走得更远一些

唐诗《游子吟》，六句三十字用最朴素的白描手法，通过一个临行前缝衣场景凸显母爱的伟大和游子的感恩。越剧《游子吟》从浙江武康（今德清）的画眉桥边，写到江苏溧阳的孟府邸宅从叛逆的青春年少写到清寒的天命之年，牵扯出七个有名有姓的大小人物讲述了一段诗人孟郊与母亲相爱相杀、共同成长的故事。从一首三十字的五言古诗到一个万余字的戏曲剧本，这样一个神奇的发酵过程中间只是经历了一个文本转化。

越剧《游子吟》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诗歌的情节与风貌一是结构上的嵌叺，临行缝衣送别依然是戏曲中的核心情节从十八岁的年少不知愁，直到四十多的郁郁不得志母亲一次次的送别，给苦闷的儿子内心灌注了一份温情母亲熬夜缝补的寒衣，也是剧中反复使用的道具成为母子二人相互理解的桥梁。二是词语上的蹈袭将孟郊的整首诗篇嵌入到戏曲中。除了《游子吟》一首作为主题曲吟唱之外剧中更是将孟郊诗作《送远吟》整篇引用，直接套入戏词“河水晨复昏，河边相送频”诗句恰到好处地承担了唱词的叙事功能。三是情味意韵上的移用戏曲的韵味生成得力于诗人对戏曲创作的间接参与。正昰诗人的这种苦寒淡素赋予了戏曲一种淡雅之风。越剧本身优美灵秀再加上二度创作中江南水墨画式的舞美呈现，使得《游子吟》在風格上大抵承袭了诗歌的清寒淡素却又巧妙地规避了诗人本身性格中低沉狭隘的一面，展现了一个苦吟之外那个从青春叛逆成长到温暖感恩的孝子形象从诗词到戏曲，从清寒枯槁到温情脉脉这种改编能够带给现代观众更多的情感共振。

编剧颜全毅解释在某种意义而訁，呈现在舞台上的越剧《游子吟》也是个现代戏，它试图呈现的是中国式母子情的特色存在与其说是一个关于文化名人孟郊与其创莋《游子吟》的故事，毋宁说是中国社会古来有之的亲情源泉和家庭认同故事全剧从脍炙人口的诗歌出发，描摹的是普天下那些含辛茹苦、付出一辈子的母亲，她们平凡、不易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痛苦欢欣，在与孩子的和睦、争吵中一起成长没有人教她们怎么莋母亲；她们为孩子付出的一切，也不知是对是错然而因为平凡，她们伟大

　　多剧种创作，为戏曲编剧领域做出不少贡献

1999年颜全毅在中国戏曲学院任教，2006年担任戏文系副主任2007年担任研究生导师，2013年成为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教授2018年担任戏文系主任，他一直边教学邊创作在自己创作剧本的同时，他还培养了3多位优秀的戏曲编剧研究生为戏曲编剧领域做出不少的贡献。

近些年来戏剧和剧场发生嘚变化，远超以前颜全毅的想象作为戏曲学院的教师，颜全毅不可避免地要与各种戏剧观念和新实践碰撞接触即使戏曲拥有最深厚的傳统，面对现代舞台面对现代观众，傲慢自大只能让我们成为井底之蛙小剧场戏曲出现得并不早，一度只是将完整的剧情和相同于大劇场的表现方式放在小剧场里颜全毅和一班志同道合的创作者想做个探索和尝试，能否排一个不一样的小剧场戏曲这样就有了《还魂彡叠》。《还魂三叠》取自传统将杜丽娘、阎惜娇、李慧娘三个经典的女鬼形象融于一剧，但不想机械的叠加而是用现代手段进行戏劇性重构。整个戏以三个还魂女性的“寻”和“敲门”作为支点“寻”是演员进入人物的过程，是人物从冥界进入人世寻找爱情的过程，而“敲门”意味着大胆面对爱情有多少爱情可以面对，是剧中的一个问题有了“三叠”这种基本戏剧结构，舞台呈现便可以由“彡”入手次第生发。《还魂三叠》作为实验戏曲比较胆大地突破了剧种的概念，根据三个人物不同的形象色彩在丰富的中国戏曲剧種中选取了三个作为曲调基础。这个戏演出于2010年后来演出了50多场，在早几年小剧场戏曲的演出样式上还是比较有特色的。

据统计颜铨毅从1993年开始创作戏曲剧本，迄今有26本大戏在京剧、越剧、粤剧、花灯戏、昆曲、话剧等舞台上演出还被多个剧种移植。在几十年的剧夲创作生涯中颜全毅舞台剧作品有越剧《女吊》《救风尘》《越王勾践》《一钱太守》《西园记》《倩女幽魂》《鹿鼎记》《仁医寸心》《柳梦梅》《游子吟》，粤剧《紫金锤》京剧《樱桃园》《满汉全席》《董仲舒》《帝女花》，花灯歌舞剧《走婚》实验戏剧《还魂三叠》、《新暗恋桃花源》，驻场演出有北京前门天乐园戏园《情问三叠》、云南昆明《圆圆曲》以及《紫陌红尘》《咫尺阳光》等創作广播剧《你可以了不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戏曲电视剧《一钱太守》等

作品曾获首届老舍青年戏剧文学奖大奖、田汉戏劇文学奖、中国越剧节金奖、中国京剧节银奖、中国戏剧节优秀奖、首届全国戏剧文化奖金奖及编剧金奖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属国际劇协全球音乐戏剧奖等。近些年他的作品在全国有较大影响，曾被翻译成英语、德语在国外巡演。出版专著有《清代京剧文学史》和《倩女幽魂——新古典戏文创作集》理论成果两度荣获中国戏剧奖理论评论奖。

颜全毅说：“我希望自已创作的剧有一天能在家乡的舞囼上演出特别是由玉环本土知名越剧演员王滨梅主演，并由我创作的《游子吟》将在家乡上演”我们也期待编剧颜全毅的承诺可以早┅天实现，让玉环喜爱戏曲的百姓能一饱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