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艺林随笔】——逝水年华\\书房的名字\\艺术、批评与批评观\\江南秋天之美(2018年第35期)
看《雷雨》,觉得能写出这样剧本的曹禺真是有才华。这么年轻,写了《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还改编了《家》,这些事情做完了,曹禺不过32岁。按常规推算,曹禺享年86岁,完全可以在此后的50多年间写出更多的名剧,可是期待还是落空。
曹禺的研究者各陈己见,内外在原因不一而足。但一个人一生能有五部名剧已是辉煌之举,不必再奢求第六部。许多期待是没有道理的,好像一个人起始才华横溢,一生也都要如此,让人盯着不放。其实,一本书主义是很有道理的,杨沫就一本《青春之歌》,此后的《芳菲之歌》《英华之歌》平平耳。梁斌的《红旗谱》为人牢记,而《播火记》《烽烟图》谁人提及。一而足,就可以自信人生了。就像有的河流,方才波澜涌动不可遏止,不知何时就断流干涸,人们走在旧日的河床上,也觉得随时而变,并不奇怪。
文徵明在他那个时代是长寿之人,加上自身勤勉,挥毫无辍,乐何之如,故作品多过于常人。这么多作品皆可以精致著称,却也说不上有不断向上的状态,有什么新意再现。由于勤写,也就保留一种基本态,以惯性助推之,写写写,写无停歇,却也太熟,只是数量多矣。真要更上一层就不能这么惯性为之了,且作全面调整,那是个人精神生活的鼎革,显然不是易事。老去情怀期有所得,写了很多作品,人生不满百,作品已千万,也算得上一种自守,总比不写的好。书写有一点是十分私有的,那就是按自己的感觉来进行,写自己体验的、倾心的,最大地抒发自己的才情。至于终了能不能进一步且不说,但内心是舒畅的、开张的,因为循自己的心思所为,亦可称不俗。曹禺曾经说:“多年来,我写戏都是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也写了几个,有的也没写出来。”“我总是听领导的,领导说什么,我马上去干,有时候还得揣摩领导的意图。”此时的曹禺什么都有了,又是主席,又是院长,桂冠多,负盛名,连周恩来都对他写作抱有期望。可是自我没了。正如吴祖光说:“岁月不居、余年衰朽,锦绣年华已经过去了。”
一个人可以有几套笔墨。一生也不免会写一二应景颂美文章,违心地跟着献媚,但这是不走心的。曲已阿时、阿世,只是敷衍了事,写过就忘,重点还是放在自己真情的创作上,用心用力,倾注心血。如果真把应景当正事,那再好的笔墨也会被糟蹋。清人毛先舒认为:“如解杜诗,句句引着每饭不忘君,胶绕牵合,几无复理,俱足喷饭。”杜诗里当然有忠君的一面,在潦倒时还“每依北斗望京华”,对皇帝有不切实际之寄托,显示出他的局限,但毕竟不会拘囿于此,才有了如《三史》《三别》这样的正视现实之作。这就是笔墨所较、所重的倾向,即写什么,怎么写,那些自己体验到的、深切感受的必定乐意为之,而那些时髦的、流俗的,众人趋附的又有现场效果的,也应该力避之。人是群居的团体的,总会有些人来引导这样写那样写——每个时代都有好为人师者,如果这些人还是有一定权力地位者,那就更具有倾向性了。曹禺吃亏就在这里,宁肯委屈自己的内心而趋附——傍人门墙历来都是值得深思的教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验区域,有如根据地,然后稍有延伸。有人善篆隶,再学点行草以题款。如果没有自己的体验区域,真不知如何下笔。这也使有的书法家一生专于几本帖,并不走遍临诸家的宽泛之路。曹禺擅长写封建家庭禁锢的人生、事件,但新社会不需要他写,他就去写自己不熟悉的历史剧,于是总写不好,就焦虑起来,越焦虑,就越写不好。如此外在环境,如此个人心态煎熬,可以想见精神生活之艰辛。
如曹禺这般,前30年如此辉煌,写了5部名剧,让人惊艳其才情双臻。后50年虽然也写了一些作品,却都相距甚远,被人忘记了。前30年是一个真实的曹禺,后50年也是一个真实的曹禺,都是现实中的人生。如果要求他在漫长的后50年间也要写出至少五部名剧来,那才是真的荒唐。
对于读书人来说,书房无疑是重要的。书房不管是大还是小,是豪华还是简陋,读书人大多要给它取一个很雅致的名字,以言志托情。
书房的名称,总是和主人的心志相关。孔子曾经说过:“仁者爱山,智者爱水。”书房以山为名者,有李东阳的怀麓堂、宋濂的青萝山房、袁枚的小仓山房、彭惟孝的彭氏山房、吴敬梓的文木山房、齐白石的借山吟馆;书房名带水意的,有朱熹的清邃阁、罗风的芳澜阁等;重道德文章品德修养者,常以道德志向取名,如梁漱溟的勉仁斋、朱彝尊的静志居、王士祯的带经堂等;重性灵者,名字也格外有意境,如袁中郎的雪涛阁、苏曼殊的燕子龛;入世者,书房名字则以振奋精神为主旨,如王鸣胜的耕养斋、钱大昕的潜研堂;超脱者,则是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有丰子恺的缘缘堂、岑春煊的癖斯居。总之,仁义道德、草木金石、风雨云月、四时五味皆可用作书房之名。更有甚者,不仅为自己的书房取名费尽心机,还要给自己的书房作志,如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便是一例。
归有光的书房也很是简陋得可怜,原先仅仅是一个百年老屋的小阁子,破旧不堪。每逢下雨,到处渗漏,连一个可以置放书桌的地方都找不到。房间朝北,终日不见阳光,刚过中午,整个房间就一片昏暗。于是,归有光将房间稍加修葺改造,上不漏雨,前面增开一扇窗户,再围着小院垒起一道矮墙,让阳光反射入室,又在庭院种植兰、桂、竹、木,环境果然大有改观。归有光从十五岁开始就在这间书房里苦读,虽然是“借书满架”,仍不改其乐,项脊轩成为了他的心灵天堂。他身在其中,时而摇头晃脑大声吟唱,时而端坐案前凝神思索,随心所欲,怡然自得。更吸引人的是,这种书房生活充满了审美情趣,每当他观望窗外的时候,但见“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如此这般的情致,怎么会让人有身处陋室之感?
书房取名有深意。书房的可贵在于隔绝尘世之喧嚣,使人内心安定;书房之妙趣,在于沟通天地之造化,使人心驰向往。书房,更是读书人的精神寄托和心灵栖息的场所,只有当读书人悟出其中的滋味,才会感到身在书房,其乐无穷。
一个事实是,1980年代前后比较活跃的批评家大多在功成名就、即将隐退之时谈论各自的批评观。而与此不同的是,当代更有进取心的年轻批评者在一开始就致力于建构自己的价值评判原则(批评观),试图为自己今后的批评活动做好铺垫。
一位哲人曾深刻地揭示道,“历史是时代的坐标,哲学是人生的坐标”。假若艺术与批评也有坐标的话,那它们的坐标是什么?毫无疑问,艺术的坐标是精神,而批评的坐标是批评观。做人需要人生观,生活需要价值观,考究历史需要历史观,等等。“观”预示着某种方向,同时也预示着人必须具备的某种准则。有人说,做历史学家是难的,难就难在“观”上。的确,要想成为一位真正的历史学家,除了具备超常的勤奋与耐心外,最重要的是要具备独到的眼光,即新颖的史观。从事批评也一样,除了精通艺术史、文化史等外,最重要的是要具备某种敏锐的判断力——对一系列艺术现象做出有理有据的价值判断的能力。之所以要求有理有据,是因为批评不是自言自语,而是价值印证。既然是印证,那它必须要以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完整的价值评判系统为基础。完整的价值评判系统是理与据之所在。也就是说,批评必须具备阐释学基础。阐释是对艺术现象或精神现象的阐释,而批评则是对艺术现象或精神现象的判断,由此,阐释与判断相辅相成。
批评在诞生之时与艺术创造存在一种天然的关系,即“次生”与“原生”的关系,但是当批评发展到一定阶段(到达理论建构反过来影响实践创造时),它会打破“次生”与“原生”之天然关系而获得各自独立发展的身份。而只有当艺术活动陷入了困境,即当长期保持和普遍被遵循的信念和既有的艺术体制都受到质疑时,批评才会在艺术创造活动中变得重要。处在这种阶段时,批评者们会自告奋勇地提出,哪些来自过去的艺术传统可以保存下来,哪些东西应该被抛弃,而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人才有资格位列批评家之列。很显然,艺术演进到当代形态,批评、艺术理论等已经不再是起初仅仅充当描述、归纳艺术创造活动的“次生”活动,而发展为时时与艺术创作本身形成互动的“原生”性活动。在此种状况下,批评家与艺术家一样,需要具备独立性和原创性。而批评何以独立?很显然,批评家主体人格是否独立是最根本的。而独立人格本身既包括学识的渊博、思维的敏锐,也包括高尚的素养。批评家的坠落从根本上源于批评家自身的低下素养,而低下素养中功利欲望又最为致命。批评从根本上讲是一种精神,人类自能进行思考的第一天开始就与批评同在,原因显而易见,真正的思考应是带有反思性质的思考,而反思式思考可以说是最有力度的自我批评。又一个浅显的道理是,没有人能通过自我批评认识所有问题,而不能认识的部分问题只能变相地接受他者的批评。这也恰好验证了一点,即“批评”与“接受批评”的辩证统一性。
真正的批评不等于“无边的吹捧”“无限的谩骂”,而应是一种很有力度的思想方式。批评家应该有一定的精神准则和职业禁忌:批评家不是策划人,也不是“泼妇”,更不是商人,而是自由撰稿人,他们是一群精神上的“处女”或“处男”。真理是初衷,公正是精神坐标。
一字雁阵,拉开了金秋的序幕;云卷云舒,勾勒出蔚蓝的天穹。天宇澄碧,秋水澄澈,秋月行空,秋天在秋水映月中飘逸而来,犹如一位不染浮尘的仙子,着一袭潇湘妃子的裙衫,浑身散发着菊花的清香,透着明净,透着娴静,透着淡雅,透着空灵。
江南大地,秋之美无处不在,藏在幽蓝的天空中,藏在淡淡的白云中,藏在盈盈的秋水中,藏在缤纷的色彩中,藏在绵绵的秋雨中。
秋天的江南披着五彩缤纷的衣裳,如一幅优美恬适的画卷。
一望无际的田野成了金色的海洋,黄澄澄的稻穗随着风的节奏,翻起了金色的浪花。高粱点起了红红的火把,把大地染得通红。
红染秋山一层层,黄绿相间,层次分明,灿烂如锦。银杏披着一身金装,呈现出雍容华贵的气质。梧桐树恍如悬着无数顶金色的小伞,在枝头轻摇。杉树将绿衫脱下,换了一件棕色的长袍,气质优雅。而经风霜染红的枫叶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夺目,闪烁着,闪烁着。凌空俯瞰,那漫山遍野的红叶,就像流动的彩霞,又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更像花的海洋。片片枫叶片片情,那鲜红的色彩,分明是用火一般的热情将生命点燃,装点了江南秋景的瑰丽。秋风起来时,树上的枫叶像小鸟在枝头跳跃欢腾,地上的枫叶忽上忽下飘忽不定。而空中,漫天的红叶,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随风起舞。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常想,秋之眼,是澄澈碧蓝的天空,还是盈盈脉脉的秋水,或者只是一片红叶上的蚀痕?
果园里,一层深黄一层浅绿,一层橘红一层浅黄,一层雪白一层深紫,层层叠叠,疏落有致。山楂成了“糖葫芦”;石榴如一颗颗红色、黄色、白色的宝石;柿树结着黄色、红色的柿子;橘子顶着绿叶,像挂在树上的小灯笼一般;小枣像一颗颗红玛瑙镶嵌在树枝上;紫罗藤和紫葡萄互相纠缠着,形成紫色的瀑布。秋菊更是别具一格,穿着红的、紫的、白的、粉的、黄的各色秋装。雅如秋菊,红如秋叶,静如秋水,淡如闲云,人生优雅闲适莫过如此。
雨是晶莹剔透的,轻柔得可怜,细细的像丝线,缠缠绵绵,有时可以下一整天,散发出清新的气息。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四野笼起轻纱似的雨雾,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慢慢地,雨丝变大了,追随着一片片叶子,调皮地打着旋儿,地表有一层微凉在缓缓地升腾。接着变为雨点,是天上掉下来的珠子,伴随着跌宕起伏的旋律,一个又一个地跳来跳去,那么轻盈,那么清脆,似乎是千万条琴弦在演奏,一会儿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一会儿是金戈铁马的古筝声,一会儿是《高山流水》,一会儿是《凤求凰》,一会儿是《平沙落雁》,一会儿是《潇湘水云》。不经意间一抬头,空中已经悬挂着一片片亮闪闪的水晶帘。江南雨景何其美哉!
遥叹灵均百事休,犹闻老杜唱沙鸥。
屡经变乱难为爱,除却悲秋也是愁。
汀岸清明天在水,渔歌沉寂月临舟。
可怜千古范公句,不住人心在酒楼。
未至洞庭先有辞,读通范句汗淋漓。
世间清浊堪难辨,谁个先公而后私。
天若无情天便老,月如有恨月常离。
巴山夜雨连江海,相忆杜陵歌哭时。
木侯村亲采荔枝后作(外一首)
媚景良辰花似锦,风恬渌水潺潺。双双彩蝶舞翩翩。檀郎吹玉笛,淑女绽芳颜。兔走乌飞时不待,悠悠往事如烟。可堪回首寸心殚。多情悲白发,安得再华年!
蝶恋花·边关情(外一首)
跨上征途肩不歇,大漠无边,仰望关山月。猎猎朔风飞白雪,钢枪在手心头热。浊酒盈杯吟律绝,万丈豪情,安得伤离别。唢呐雄浑声切切,冰花绚幻梅花结。
晴光筛影清秋月,词家度曲《西江月》。香风濡袖寒山月,心仪大漠关山月。天宫驻太空,广宇邀明月,笑谈海底捞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