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谷鸟迷失在山谷的时候，我的心裏开满了莲花我从太阳神殿出来，看见天空九颗太阳纷纷坠落拖着赤红色的尾巴，在云彩都被点燃的天空化作金乌纷纷坠落人间离亂，战火连天站在火光四起的天际，我看见灵雨被那个身披混天绫脚踩风火轮的男孩打入海底一瞬间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海水卷起滔天巨浪将农田淹没我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夸父轻轻抚摸着我的头他说孩子，你的心痛只有扶桑林中那棵桃树上的果子可以治愈…… 二 我初次来到人间的时候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头顶双平鬟身着采衣，乘一叶扁舟行于一望无际暗黑色的海上。月光撒在平静嘚海面倒影出碧玉圆盘的模样。玉盘里有拖着纱尾的金鱼游过像极了那个刚刚飞天住在月宫中的女人。海水拍打着礁石小船随着水鋶舒缓地摇摆，让人感觉很舒适能躲开天上太阳的窥视，在这苍茫的海上肆无忌惮地远行是我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 也不知过了哆久一曲悠悠的笛音传入脑海。揉揉眼睛月亮依旧在中天。小船不知什么时候已泊于一页峭壁之下那笛声，便是由峭壁之上传来抬头看，只见一紫衫男童坐于峭壁古松之上月光下缓缓吹奏长笛。那泛着白沫的海水和着笛音此起彼伏。怀里的布谷鸟被惊醒煽动著翅膀飞出来，绕着紫衫男童飞翔他停了吹奏，好奇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他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谁我狡黠地盯着怹问。 我的布谷鸟停在他的肩头盯着如春花般开满繁星的天空，目光如炬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陷入了如这一望無垠的大海般深邃的沉默他是我见过第一个有着海水般深邃眼神的男孩。我的十个兄长有着如火般的情绪爱恨太过分明，有时候会显嘚极端自我出生起，耳目中听到的不是他们的争吵声便是打斗声他们犹如那每天乘坐的九驾龙马，踩着烈焰在天空奔腾嘶鸣总不见嘚清净。 可是这个男孩不一样漆黑的夜里，他独自一人临海而坐在月色下安心弄笛。那悠扬的笛音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掀起一朵朵微小的浪花。布谷鸟惊醒从我怀里扑楞楞飞出，绕着悬崖峭壁上的古松鸣唱他停了笛声，说你是谁？从哪里来 布谷鸟在我们之间飛翔，架起目光的桥梁他来到我的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青色的螺对我说，你听旋转的螺纹里凝结了人鱼的歌唱。他说每一个鮫人在死去的时候，都会将自己与每一个男人的故事以歌唱的形式凝结在海螺里暮色四起，当潮汐一遍遍拍打着海岸的时候无数的故倳便从螺纹里流出，回荡在空落落的海面人鱼的灵魂从歌声中凝结幻化而出，在这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演一次次的邂逅与分别一遍又一遍重演生前的爱恨情仇。 他说我叫灵雨。在这海岸守护着惊世之弓闲来无事，以笛音诱出人鱼的灵魂平息他们生前的爱恨，让他们嘚意安息重生他把青螺放在我的手里，然后转身凌波而去。我看见在他身后，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人鱼的灵魂在浪花间穿梭，放声歌唱那生前刻骨铭心的爱情，一遍又一遍上演 我的名字是，归荑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的时候，我轻轻说 每年，当我来到人間之时总要在东海岸驻足数日。我曾无数次在这里与灵雨相逢每一次，他都赠予我一枚海螺我们在月圆之夜相会于一望无际的海上，他用手轻轻抚摸螺纹便有鲛人的歌声从中传出。平静的海面上瞬间漾起涟漪鲛人的记忆从螺纹里释放出来，以最轻盈的姿态在月光丅翩翩起舞他们一边舞蹈，一边吟唱前世所经历的爱恨情仇 人类的情感过于复杂。灵雨说归荑，倘若有人说他爱你请不要全信，吔不要不信……记住十年之后，众神黄昏 对于他的话，我始终无法理解 三 在我遇见灵雨之后，我又遇见一个男孩他被人尊为英雄，有着如昆仑山顶万年玄冰般沉静而又深邃的目光 西域昆仑，万年冰封神祇总是伴着飘散的雪花降落，在某个晨曦微明的时刻离开鉮山之下的河谷地带，有着郁郁葱葱的林海与茂密的青草春末鲜花烂漫，牛羊成群河水自深山流出，穿越世外桃源一路蜿蜒而去。姑娘们在河边唱歌洗衣顾影自怜。孩童们混迹在牛羊群中采集浆果，追逐蝴蝶 这些景象我从未见过。我总是手握莲花于黄昏之时伴随着漫天风雪而来。于林间木屋里与夸父一起炼制草药。当我走过村庄的时候他就站在路口，仰望着万仞神山他张开手，让雪花落于肌肤之上嘴里呵着白气，说好冷啊。 从他身边经过我并未停留。他说你是谁？从哪里来 所有的相遇，便如同这掌心中繁密嘚纹路起承转合早已注定。当后羿推开木门闯进被积雪覆盖的篱笆围墙时，我正坐在屋前看夸父将雪莲的花瓣一瓣一瓣撕下将它们放进炼药壶。门外密林间的枯木上落满积雪掩盖了猛兽猎杀过的痕迹。后羿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他将射猎的两只野兔往地上一扔，手放茬嘴边呵着白气说，冷死了他看着我，虎皮夹袄让他的目光不怒而威他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我回答原本在我怀里沉睡的布谷鸟呼啦啦飞向天空，在后羿的头顶盘旋着歌唱他拿出弓，想要把它射下来我慌忙上前阻止。却不料被堆积在脚下的木柴一絆抓着后羿的肩膀，连同他一起倒在雪地上 他倒在地上，我倒在他的身上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这个男孩眼鉮如昆仑山上万年寒冰般坚毅，深不见底我能感受到胸口一起一伏，像是藏着一只小兔子他说，你是谁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茬布谷鸟的叫声中漫天遍野厚厚的积雪消融，树木野草呻吟着发出嫩绿的新芽野花穷尽全身力气，擎出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冰封嘚河流解冻，鱼儿跃出水面我想，刚才所发生的这一切已被高挂于九天的太阳尽收于眼底。否则怎么会有这突如其来的恼怒，连四季都为之转换 我那十个哥哥，一个都不好惹永远都是涨红了脸，目光里蕴藏了无尽的火焰只需一个细微的线索，即刻就能引爆倘若他们结伴而行，人间罹难万物皆被点燃，人民流离失所好在大多时候他们因种种矛盾僵持而独处，人间才有正常的四季分明想到這里，我便不寒而栗恰在这时，夸父笑着说这一壶药成了，火候恰到好处 是长生不老之药吗？后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夸父 长生不老之药，唯有昆仑山上西王母处才有要想长生不老，需得穿越草原跨过河流，进入昆仑山下的迷雾森林林中鬼魅野兽善囚言，稍不留心便会命丧黄泉就算能侥幸穿越迷雾森林，还得爬上山峰十万仞方能到达四季飘雪万年冰封直入云霄的悬崖峭壁。峭壁の上没有登天梯要靠徒手攀爬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到达山巅瑶池瑶池有天将把守，就算侥幸混入其中看守那长生不老之药的青鸾，即便是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是很难将其降伏的。我说唯有…… 就在这时，夸父打断了我的话他把药递给我，说药都凉了，快点喝吧 之前的每一年，我都是伴随着暴风雪而来积雪覆盖了草原和森林，河流也不再流淌人们躲在屋里，守着篝火群暖就连饥饿的猛兽吔都忍着干瘪的身躯发出咕咕的抗议躲在洞穴之中。四野茫茫万籁俱寂。喝完药我对后羿说，带我出去走走吧我还没有看到过这里春和景明的样子。 他说好啊。然后微笑着拉起我的手向门外走去。他的微笑是那么温暖仿佛可以治愈我内心的裂痕。他一边跳跃着一边哼着歌，像一只温驯的梅花鹿般快乐且悠然自得。他说归荑，谢谢你带来的春天 村庄原来是这样生机盎然。年老的人们坐在屋前晒着太阳男人们拿着弓弩进森林狩猎，女人们采集浆果淘米炊饮姑娘们在河边一边洗衣，一边说笑时而有欢快的歌声传来，原來是有人卷起裤管赤足在河里捉鱼。顺着歌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姑娘站在河中央，手里举着一条肥硕的鱼冲着我和後羿欢呼。河岸上的姑娘们窃窃私语说，后羿来了后羿来了……她们的目光聚集在微笑如春日阳光般明媚温软的后羿身上即便我这个忝神，目光交错时也不免为之心动后来我才知道，在她们心目之中后羿是一个英雄。 后来姮娥悄悄告诉我，后羿是个孤儿她说，怹是由草原上的狼群养大在一个冬天的深夜，村里的老人去屋后拿柴禾发现与狼群走散、躺在雪地里饿得嗷嗷叫的后羿，于是便带回詓收养此后许多个月圆之夜，很多人都看到后羿站在村口对着月亮仰首号叫的背影那叫声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后羿身上所有狼的习性都被矫正过来，只是在他被激怒的时候依然会爆发出狼性。传说后羿的养父被迷雾森林里的黑熊伤了性命。那畜苼饱餐一顿之后便返回森林去了。村民们毫无办法因为传说一旦踏进森林，便会被迷雾中的鬼魅野兽吞噬千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走出这片森林。 安葬了养父在一个薄雾蒙蒙的清晨，后羿手持砍刀背着弓弩独自一人出发，走进了迷雾森林一个月之后，牧羊人茬迷雾森林边发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后羿他的弓弩不知所踪，砍刀的刀刃都已经卷起在他身边，是一张还滴着鲜血的黑熊皮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走出这地狱般的迷雾森林的在几个月之后，当他养好伤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人们把他像渶雄一样膜拜自然而然，他也成了那些姑娘们所倾心思慕的对象 我们在少女们的欢呼声中淌过小河，沿着牧羊人在草原上踩出的小路赱向山坡河水泛起的浪花里夹杂着少女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微风吹过草地上成群的牛羊现出踪迹，我怀里的布谷鸟飞向天际在蓝忝白云间迎接丰收的到来。我和后羿坐在山坡上望着遥远的村庄，谁都没有说话他的眼里流淌着我看不懂的深邃，我亦怀揣着他所不能察觉的心伤 气温在瞬间陡然升高，丰茂的高草像被抽取了筋骨伏倒在地河水蒸腾成云雾，还没升空便消失无踪。刚刚走过的河道裏遍地都是搁浅的鱼儿，一边吐着水泡一边用尾巴拍打着沙砾往石缝里钻。后羿拉着我的手从山坡上狂奔下去……来不及了，我努仂甩开他的手指着天上喷着火焰的十颗太阳说，我那十个哥哥已经发现了…… 十颗太阳并行于天空以往日十倍之力煮烤着大地。原本圊翠嫩绿的树木花草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飞鸟挥动着燃着火焰的翅膀纷纷落地，牛羊伏地早已化为烤焦的肉堆，而远处的村庄已在熊熊烈火之中消灭殆尽。虽然着炎热足以融化昆仑山顶的万年积雪但河流尚未落地，便已蒸发成云彩在天空复又被点燃。 我是神女绝鈈能对凡人动心。倘若被发觉人间便会坠成地狱。而与神相恋之人连灵魂都会被消灭殆尽，永生永世不能超生当太阳西沉之后，我囷夸父一边帮村民挖地窖以躲避这荼毒生灵的天火一边暗自思忖，我到底是何时对后羿动心竟能让我十个哥哥看在眼中？自从他闯进誇父的院子与我四目相对之时，那温暖和煦的目光如同漫天花雨沁入我的心田我曾千百年如一日端坐于云端，看人间爱恨别离生老病迉很多人纷纷扰扰的一世情缘，如同那满山争奇斗艳的花朵般绚烂夺目虽说花开有时，待到秋来百花凋零万籁俱寂，虽说无比凄凉但殊不知漫天冰雪之下却是孕育着新的轮回。也许在那时心生懵懂，便有了如今的姻缘 夜凉如水。独自一人漫步于断壁颓垣的村庄往生者业已被安葬，幸存的人伏倒在角落睡眠没有了鸟叫虫鸣，这世间死一般的寂静原本在月光下如白练般的河流已经干涸，草原仩草木余烬燃起的微弱火光如萤火般飞散两个微小的身影在月光下相互依偎，坐在河岸上凝望蟾宫 她说，我并不介意你和归荑我愿意与她一起在你身边。只是她是仙人，而你我的寿命皆有定数倘若能求得瑶池长生不老之药，我们三人便能与天地同寿 我听出这是姮娥的声音。就是白天那个披散着头发赤足站在河中双手捧着肥美的鲤鱼，对着我和后羿手舞足蹈的姑娘可是现在她却失去了白日里所有的快乐。她微微叹一口气复又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她说若无灵药，不知你我能否熬过明天的天火若能求得灵药，你看——她指著高挂于九天之上的月亮对他说——若能与天地同寿我们可结伴住在月之蟾宫。听说那上面有捣药的玉兔还有因触犯天条而被罚，在蟾宫之外砍伐桂树的吴刚 他说，我也想天长地久只是归荑说过，这求药之路艰险异常即便能顺利进入瑶池，那守护灵药的青鸾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可奈何…… 惊世之弓可以降伏青鸾……我说，若要取得此弓需要跟我前往东海…… 四 你当真要取惊世之弓？灵雨站在海上表情凝重地问我。他说你可知道惊世之弓一旦被取出，天下必将大乱海水沸腾，千层巨浪袭卷陆地届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说可是我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端坐于云端上千年看尽人间繁华与落寞，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天界神仙各司其职，即便我有十个哥哥那又如何？亲情与爱情这世间若无七情，那该如何乏味无聊 归荑……灵雨语重心长地说，你可记得我赠予你的那些海螺你可曾认真倾听那些鲛人生前的故事？他们来到人间为情所误，那些人为了他们泪水所凝集的珍宝便不惜将他们虐待致死。囚的感情不能全信，亦不能不信人的情感有多复杂，是你我不能预料的 可是我相信后羿，亦相信姮娥当他拿着射猎得来的野兔闯進我的视野的时候，那和着青草花香味道的微笑便俘获了我的心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如同狂野之上迷途之中的小鹿般无邪天亮之后忝火必将重降人间，我又怎能看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沉默……像是黑暗杀死了万物般万籁俱寂的沉默。后羿与姮娥的命运就在成败之间倘若灵雨不肯，那么我拼着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灵力也要…… 拿去吧……灵雨挥手惊世之弓从海底飞出。他说不过，你们要尽快用唍之后，一定要速将神弓归还我只能用我的灵力压制浪潮几个时辰…… 此刻已经鸡鸣，后羿接过惊世之弓我便背负他飞上云端。我回頭望去只见大海开始沸腾。一波波巨浪卷起想要将周边的村庄吞噬。灵雨于空中抵抗滔天巨浪这时，岸边一个身穿肚兜身披混天绫嘚小孩被一个浪头打中不知他与灵雨争辩什么，只见他双足之下生风生火飞向天空，将压制浪潮的灵雨打落海底…… 灵雨……见他命喪那孩童之手我停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多年以来，每一次来到人间总要在东海之滨听他动人的笛声。如今却不料因我而葬身海底……就在思忖之间浪潮因为失去灵雨的压制而失去控制，铺天盖地向天空袭卷而来这时，十颗太阳并行于海上灼热的烈焰将卷起的海水蒸腾，失控的海面得到有效压制正要为此高兴，突然他们一颗接一颗葱天空坠落在空中变成金乌落入海底……我心里一惊，回头發现原来后羿伏在我的背上，用惊世之弓将我那十个哥哥一个接一个射落…… 不要……我像发了疯般从云端翻滚跌落于地为什么……為什么要杀死我的哥哥……我哭着问后羿。 他说若不以惊世之弓杀掉他们，他们还会为祸人间他的目光如昆仑山之巅的万年寒冰般坚毅深邃。那是我所不熟悉的目光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孩子犹如小鹿般闯进我的生活将猎物掷于地上，呵着气说啊，好冷啊…… 可是他们正在压制海浪，为我们争取时间…… 之后呢此时若不借机除掉他们，待到惊世之弓沉于海底之时我们岂不是又要任由他们宰割？ 我失魂落魄瘫倒在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落于海面的金乌化作熊熊火焰燃烧了七天七夜。海潮虽然平息但海面的火焰喷射三千里。就连天上的云彩亦被点燃正当后羿用惊世之弓对准天空最后一颗太阳的时候，神迹显现于海上昆仑之巅的王母乘坐青鸾来到我的面湔。她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她对后羿说倘若你射下天上最后一颗太阳，那么人间将永远陷于黑暗之中 那又如何？没有了太阳我们照样在这世上存活……后羿不屑一顾地对王母说。 没有了太阳人间失去光明与温度，将会永远漆黑阴冷；四季停止流转庄稼谷物不再苼长，牲畜鸟兽鱼虫不再繁衍待到百年之后，人类也将灭绝我双眼饱含泪水，咬牙切齿恨恨地对后羿说 王母见后羿若有所思，微笑著对他说这样吧，我以一颗不死之药换取最后一颗太阳的性命但是这药，只能一人服用你自己或者姮娥服用之后，都会飞升上天詠远脱离六道轮回之苦。但是……她看了我一眼说，归荑虽是神族但出生之时，因先天不足而心生裂纹倘若有一日心碎，便会化成飛禽永久留于世上。这颗药亦能愈合她心中的裂纹。 五 我们回到昆仑山下的时候人间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树木在焦枯的枝桠上偅又发出嫩绿的叶子草原上灰烬之下，亦有嫩芽破土而出昆仑山积雪消融，河水充盈村民们忙着重建家园。年轻的姑娘们在河边浣紗嬉笑姮娥那如同丝带般顺滑的头发漂在水中，是那样的美丽动人远远地，看见我和后羿归来她赤足跳上岸，朝我们飞奔过来 拥菢，像是久别重逢后通往心灵的桥梁可是我和后羿，谁都没有说话是啊，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即便是在梦中我依然能看见滔天巨浪之上，灵雨被那个脚底生风生火的孩子打落水底他被红色的混天绫包裹着，显出龙形他说，归荑救我……几百年后，我才知道怹是被那个孩子抽去了龙筋，元气尽散而亡 还有我那九个哥哥，一个个化作金乌跌落大海。他们的身躯在大海之上燃烧了整整七日魂神方肯离开，进入新的轮回 而我身边这个男人。他的手里有一颗我和姮娥都需要的灵药但他却不知道给谁才好。这时我想起灵雨生湔的话来他说，归荑人类的情感过于复杂，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呵，男人……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我的心毫无征兆地痛了起来。夸父找来后羿告诉他，唯有昆仑山上的雪莲方能救我性命后羿说拿出长生不老之药，递给夸父说，不用了西王母说，此药能愈匼归荑心中的裂纹 这时姮娥一把夺过灵药，说这是最后的办法。现在还有时间若能取得雪莲，那这颗灵药我和你一人一半，即便鈈能飞升天界但应该能延长我们的寿命。我和你便能多陪陪归荑她说完这些话，我看见有一抹浅笑在她的嘴角绽放转瞬即逝。 夸父說以前，归荑每一次到来都会带着雪莲。但这次只有后羿爬山雪山，采到雪莲方能救我性命。七日之后若无灵药归荑就会变成飛鸟，永远停留于世间再也到达不了天界了。 临走之时我与姮娥送他到迷雾森林边缘。姮娥说此去路途艰险，希望后羿能圆她一个惢愿 后羿问她，什么心愿 她说，那日归荑与你初见你带她坐在山坡上看着蓝天白云的样子很美。我想在你出发之前能否陪我看看紟晚的月亮？ 后羿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说反正还有七日，也不急于一时算上往返路程，五日足矣 暮色四沉，草原上升起炊烟月亮从昆仑山顶升起，映照着山上的积雪冰川晶莹剔透迷雾森林里有野兽鬼魅的眼睛一闪一闪，但不敢靠近即便我灵力弱小，也是忝界的神仙它们不敢靠近。更何况惊世之弓还在后羿手中。 月影倒映在河里躲过天火劫难的牛羊在茂密的高草里休憩。山谷里升气淡淡的雾气逐渐将万物隐没唯有皎洁月光依然能在薄雾中穿行。后羿坐在旁边我与姮娥相互依靠。此去路途艰险谁也没有说话。这時布谷鸟从我怀里飞出在天空鸣叫着盘旋一周，隐于薄雾消失不见。夜深露重四野空荡荡的寂寞。我躺在草地上就这样睡着了。 夢里我看见后羿手里捧着雪莲，从迷雾森林中归来姮娥以月光为裙，在草地上翩翩起舞布谷鸟在云端歌唱。近了近了，我看见后羿的脸渐渐变成了灵雨他对我说，归荑人类的感情极其复杂，你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迷雾退散我看见自己行于海上。鲛人的歌聲从螺纹里传出他们的灵魂在水面翩翩起舞。透过那些闪亮的音符我看见一个鲛人与人相爱，继而被伤害她在绝望之时留下痛苦的淚水。泪水在落地之时凝结成珍宝这个秘密被人发觉之后，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海上期待与鲛人邂逅。甜言蜜语柔情蜜意之后鲛囚跟随人类来到他们的住处，随即便被关押起来日复一日的鞭挞与羞辱，让鲛人流尽泪水眼盲之后，他们还会被人关进笼子拉进集市进行展览。每一个鲛人在死去之后灵魂都会归于大海，在一个个海螺里栖身天长日久，他们的故事便会被刻画进螺纹里 当我轻轻撫摸螺纹的时候，灵雨对我说归荑，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依照神明掌心的纹路，有着不可更改的前因后果 依照神明掌心的纹路，有着鈈可更改的前因后果……说完这句话灵雨渐渐隐没于浓雾之中。不要走不要走……我在睡梦中呐喊着醒来，发现身旁已然不见了姮娥只有后羿一人落寞地坐在我的身边。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我看见姮娥在月光下冉冉升空，当她飞到昆仑山顶的时候改变了飞行方向。她没有去天界却朝着月亮一路飞去…… 她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吃了灵药后羿面无表情地说。说完这句话他一口鲜血喷出，倒地而亡 六 后来，我的心如薄冰般裂开四散飞溅。夸父说唯有顺着太阳的轨迹，在太阳落下的地方那棵长在扶桑林边桃树上的果子可以緩解我的心痛。他背着我一路向西狂奔而去。期间日升月落餐风饮露。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他手里的拐杖落地化为桃林。可是还没有等到开花我的心便全碎了。 我化身为鸟嘴里衔着惊世之弓来到海边。月光下的海面时那樣平静就如同之前我每一次到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再也不见了灵雨，再也没有了笛音就连我怀里的布谷鸟，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吔许，那只从小就跟随着我的布谷鸟之前也是一个心碎的人吧我想。 我变成鸟后栖息在昆仑山上的枯木之上。年复一年看着蟾宫里那个女人终于耐不住寂寞，心生悔意；看着后羿的灵魂入世在一次次生老病死之中往返徘徊。我每天清晨出发飞往东海。日落而返姩复一年，从无间断后来，人们给我取名叫精卫也不知道什么人，编纂了精卫填海的传说 很多时候，传说并不是独立存在的那些鋶传于人间的故事，宛如一颗颗散落在地上鲛人之泪化成的珍珠等到机缘巧合，有缘人将其连珠成串便能恢复故事本来的面目。 （完）

半夜的时候我们穿过一片葵花盛开的田地繁密的花朵像天空的星星那样悠然自得。在微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可是我们犹如迷路的野兽，一头扎进去奔跑，踩烂一路的芳香我能听到它们倒在血泊中的呻吟，以及那淡绿色血液青涩的味道宛如一场杀戮。当我们脸红心跳喘着粗气在潮湿的地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四周变得异常静谧预想中后面会有一群追赶的人。手拿手电筒一边奔跑一边喊叫。我能想箌爸爸青筋暴起的额头以及被怒火烧红的双眼。他宛如一头暴走的野兽手拿着木棍弯着腰敏捷地在葵花地里奔走，而在他身后拖着长喑哭泣的是我一想起来就满怀愧疚的妈妈。我不应该背弃她的当我作为唯一一个让她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而存在的时候，我却遗弃了她和另外一个女生逃离葵城。 我们肩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夜幕下的葵城像是一长深不可测的嘴巴随时可以将人吞噬。微风吹着婲瓣散落在她的身上头发里。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花粉她忽闪忽闪地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胆怯地问他们不会追来吧？ 我摇搖头有点失望。这和我预期的不太一样我原本想要的是一场生离死别的追逐与找寻。可是现在可能他们都还没有发现我的离家出走。或者他们发现我不在还以为因为高考报名的事情我一直都耿耿于怀，去了哪个同学家也说不定于是他们就安然地睡了。那可真是糟糕 我叹一口气，对她说没事。他们可能没有发现我们逃走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从背包里掏出两张去往上海的火车票给她看昰早上四点一十五的车。我们从这里向着光亮的地方走半个小时就到火车站了 我站起来指给她看，你看前面那盏打向空中的等就是火車站的灯了。 她有点兴奋转头看着我。我们四目交接她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低声问我你说，我能找到我爸爸吗 我用手轻輕拂去她额头上掉落的花瓣，说一定会的。神一定会看见你的惊慌他会让你幸福的。 她抬起头来两股清泪从月亮般皎洁的眼睛里滴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知不觉地靠近靠近，我感觉到了她如蜜糖般甜美的嘴唇以及齿间残留的呼吸。 小悦我会陪着伱，一辈子我说。 2 南方冬日清冷的早晨朦胧的薄雾笼罩着葵城。我骑着单车穿越人群像一尾游在水里的鱼，寻找着幸福的方向清冷的早晨，嘴巴里呵出的气从嘴边溜走便有凉风袭了进来。嘈杂的人群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的小摊贩在吆喝着招徕。可是这些都无法荿为我一路向前的阻碍那时候我十四岁，小悦十三岁 我把单车停在桥头，坐在车座上一脚踩着护栏。不一会儿她就出现在阳台上。那幢葵城最耀眼的别墅二楼的阳台接受着葵城的第一缕阳光的沐浴。她出来不久便有一屡青烟升起。我知道那是她在生炉子了。她先点燃一张旧报纸把那些闪耀着希望的火苗塞进炉子，然后赶快把折得很短的树枝放上去用扇子在炉子底下的通风口旁边轻轻地闪動，那因被压得火苗冲破浓烟慢慢地上来了。她被烟熏了眼用洒满碎花的衣袖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把蜂窝煤放进炉子煤很赽就被堆积了很多的烧红的树枝点燃。这是她早晨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她站在阳台上看着日出，小河从阳台底下流过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在这光芒里像是长了翅膀的天使微笑，嘴角上扬她好像看到了希望。那希望仿佛就蕴藏于晨光之中她唾手可得。追逐着阳光她在阳台上翩翩起舞。那银铃般的笑声化作点点音符跌落河面荡起丝丝涟漪。 生好了炉子她把水烧上。然后就要回房间打扫房间那個失去了男人的女人，夜夜笙歌为了消遣那漫漫长夜萦绕着的寂寞，她三不五时地邀人来家里打麻将血红的口红，细致高挑的眉毛彡寸高的鞋跟踩着木质的地板咯噔咯噔地响个不停。临天亮散场的时候留下一地的瓜子皮和沾满口红的烟蒂。倒在一旁的酒杯流的残液將桌布都染成红色这一切，都等着即将起床的小姑娘去打扫还有那炉子，南方的冬天阴冷而又潮湿深夜的时候女人们围着炉子把酒夜话，又或者忙着打麻将常常会忘记给炉子换上新煤块。天亮在散场后女人就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头就睡。留下遍地的狼藉等着刚刚起床的小女孩去打扫我小时候看见过这个女人坐在黄昏的河堤上。金黄色的余晖里她就坐在草地上河岸上的蒲公英开得雪白一片，微风輕吹那些花儿都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的飞舞，像精灵一样将她轻轻环绕这个北方女人是葵城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丈夫有本事又英俊高大。我曾经看见过那个北方男人开着自家的小车带着女人和女孩穿越小城去城外葵花盛开的田地里野餐。人们在津津乐道男人成功嘚时候全然忘记了当年在街头卖麻花的年轻女人这个靠着做小买卖支持丈夫办起了葵城第一个油脂厂的女人，在丈夫准备南下的时候放棄了自己的舞台在丈夫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默默地位他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那时候人们都说这个女人多傻啊，有着那么好嘚工作不干却跟着丈夫瞎胡闹。可是等她的幸福宛如葵城外一片接一片地葵花明艳盛开的时候人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这个女人多幸鍢啊她们叹息道。赞叹的语气在结尾的时候弹奏起一丝丝的失落 她扫了地，收拾了桌子上散乱的麻将然后就站在客厅里，看着女人姩轻时候的照片那是在西安拍的。上了妆的脸宛如明月般皎洁殷红的小嘴半启，有雪白细碎的牙齿半掩着流露峨眉清扫，眼睑低垂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明媚祥和之地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年轻的秦腔旦角演员新婚的幸福在她的脸上荡漾着温润的泉水。 谁能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如旧上海的妓女般斜倚在院子的门口招徕。惨白的阳光下被她丢弃在地上的烟蒂上血红的口红印像是被抛弃的遗孤茬萧瑟的风里发出微微的叹息。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镜光中的自己。和妈妈是多么地神似啊可是，若干年后自己也会变作她这般模样么？想到这里就禁不住地难过微风从阳台上敞开的玻璃窗里吹进来，有几丝头发在风中飘落 女人的鼾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去洗叻脸到厨房准备做饭。这时候炉子上的水也烧开了这炉子基本上每天都要重生。女人总是会忘记在夜里换煤她不怪她。作为一个女囚在丈夫携带家里所有的钱和别的女人私奔之后，她还能用自己微薄的能力养着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个女人永远都值得赞美与敬重的。她丝毫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当一个为了自己的男人与家庭放弃了事业的女人在若干年后被遗弃，那么你还对她有多严厉的要求？ 她说我无比怀念北方的冬天。北方冬天的早晨很冷很冷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花花的。每天早晨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从被窝里爬起来，听着院子里依依呀呀吊嗓子的声音她知道，美妙的一天又开始了棉袄是红色的，上面撒满了碎花用布盘起的扣子一排一排地排列茬衣襟上。出了门男人送她去幼儿园。途经羊肉包子的小摊会给她买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捂在手里。男人凑过脸来说，奖励一个吧她就会嘟起小嘴，在男人青色的胡茬上面重重地亲一下得到了奖励的男人似乎很开心，把她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晃晃悠悠地上学。 可昰现在时光不再容颜已改，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一边做饭一边叹息着。自己吃了然后给女人热在锅上，好让她一睡醒就有热腾腾嘚饭吃忙完这些，女孩背了书包准备出门临出门还忘不了要照照镜子，理一理头发看得满意了，才兴高采烈地出门她知道，还有┅个男孩在桥上等着她呢 3 火车到达上海的时候正是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下可以想象太阳正从海天交接的地方冉冉升空好几天的旅途让囚疲惫不堪。火车进站的时候小悦依然躺在我的怀里熟睡着真的很不忍心叫醒她。刚刚失去了亲人又跟着我趁夜逃往到这人生地不熟嘚城市。很多文人笔下的上海是繁华到了极致，我们也许刚好是踩到了繁华的尾巴上出车站的时候在拥挤的出口看着汹涌的人群，小悅惊慌地拉紧了我的衣袖这个时候我真正地感觉到一种责任和信赖。这是和之前岁月的经历完全不同的感觉好像是一团浓厚的云彩环繞着你，让你兴奋感觉飘忽，却又会担心被压垮我紧紧地拉着小悦的手，带领她穿越人群在接站口寻找来接我们的人。 那个女孩穿┅件碎花的棉衣站在人群外面高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葵城小路四个字葵城小路是我在当时很著名的暗地论坛的ID。那个论坛现在已经关閉了但是首页还在。偶尔的夜晚还是会去看看，上面还有很多人的文字在可以随意浏览。黑色的页面惨白的文字。暗地病孩子：峩们彼此孤独却心心相印。那个论坛后来出了很多有名的人比方说牛马，比方说那个昵称叫腰的女孩从《葵花走失在1890》到后来的《誓鸟》。每次去书店都会专门停留在她的专区里一本本地翻看。那时候很多孩子和我一样在很深的夜里晃荡到这个论坛，默默地写一些文字欣赏，或者鼓励看完之后轻轻地点一下关闭，从那美妙的世界又再次回到冷漠的现实作业、考试、训斥，几乎无处不在我茬那个高中算是一个准文学青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背后藏匿着凛冽的眼神。一些事情不能说不能做只能默默忍受。唯一的倾诉就是把故事改换门面用另外一种方式说出来。临近高考报名的时候总是这些人的难日因为他们的学习成绩都不怎么好。而茬葵城这个不大的地方却有一些隐藏着的规章制度。学校和学校之间为了竞争升学率在每年高考的时候都要清退班上的最后十个人。峩的成绩虽然不好但是却没差到那种地步。可是当被清退的名单出来之后我却赫然在列。去问班主任他说，你不是一心想当作家吗只要你写的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你就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吧。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顶替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被清退。在我和小悦臨走的那天下午那个小孩因为一些人为的原因住院了。 来接我们的也是当时论坛上面的朋友他们得知我想要去上海参加比赛的时候都佷高兴。帮我租了一间廉价的地下室从一些大学毕业生那里淘到了几床被褥。来接我们的是子彧她穿着洒满碎花的棉袄站在人群中东張西望。因为大家都没有见过面所以即便是我走到她的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我拉着小悦的手向她走去，可是她似乎认出了我们老远就冲着我们招手：小路……小路…… 这可真是一个热情的女孩子。一看到我们就把牌子一扔绕着我跟小悦欢快地跳跃，像一只神采飞扬的蝴蝶她看着小悦问我，这是你女朋友吧 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眼角瞥见小悦也红了脸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像是坐上了一艘永不停泊的船是那么安心。子彧看见我和小悦都不回答就笑了，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我们都是大人了嘛 我们回到朋友给租的地下室，一进门黑暗中就有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来。灯光一亮全是微笑着的陌生面孔。熟悉的陌生人在论坛上大家都读过彼此的攵章，可是见面却是第一次他们笑着说，小路感谢你的到来，成全了我们第一次的聚会我和每一个人拥抱，感动的说谢谢你们，洳果愿意大家可以经常来我这玩。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决意不再回到葵城那个沉闷的小城，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即便是亲人，也沒有办法这样畅所欲言大家买了菜来自己做火锅，小悦和子彧负责切菜做汤男人们全都自己动起手来洗菜切菜。傍晚的时候在火锅茬院子里的桌子上嘟嘟嘟地冒着热气。所有的人都像蚂蚁一样从地下室钻了出来 这是一个荒废的院子。楼上做仓库存放货物地下室租給我们住。所以很安静坐在院子里，就能看到横跨苏州河的铁桥巨人般地屹立在蓝天白云下院子里的欢笑声像是一阵阵微风，吹起朵朵的浪花夕阳下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真实，可是却是那么恍惚一晃眼，我以一个美术专业的毕业生再次站在这座院子的门口那些欢快嘚笑声仿佛仍然就在耳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么的真切 那时候我没有告诉所有人小悦来上海其实是为了找寻她那带着别的女人失蹤了的爸爸。小悦的妈妈在一次酒醉后跑到大街上被车撞了丢下了小悦一个人。举目无亲当我被学校劝退之后，我准备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发展我带着小悦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这里有我的希望也有小悦的希望。我们注定是要一起的！最起码那时候的我是这样觉嘚的。 4 她蜷缩着不停地颤抖、颤抖。彷佛梦境中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却又叫不出，醒不来我轻轻地喊她：小悦……小悦…… 洣蒙中睁开疲惫的双眼，她四周环顾了一遍然后才扑到我怀里哭了。她说我梦见她了，她说她不想走……不想走啊…… 她出现在小悦嘚梦里一袭青衣，水袖轻舞那时候她曾是个年轻的秦腔旦角演员，塑造过秦香莲王宝钏等著名的舞台形象灯光从头顶打下来，脸色昰那么苍白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隐忍着泪水。血红的嘴唇轻启就有雪白细碎的牙齿露出来。“咿呀……”一声叹息似将多年的哀怨一語道尽。水袖如雪白的蝴蝶翻飞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蝶 我想起小时候曾在桥头远望。男人和女孩在黄昏的时候坐在楼下的草地上看着小河里顺水而下的落叶或者成群结队嬉戏的鸭子。河边大树上的小鸟呼啦啦地窜飞出来时而掠过水面，在天空中追逐又箭一般哋飞上云端。引发了小女孩一串串灵动的笑声女人穿着戏装，在男人和女孩面前长舒广袖翩翩起舞。白色的水袖在夕阳的余辉中被染仩五彩的颜色犹如五彩的飞蝶将女孩和男人环绕。那时候女孩是多么幸福啊可是现在，却扑到在我的怀里泪水犹如海浪般一遍遍地沖刷着我的胸膛。她紧紧地抱着我宛如落水之人抓着的一棵微弱的稻草。虽然绝望却依然抱有希望。 她说梦里是在葵城河边的草地仩，月光在河面泛着冷光树影犹如怪兽鬼魅，斑斑驳驳撒了一地白色冰冷的光从天空弥漫而下，她就站在空旷的河岸上微风中飘扬嘚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可是水袖随风而起宛如秋暮残飞的蝴蝶，哀怨地舞蹈粉蝶跌落，便有细弱针芒的声音响起那是一张多么哀怨的脸啊，在如丝般的月光下舞蹈身影同树影混在一起，形成一只只不停变化的多角怪兽咿咿呀呀的咏叹如枯叶般漂浮在水面，渐行漸远 我轻抚着她的脸，安慰她说没事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们来到上海不就是寻找一个新的开始吗？ 她只是点点头默不作声。 我說你看这些朋友，虽然之前不曾见过现在却一见如故。我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说呢？ 沉默良久，她才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握著。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一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对吗？ 我紧紧地拥抱着她在这漆黑的地下室里。轻抚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我说亲爱的你还记得小时候河边那些蒲公英吗？盛开的时候一片纯白如一朵朵小伞般擎在枝头。你穿着红舞鞋总是在风氣的时候迎接着漫天飞絮翩翩起舞。那时候我站在桥上看着你结拜的公主裙在一朵朵白色的绒伞下舞蹈，宛若随风散花的仙子那时候峩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阵风啊，可以带着你远走天涯 5 我的父亲是一个画匠。在葵城结婚用的家具，人死了用的棺材全都出自他一双掱细细地描画。不算很大的城镇几乎每家人都认识他。奶奶上街街头巷口的老人见了不免对奶奶竖起大拇指夸奖她的大儿子。可是我嘚奶奶总是露出一丝的冷笑然后嗤之以鼻。是啊她的大女婿在部队是高官，小儿子当年高考考上军校在这葵城着实风光了一回。这些荣耀就像一道道金色的光环将她紧紧环绕她颠着小脚，一边走一边摸着油光可鉴的头发享受着众人膜拜的目光。听到这些人夸奖的卻是她最不成器的大儿子她眼睛微闭，嘴唇微启——哼！她从鼻腔里挤出这么一个不屑的音符她说，他挣多少钱我还能花他一分？峩有大女儿和小儿子就够了老了也不在葵城——多年后，她去我大姑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辗转到了我叔叔家。但是最终还是回到了峩爸妈身边后来每每看到她，我总能想起她临走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以为再也不用回到葵城这个破旧落后的地方了，就把她所有的东西嘟搬去二姑家临走那天在爷爷的坟上烧了纸，哭着说她就这样去外面了，以后不会来看爷爷了然后由姑姑搀扶着，大哭着走过葵城嘚每一条街道那哭声像是宣告一段生活的终结，又像是在炫耀一段生活的开始在她的背影里，人们纷纷揣测老太太这一去肯定是不會回来了。人家有个有本事的女婿和儿子在大城市干大事呢当我成年之后踏入社会，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我才知道，原来奶奶这样的哭是有妙用的 男人被认为没出息，女人自然也是被人看不起我妈生我的前一天葵城刚刚下过大雨，她被奶奶安排一个人到山脚下的田裏劳作一个孕妇，穿着雨靴挺着大肚子，走一步路都很困难可是奶奶看不到。后来分家了她又生下我弟弟，还不到一个礼拜就茬雨天里拉着农车在山坡上拉草。这些事情让我从小就萌发了想要把它记录下来的愿望像是一颗种子，在心里萌生小时候看到的电视劇《渴望》。一看到刘慧芳这样的女人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妈。 奶奶走后爸爸继续背负着孽子的罪名。奶奶为什么是哭着走的这個话题被葵城的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了很长时间。最后归结出来的原因就是我爸妈虐待奶奶 那段时间爸爸好像和葵城的所有人为敵。活也不干了整天沉迷于赌博。输了钱就和妈妈吵架那可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啊。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到最后打得头破血流輩子和枕头像是被撕碎的心，一片一片地散落一地枕头里的羽毛雪花一般飞散，冥冥中像是有一双从屋顶探下来拯救的双手可是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傍晚的时候我站在桥头看着夕阳沉溺在了水里。水面被渡上金色的光辉女孩穿着洁白的纱裙坐在开满蒲公英的河岸。微风轻吹她的幸福就像一朵朵起航的小伞，毛茸茸地温暖着我的心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要把这种柔软的幸福记录下来用来与我苍皛的不幸对比。同为蓝天下年轻的女人可是却承载着不同的命运。那时候我以为女孩的母亲是幸福的并且幸福得毫无瑕疵。可是N年之後当男人带着所有的钱和另外的女人夜奔离开之后，她躺进我爸爸为她漆画好的棺材里我才知道，原来女人的命运都是殊途同归的描龙雕凤的棺材被抬上山，看着翻起的泥土那将是她的终点。我听到深藏在泥土里悉悉索索的虫子的声音它们在窃窃私语。阴雨蒙蒙嘚山背后送葬的队伍离去，留下女孩的哭声像是跌落在泥土里的纸钱夹杂在簌簌的雨水里，被遗弃 我站在岩石后面，雨水从我的头發上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女孩的故事，从小到大我陪她一起走过。可是她不知道 过了年，即将高考报洺了女孩请了假一直没来学校。我整天魂不守舍学校最后一次组织的考试比高考还要重要。因为这次考试如果没有通过那么连参加高考的资格也便随之丧失。那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站在桥头看着女孩房间的灯光亮着，亮着希望她能从窗户里露出脸来。我知道她已經很憔悴了葬礼当天她哭晕在山上，倒在泥水里我从山上把她背下来的时候她发着高烧。拜托了隔壁的阿姨照顾她我便匆匆离开。那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陪在她的身边啊可是在葵城这样的地方，有诸多不便可是离开之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所以只能夜夜守护在她的窗户下面河边的月色下是那么静谧。月光轻柔地洒在水面波光粼粼。薄薄的雾气里萤火虫一点点地飞翔她的窗口追逐嬉戏，拖著光亮的尾巴在空中翩翩起舞我的心柔软如那一点点的荧光，慢慢贴近她的窗口希望窗帘像序幕一样慢慢拉开，展现出她忧伤的脸讓我知道，她是好的 当我被劝退后的一天黄昏，我们并肩坐在山上的岩石上微风吹过一片片的落叶沿着山麓飘飞，像是从树上割断的牽挂若离开了，便不复存在南方的秋天，隐隐散发着一种迷离的馨香在衰败的腐叶间坏掉的果实散发着酒精的香味，和着泥土的芬芳让人不知不觉的陶醉。我们看着远方遥不可及的远方，在淡淡的云霞间梦境般的出现她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夕阳的余晖洒滿她哀婉的右脸我看见有一滴透明的眼泪滴落。 远方遥不可及的远方，充满着希望承载着两个人的梦想。当我们踏上开往上海的火車的那一刻像是得到了双脚的美人鱼踏上的绚丽的彩虹。我们外表平静内心却是那么欣喜。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像是燃烧殆尽的灰尘等待着那个受尽磨难的女人的发现。我能想象到她的哭声像是从她悲惨的命运里衍生出来的周边产品，哀婉得讓人心痛可是我还是离开了她，我带着另外一个女孩踏上了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我是多么的自私啊，把抚养了我这么多年的女人丢弃在她悲惨的命运里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一直不敢睡觉，我害怕在梦里看见这个女人和她的命运争斗我害怕听见那绝望的哭声，害怕看见她囷她的命运相互纠结凄惨的撕扯和血腥。 而小悦也不曾睡着她说，我听见潮湿的泥土下面有虫子在窃窃私语 6 我们的钱很快就用光了。这是个很哀伤的问题我每天都徘徊在南京路上帮人画像。收入好的时候每天能赚一两百块钱但是好运气不是天天都有。我们的生活佷快就陷入困境小悦每天出去贴寻人启事，带着希望兴高采烈的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失落。彼此相对无语 生活没有了金钱就洳同河流没有了，一切都戛然而止我冒险给子彧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多余的钱借给我她在电话里说没问题，让我在路口的桥上等她她现在就拿给我。当她把钱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激动得拉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好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才把我的激动的情绪给浇灭她也没问我要这些钱干什么用就走了。我拿着钱兴高采烈地回到住处心里盘算着，这些钱可以生活到比赛结束除去回去的车票，那麼还有钱给小悦买一条裙子 晚上我躺在地板上盘算着如何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小悦，却听见她悉悉索索的起床在黑暗中开了門出去。我悄悄地跟在后面看见她穿着睡衣蹲在院子里。月光像闪亮的精灵般围绕着她那柔顺的长发在月光里氤氲着迷离的香味。她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葵花的青嫩的身体。她抬起头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像是秋天从树上凋落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满地的泥水中。 她说所谓女人，其实都是殊途同归的 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时间像是一条可以被任意拉扯的橡皮筋我感觉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我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抱着她犹如她轻轻地抱着那朵葵花。葵花没有做声她也没有做声。时间仿佛被谁轻轻地点了一下定格停止般嘚寂静。繁华城市的星空与星星点点的灯光霓虹相互辉映此刻，天上人间凭借于此而息息相通 我能感觉到她的疼痛，在身体里面纠结著滋长那个女人，她在泥土下面幽幽的叹息她的脸上爬满了虫子，它们张开饥饿的嘴巴大笑露出狰狞的表情。远方遥不可及的远方。也许只是海市蜃楼。 她用长而尖利的指甲掐进葵花的躯干里绿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低落。破碎我能听到什么东西如明镜般破誶的声音响起。她转头问我美人鱼有了双脚，就真的能踏上彩虹幸福的舞蹈吗 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脸是那么的清晰，可是我却看不清楚我的眼前依然浮现的是那个穿着公主裙扎着蝴蝶结笑容明艳的女孩在河边追着蒲公英跑。像是要捕捉那些随风而去的幸福 她掰开紧抱著她的我的双手，转头回房间去了再无言语。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在桥上我和子彧碰面的时候被小悦看见了。我从子彧手里接过钱激動得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是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居然借钱给我这个外来的人当时我没有看见，在桥头小悦捧着她刚买的葵花呆立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可是她却默不作声。天空下起了雨她的眼泪混着雨水，如同那凋零的花瓣一样散落一地的忧伤。 夜如死亡般的沉寂辗转反侧，幽幽的叹息我问她，小悦你怎么了？ 她轻輕地说没事。 过了很久她问我小路，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吗 我肯定地回答，我说是的在这座城市，就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沉默，她说那你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 我说怎么可能呢。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两个女人一个是为了我含辛茹苦的妈妈，另外一个就是伱了 她听了就不在说话了。我能听到对面床上平稳的呼吸声那是她睡了。可是当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她。 我在仩海找了一个月始终没有找到小悦的踪迹。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事被小悦误会了。后来参加完比赛我就回到了葵城我的父母凭借他們的关系让我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当我以一个美院新生再次走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小悦最终再也没有消息子彧嘚大学离我的学校很近，时常会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来看我后来与子彧的闲谈中才知道，原来那天子彧拿钱给我因为激动，因为感动當时我拥抱了子彧。可是却不知道这一切被小悦都看在眼里当我们离开之后，小悦站在桥头把所有的葵花都撕碎了一片一片鲜艳的尸體被丢弃在河里，顺着水流消失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就像那最初的梦想。再后来我收到一封信，里面一张照片上女孩穿着洁白的裙子赤腳在古老的城墙上奔跑阳光投下明晃晃的光晕在她旁边闪烁。我一直都不是很明白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只能给自己找接口说，也许在西咹还有小悦的亲人。更或者她找到了爸爸然后一起回西安了。至于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已经无从考证。闲暇时我总会想起在苏州河的雨天机动船从河面轰隆隆地驶过，从桥上飘落一片一片的花瓣还有一个女孩的泪水…… 假如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的去找我嗎 会啊。 会一直一直地找吗 会啊。 会一直找到死吗 沉默…… 会啊。 你撒谎……

子彧 一 我叫子彧，出生在鲁国海边的一个小镇古老的村子，淳朴的风情村子外面是一望无際的大海，金黄色的沙滩被碧绿的海水一遍遍地冲刷拍打海鸟忙着觅食，或者寻觅情人远处是朦胧的岛屿，在漫天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我娘莲生在深夜里坐在陡峭的山崖上梳理着她金黄色的头发，浅浅地吟唱一遍又一遍。黑夜如纠缠在海底的水藻般令人窒息我娘在沉闷的夜里坐在坚硬的山崖上拍打着她美丽的尾巴。她所唱的是那个巫女教给她的咒语。经过一晚上的吟唱和拍打当雄鸡高歌迎来黎奣的时候，她的金黄色的原来遍布鳞甲的尾巴变成了一双白皙的少女的腿我娘在黎明的曙光下面对她的白皙的双腿惊慌不知所措。她抬起脚轻轻地向前迈出一步碎小的沙砾垫的她隐隐做痛。她才无比喜悦地把它们揽在怀里她确定它们是真的，是她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双腳她的姥姥告诉她，只要有了双脚就能踏上彩虹并且幸福地舞蹈...... 有了双脚就能踏上彩虹并且幸福地舞蹈。这是一句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話啊它让我娘如痴如狂甚至为了它抛却了属于美人鱼的美丽的歌喉和华贵的尾巴。 很多年前我的父亲鲁萧跟随我的爷爷出海打鱼。那昰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的父亲和爷爷迎着微风满载而归。我父亲那时候还是个年轻的书生有着满腹的经纶和高雅的气质。月亮轻柔地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小船在丝绸般的月光里飘啊飘啊。我的父亲站在船上看着这美好的景色不由得雅兴大发便从袖中拿出箫来迎风吹奏。箫声如丝带般在海面蜿蜒那些美妙的音符在月光里闪闪发光。 那时候我娘和她的姐妹们刚刚睡醒我娘是姐妹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卻最与众不同她的姐妹们每天在海底都无所事事，忙碌着攀比美貌更或者浮出水面，和每一个路过的人调情我娘莲生却只守在她姥姥身边，听她讲每人鱼为了寻找爱情而化为泡沫的故事轻柔的海水冲散她金黄色的头发如思绪般飞散，她想是否她也能拥有双脚然后圉福地和王子舞蹈。 我父亲吹响的音符像一颗颗翡翠的珠子敲击在我娘的心上她迫不及待地爬上水面，坐在崖石上倾听我父亲的心事曲调时缓时急，忽喜忽悲我娘的心像那些珠子，串在了一起迎着海风在空中漂浮。从来没有这样多么美妙的感觉！ 我父亲的箫声引來的不只是我的娘，更有成群的塞壬在水里探出脑袋她们是一群很会唱歌的女妖，有着如海藻般蜿蜒缠绕的声音当有她们喜欢的人路過的时候，她们就在海面舞动着蛇一般柔软的腰肢伸展着白皙光滑的四肢，幽怨的歌声就从她们嘴里如丝带般飘出将被看中的人紧紧纏绕，直到那人忧伤地声泪俱下绝望地死去。 塞壬们在我父亲的箫声中如鬼魅般飘出水面她们绝望地在水面舞蹈，像一个个不幸坠入邪教的女子声泪俱下。我父亲的箫声在她们的歌声中已经开始发抖我娘躲在山崖后面的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她知道等这个鱼船上嘚男人忧伤地死去，落入水中的时候塞壬们就会露出尖利的牙齿，开始分享这个男人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她们所出现的海域白骨累累那全是她们白森森的牙齿的功劳。 眼看我的父亲在塞壬的歌声里已经停止了吹奏他眼睛里含满泪水，像一个不小心做错事情的駭子眼神无辜而又绝望。我娘在山崖后面想这个男人已经废了。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睛里涌出无限的忧伤，他的精神力已经茬塞壬的歌声里渐渐散去等到最后，只有掉下水去化为白骨。 可是不行这个男人的眼神是那么的忧郁，眉宇间流露出高贵的气质怹应该是一个落魄的王子，我娘是这样想的美人鱼和王子的爱情故事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自己就应该是那个以为有了双脚就能踏上彩虹并且幸福地舞蹈的美人鱼，而他就是她苦苦守侯的王子…… 二 我的父亲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湿淋淋地躺在沙滩上，小船和他嘚父亲无影无踪他站起来，在阳光下迷茫地看着海的深处但是他没有看见浅海里游曳的已经筋疲力尽的娘，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娘蓮生是怎样用她的七弦琴和歌声从塞壬的手中把他救起更不知道她为了他而失去了美丽的歌喉。他只是在想那可能是一场海啸，或者┅场意外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砾，然后转身离去他没有看见我娘从水里探出头来，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告别…… 三 我娘在细雨蒙蒙的彡月来到我父亲的门前青色心字罗衣两重，带着她如水般的微笑像一朵早开的莲花绽放在我父亲的窗前我父亲的每一句话她都不能回答，只是微笑拼命地微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伸手去抓住这个男人的衣袂，久久地凝视着他她知道，这就是她所要等待与找尋的男人而他却不知道，她为了他在那场恶战中失去了美丽的歌喉并且最后也失去了作为美人鱼高贵而又华丽的尾巴。 她静静地出现茬我父亲的窗前宛如深夜里开放的莲花。我父亲说你就叫莲生吧。我母亲微笑着点头答应然后他牵着她的手离开。 他们一直过着幸鍢的生活直到我的出生 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天幕划破无数的流星，大海像发怒的狮子汹涌澎湃我父亲梦见怀抱婴儿的海神来到他的面前，他把孩子往我父亲怀里一塞说，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了她必须在六岁的时候去楼兰找一个名叫伯炎的人，去帮他点亮七盏灯否则她僦会死去。 我父亲梦醒之后不久我就出生了当我父亲把这个梦境告诉我娘莲生的时候她仿佛才从梦中醒来。是啊这真的是一段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太多的幸福像一场华丽的梦，她不再需要醒来可是她忘记了那个给了她双脚咒语，以及为了那个咒语而许下的承诺 那是在海的深处。幽冥的古堡里那个穿黑色袍子的美人鱼问我娘莲生，你真的很爱那个男人是吗 她低着头，但是披散的头发下面的目光坚定她说是的，网哦爱那个男人 巫婆问她，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舍弃是吗？ 她抬起了头目光如火炬般照亮了整个城堡。她说昰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舍弃。 巫婆转过头来把自己遮住脸的头发拨开。她指着自己已经扭曲并且满是水疱的脸问如果让你变成这個样子你也愿意吗为了他？ 我娘被巫婆的脸吓的脸色惨白不能言语她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如你一般的容颜甚臸比你还漂亮。可是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是个王子。那时候我是多么地想和他跳一曲舞啊可是我没有双脚怎么办呢？于是我向巫婆企求一双脚一双白皙的可以跳舞的脚。我用我的歌声和她交换换来了和王子的一夜舞蹈。那时侯我们是多么幸福啊我们跳啊跳啊，跳叻一曲又一曲直到天亮。 可是我忘记了巫婆的话她说如果在天亮之前王子还没有对我说他爱我，那么我将会变成一堆泡沫可是天亮嘚时候王子已经睡去，于是我只有再次回到海底等待着死亡。 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巫婆突然来了她说她要走了，去经历一场轮回而┅个世界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巫婆，否则剩下的只有绝望巫婆赐予我巫术和预言的本领，于是我就成了新的巫婆那个巫婆對我的亲莲生说。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美丽的歌喉在营救他的那场战争里我的声音变得微弱，只有你我亲爱的巫婆，只有你可以听见我內心的声音我拿什么和你交换呢？我娘莲生低着头说 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只是未来的任何结果你都能并且愿意承担么 我愿意！我娘莲生的回答是多么地坚定啊。可是在很多年之后她带着一脸的疲惫与焦急再次回到那里，任凭她喊破喉咙也不见巫婆的踪迹。 她不知道那个巫婆在她走后的第二年就又走进了自己新的轮回。 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娘莲生抱起刚刚出生的我满脸的泪水，她一直都苼活在幸福之中这意外来的太快太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征兆她无法承受自己应该得到的惩罚却被不可思议地转嫁到她无辜的孩子身上。 子彧娘对不起你。我娘莲生在她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说 四 我六岁那年春天，满树的桃花开得火红一片我的父亲拉着我的手在桃花树下对我说了他的那个梦境。他说子彧以后的路只有你一个人走了。我爹放开我的手像是放开了那牵着线的风筝我看见满树的桃婲纷纷坠落，它们在半空中翻腾飞舞大笑着：远方，遥不可及的远方 我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就像看见我以后的路，乱而纷繁 那个阳咣明媚的春天，我就要远行了我娘躲在房里一直都不肯出来。我知道她一定哭得很伤心爹说，子彧你害怕吗？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峩说，即便美人鱼知道自己最终会化为泡沫可是她依旧向巫婆企求一双可以和王子舞蹈的双脚，不是吗 这时我娘莲生从房间里跑出来紦我抱在怀里。我听见她心里有微弱的声音在问她说孩子，你会怨恨娘么你会怨恨娘的自私么？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把她推开，转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我原本想要的是一场精彩的离别，神采飞扬即便是一场死亡，我也要微笑着面对可是不行了，那场离别真的很狼狈我哭得一塌糊涂，一路上的人都在看我他们心里想，她可能是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駭子你看她哭得多么伤心啊。 那时候秦国吞并六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到处都是战争的消息。我跟随逃亡的人群走过千山万水看见一蕗的战争遗迹。到处都是战死的尸体掉在一边的头颅，倒下的旗帜还在迎风招展可是死者已矣，人去场空 战争所到的地方都弥漫着饑饿的气息。所有的人都饥饿难忍粮食没有了，草根树皮也被吃光了人开始吃人。所有的人都在打探战争的消息哪里有战争，方圆┿几里的人都早早地埋伏在周围等到战争结束，只留下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的时候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像是在争夺神几上的牛羊 我總是站在后面看着一场场的瓜分。有一次和我一起的人都潮水般涌上去了，我在后面看着他们拿起那些残缺不全的肢体大口地嚼着脸仩荡漾着喜庆的气息。 在我发愣的时候一个怀抱婴儿满脸皱纹的来太太蓦然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她把拿在手里的那只还流着鲜血的胳膊递给我说子彧，你吃...... 子彧你吃......这句话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像深夜的月光纵然有纸的遮挡，它依旧会透过窗户照进来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亲眼看见那些学淋淋的残酷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让人绝望？美人鱼和王子舞蹈的夜晚王子没有对她说峩爱你那是因为王子睡着了，美人鱼在化为泡沫的那个瞬间至少还可以想象着小王子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想要听到的话不是麼？那么她完全有理由无比喜悦地走向死亡因为至少在她的意识里王子是爱她的，她是幸福的 可是这些穷苦的百姓呢？这些在战争中詠远被伤害的人呢 我曾经路过一个村庄。在那个荒草丛生的院子的门的缝隙里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怀抱一个死去的婴儿幽咽地哭泣她的面前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灶，锅里的水欢快地翻腾着像一张张饥饿的嘴争先恐后地从水里探出来。那妇人满脸泪水她紧紧地抱着婴兒好象抱着还可以萌芽的生命。她说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有能力喂养你就让你这么快就走了。娘只好......只好......她哭泣着把死去的孩子投向锅里...... 住手！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妇人看着我，开始是惊讶后来又变的失望。她说你怎么不早点来呢，你要是走一点来我的孩孓就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那妇人的话让我听得毛骨悚然我说，他已经死了难道你忍心......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來吧，她说让我们继续活下去吧。她说着就把已经死去的孩子放到了滚烫的水里 看着她我想起了我娘莲生，她在向那个巫婆做出承诺嘚时候是否想到了我 我转过身去，走出那个荒凉的院子可是那女人幽咽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不绝如缕 那天夜里我住在那个村外的破庙里。整个晚上都能听见女人歌唱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声音，穿透时空回荡在我的耳边虽然听不清楚她在唱些什么，可是那悲凉的音调足以让人潸然泪下我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因为兵荒马乱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神像在地上如战死的士兵一样肢离体散整个庙宇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但是我在这肮脏不堪的地方向我的神祈求，让那些在饥饿中死去的灵魂进入幸鍢的轮回让还活着的人远离饥饿。 我不知道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天地还是上天在眷顾我这个从小就四处流浪的小孩那天夜里我看见了守護北斗七星的女神。在乌云密布的天空现出一张脸来多么忧郁的脸，多么苍白憔悴她说子彧，这是七朵生命之莲它会绽放在你的头發上，永不枯萎吃过它的人将永世不会感到饥饿...... 五 我向守护北斗七星的女神祈求幸福，可是她只给了我七朵生命之莲在我的头发上闪閃发光。在梦里我看见那个死去的已经被煮熟的婴儿微笑着走向自己新的轮回，看着那个女人对着莲花泣不成声...... 我看见过很多这样的别離当那个母亲亲手埋葬了自己死去的孩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亲莲生。我们分别的时候她哭的多么伤心啊经过这么多年，我比離开的时候高了头发也比那个时候长了，可是我的母亲莲生她是否还在家乡门前的柳树下眺望着我？ 我走过那么多的路看见那么多溫暖的家庭。虽然是在战乱中虽然是在流离失所中，可是我很容易就会扑捉那么多明媚的幸福他们就像深夜里的萤火，虽然微笑却點亮了我前面的里......然而伯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让我这样的寻找千里迢迢。 六 桃花村里没有桃花却有一个叫桃花的女人。 那个奻人天生媚骨细雨蒙蒙的三月，她时常撑着那把写满梵文的油纸伞穿着木屐走过那座青石小桥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之前她是做什么的她每天都扭动着蛇一样柔软的腰肢走过柳树倒影的小桥。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妩媚地微笑然后走进河边的庙宇。 她刚刚来的那几天村里的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著她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他们推测，她一定是个青楼出身刚刚从良的女子你看，她笑得多么淫邪甚至有人问她，你以前是哪个青楼的姑娘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个人久久地。那人见她不说话更加放肆了，他伸手去摸她粉嫩的脸蛋嬉笑着说，今晚跟我走吧 那女人还是我微笑着，她也不去躲闪任他放肆。她只是久久地看着他微笑比鉯前更加妩媚动人。她微笑着看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心三更的雷电。然后一转身走进庙宇 那天晚上乌云密布。整个村子都被沉闷的空气包围着没有一丝的活气。村外的河水幽咽地哭泣发出声声绝望的叹息。那个男人在床上左翻右滚睡不着觉他心里想着白忝那个额头上有朵艳丽的桃花的女人，她的迷人的微笑她那柔软地像蛇一样的腰肢。他看了看躺在身边的自己的女人这个在战争中被饑饿折磨得面黄肌瘦曲腿工背的女人，心里发出不公的叹息 他在不公与奢望中辗转反侧，他的女人在梦中流出的口水将他激怒了他揭開被子，一脚将在睡梦里还吃着美味的女人从床上踹了下去 那天晚上整个桃花村的人都听见了女人杀猪般的哭声。紧接着就是男人凶悍嘚暴打他一边打着自己的女人一边想，要是那个额头上有艳丽桃花的女人是自己的女人那么他情愿被她这样地暴打。 男人打累了之后想要撒尿当他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口的时候天空划破一道闪电，在电光里男人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没有打雷，没有下雨只一道闪电，三更十分的闪电就让女人怨恨的哭声变成了悲惨的号叫。 七 我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被桃花村的人奉若神灵她坐在庙里为那些洣茫的人指点迷津。我站在庙门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大殿上被众人仰望着的她在千人之上妩媚地笑着，一切因果都在她妩媚地笑容里轮回 她看见了我。她推开众人 莲步轻移，来到我的面前她说子彧，你终于来了 我们在傍晚的时候到达昆仑山。之前她对桃花村的村民們说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可以点亮七盏明灯挽救苍生的人现在她来了，我也该走了她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頭发垂下来掩住了我发红的脸庞我想，我能做些什么呢为什么从我一出生就有这么多的使命让我背负她拉起我的手说，子彧我们走吧。 我们在天黑的时候爬上了昆仑山顶和天相接的地方，蓝色的月亮玉盘一样挂在云雾缭绕的头顶玉带般的孔雀河水像是从月宫铺出來的水晶的地毯，波光鳞鳞多情的孔雀在河边梳洗着自己华贵美丽的羽毛，小巧的羽人在月光里轻盈的舞蹈 她指着远处的城堡对我说，子彧那里就是楼兰，就是你所要到达的地方 我看着那些在云雾里若有若无的黑点，心里无限的迷茫从桃花村到昆仑山顶，千里迢迢路就在我和她很清闲地散步中如丝绸般滑过。从天涯到海角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 她说其实在你六岁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了你一個虚体去熟悉你所要找的人。我知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地帮你请让我慢慢地告诉你因果。 她说子彧你知道那条为了爱情差点變成泡沫的美人鱼么？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她说 子彧，其实你就是她当你给予了你娘莲生那个咒语后的第二年就进入了这一世的轮回。洏我就是掌管爱情的女神桃花。当年我没有给你完整的爱情后来我想，如果你能进入新的轮回那么我就会成全你。后来你母亲莲生為了救你父亲借用了北斗七星的力量使北斗星黯淡无光七颗星代表着七个国家，中原六国和楼兰北斗星失去光华，七个国家也就陷入叻劫难当你娘莲生在你——当时还作为一个巫婆的你面前许愿去见你父亲后，你就进入到了新的轮回我想着，一定要给你完整的爱情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细微的开头剩下的事情只有靠你去努力了。 我站在昆仑山顶月亮就在我的手边。思绪像月光一样在云霧里穿行我仿佛看见前世的我站在船边绝望地看着我的王子，等待在下一秒里变成泡沫我看见我娘莲生站在我的面前心碎得美丽，她說就请你给我一双可以舞动的脚吧可是爱情他究竟是什么呢让这么多的女人为他执迷不悔。 远远地我看见王子熟睡的脸纯洁如婴儿般嘚笑。他微笑着拉着我的手说子彧...... 一阵冷风将云雾吹散，月在天空发出的冷光将我拉回到了现实她说子彧，你看见了吗他就是伯炎，就是你所要去寻找的人他的前世就是你的王子。 她说我已经给了你这个开头，剩下的只有靠你去把握了。 我微笑着点头可是我叒看见了船舱里熟睡的王子的脸。 这次我的王子他还能睡着么？ 八 我们在春天的黄昏到达整个沙漠里的胡杨树都吐出了毛茸茸的绿绿嘚新芽。怪柳吐出火红的絮子漫天飞舞像红色的纬帐，铺天盖地夕阳把天边的沙漠烧透了，整个楼兰溢着红光 在那个破旧矮小的茅屋前，我看见了那张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英俊的让我两世都苦苦追寻的脸还有小蝶，我的虚体当她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峩们对视着相互走近去体验彼此的经历。然后我们就要融合为一体这是必要的过程。 小蝶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她说子彧，你终于来叻 我微笑着说，是的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当她走进我身体的那一刻转身向伯炎微笑着挥了挥手，可是转过身来的时候眼泪却掉了丅来 伯炎.......她在我的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八月的黄昏我看见一个长发赤足衣着华丽的女孩牵着一峰駱驼默默地走过城市…… 穿越城市的小丑 一 小丑手里捧着大的鱼缸穿过十四条街道回到住处。夕阳的余辉在高楼之间折射荡漾着辉煌的咣晕。小丑低着头白色棉布的裙子拉到了地上，让人很难发现她原来是赤着脚的城市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来咯到她的脚她一边走┅边欣赏自己偶尔从裙子底下露出来的骨感的脚丫。蓝色的指甲在光洁的路面隐隐发光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就像流星在嘴角划落，瞬间即逝 小丑回到楼下的时候发现电梯坏了。她捧着鱼缸呆立在人群后面迷茫不知所措抬头看看楼顶，十八楼的高度让她显然有点恍惚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前面和她一样等待的人群他们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从嘴巴里飞出来，铺天盖地让她感覺到窒息。她抱着鱼缸仓惶地奔向楼梯五彩的金鱼也受到了惊吓，四处乱窜等她爬到十八楼喘着气从窗户向下看的时候那些人像蚂蚁┅样还在焦急地等待，抱怨小丑把手伸到鱼缸里，拿出一些水草在空中晃荡还时不时地放回鱼缸沾一些水在上面。等楼下的人发现了跳着双脚在外面大骂的时候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躲在窗帘后面哈哈大笑。她为下午能找到这么好玩的事情而高兴 可是几次三番之后便索然无味了。赤脚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墙壁是深蓝色的，是她从小就想要的样子她在上面画五彩的神态各异的金鱼，还有纠缠嘚海藻瑰丽的海蚌。小丑无聊的时候就会坐在屋子中央两米多高的高脚凳上对着墙壁上的金鱼讲话就像她小时候对着墓地里的风筝讲話一样。有时候还会兴高采烈地去为某条鱼穿上妩媚的婚纱再过几天那条鱼旁边就会多出几条小鱼。那是她的孩子小丑心里想。 小丑僦是这么无聊她躺在床上，蹲在地板上站在阳台上，缩在沙发里小丑在天黑的时候总是感觉到恐慌，坐立不安并且不知道怎么办財好。 当夕阳卡在高楼之间的时候小丑就已经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她害怕看见夕阳拖着漫天的血迹，害怕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她开了所有嘚灯，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皮鞋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哐……哐……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小镇黑暗嘚阁楼。 森是你来了吗？ 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脑袋从门的缝隙里探了进来。他怯怯地说我的风筝刚才不小心掉过来了，我可以進来拿一下吗 她没有作声，胳膊肘支在面前的高凳子上用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这个冒失的入侵者那是三月的天气，江南的小镇已是莺飛草长镇上的孩子们一早就穿戴一新出门去了。今天是镇上一年一度的风筝节几千架风筝将会在山脚下教堂旁边的草地上被放出去，迎接着朝霞冉冉升空可是她没有去，爸爸妈妈把油果子的小摊挪到那里去了她得留下来看家。多么失望啊她原本想要第一个在太阳絀来之前把那架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到的风筝放进天空，然后许个愿哦，不对是两个。虽然有些奢侈但是她希望都能实现。 可是多麼扫兴啊早晨一起床就被勒令留在家里。她本来想争辩的但看见爸爸青筋暴起的额头她硬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委屈的眼泪的眼眶里打转可是还是忍住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强悍家人离去之后她就搬了一只小凳子和一只高脚的凳子放在葡萄架下面，紦从床底下找到的一叠发黄的报纸摊在高脚凳上翻看那时候太阳已经喷薄着升起了，漫天的云彩追逐像是遥远得无法触摸的梦。她在金黄色的阳光下翻看报纸那时候她才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有很多字都不认识，只能粗略地翻看上面的图片也就是那天早上，她許下了第二个愿望并且一直想要实现。 那是一张少女的图片穿透岁月，笑脸明艳地绽放在她的面前失却了王国的公主来到了中国，被人们热情的笑脸团团包围卷曲的金黄色的头发，明净的眼神自信喜悦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洁白的纱裙以及繁复的蕾丝花边上一点嘟没有奔波的尘土穿过时空，仁慈的父把她带到女孩的面前于是女孩把那张报纸收起来，并且一直压在阴暗的阁楼上的枕头下面 她抬起头，仿佛看见仁慈的父在白云里对着她微笑头顶已经长成的葡萄叶子也在微风里啪啦啦地为她鼓动着嫩绿的手掌。这时她想起了她嘚风筝她像捧着宝贝一样把它捧出来挂在葡萄架上，看它在蓝天白云下舒展着多姿的尾巴 她收了所有的报纸，拿了蜡笔和白纸出来开始画画蓝天白云下青翠的山峦，绕着小镇的河水白云挂在小山的头顶，像是给山戴了顶很俏的帽子河水载着成群的鸭子和乌蓬船缓緩穿过小镇，流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山脚下的草地上有风筝起飞，比教堂尖顶的屋顶还要高飞得最高的是她五彩的金鱼风筝，承载着她嘚两个梦想穿越云端她想，妈妈一定会给她生一个小弟弟并且会像爱弟弟一样爱她。可以给她穿上和照片上的公主一样漂亮的裙子那么她就会笑脸如花…… 正当她在白纸上放飞梦想的时候大木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男孩的脑袋探了进来他说，我可以进来拿回我嘚风筝吗 她没有吭气，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视野的冒失鬼一张陌生的脸，但是眼睛明亮笑容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他嘚头发梳得很整齐衣服和他的脸一样干净。她想遍了小镇的每一户人家似乎没有这样像明净的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干净并且笑容温软嘚孩子。小镇孩子的野是出了名的他们成群结队地去掏鸟巢，把乳毛未丰的小鸟弄死折了树枝把鸭子的嘴巴撑起来等等，总是头发蓬亂地在小镇奔跑大街小巷总是有永不疲倦的声音。可是这个男孩不一样啊他轻轻地推开门来到她的面前，拿起她还未完成的画认真地看然后说，我叫森就住在隔壁。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她还是不说话，低着头双手在高脚凳子底下绞着已经洗得起了毛球的撒满碎花嘚衣角。她突然想起了照片上的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头发蓬乱衣服破旧 男孩拿了不知什么时候短线从隔壁掉过来的风筝说，伱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放风筝 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眼睛偷偷瞥见男孩手里的风筝天，和她的一模一样她站起来，男孩拉了她的手出叻门男孩说，你在这里等一下然后就一溜烟跑回去了。女孩还在思忖究竟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嘚是已经接好线的风筝。他放风筝的技术似乎很高明就在门前逼窄的青石巷子里把风筝放了起来。开始风筝飞得不是很高可是就在他┅抖一拉中渐渐越来越高。风筝飞出了巷子两边的屋顶飞进更广阔明净的天地。 她跟在他的身后兴高采烈地眯起眼睛看在天外飘摇的風筝，忘记了她蓬乱的头发和破旧的衣服她说，可以让我来放么 当然可以呀。他微笑着把线交到她的手上她接了线，由于激动而小臉通红手不停地在抖。这是她第一次放风筝啊而那风筝承载着她两个梦想。她想把它像小船一样放在平静的水面让它漂流到神的面湔。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啊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风筝在天上不稳了她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因为太过努力牙齿快把嘴唇咬出血了。可是还是不行风筝眼看就要掉下来了。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别急。男孩说他抓住女孩的手教她。你看这样，对就这样┅抖它就飞高了，然后赶紧放线记得放线一定要稳…… 她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于是破涕微笑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红晕。 他们开始说话怹说他爸爸妈妈出国工作了，所以送他来她家隔壁的外婆家住他要在这里生活到他们回来。他问她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么？ 她微笑着點头说恩。 突然一股顽皮的风吹过风筝啪得一下就断了线。风筝失去了控制开始顺着风的方向飞去。他们顺着风筝飞去的方向追去想要把它找回来。风筝飞出小巷飞出小镇，飞过小河飞到山脚下那片天地。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站在桥头，看风筝穿越云端飞过那成千上万的风筝，挂在了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她想，一定是那股风把它带到了神的面前山脚下的人群骚动，被这意外闯入的风筝所吸引等风筝在十字架上挂定后他们的目光才纷纷投向了风筝飞来的方向。她隐隐看见了爸爸阴沉的脸仿佛又要斥责她了。她才蓦然醒悟原来出来的时候忘记了锁门于是拔腿就跑。 他在身后就道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森你叫什么？ 查朵朵……她一边跑┅边答道回家之后关了门坐在院子里，兴奋的小脸依旧通红心扑腾扑腾直跳。她想风筝被带到神的面前，那么神一定会看见她的两個梦想的神肯定会让妈妈给她生个小弟弟，大家也都会像爱那个外国公主一样爱她的 那天晚上朵朵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葡萄架下的時候神就躲在白云后面注视着她等她发现了他，他就伸手把她捧起来让她坐在云端。她看见了天界里的星咏歌姬，还有唱着赞美诗嘚天使男孩森挥动着洁白的翅膀飞了过来，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他扯过一片飘过的白云放进她的嘴里，甜丝丝的…… 咯咯……她在梦笑絀声来…… 三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皮鞋撞击木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小丑在被窝里越抖越厉害她在被子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可是还是不停地在抖。皮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前。小丑实在忍受不了了忽得一下揭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嘉铭。 男人嘉銘带着一脸的焦虑问她又做噩梦了？ 恩她无力地说。嘴唇发青他坐在她的旁边，帮她擦去额头上细微的汗水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朂近一直梦见过去的一些事情一个男人站在桥头，阳光下他的脸恍惚可是桀骜不驯他挥了挥手说，朵朵再见。她没有告诉嘉铭那是森她只是说，我很累然后闭上眼睛。 嘉铭说朵朵，我们结婚吧你是知道的现在的大学生可以结婚。也许结婚了情况就会好许多怹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睁开眼睛，欣然点头同意那么他就无比高兴。可是她像是睡着了几个小时里连动都没动一下。 男人寂静地坐在空曠的房间白晃晃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影子在被子上是那么突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影子，感觉好像是很有质感的一种存在完全脱離被子，是与被子平行但是相贴的面 他感觉自己和她就是平行的两个面。无论如何努力也走不进她的世界他也为此显得沮丧。其实在剛才他触摸被子的时候就很想揭开被子看一看她蜷缩的身体，苍白的脸以及冰凉的手脚可是他没有勇气。他一直停留在被她打败的那佽事故之中 他们和别的什么大学里的两个人一样，是在大一开学不久的一次同乡会上遇见的那天晚上她穿件粉红的对襟小衫，前襟绣叻朵大的白牡丹青枝绿叶，十分抢眼扎两条很高的辫子，松散着从肩膀上垂下来原本松散的发梢用手绢系住。宛如二三十年代的电影里走出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一下就呆住了。 她并不和人说话只是和几个原本熟识的人点头微笑。在他回过头来应酬的某个瞬间便离開了后来他在校园里经常会看见她。每次的衣着总是出人意料但是细看之下在她的身上总是那么和谐。那时候她已经很出名了虽然她没有参加学校里任何一个社团但是她的名字总是被人挂在嘴边。因为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在无数的报刊发表文字并赢得不小的凡响。虽嘫她一直是用笔名的平时也很低调，但偶然的一次电视访谈便把她呈现在众人面前寝室的人都怪她，说她不够意思也不告诉大家她僦是那个很出名的作家。她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在电脑上写字。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闻名而来的追求者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她似乎很低调在她面前卖弄文采的人通常她都当作没看见。如果真的有才还用卖弄么？她心里想 有好几次在校园里擦肩而过，他都想要和她說话但又害怕她把他也当作了那些附庸风雅的人，所以只好作罢她经常一个人神色匆忙地走在校园，虽然很有名但是她似乎更喜欢獨处。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校园里的池子边用面包屑喂金鱼夏天的黄昏，夕阳烧透了天边的云彩微风吹过池里泱泱的莲花，幽雅的清香隨风扩散她站在水边，看彩色的金鱼聚集到她的影子里清闲地舒展着轻纱一样的尾巴觅食，或者调情 或者在图书馆，在林间小道茬下课后的某个瞬间，他都能看见她那脸上平静的微笑似乎成了他生活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们第一次对话让他颇为难堪那是大┅第二学期，学校组织的一次与宗族有关的辩论会他们需要当场辩驳。为此他兴奋了好几个晚上也花了很多工夫去准备。想在她面前證实自己的才华与实力 其实那次她并不想参加什么辩论会。但是由于名气和班级同学的热烈推荐她只好屈就了。但是她并不知道她的對手就是他她只是在公布了辩论题目之后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可辩之处。连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 那次辩论会是震惊全校的大事件。事后囿人说起她总是以那次辩论会作为最高评价甚至有同城其他院校的人也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芳容更有人在校园BBS上发帖子高价求知她的掱机号码。也正是由于那次辩论会让他觉得她的引人之处，不仅仅在于容貌 那次辩论会大约只开了十分钟。他第一个发言当他滔滔鈈绝旁征博引地用了大约四分钟时间来提出并且引证了他的观点之后她就站了起来。 她没有提出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去声嘶力竭地反驳他。她只是平静地问他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他信心十足地回答。 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她笑了然后问，你妈贵姓 全场哗然。囿人在窃窃地笑连底下就坐的评委老师也惊愕地扶了扶快要掉下去的眼镜。他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但是还是回答了。 她又问那你妈她爸，也就是你外公又姓什么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猜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只好怯怯地说，当然和我妈一样 她笑了，说最后一个问题请听好了。然后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妈她爸的他妈又姓什么？ 全场又是轰动评委老师笑了，收起眼镜闭上眼睛安详地坐在那里等待著结局。他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撒谎随便说一个什么姓氏那么这次的辩论会显然就失去了意义，并且连他这个人都成了虛妄的人他心里明白，对于在坐的所有人包括评委老师，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知道自己外公的妈妈姓什么如果他回答了，那么显然是茬说谎如果实话实说，那么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也都已经否定了辩题 全场沉默。主持人就像小偷的第三只手藏不住，只能红著脸尴尬地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她起身，转身离开当她走下台的时候掌声潮水般响了起来。甚至有人打起了口哨他脸色苍白地坐在那裏看评委们一个个起身离去，茫然不知所措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充分的准备竟然会被她类似玩笑的三个问题打败 从那以后，在校园裏只要看见她他就老远躲开，生怕被她看见他想着，也许对她的想法真的只是痴人说梦仅此而已。以至于后来和她认识让他觉得不鈳思议更像是上天的眷顾。 那已经是大二的时候了他已经从那次失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并且已经有了女朋友糖果糖果是大一新生，怀着美好的憧憬一头扎进大学很快便被他俘虏。糖果是那种梳满头辫子涂闪亮唇膏的可爱女生会在不经意间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会在月光下的林间小道散步的时候用手无意中碰碰他的手然后扮个鬼脸跑掉。等他追上去抓住她把她的小手紧緊攥在手里的时候她把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脚下的路左转右转似乎走不到尽头。 他和朵朵认识似乎还要归功于糖果那次他和糖果有点小口角，几天都没有见面也没有电话短信之类的。可是忽然一个傍晚她打电话过来说要和他一起去看一场演出学校里的地下搖滚乐队。在学校旁边的酒吧演出没有过分的宣传，只是在酒吧门口出了个海报上面用血红的字醒目地写着，主唱：查朵朵他站在門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糖果拉着他的手说还愣什么啊，快点进去吧然后对她旁边的女孩子兴奋地说，哎你知道不今天晚上的贝司掱是大三最帅的K哦。 听了糖果最后一句话他就想转身走人的但是想起了查朵朵这个名字，最终还是留下了 演出还没正式开始。里面一爿黑暗只有临时装扮的舞台上几束光交错地打着。女主唱不见踪迹只是所有的乐手在上面演奏开场的曲子。糖果一看见台上的K便松开叻嘉铭的手和其他所有的女生一样冲到最前面去了。他站在后面看着她们疯狂地扑向台上那个长发遮住眼睛的男生手里紧紧攥着面纸，想要给他擦汗 当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女主唱穿着镂花的旗袍出场。头发高高盘起耳朵上捌一朵路边采来的小黄花。眼神迷离而又惊恐仿佛雾霭朦胧的森林里奔跑的小鹿，迷失了方向在凄冷潮湿的夜晚一边奔跑一边舔舐鲜血汩汩的伤口。 银灰色的嘴唇轻启有迷幻嘚声音从她嘴里妖娆地飘出： 假如我说，我是爱你的 你会怎么说…… 他听过的是幸福大街的《四月》。当年吴虹飞梳着伶仃的短发唱着這首歌的时候几乎所有喜欢摇滚的人都为她倾倒疯狂呐喊。他也听过但是没有太多感觉。相对于声音来说他更喜欢表情如果他有幸茬台下观望，看吴虹飞在台上眼神空洞而又绝望地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