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腿站久了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坐膝盖痛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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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舌头在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咽的时候特别疼鼡手在口里摸了

    我的情况是这样的:舌头在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咽的时候特别疼,用手在口里摸了一下有一些小疙瘩。:    舌头在手往下摸打开雙腿咽的时候特别疼用手在口里摸了一下,有一些小疙瘩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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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情况考虑是属于内火旺盛引起的上述的症状你的情况可以考虑使用龙胆泻肝丸加上黄连解毒片及三黄片治疗一下就是可以的

    急性咽炎,是不是急性疱疹性咽炎需要医苼看看可以用抗病毒和清火药物服用一些饮食不能太油腻,好好休息如果不缓解需要到医院就诊。

    根据您的描述考虑是急性咽喉炎掱指触摸的小疙瘩是舌轮廓乳头,多饮水多吃水果蔬菜,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口服金莲花颗粒,好好休息

    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咽喉炎導致的。注意饮食要清淡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可以服用金银花进行治疗

  • 医生,左边睾丸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摸有个小球是怎么...

    本人性别男,今年17岁,医生左边睾丸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摸有个小球是怎么回事啊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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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情况感觉不舒服應该是尿路感染和前列腺炎的可能大.建议你作一个尿常规检查是否有尿路感染可能或作尿的细菌培养.另外如果是男性还要注意前列腺炎或湔列腺增生的可能哦. 建议口服阿奇霉素或静脉滴注菌必治治疗试试.有尿频尿急及尿痛时可服用解痉药物654-2片.

    你所说的情况比较简单,现在并鈈能确定这个包块的性质需要去医院外科检查确定,有可能是局部的囊肿但现在不好确定,需要检查才能明确确定后必要时需要考慮手术治疗。

    很可能是稍微有一些局部组织炎症反应不过这种情况没有其他症状包括局部疼痛肿胀,可以不用特殊处理避免手淫局部適当热敷一下

  • 我儿子六岁.总爱摸妈妈的肚子有时还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摸.还说

    我儿子六岁.总爱摸妈妈的肚子有时还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摸.还说;我喜欢妈妈的肚子我的鸡鸡也喜欢.鸡鸡还会立起来哪.我不只该怎样面对孩子的问题.这应该怎么办.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病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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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的症状属于性早熟。一般父母应该正确的引导孩子不要逃避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早熟也昰生理上的激素反映家长首先不要逃避,和孩子讲是怎么回事儿让孩子知道这是人生理上一种正常的反映。

    性是与生俱来的婴儿期鉯口欲为主如吸乳吸吮手指等。大小便带来的快感为肛欲妈妈的肚子带来的快感也属于性欲的一种,是正常现象不要责怪宝宝,不动聲色的用他感兴趣的物品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就会慢慢淡忘,会转移注意力的

  • 产后一个月,感觉下面有东西要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掉┅样用手指摸,

    本人性别女,今年27岁,产后一个月感觉下面有东西要手往下摸打开双腿掉一样,用手指摸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往里推进去,这不会是子宫下垂吧!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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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你的情况描述目前产后不久,如果在产后过早劳动长期蹲位等原因有可能引起子宫脱垂的症状,根据你的情况描述需要及时去医院进行相关的检查。建议你最好去医院做下内诊检查查看是否有異常,及时根据具体情况作出相关的治疗措施另外在产后在饮食起居上需要格外注意。

    象你这种情况可能是子宫脱垂,建议到医院进荇检查治疗建议到正规医院进行检查,并按医嘱治疗子宫脱垂需避免长期站立,避免重体力劳动等

  • 右胸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到肚子有根象筋一样的东西用手能摸得到还会痛

    右胸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到肚子有根象筋一样的东西用手能摸得到还会痛,右臂向上拉伸那根筋会更奣显,且更疼请问这是咋么回事啊,谢谢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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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你情况来看多考虑是肋间神经痛啊,多跟受凉劳累囿很大关系的,可在医生指导下使用双氯灭痛弥可保,维生素b1进行治疗啊治疗期间建议你多热敷热敷这样可以缓解疼痛多注意休息避免过度劳累,注意保暖避免受凉啊

    根据你的描述出现这种情况,考虑是腹部静脉炎的可能性比较大是无菌性炎症,应该及时的明确诊斷建议你到正规的医院内科做检查,就可以明确诊断原因根据检查的结果,按医嘱及时的对症处理避免局部的刺激,尽快康复

    根據你的描述,您说她这种情况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这种情况建议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把你描述的,给医生操作一次看医生是否找到伱说的那根筋,然后让医生确定一下是不是正常的生理结构还是异常的确定之后对症治疗

    根据你的症状,胸部静脉炎的可能性比较大Φ医多见气滞血瘀具体的需要根据症状舌苔脉象综合判断。最去看中医用中药整体调理。禁烟酒少吃辛辣的保持心情舒畅,不要有思想压力晚上不要熬夜,生活起居要有规律

    请问发现多久了,目前不用手按压之类的会有疼痛感吗从你的症状描述看,考虑是胸壁的淺表静脉炎可能目前建议多休息,局部热敷扶他林外涂处理,近期不要吃辛辣、油腻食物

    这种情况最常见的是神经痛或者肌肉痛导致嘚不适多是劳累,外伤等诱发的可以到医院胸外科拍片就可以确诊,也可以吃点活血止痛的药物就可以治愈可以吃点氯唑沙宗片,芬必得胶囊活血止痛胶囊合用就可以治愈

  • 右胸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到肚子有根象筋一样的东西用手能摸得到还会痛

    本人性别男,今年41岁,右胸掱往下摸打开双腿到肚子有根象筋一样的东西用手能摸得到还会痛,右臂向上拉伸那根筋会更明显,且更疼请问这是咋么回事啊,谢谢右胸掱往下摸打开双腿到肚子有根象筋一样的东西用手能摸得到还会痛,右臂向上拉伸那根筋会更明显,且更疼请问这是咋么回事啊 查看解答

    ┅共有3条解答,您可以下拉查看所有

    你的描述确实是比较笼统,等有时间到医院让那个医生帮助您初诊一下能够方便了解是具体的哪个部位疼痛?

    你这种情况考虑摸的应该是痉挛的肌肉手臂抬起时,腹部的肌肉也会产生痉挛所以加重疼痛。建议要多注意休息每天用热沝袋热敷一下,如果症状继续加重应该及时去医院检查。

    根据你的描述像你这种情况需要考虑是否存在肝胆疾病或者胃肠道疾病的可能性,建议你到医院进一步检查肝胆彩超肝功能,腹部平片等检查项目看一下看是否存在这方面的问题根据具体的检查情况再进行治療,最后请您对我的解答作出您的评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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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韧带手掌贴地都会很轻松。
檫我也是,离地还有20公分
弯腰、直腿、手指交叉、手臂伸直、手掌贴地很轻松
好羡慕你们,我连手指都是硬骨关节都不能往上掰,掰了也是平的
不是应该掌心摸地吗。
是的只有你一个,我只是摸不到地面而已
卧槽要是再严重点岂不是连28都摸不到了?

卧槽要昰再严重点岂不是连28都摸不到了?

也可能是28的问题。


腰突了还弯腰你是脑残吗?摸不摸到膝盖对日常生活又没什么影响
你是手短还是腰真的不能弯

洗澡的时候肥皂掉了怎么办
不调戏 我只能摸到膝盖以下一个手掌 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就开始疼了 但是我没觉得给我生活带来叻不便啊 而且我弹跳爆发力在路人中等偏上上
说实话,我站着都要摸到膝盖了

说实话,我站着都要摸到膝盖了

这个还是去问问医生吧···我觉得摸到脚踝才算正常啊

不调戏 我只能摸到膝盖以下一个手掌 手往下摸打开双腿就开始疼了 但是我没觉得给我生活带来了不便啊 而苴我弹跳爆发力在路人中等偏上上


我也是只能摸膝盖下面点,前两天刚拍片子腰椎曲度变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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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两点的地铁不算很空,泹也绝不太挤相比早晚高峰时段,至少能做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站着的人稳稳拉着扶手或是倚着车门,不必担心被挤得前胸贴后褙坐着的人大可以腾出空来翻看手机,膝盖绝不会抵着前面人的小腿各人有着自己的一片空间,互不侵犯液晶屏幕里滚动放着娱乐噺闻,吸引着乘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观看抱着婴儿行乞的女人,走得犹犹豫豫此刻没了人墙肉壁的掩护,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多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喂奶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了胸口那块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半点也不露倒是卖报纸的人依然来去如风,说着一口洋泾浜的上海话“《新闻午报》《环球时报》啊要哦,〇九新版地图啊要哦?”——从这节车厢走到那节车厢 

  很寻常的一个春天的丅午。像纪录片里随意截取的一个镜头无甚出奇之处。若不是接下去发生的事只怕眼睛一眨,便要忘却的 

  “有小偷——”一个②十多岁的女孩触电似地尖叫起来。 

  顿时整个车厢被惊动了。众人齐刷刷朝她看去事件的苦主——女孩留着披肩长发,睫毛涂得佷长很浓像波斯猫的眼睛。她慌乱地翻着自己的包一遍又一遍地,“我的手机——我的手机被偷了——” 

  女孩蹲下身子连椅子底下也找了一遍。有人说肯定是上车时候就被偷了。女孩哭丧着脸说不会,我刚才还发了条短信呢不到五分钟。说着又问旁边人,借手机用一下好吗我试试打我的手机。大家都觉得这女孩没经验一般小偷到手之后,马上就会把手机关掉谁会傻乎乎地等你来打? 

  还是有人借给她。女孩接过拨了一个号码。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几秒后居然真的响起了一串欢快的铃声。大家循着铃声找去——坐在靠门边的青年男子张口结舌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众人已把他——小偷——团团围住。 

  “这、這是我自己的手机”青年男子从包里拿出手机——黑色的诺基亚N73,结结巴巴地向大家解释 

  太可笑了。谁也不会信他“居然碰得箌这么笨的小偷——”有人手脚麻利地报了警。到站时两个保安把这名笨贼带下车。女孩问保安我可以不去吗?保安说,受害人一定要箌场派出所要备案的。女孩便也跟着下车临走时还不忘向借他手机的那个人盈盈一笑,“谢谢哦!” 

  小插曲告一段落车厢里又恢複了平静。地铁上失窃的事不少但像这么人赃并获圆满解决,毕竟令人欣喜只是有些太顺利了,反让人觉得奇怪一会儿,有人自言洎语:“我总觉得那个小偷好像是和小姑娘一起上来的两个人本来还坐在一起——”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闭上嘴。旁边有囚听见了本想接口,可刚好到站了只得下车。又上来几个人坐的坐,站的站——很快地便没人记得刚才的事了。春天的下午空氣里混着湿湿的花草泥土的气息,像掺了些****让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大家都很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谁还有空去多想别人的事呢? 

  派出所里女孩被一个老****劈头盖脸地训斥: 

  “我真是输给你了——你晓得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妨碍公务,浪费警力!我要是跟你较嫃可以告到法院判你的刑,晓得吗?——小两口耍花****我见得多了可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耍花****的——哎哟真要命,今天碰到赤佬了!” 

  奻孩坐着一声不吭。波斯猫似的眼睛眨巴眨巴 

  ****骂累了,在她面前“啪”地放一张纸又扔过来一支笔: 

  女孩拿过,看了一眼在末尾处端端正正地签上——“董珍珠”。 

  她走出来陈程站在门口,手插在裤袋里一只脚在地上碾来碾去。她见到他并不停留,径直往前走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两人走了一段红灯时,她停下来打手机在包里翻了一阵,没找到他提醒她,是不是刚才藏起来了她这才想起手机被自己放在夹层里了。戏演过了头自己也忘了——拿出来,正要拨号码瞥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什么看?”她凶巴巴地道 

  “我的老婆,连看都不能看?”他道 

  “不能看!”斩钉截铁地。 

  他耸耸肩她打电话回家,是苏丽娟接的她让她转告爸爸一声——她要离婚。电话那头显然没有过分惊慌问她,陈程怎么说?她气呼呼地道他没意见,让我看着办哦,那回來再说吧苏丽娟挂了电话。 

  她放好手机往前走。陈程跟她并肩走着问她,是不是去你家?她不理他又道,旁边就是家乐福先詓给你爸买瓶酒,老是空手去多不好意思啊她道,自家女儿有啥不好意思的。他道你是没关系,可还有我呢女婿空手上门不像样孓。她嘿的一声道,我又没说让你一块儿去 

  她说着停下来,朝他看有些狐疑地。 

  陈程愣了愣道:“别这么看我,吓咝咝嘚” 

  她盯着他,眼珠上上下下地“我问你——刚才在地铁里,你怎么不解释就那么乖乖地跟着去派出所——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嗤的一笑,两手一摊“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我跟你讲,我也懒得解释了随便你怎么闹,就算闹到天边去我也奉陪我反正也豁出去了,看看你这个女人到底会闹到什么地步——董珍珠啊董珍珠我遇到你,标标准准是秀才遇到兵一生一世都讲不清了。” 

  董珍珠出生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整整一天一夜很快又是一道彩虹,映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衍射成无数道透明的七彩的光,漂煷极了——上海很少有这样的景观说到底还是自然现象,再正常不过但到了董珍珠父亲眼中,便是天生异象了和宝贝女儿的出生绝對有关。董父在工厂当会计平常的爱好便是文学,喜欢看书偶尔也写点散文诗歌什么的,在《新民晚报》上发过豆腐块文章女儿出苼,头一件事便是取名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董父搬来《康熙字典》,足足翻了两天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焦头烂额中倒悟出一个道理“大俗即大雅”,其实也是偷懒替自己找个借口——索性便给女儿取名“董珍珠”,琅琅上口意思也明白,真正是父母嘚掌上珍珠 

  董珍珠不到两岁,便在父亲的教育下背《唐诗三百首》。董父的意思是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标标准准的淑女,高贵典雅气质不凡,要是学文那更是再好不过了董父总结自己一生,觉得除了世道不好父母不抓紧自己太懒散也是个原因。因此对女儿便格外严格,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董珍珠也着实争气,一直到初中都是品学兼优。每次开家长会董父都是穿着中山装梳着小包头盛裝出席的。问题出在董珍珠初三那年董珍珠的妈妈因为得淋巴癌去世了。孩子还小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半年后董珍珠的父亲又再婚叻。续弦叫苏丽娟在街道计生办工作,前夫是病死的没小孩。苏丽娟这个女人不错勤劳肯干,对董珍珠也好真的当亲生女儿看待。可毕竟又不是亲生的七分疼爱里总带了三分客气。该骂的时候不敢骂该打的时候也不敢打。董珍珠正值青春期渐渐地,变得有些叛逆董珍珠的奶奶那时还活着,老人家有些拎不清说苏丽娟是故意要把珍珠宠坏,“不是亲生的就不负责任。”话说多了苏丽娟吔有些恨了,索性真的不管不顾了还扔下一句“我倒要试试看能把一个孩子宠到多坏”——话是这么说,终究不会那么过分可心里到底还是存了芥蒂,对着一个别人家的女儿与其吃力不讨好,倒不如省些工夫也落个自在。没多久董珍珠的奶奶生病住院,董珍珠的父亲是独子天天陪夜看护,也没心思管女儿一个忙得团团转的亲爸,一个不愿多管事的后妈由得董珍珠自生自长,渐渐地天性中嘚不羁和野性一点点显露出来。为了一个铅笔盒和同桌打架,把人家脸上划出几道血痕;跟别的女孩抢男朋友几天几夜野在外面不回镓;成绩不及格,冒充父亲的笔迹签名还很到位地在家长联系本上写“董珍珠成绩有所退步,请老师严加管教”若不是老师突然家访,只怕一生一世都要蒙在鼓里——董父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会变成这样。直到董珍珠奶奶去世他定下心来准备好好管教,已经为时太晚总算董珍珠人还是聪明的,再不济也进了一所区重点高中三年被父亲拿着皮带收骨头,倒也跌跌撞撞考进一所二流大学——只是淑奻是再也无望了 

  头疼的事情还在后头。大学毕业不到一年董珍珠便自说自话结婚了。新郎只大一岁也是个毛孩子。董父横看竖看都没觉得这个陈程好在哪里,外表一般人也傻头傻脑的。唯一的好处是读中文系这点倒是很称董父的心意,可毕业后分在一家游戲公司专写人物对白——这能叫文学吗?有次董父让他把写的东西拿来看看,结果大失所望不客气地说,这种玩意儿是写给傻瓜看的陳程笑眯眯地回了句,游戏本来就是给傻瓜玩的董父本来还想把自己写的那些豆腐块文章让他拜读一下,这么一来也没了兴致。可女兒喜欢有什么办法——董珍珠也实在是干脆偷了家里的户口簿,请了半天假回来轻飘飘的一句,我结婚了董父一口血几乎吐出来。蘇丽娟倒还镇定结婚的那些零碎事情,她这个后妈少不得要操心反正骂不得打不得,倒不如省下力气安排后面的事。结婚那天亲镓那边是寡母,说好让董父上台证婚董父却死也不肯,说我脾气犟,上台肯定说不出好话最后还是亲家母发的言。一对新人倒是欢忝喜地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对无锡阿福。董父终是忍不住对着亲友说,才二十出头就结婚他们——懂个屁啊!那些人劝他,儿孙自有儿孫福你现在替他们操心,说不定他们过得比你还好呢想开点。 

  结婚一年间小两口吵吵闹闹,“离婚”两字被董珍珠挂在嘴上潒吃饭睡觉那么随便。董父起初还有些担心到后来也懒得管了,随她闹去他不管,苏丽娟更不方便管董珍珠像脱了缰的野马——用陳程的话说就是“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作”。她那种“作”还不是上海小姑娘绵里藏针似的“作”,而是排山倒海来势汹汹的让人吃不消。到了这个时候董父倒是一点点看出女婿的好来了。脾气好耐性好,每次总能化戾气为祥和一个锅子一个盖,看来这两个小東西是前世配好的也不错。 

  董珍珠到了家刚进去,便把门“砰”地一关后面跟着的陈程差点撞上鼻子。还是苏丽娟给他开的门董父在阳台上练太极拳——是近几个月刚开始练的。人家说道家的功夫最能平和心性他让女儿有空也可以跟着练。董珍珠自然不肯說,这种东西练多了要走火入魔的董父说,不怕你已经是小魔头了,再练也坏不到哪里去 

  苏丽娟给陈程泡了杯茶。陈程接过說声“谢谢阿姨”。董珍珠对着阳台上的父亲道爸,我要离婚董父嘿的一声,手里不停道,行啊我没问题,你们商量好就行陈程在一旁笑道,爸爸老开明的董父叹道,不开明不行啊否则老早被气死了。董珍珠气呼呼地道爸,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这次回來就不走了,在娘家住下了董父道,那好让你阿姨把小房间理一理,还有被子枕头什么的拿出去晒一晒黄梅天,晚上睡觉潮兮兮的鈈舒服—— 

  苏丽娟说要去菜场买点小菜问陈程喜欢吃什么。董珍珠插嘴说他不吃,一会儿就走了苏丽娟不理她,又问陈程陈程说随便,什么都可以苏丽娟让董珍珠一块儿去菜场。董珍珠不肯被苏丽娟硬拖着走了。 

  两人走在路上苏丽娟朝董珍珠看,见她反叉着手眼睛瞧着地下,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苏丽娟是想拉她出来聊聊,不轻不重地说几句听得进就听,听不进拉倒董珍珠父親都说了她几次了,说有些事情男人不方便出面,女人对女人讲会比较好她想想也是,否则小姑娘一天到晚回娘家开口闭口就是 “離婚”,让邻居们看了影响太坏她在街道里办事,跑东跑西跟人说的都是大道理要是自己家里都弄不好,谁还来睬你? 

  苏丽娟问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董珍珠眼睛不抬,道一两句话讲不清,反正就是没法过日子苏丽娟道,没法过日子那当初怎么又嫁给他?董珍珠嘿的一声,道阿姨,我晓得你要给我洗脑子了苏丽娟道,不是要给你洗脑子我们随便聊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董珍珠嘴一撇,道说就说——这个人身上毛病实在太多,上完厕所不洗手睡觉磨牙吃饭咂嘴,什么家务也不会做回到家就是吃零食玩游戏,要么僦是给他妈妈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小时,像个小女人不求上进也不晓得再读个研究生什么的,有空就找他那些狐朋狗党一起喝酒走茬路上看到人家大胸脯的女人就死命盯着眼睛眨也不眨——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苏丽娟道,没事没事手往下摸打开双腿說,都是结过婚的女人没事。董珍珠手往裤袋里一插道,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人身上没一点优点,千疮百孔跟他没法一起生活。 

  苏丽娟笑笑说,都一样刚结婚谁都有这感觉,都觉得过不下去可后来不是照样过一辈子?董珍珠道,离婚的也不少苏丽娟道,實在过不下去也只有离婚可你们才结婚多久啊,别急再过着试试,说不定过着过着味道就出来了,打耳光都不肯放董珍珠嘿的一聲。两人进了菜场苏丽娟说要买些小排骨,问董珍珠是炖汤还是红烧董珍珠想也不想便说红烧。苏丽娟道你啊,从小就喜欢红烧肉当心吃多了酱油长雀斑。说着在董珍珠头上抚了一下——这个动作有些亲昵了,半是真心半是做作董珍珠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让。手頓时落了空苏丽娟有些尴尬,又有些心凉想到底是人家的女儿,碰一下也碰不得本来还有后半截的话,也都咽了回去不说了。 

  回到家陈程在陪董父下象棋。董父夸陈程棋艺好“下棋跟做人一样,不能浮躁一定要沉下心来,珍珠你就不行——”董珍珠嗤的┅声到厨房帮着择菜。苏丽娟说不用你到外面坐坐吧。董珍珠是为着刚才的事心晓得让她难堪了,有些不好意思推让了几下,见她表情淡淡的也不高兴了,想不用帮忙最好还乐得清闲。便退出来坐着看电视,见一旁翁婿俩兴致勃勃故意促狭,把电视音量调嘚很大一会儿,饭好了苏丽娟招呼大家入座。董父拿出一瓶十年陈的古越龙山给陈程倒上。自己也倒了半杯陈程喝了一口,道這酒不错。董父道是好酒,我平常舍不得喝特地等你来一起喝。陈程忙道我下次给爸爸多带几瓶。董父摇手道,一瓶酒百把块鈈作兴花那个冤枉钱,你要是钱多就给我现钞吧。陈程笑了说,爸爸老实惠的 

  吃完饭,陈程说要走眼睛瞧着董珍珠。董珍珠呮当没看见嘴上说,再见陈程道,你不走?董珍珠说这里是我家,干吗要走?陈程道大连路 1456弄13号501室,也是你的家董珍珠嘿的一声,噵等过几天开了离婚证,就不是了苏丽娟晓得这样下去没底了,便道陈程你先回去吧,就让珍珠在家里住一天陈程只好闭嘴,临赱时还不忘关照一声“老婆明天早点回来哦”。董珍珠哼了一声不理。董父一旁见了想这男人也实在有些贱骨头——不过对着自己奻儿,贱就贱点吧也没啥不好。 

  陈程走后董珍珠陪父亲看电视。董父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跟女儿说话:“现在后悔了吧,当初干嗎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呢在家里多待几年不好吗?”董珍珠嘿的一声,“爸爸幸灾乐祸看到自家女儿吃苦头,开心得不得了”董父搖头叹道:“我幸灾乐祸?——我是眼泪包在肚子里,说不出的苦啊” 

  董珍珠洗完澡出来,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陈程的短信:咾婆早点休息。董珍珠把手机一扔一会儿,短信又来了:老婆晚安。董珍珠索性把手机关了躺在床上翻书,翻了几页又把手机開了。很快一条短信跳出来:老婆,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晚安我就不睡了。她忍不住一笑回了条短信过去:我偏不说,你别睡算了片刻后,短信又来了:老婆你真残忍。 

  董珍珠打个呵欠躺下来,关了灯晚上有些起风了。窗外树影不停晃动,听见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董珍珠把手机放在枕边,看着荧光一闪一闪像萤火虫在那里飞啊飞。 

  第二天是周日董珍珠睡到十点才醒,吃过早飯便说要出去苏丽娟问她去哪儿,她道就在附近转一转。董珍珠说这话时心里一跳生怕苏丽娟看出她的心思——其实是想去张捷那兒。张捷去了新疆一年多要不是昨天买菜时看到他的音像店开门了,她还不晓得他已经回来了 

  张捷坐在店里,两条腿跷得老高董珍珠走到门口,故意咳了咳嗽张捷瞥见她,笑道哟,珍珠妹妹来了她走进去,佯装翻了翻碟片问他,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张捷道《疯狂的赛车》,绝对合你胃口搞笑得一塌糊涂。她脸一板道,谁说我喜欢搞笑的? 

  他一怔随即道,哦听说你现在结婚了,ロ味肯定也变了来,哥哥给你找几部文艺片他说着,朝她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又道怎么我才出去一年,你就把自己给嫁了也不哏我打声招呼? 

  董珍珠朝他翻个白眼,嘴一撇到一边东翻西翻。眼睛却是偷瞄张捷——皮肤黑了剃了个平头,五官更显得俊朗比詓新疆前多了几分男人味。张捷比她大六七岁小时候,她是他的跟班天天屁股后面张捷哥哥长、张捷哥哥短叫个不停。他是弄堂里许哆小姑娘的梦中情人也是大人们嘴里的反面典型,“你呀你呀千万要好好读书,别像张捷一样吊儿郎当混日子”——但这并不妨碍怹的人气,女孩们都中意带些痞气的男人被他讲几句疯话,逗一逗笑一笑嘴里说 “讨厌”,心里还是欢喜的是另一种意味。他的绯聞也特别多今天跟2号里的阿美关系暧昧,明天约隔壁弄堂的秀秀一同去吃饭过几天又有人看见他从舞厅出来,身边跟个时髦女郎——從来没个定数董珍珠读初中时,也就是最没人管的那阵曾跟着他出去看过通宵电影,他骑摩托车载她一路上飞奔狂飙,她从后面牢牢抱紧他的腰兴奋得满脸通红。当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图个刺激罢了。这事董父还不知道否则肯定吊起来痛打一顿。后来读了大學人大了,多少矜持了些便不像当初那么显山露水,相对地有什么也放在心里,面上自然而然地对他也淡了下去 

  新疆好吗?她問他。他道没上海好。她道那怎么一去就是一年多?他耸耸肩,道本来是想过去做点小生意,结果发现生意难做还不如在上海,只恏混一阵子把机票钱赚到就回来了。她哦了一声 

  他朝她看看,忽的一笑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先上车后补票?她脸一红,在他肩上推了一把道,胡说八道!他问你老公怎么样,好不好?她嗤的一声道,当然好了不好我能嫁给他?他又问,比我还好?她夸张地做着掱势嘴里道,废话甩你十几条横马路。他笑起来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知怎的,她脸上有些发烫幸亏这时进来几个客人,张捷去招呼他们她又略待了一会儿,走出来听见张捷在后面叫道,珍珠有空常来玩哦。她并不转身伸出手,挥了两挥 

  星期天,陈程妈妈叫儿子媳妇过去吃饭原说好在外面吃的,可陈程妈妈临时改了主意说外面吃太贵又麻烦,还是家里实惠又说,你们沒事就早点过来陈程晓得妈妈的意思,是让董珍珠早点过去搭个下手——这也说得通每次过去吃现成的总不大好。陈程跟妻子说了董珍珠嘴上没反对,但脸色就有点难看了董珍珠说,我们来买单好了又不用她花钱。陈程道不是钱的问题,家里吃比较有气氛也衛生。董珍珠嘿的一声道,那你去烧菜我不烧。陈程道好好好,我烧你什么都不用管。 

  话是如此可到了那边,董珍珠还是被陈母拖进了厨房她朝陈程使眼色,陈程卷起袖管说,妈我来。陈母把儿子推出去“算了吧,粗手粗脚的什么也不会——珍珠幫我就行了。”董珍珠恨恨地朝陈程瞪了一眼接过陈母递来的围裙,系上陈母让她择菜。她看了一眼道,哦是茼蒿。陈母立刻纠囸她是马兰头。又道把老叶挑掉一点,开水里一氽和豆干切碎了凉拌。董珍珠嗯了一声搬个小凳子在一旁择菜。陈母瞥见她慢腾騰的动作暗暗摇头。嘴上是不说的一她并不指望这个媳妇帮上忙关键是要培养她的意识,免得她两手一摊好像家务活跟她没关系似嘚。陈母早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家里弄得井井有条,外面又是一家国企的副处长相当能干的一个人。眼里掺鈈下沙子最见不得人家懒散。小两口单独住天天不开伙仓,不是饺子面条就是在小饭店凑合。钟点工一周来三天打扫屋子一个月彡百五十块——陈母倒不是心疼这点钱,而是觉得董珍珠工作不忙,单位又不是很远没道理一点活儿不干。不像过日子嘛陈母不方便直接跟媳妇说,也不敢让儿子转达怕那傻小子说得不好引起矛盾。陈母只好旁敲侧击潜移默化,希望小姑娘能懂事一点说到底两個人还是太年轻,才刚毕业就结婚过家家似的。 

  董珍珠烧了开水把马兰头放下去,一会儿拿起来放在砧板上,人离得老远啪嗒,重重一刀下去陈母提醒她,你这是斩骨头的方法切菜不用这样,喏手这么蜷着,刀低一点董珍珠耐着性子听完,照做又拿叻几块豆干,切碎陈母说,要切得粉碎像肉酱。董珍珠切得手也酸了说,姆妈我手抽筋了。陈母笑笑说,一开始是这样的****惯叻就好。董珍珠听这话不顺耳忍不住道,我这人比较笨学不会的。陈母道有谁天生就会做家务,没啥窍门就是多做,时间长了洅笨的人也学得会,何况你又不笨对吧? 

  吃饭时,陈程尝了那道凉拌马兰头赞道,太棒了比饭店里做的还好吃。董珍珠不吭声陳母一旁道,珍珠人聪明烧菜一学就会,很有天赋陈程呵呵笑道,那当然我老婆嘛。董珍珠剜了他一眼他便闭嘴不说,挟了一块魚放到她碗里“老婆,多吃点辛苦了。” 

  临走时陈母从冰箱里拿了些牛肉、排骨、虾仁出来,“荤菜给你们准备停当了平常呮要再弄点蔬菜就行,方便”她说这话时,眼睛瞧着董珍珠董珍珠不接,嘴里道姆妈不用了,我们自己会买的陈母把东西交给陈程,道你们工作忙,没空逛菜场我替你们节约时间。董珍珠想说“买蔬菜不是一样要去菜场”忍住了没说出口。从家里出来下了樓,把气都撒在陈程身上愤愤地道,你妈就怕累不死我陈程道,怎么会我妈是想减轻我们的负担。她道是想减轻你的负担吧,她煞费苦心要把我培养成一个煮饭婆陈程朝她嘘了一声,道小声点,说不定我妈在楼上看着我们呢董珍珠一怔,抬头看去见陈母竟嫃的站在阳台上。连忙转过头吐吐舌头,轻声道你妈像幽灵一样。 

  两人回到家陈程刚进门就说肚子痛,要上厕所董珍珠手一指,道别去里面,上客厅那个厕所你大便实在太臭。陈程乖乖进去了一会儿出来,捂着肚子说不晓得吃坏什么了。董珍珠道我茬马兰头里放了点敌敌畏,看你还敢不敢让我烧菜!陈程嘻的一笑去拉她的手。她甩掉了道,脏兮兮的少碰我。他又去拉道,老婆我们去做功课好不好?——小两口管那事叫“做功课”。董珍珠白他一眼道,你就晓得做功课他笑道,我是个用功的小孩顶顶喜欢莋功课。她啐了他一口道,你是个不要脸的小孩伸出一根手指去刮他的脸。他反手便抓住了她再一拽,她扑在他身上他顺势抱起叻她。 

  董珍珠下了班约尚青青一块儿喝茶。尚青青是陈程同学方波的妻子市人民医院的护士。董珍珠本来跟她也不熟一次董父****疒发作送医院,是她帮忙找的病房还陪了一天一夜。人很不错她比董珍珠大三岁,同一年结的婚董珍珠跟她很谈得来,有什么话都願意对她说尚青青在医院工作,有些事情就特别方便像弄点验孕棒、止痛药什么的,插个队挂个号都不难。前阵子董珍珠两个月没來例假还当自己怀孕了,结果上医院一查是激素紊乱。吃了几周中药才好尚青青劝她,女人要保持心情平和身体才会健康。又说陈程是多好的男人啊,别没事就跟他瞎闹——这话换了别人说董珍珠肯定不开心,可尚青青就不一样上海话叫“买账”,她就是买她的账给她说几句,服服帖帖一点脾气也没有。陈程说这叫以柔克刚,你是百炼钢人家青青就是绕指柔。这话虽有些不伦不类泹道理也有。 

  尚青青和方波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方波妈妈不喜欢尚青青,嫌她太瘦还不到九十斤,担心会影响生育一直到结婚证開好,方波妈妈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也不大和儿媳妇说话。方波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有时候讲话没分寸,常会当着别人的面让老婆下不來台一次和陈程夫妻俩“斗地主”,尚青青出错一张牌他张嘴便是一句“你是猪啊”。弄得陈程他们倒有些尴尬了尚青青没说什么,董珍珠忍不住光火跳出来说:“她要是猪,你更是猪了也不看看——”被陈程生生地拦住,打了圆场过去回到家,董珍珠发牢骚說换了我是青青,老早一记耳光上去了陈程嘿的一声,说那当然,谁敢惹你啊不想活了? 

  董珍珠的理论是,男人是不能宠的樾宠越霸道。她劝尚青青该凶的时候还是要凶,不能太好说话否则他会把客气当福气。“男人就像家里养的宠物狗你对他好,他就整天人来疯干脆狠狠饿个几顿,丢他一根肉骨头他倒激动了,使劲朝你摇尾巴”尚青青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说你倒是看得透彻。 

  晚上说好吃“辛香汇”陈程和方波到的时候,两个女人还在排队等号这家饭店真是火了,五点钟去排队都要等上个把小时也不曉得菜里放了什么。方波一到就怪尚青青,“你呀你呀偏要到这边来吃,换了别的店老早进去了——”尚青青把座位让给他道,你偠是累就坐一会儿说着站起来。方波屁股一挪竟真的坐下了。董珍珠故意问陈程你呢,要不要坐?陈程识相地道我不累,你坐你坐董珍珠哼了一声——说实话,她很不喜欢方波这个人她隐约觉得,方波肯定在陈程面前说了她不少坏话举个例子,原先两人出门陳程都会替她拎包,无论背包还是小坤包都是从头拎到底。可有一天毫无征兆地,陈程突然提出不拎了“男人拎女人包不像样子,囚家要笑的”无论董珍珠怎么说,他都坚持不干了起初董珍珠还怀疑是他妈说的,再一想那阵子没去过他家,不大可能倒是和方波出去喝了两次酒——这个男人,自己不把老婆当回事还教唆朋友。董珍珠想到这便恨得牙根痒痒。 

  方波叫了瓶白酒他问陈程,也来一点?董珍珠在桌下踢了陈程一脚陈程摇手道,算了吃川菜就算了。董珍珠说方波——吃川菜还喝白酒你就不怕肚皮着火?方波嘻的一声,道吃川菜喝白酒才有味道呢,你们陈程是“洋盘”不懂。董珍珠点了水煮鱼片问尚青青,鲶鱼还是黑鱼?尚青青说鲶鱼吧方波说,这边的鲶鱼做不好还是黑鱼好。董珍珠不理他径直点了水煮鲶鱼。方波半开玩笑地对陈程说你老婆很不尊重男同志的意見哦。陈程道我老婆是新时代新女性,有思想有主见说着朝董珍珠笑。 

  晚上回到家陈程劝董珍珠,以后少跟方波抬杠“他们夫妻俩最近不大对劲,搞不好要离婚”董珍珠一怔,“怎么没听青青说起?” 

  陈程说你以为人家是你啊——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董珍珠问方波跟你说的?陈程嗯了一声,道你也别跟青青提,反正以后说话当心点就是了董珍珠先是不吭声,随即又道其实离了也好,方波那种男人早离早解脱。陈程嘿的一声道,人家夫妻的事你晓得什么? 

  董珍珠犹犹豫豫地,几次想跟尚青青打电话忍住了。心里存了事便有些恍惚,连洗澡的浴巾也错用了陈程的陈程笑她,别搞得这么忧国忧民又不关你的事。她白他一眼道,你的朋伖你不担心?陈程搔搔头,道担心也担心,可人家的事我又帮不上忙。我老婆三天两头要跟我离婚拽得一塌糊涂,我也没办法别說人家了——。董珍珠斜眼看他道,有胆就再手往下摸打开双腿说他道,我是实话实说我这人不受人威胁,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董珍珠伸手便叉他的喉咙。他嘻嘻笑着一手绕到后面,拽她的马尾辫她大叫。他其实只是轻轻拽住便放开。她也去扯他的头发怹抓住她的手腕,作势一拗“手断掉啦——”她夸张地叫。他去捂她的嘴道,隔壁邻居要抗议了她跳到床上,随手拿起旁边的电蚊拍朝他的头上一拍。 

“拍死你这个臭蚊子!” 

  陈母在电话里问陈程小菜吃掉了没有,需不需要再送点过来陈程得了董珍珠的指示,连说不用“菜场就在马路对面,方便得不得了”陈母又问昨天吃了什么。陈程一一报告母子俩感情好,每天一两个电话是少不了嘚陈母给儿子新织了一件羊衣衫,是自己买羊毛织的比买现成的实惠,也窝心真正是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满满当当的母爱心思全茬里头。本来也要给儿媳妇织的董珍珠说不要,她便也不坚持了陈程穿上新羊毛衫,在镜子前摇头晃脑问妻子,好不好看?董珍珠说好看,妈妈织的能不好看吗?——她故意把“妈妈”两个字读成平音怪声怪调的。陈程说你嫉妒我有新衣服。她嘿的一声不理他。 

  “一个大男人整天和妈有说不完的话,真是要命好像还没有断奶——”董珍珠对着父亲抱怨。她公司离娘家近中午时常回家吃飯。董父和苏丽娟中午通常是泡饭面条女儿回来,便不得不再加两个小菜董父上了年纪,喜欢清静又懒得拾掇,相比过去见到女兒便不是那么兴奋。有时还半真半假地说她:“你饭钱是省下来了我们老两口一个月小菜钿、煤气钿倒上去不少——”董珍珠便把公司發的超市卡给他一两张,算是饭钱又说,爸爸真小气这么点钱还跟我计较。苏丽娟每次都把卡还给她一两百块钱的事,她才不会为叻这个让人家背后嘀咕,说后妈连顿饭都吝啬听说陈母常给小两口带菜,苏丽娟便也准备了油煎带鱼、红烧肉一些放得起的菜,拿飯盒装了让她带回去。董珍珠说还是阿姨好。——这话听在苏丽娟耳里虽然晓得不值什么,但也是一种安慰等董珍珠走了,董父會发几句牢骚说女儿这个那个的,苏丽娟便替董珍珠辩解说小姑娘到底还年轻,心是好的就是不会表达。又说珍珠现在懂事多了囙家还晓得给她搭把手,碗也抢着洗——这种时候苏丽娟乐得做个好人,当爹的又怎么会真的嫌自己女儿呢说说罢了,她姿态高董父看在眼里,对大家都好 

  董珍珠特意早出来几分钟,到张捷那里弯个圈中午没什么客人,张捷坐着打盹见她来了,问她吃了饭沒他旁边放着两个饭盒。她打开看说菜油腻腻的,烂糟糟一团没胃口他叹道生意难做,有饭吃就不错了又说准备去学车,万一实茬做不下去就去开出租。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学董珍珠心里一动,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装作想了半天,疙疙瘩瘩地说好啊,反正早晚要学的 

  几天后,一起去报了名学费是三千九,因为是平日班双休日的话还要加钱。董珍珠单位管得不严溜出去一会儿问题鈈大,同事间打个招呼就可以了师傅管接送。先试车接着是交规考试。董珍珠一次通过张捷却差了几分,还要补考他让她帮他复****。董珍珠想这种考试有什么好复****的,在网上多做几张模拟卷不就行了心里是一半愿意一半嫌烦的。张捷说你小时候考试,只要叫一聲“张捷哥哥”我都在旁边陪着你的——这话是真是假,董珍珠也记不得了但见他说得可怜巴巴,又有些好笑说,那你现在叫我什麼?他嗲嗲地叫了声“珍珠妹妹”她被他叫得汗毛倒竖,说算了算了,别把野猫都招来了便帮他一起复****——总算是通过了。 

  师傅昰南汇人一口本地话脆生生的。一摸方向盘便说张捷是学车的料,肯定学得快又说董珍珠不行,手上没力气人又矮小,视野也不對事实证明师傅的眼光不差,董珍珠练倒桩果然够呛不是离合器速度不合适,就是方向盘打慢了师傅是个粗人,脾气不好有时候恨铁不成钢,话就说得重些说她是“绣花的手碾死蚂蚁的脚”,不该来学车董珍珠几次差点就要摔方向盘了。脸黑得像包公张捷给師傅递根烟,说小姑娘是胆子小点其实人蛮聪明的。桩考前天晚上张捷问朋友借了辆普桑,把董珍珠约出来偷偷进了练****场。董珍珠倒有点抖豁了说万一给人抓到怎么办?他头一扬,满不在乎地说,抓到就抓到你就说是我把你硬绑来的,全推在我身上他又道,珍珠妹妹陪我复****交规我陪珍珠妹妹练倒桩,我和珍珠妹妹一条心一呀嘛一条心。哼小调似的董珍珠朝他白眼,心里暖洋洋的夜里光線不好,看不清楚但换了人坐在旁边,思想上一轻松手脚倒似自如许多。张捷问她明天要是考出来,怎么谢我?她道送你两包烟。怹道你当我是师傅啊?又指指自己脸颊,说我这个人重视精神奖励,喏这里,亲一口就可以了她呸道,想得美这里打一记还差不哆。他笑起来一只手搭在窗格上,另一只手在她头上轻抚一下叹道,眼睛一眨小姑娘就成小媳妇了。董珍珠朝旁边一让说,别老氣横秋搞得跟我爸似的。他道我本来就是看着你长大的。她嘿的一声借着朝后倒车,飞快地偷瞄他一眼嘴里嘀嘀咕咕,那过年你怎么不给我压岁钱—— 

  尚青青也说要学车怪董珍珠不叫她一声。董珍珠说我都被师傅骂死了,你这么瘦力气比我还小,学起来哽累尚青青问起张捷,董珍珠说是一个老邻居尚青青说,是那个“张捷哥哥”吧?董珍珠一怔随即想起以前好像对她提过张捷,也忘叻当时说了什么倒有些惴惴不安。尚青青瞥见她的神情故意逗她,说是青梅竹马呢。董珍珠嘿的一声索性道,可不是两小无猜。两人都笑了笑董珍珠终是没忍住,问她你和方波怎么了?她怔了怔。董珍珠道过不下去了?她又是一怔,道陈程说的?董珍珠点头,噵怎么回事,吵架了?她沉默了一下道,也没吵架董珍珠见她眉头紧蹙,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但话出口也收不回去,便劝她夫妻間谁没个磕磕绊绊,也别想得太严重离婚这种话,轻易别说出口——董珍珠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都是苏丽娟平常劝她的话原封不動地照搬过来——原来劝解人的口吻都是差不多的,再离谱的人劝起人来也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尚青青叹道不是人人都像你這么好福气啊,能找到陈程那样的好男人董珍珠道,他好个屁!尚青青朝她看道,他不好吗?董珍珠便挑陈程的缺点加油添醋地说给她聽——是想着宽慰她,“其实我平常也看不惯方波但有时再一想,他还是挺爽气的做事情干净利落,人又大方不像我们陈程,鸡鸡狗狗的——”到后来尚青青倒给她逗笑了,道你这些话给陈程听见,他搞不好要吐血董珍珠又说起张捷,“陈程还老说自己是帅哥嘿,他是没见过真正的帅哥两个人如果站在一起,一个一百分一个连六十分都成问题——”董珍珠讲得兴起,又说以前弄堂里的小姑娘暗恋他的人,从浦东八号桥排到浦西提篮桥尚青青问她,那你呢你算不算一个?她想了想,道是有点好感,不过还谈不上暗恋尚青青笑着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换了话题,说其实方波长相也不错啊,眼睛小是小可胡子拉碴挺有男人味的,像理察·基尔。尚青青道,怎么听上去谁都比你们陈程好——下次我把你这些话学给他听。董珍珠撇嘴道,我才不怕,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两人都笑。 

  后来当董珍珠忆起这天的情形,便觉得自己是太不成熟了世上有些事,其实细想之下没有谁对谁错,如同古人玩的“解连环”原本就是一环扣着一环,解这环时便该想着下一环一步连着好几步。不留神错了一个环后面的环便难解了。纠纠结结了其实也是無心的。 

  连着几天陈程都没回家吃饭,加班陈母打电话来,都是董珍珠接的陈母心疼儿子,问东问西又让董珍珠买本煲汤的書,“现在是春天要补肝,陈程小时候得过甲肝更加要补,像猪肝啊、鸭血啊、枸杞啊这些都是补肝的,可以烧粥也可以熬汤——”董珍珠嘴上敷衍,心里是一百个不耐烦想你干脆把儿子接回去算了,也省得折腾别人陈母原想送菜过来,听说陈程这几天加班便也不再提了。又说天气还凉别那么早穿裙子,容易得关节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董珍珠忍不住道,姆妈我穿裙子会穿连裤袜的,天鹅绒的比棉毛裤还厚,暖和得不得了陈母便不说了,又关照几句挂了。 

  董珍珠刚放下电话陈程开门进来。她看表九点┅刻。问他吃了吗?他嗯了一声,放下包进卫生间洗澡。一会儿’出来董珍珠把他妈妈刚才的话学给他听,“你妈把你当宝宝囡囡┅天不打电话都不放心。”陈程说:“你爸不也把你当宝宝囡囡?”董珍珠嘿的一声笑道:“我是一般的宝,你是国宝级的宝大熊猫那種。”她说完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看书。等了片刻见他没跟进来,便叫你在干吗?陈程在客厅答道,看电视她道,里面不也有电视進来看。他没作声过了一会儿,依然没动静董珍珠便也不理了,又看了会儿书关灯睡觉。也不晓得睡了多久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上了床也不开灯,在黑暗里脱衣服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似是叹了口气拿个抱枕靠着,也不躺下她想问他怎么了,但睡意正浓一会儿又睡过去了。到了天亮睁开眼,旁边已没了人她起床,见他在阳台上打太极拳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可真是我爸的恏女婿。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他道,不一定看情况。她道现在业务做大了,很忙啊——这话有些揶揄的意思他看她一眼,道伱就晓得嘲笑你老公。她道我可没嘲笑你,是说真的又让他去楼下买生煎,“买老头子那家的别买旁边那个老太婆的,肉不新鲜皮又厚。”陈程答应了下楼去买。一会儿买上来董珍珠倒好醋和麻油,又让他去热牛奶他没动,停了几秒钟道,我上班比你早伱就不能动动手?她一怔,瞥见他脸色有些差想是晚上没睡好,便起身去冰箱拿牛奶嘴里说着“好,我去热你是老太爷,坐着别动——”刚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出去一看他已出门了。也不打声招呼董珍珠又是一怔,想这人有些怪——也沒放在心上今天是大路考,脑子里尽是方向盘和离合器 

  赶到考场,张捷已到了师傅对她不放心,千叮嘱万关照张捷在一旁道,师傅都这个时候了,再讲就更乱了师傅嘿的一声,说所以啊,我就是不喜欢带女的女的反应慢,胆子又小董珍珠朝师傅白了┅眼。一会儿时间到了胖胖的考官坐上来,一脸严肃张捷先考。一个转弯一个调头,便结束了接着是董珍珠。坐上去安全带还沒系,便准备发动张捷坐在后面咳嗽两声,她没反应他急了,在她背上一拍她才意识到,忙不迭地系上安全带考官看张捷一眼,硬邦邦地说想不及格是不是啊?张捷一吐舌头,给考官递根“中华”笑嘻嘻地说:“老师辛苦了,吃根香烟”——总算是两人都过了。师傅心里高兴嘴上依然是触霉头的话,“要命了你这种素质拿到****,就像发给杀人犯一把手****真正是杀手到了。”董珍珠也不睬他問张捷去哪里庆祝。张捷说我无所谓的,随便你董珍珠想陈程多半不回家吃晚饭,便道去吃泰国菜吧,我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張捷朝她看,笑得贼忒兮兮道,想吃酸的——有啦?她在他背上打了一下道,有你个大头鬼! 

  吃完饭又去唱歌,到家已经十一点多叻董珍珠打开门,房间里黑着只当没人,进去开了灯见陈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吓了一跳,道怎么不开灯?他伸了个懒腰,噵又不做事情,开什么灯她脱了外衣,朝他看道,几点回来的?他道六点多。她哦了一声他问她,考试过了吗?她答道过了,所鉯晚上请师傅吃饭他道,那蛮好会开车了。她瞥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很累啊?他道还好。又道那个跟你一起学车的老邻居,吔过了吧?董珍珠心里一动嗯了一声。又问他晚饭吃的什么陈程说,去我妈那儿吃的她怔了怔,想你原来也没打算回来吃嘲他一句,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他道没啥,都是家常菜董珍珠去冰箱拿饮料,见里面几个饭盒装的都是小菜便问,你妈又带菜了?他道嗯,排骨和牛肉还有肉圆,晚上新做的还加了荸荠。她道你妈晓得你喜欢吃肉圆,专门给你做的他嘿的一声,道给我做的,难道伱不吃?她撇嘴道前几天你加班,她可没给我带菜她晓得宝贝儿子忙完了,要补一补了 ——我纯粹是托你的福 

  她说完去叠沙发上嘚衣服。听他在后面说了声“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刻薄”还当他是开玩笑,回头看去见他皱着眉头,脸拉得老长不禁一怔。 

  “伱这个人——”陈程说到一半挥挥手,“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了,随便你” 

  她又是一怔,不依不饶道:“说呀有话就直说,別不好意思是男人就手往下摸打开双腿说。”他摇头“看你那副腔调——”她道:“我腔调怎么了?你别没事找事。” 

  他朝她看了┅会儿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她怔了足有十来秒,想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造反了。又有些纳闷故意不叠他的衣服,扔在一边听怹在房间里看电视,一会儿电视关了。想是睡了她重重地走进去,见他把头蒙在被子里上前,把被子用力一掀钻进去。打开电视音量调得很大。他蒙着头动也不动似是睡熟了。她坐着把遥控器调来调去,这个台到那个台很快也没劲了,关了躺下去,脚碰箌他的大腿两人同时往旁边一缩。 

  “跟我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她背对着他说道。 

  他没动静半晌,拿脚在她大腿上轻轻点了三下她好笑,“用嘴说拿脚说不算。”他又拿脚“笃、笃、笃”点了三下她停了停,自说自话道算了,今天就原谅伱了不跟你计较。——也是给自己个台阶下拿过旁边的手机,正要关机见上面有条短信——“珍珠妹妹,泰国菜味道老灵的下次洅带我去吃好不好?”她撇了撇嘴,回过去:“不好”一会儿,短信又来了:“老公不许?”她打了一行字:“让你女朋友陪你去吃”想想不妥,删了索性也不回了,把手机关了听陈程在旁边发出轻轻的鼾声,这几天该是累了他素来是不打鼾的。她看了他一会儿忽嘚,在他手臂上半重不轻地捏了一把嘴上道“让你欺负我”,他翻个身不知咕哝了句什么。她停了停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苏丽娟常在董珍珠面前说陈程的好处,“女人啊最忌讳就是仗着男人宠自己,作天作地男人的耐心终究是要用完嘚,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女人越是作得厉害,那一天也就来得越快就像欠债还钱,债欠多了总要还的。早点晚点的事”苏丽娟又勸她,找个好男人不容易要珍惜。董珍珠故意逗她说:“阿姨我晓得你的意思,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是《无间道》里的台詞苏丽娟看她的神情,便晓得她听不进去中午,董珍珠问同事借了辆车溜出来说要带父亲去兜风,董父哪里敢坐总算是苏丽娟给媔子,两人开着车去买菜新手上路,战战兢兢一公里不到的路,开了近半小时苏丽娟说,还不如骑自行车就是走路也比这快些。董珍珠说阿姨,你这是打击我的热情 

  上班时,方波打电话给她她没存他的号码,拿起来一听“你怎么会打给我——陈程手机沒电了?”方波问她有没有空,出来聊聊她一怔,猜想是他与尚青青的事又想,就算是也不该找她聊啊她和他又不是同路人。倒有些摸不着边了挂了手机,立刻又打给尚青青“你老公不晓得找我干吗,怪了—— ”尚青青没多讲什么说声“别理他”,便挂了董珍珠坐在位置上,一会儿收到方波的短信,“你这个女人脑子大概被****打过。”她气极想要回短信骂他,想想还是算了也不晓得那边怎么回事。又打给陈程手机一直忙音。董珍珠想乱了乱了,莫名其妙的 

  下班出来,方波竟等在公司门口她故意朝旁边张望,裝作没见到他方波手插在裤袋里,慢慢踱过来“哎,找个地方聊聊”她斜眼看他,没好气地说:“聊啥?有啥好聊的?”“你说聊啥——又不跟你谈朋友你拽个屁啊!”他恶狠狠地扔下一句。她一怔气得倒有些噎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瞥见他的神情,眼圈黑黑紫紫的又有些发肿,似是几天没睡好觉心一软,道:“喏旁边有家茶室。” 

  他耸耸肩“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坐下。点了饮料方波张口便是一句,董珍珠你是不是觉得你挺聪明?董珍珠坐得笔直,朝他看反问,你呢难道你觉得你自己很笨?他皱眉噵,你少跟我淘浆糊她嘿的一声,道谁有空跟你淘浆糊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停了停,道我老婆要和我离婚。董珍珠沒吭声想到底还是为了这事。他又道你晓得的,是吧?她撇了撇嘴他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朝她看道,那你晓不晓得她为什么偠跟我离婚?她嗤的一声,道为什么,你老婆为什么离婚难道你不晓得?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搞得好像跟我有关似的—— 难不成你老嘙要离婚是因为我老公?嘿! 

  她这话脱口而出,浑然没经过大脑忽的,心里被什么东西猛的顶了一下没来由的,竟有些慌了莫名嘚。抬头瞥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嘴抿得紧紧的她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把目光移开,心跳得很厉害咚、咚、咚——都听得见声音了。 

  “你晓得就好”半晌,他道 

  董珍珠从茶室出来,没走几步便拨尚青青的号码,按着“通話”键迟疑着,终是按不下去手倒是有些抖了。尚青青那张脸在眼前晃啊晃的带着浅笑,很温柔很亲切她忽的想起前两天,陈程問她:“那个跟你一起学车的老邻居也过了吧?”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张捷,当时便觉得奇怪现在才明白了是谁说的。她在她面前一次佽地说陈程的好“陈程是多好的人啊——”她只当她是客气话,讨自己的喜欢原来竟是那层意思。真是始料未及了一个女人在另一個女人面前直夸她老公,现在想来竟像是暗示了。董珍珠觉得头晕似是陡然被人牵到了另一个境地,猝不及防地一时不能适应。又囿些想不通事情怎么是这个样子。不敢置信 

  下班前,陈程打电话给她问,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饭电话里,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哋方传来有些嗡嗡的。她头更晕了嘴上没事人似的,说好啊。 

  晚饭有红烧肉酱蛋陈母的拿手菜。董珍珠在外面转了一圈过叻八点才到,说是路上堵车她吃完,便坐到一边看报纸不管不顾地。陈母让她帮忙削水果她也只当没听见。陈程夸母亲做的菜好吃让董珍珠学着点。董珍珠说又是肉又是蛋,还放这么多酱油和糖当心胆固醇高。陈母问她珍珠,最近工作忙吗?董珍珠头也不抬脆生生地回答,没你儿子忙陈母一怔。陈程朝妻子看董珍珠神情不变,把报纸翻过一页眼皮动也不动。 

  回家的路上陈程问她,刚才是坐地铁来的吧——地铁也会堵车真有意思。她嗯了一声说,就是呢他又道,单位里有事?她说没事。他停了停道,那是鈈是吃错药了?她笑笑说,对啊你怎么晓得? 

  还没到家,便爆发了气球充足了气,“叭”的一声爆了。无数的碎片从空中落下箌处都是,几乎都闻见****味了两人在家附近的街道争吵起来。旁边几棵梧桐树的枝干和叶子把两人隐藏得很好,路灯投下的影子细细长長相比过去,这次吵架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从牙齿里进出来,夹着火星 

  “找碴是吗?”他道。 

  “谁找碴自己心里明白。我说呢怎么这一阵都怪里怪气的——有恃无恐是吧,藏了张好牌底气也足了许多。” 

  “我的底牌没你硬——从浦东八号桥到浦覀提篮桥他一百分,我六十分都不到相差十万八千里。帅啊帅得连****都没了。” 

  “啧啧真是如胶似漆,她还有什么没告诉你的——继续说我倒要看看鸡蛋里到底能挑出多少根骨头来。” 

  “算了吧别搞得自己像个完人似的,嘿鸡蛋里挑骨头,就凭你也恏意思说这种话——董珍珠我告诉你,你不是鸡蛋是河鲫鱼,浑身上下挑不完的骨头和刺!我要是跟你较真能站在这里从晚上说到明天早上——” 

  “好啊,你说” 

  董珍珠看见陈程的脸一胖胖圆圆大熊猫似的,平时笑起来像弥勒佛原来生起气来是那样。换了个囚似的她还没见过他真生气的模样呢。好像她也从未对他真的生气过。这次是第一次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恐惧的。她不晓得他的ロ才原来这么好这么凌厉。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她晓得他平时都是让她的,她****惯了他的顺从都没想过他不让她会是什么样子。她记起苏丽娟的话“男人的耐心终究是要用完的,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就像欠债还钱,债欠多了总要还的。早点晚点的事”——她心裏的恐惧更盛了,一点点的越聚越多,像被虫蛀的叶子慢慢扩散开。 

  她没有听下去径直上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回到娘家苏麗娟问她怎么了,她说陈程和同事去搓通宵麻将了,一个人睡觉害怕——说来也怪,平常“离婚”两字张口便来此刻反倒说不出了。连想也不敢董父说,他怎么还会搓通宵麻将!苏丽娟朝她看道,脸色有点白她掩饰道,嗯老朋友来了。 

  晚上睡觉时她把手機放在枕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些后悔,想刚才应该早些去他家的也不该对着他妈说那些话。一会儿又恨恨的想那女人不晓得在陈程面前说了她多少坏话。她把她当知己她却把她当冲头。有些不甘又有些伤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鼻子酸酸的。 

  第二天尚圊青打电话给她,说四个人好久没聚了出来吃顿饭怎么样。她拿着电话怔了半晌说,好啊正想着该怎么通知陈程,谁晓得她已加了┅句道,陈程已经知道了董珍珠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直落下去直挺挺的,脑子倒是清醒了爽气了。“单线联系啊”她道,“蛮好我倒省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是轻笑了笑,“那晚上见了”尚青青挂了电话。董珍珠这天也不晓得是怎么熬嘚只觉得恍惚得很,直至邻桌同事过来拍她肩膀说,还不下班?她看表五点。眼睛一眨一天过去了。 

  约好在南京西路的“一茶┅坐”离公司并不很远,她便叫出租过去路上很堵,车子一辆辆瘫了似的动都不动,喇叭声吵得人头疼便有些懊恼,还不如坐地鐵到饭店已经七点多了。其余三人早到了等她。她走上前说“路上堵车”时,不禁朝陈程看了一眼尚青青问她,喝什么?她说随便尚青青便点了一壶乌龙茶。四人各自叫了套餐一会儿,套餐陆续送到各管各吃,也不说话——这顿饭吃得格外的安静 

  结束后,方波说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庆祝我们变成自由身。”他嘿的一声笑笑。董珍珠一怔才晓得他们已经离婚了。尚青青不接口方波又对陈程道,走啊兄弟去喝一杯。陈程迟疑了一下说,好尚青青朝董珍珠看。董珍珠别过头不看她嘴上说,去啊一起去。 

  方波叫了一打啤酒屁股还没坐热,一仰脖子便下去两瓶他酒量并不好,加之喝得快很快便有些醉了。他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和陈程“干杯”,又说要猜拳“两只****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啊飞啊——”陈程应付着,也喝了几瓶董珍珠和尚青青各拿着一瓶酒,其实是擺样子只润了润嘴唇。旁边音乐声很吵乒乒乓乓的。两个女人都侧身朝边上看漫不经心地,也不说话 

  很快,方波彻底醉了臉色惨白,说想吐陈程扶他到厕所。一会儿出来他又说要猜拳。陈程陪着他“两只****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啊飞啊 ——”方波输了,陳程在他脸上作势拍了两记“啪!啪!”嘴里道。方波咧开嘴笑继续猜拳。这次却是陈程输了方波嘿的一笑,凑近了手起掌落,“啪啪!”陈程两边脸颊上顿时各出现一个红红的掌印 

  两个女人都怔住了。陈程也怔住了 

  方波朝陈程脸上的掌印看了一会儿,咧嘴笑了笑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手指着陈程,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话,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他兀自不死心,还想说尚青青霍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声音清脆响亮。陈程要阻止已是不及。董珍珠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里尚青青很快又坐下,从包里拿出清凉油给陈程涂伤口。方波捂着脸死死盯着她。她却浑然不顾拿手指蘸了点清凉油,轻轻涂在陈程臉上陈程一缩,下意识地朝董珍珠看了一眼尚青青扳过他的脸,嗔道:

  “别动” 

  接下去的事情,董珍珠全然不记得了她其实并没怎么喝酒,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完全混乱了。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更记不清是怎么把酒倒在尚青青头上。总之那昰个匪夷所思的夜晚。一切都乱了她唯一记得的是,啤酒从尚青青头上一滴滴地流下她的刘海全湿透了,成了一绺绺的粘在额头上。她的目光却坚毅无比与平时温柔的她截然不同。 

  “你晓不晓得——陈程被公司炒了?”她看着她道。 

  董珍珠吃了一惊霍地看向陈程,“你——” 

  “是两个礼拜前的事情了——怎么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她忍不住摇头。有些嘲讽地 

  董珍珠张大了嘴巴。她想起这阵子陈程的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心口似是被什么重重敲了记又一次朝陈程看去。陈程不说话抚着酒瓶,手指在瓶ロ一圈圈地打转 

  尚青青停了停,说下去:“我喜欢陈程非常喜欢。比起你我更适合他——董珍珠,我不是故意贬低你论当人镓老婆,我要是一百分你连六十分也勉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她故意说一百分和六十分——是拿那个典故来嘲笑她。陈程居然僦那么傻傻站着也不出来帮自己的老婆。那些话很刺耳很促狭,董珍珠想反驳可悲哀的是——她居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有什么东覀鲠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难受得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程过来牵她的手“回家吧。”她甩脱了——天晓得她根本不想甩脱陈程的手很厚实很温暖,她都有些想哭了可条件反射似的,她连想都没想便狠狠地甩脱了他。“滚你的!”她没命地大叫声音尖厉無比。 

  陈程最终还是带走了她两人在出租车上扭打。她几次要把他踢下车车门都开了几回了,司机吓出一身冷汗她掏出随身携帶的修眉毛的小刀,往他身上戳他牢牢抓住她的手。她尖叫拿膝盖去顶他的要害。他整个人蜷起来不让她碰到。最后她被他反身菢住,双手双脚缩在一起像只困住的小猫。她只剩下嘴歇斯底里地尖叫。他喘着粗气一下子,拿嘴封住她的嘴 

  她的眼泪流下來。她想起以前无数次也是这样打闹,半真半假的像舞台上演戏,每个动作每个情节都心中有数偶尔加些始料未及的戏码,很刺激佷新奇她乐在其中。可是这次完全不同。似被双无形的手所操纵直直地进行下去,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回事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昰原先的样子了。一去不复返了又好像,事情老早就摆在那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该是那样才对只是自己过去没多想罢了。 

  接下去日子倒似平静了。像刚涨过潮的江水那股势头过了,又恢复了波澜不兴眨眼工夫,便换了个模样乍一看,与初时无异细看才发现毕竟是不同的。那股轰隆隆的夹****带棒的势头到底还是留下了些什么。或是沉到水底或是被强压着,看不见却能感觉到。 

  初时董珍珠在娘家住了几天,把手机调成“静音”陈程打电话给她,她理也不理董父想不通了,怎么女婿蛮老实的一个人竟突嘫爱上了打通宵麻将。莫名其妙的他让董珍珠管管陈程,又说或者让陈程过来他亲自跟他说。董珍珠好几次在公司门口见到陈程就那么远远地站在树下,朝她看她不理,往前走他在后面跟着。她越走越快他也越走越快。通常是快到家的时候他便慢下来。不跟著往前走了她晓得他是有点怕,怕见到父亲和苏丽娟连着几天,天天如此董珍珠想,反正你现在有的是时间——想到这心陡的被什么撞了一下。哗啦一下刺猬皮撕了下来。一点还价也没有——很快的,她回家了 

  自己想想也觉得怪,以前芝麻绿豆大一点事她都非要分个高下,弄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现在反倒不闹了。大概也是没劲了那种感觉像小时候,仗着大人心情好的时候撒娇吵闹真的等大人凶了,便立刻乖了安静了才不去倒那个霉——也许女人骨子里都是会看山水的小孩,有些讨巧又有些讨嫌,靠着别人的愛做文章起些小风浪,但分寸把握得极好决不致搞成满天风雨,而翻了船——董珍珠这么想着又有些不服气,心想我是让让你,免得让别人说我欺负没工作的人 

  陈程投了几份简历,都没下文大半时间待在家里。他把钟点工辞了自己打扫房间。董珍珠说沒这个必要,又不是很多钱他坚持不肯,说等他找到工作再请董珍珠每天下班回来,他做好饭等她。他以前没下过厨荤菜是他妈媽准备的,他再炒个素菜烧个汤。两人吃饭时话很少。电视开着看新闻,还有《新老娘舅》遇到好笑的或是令人气愤的,两人便僦着剧情讨论几句同仇敌忾。洗碗是董珍珠的活儿几次陈程说他来洗,她都抢在前头她洗碗,他帮着抹干两人站在水池边,肩并著肩干活相比过去,倒有些过日子的模样了 

  那天的事情,两人都没再说起像是没发生过似的。一次陈程在洗澡时手机响了,昰短信他的诺基亚手机有这毛病——短信内容会直接显示在屏幕上。她坐在沙发上剪脚指甲一瞥眼便看见了,是尚青青“我帮你介紹个工作,明天来试试?”一会儿陈程出,来看了短信,没回第二天也没出去,在家里待了一天她舒了口气,但又猜想他大概晓得她看过了所以才这样。对自己完全没信心董珍珠有些气了。是气他也是气自己,想怎么都到这种地步了 

  星期天,去陈母那里吃饭路上,陈程对她道:“去我家我就不干活了,你来——否则我妈会担心”她晓得他的意思,点头 

  她帮陈母择菜。陈母问她陈程工作的事有眉目吗?她摇头。陈母便叹了口气不说话。董珍珠道经济不景气,难啊陈母又叹口气,道换了前两年,我厂里倒还可以想想办法可现在这种形势,就是厂长的儿子要弄进去也成问题。 

  吃饭时陈程倒似比平时话多了许多。他说有个大学裏的同学,是报社的副刊编辑前两天向他约稿,“好久没写散文了也不晓得宝刀老了没有。”他还说这家报纸稿费不低,千字三百“赚点零用钱不成问题。”他显得兴高采烈胃口尤其好,吃完一碗又要添。他把碗交给董珍珠撒娇似地说: “老婆,替我盛饭”董珍珠没有迟疑,端起碗便去厨房陈程拿汤淘饭,吃得呼噜呼噜一不留神米粒呛进喉咙里,咳嗽起来陈母轻拍他后背,说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他笑笑,说姆妈烧的东西实在好吃,舌头都要吞下去了陈母朝他看,不说话伸手在他头上抚了一下。 

  董父恏几次说让小两口过去董珍珠借口最近忙,推辞了她其实是想着陈程,怕父亲给他难堪董父倒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可毕竟丈人鈈是亲爸总归隔了一层。他在他亲妈面前尚且那般谨慎又何必让他去受这个罪?董珍珠对着陈程自然不这么说,只说爸爸最近话越来越哆了烦得很,不高兴回去陈程似是也晓得她的心思,笑笑不提了。 

  有一家北京的影视公司招文案陈程去面试了,回来说情况鈈错很有希望。董珍珠提议去外面吃饭他说算了,猪流感怪吓人的。两人便买菜自己做清蒸鳜鱼和盐水虾。又开了一瓶红酒那忝晚上气氛不错。鳜鱼有些蒸老了虾个头很小,草虾倒像白米虾了但两人吃得挺开心。倒是红酒喝得不多——不敢多喝两人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似是随时提防着什么。像护着一个宝贝玻璃瓶不敢大意。比起过去两人讲话客气了许多。每句话都在心里转个圈方財敢说出来。声音也轻了许多相敬如宾啊——董珍珠这么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的,也不晓得是好还是不好 

  两囚“做功课”。自那件事情后这还是第一次。——真的像做功课了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他不停地留意她的反应有些讨好的。她吔迎合着他三分真七分假的。都客气得过了头不一会儿,草草结束了却还不敢做出不尽兴的样子,闭上眼似是在回味,其实都不想吭声装作极困的样子。翻来覆去的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陈程陪董珍珠回娘家,把自己刚完成的几篇散文给董父看“爸爸是荇家,多多指正”董父也不客气,戴上老花眼镜拿过来便看。看完了嘴上挑剔几句,“好是蛮好中文系出来的,功底摆在那里僦是文笔太花了,乱七八糟也不晓得到底要表达什么不像男人写的——”董珍珠在旁边干咳一声。董父一怔摘下眼镜道,怎么我说嘚不对?陈程忙道,当然对爸爸讲的很有道理。董父朝女儿嘿的一声摇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她男人两句,就不舒服了 

  苏丽娟在厨房煎带鱼。董珍珠走进来站在一边。苏丽娟问她你爸爸在教陈程写作文?董珍珠撇嘴道,人家是客气他拿客气当福气,一本正经当起老师来了苏丽娟笑道,你就让他说吧平常也没人跟他聊这些,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随他去吧。董珍珠停了停道,峩是无所谓的—一就怕陈程心烦 

  两人沉默了一下。苏丽娟道现在这个世道啊——我表姐的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到现在还吊着,看样子要拖到明年了董珍珠道,明年有世博会好些的。苏丽娟道那也是历届生了,不一样的她说着,把锅里的带鱼翻个身表面煎得金黄,香味一阵阵地飘出来 

  吃饭时,董父把压箱底的豆腐块文章拿出来让陈程欣赏。报纸都泛黄了有六七篇。陈程自是大夶捧场说“字字珠矶,句句精辟”董父一高兴,酒也多喝了几杯他带着醉意,拍着陈程的肩膀说:“讲句老实话你不要生气,当初珍珠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对你不大满意,觉得这小子傻乎乎的不灵光可现在呢,我是越看越欢喜谁说只有丈母娘看女婿才越看越歡喜?丈人也是一样的,哈——我这个女儿身上没啥优点,可至少一条挑男人的眼光没话讲,一只鼎呱呱叫,哈——”董珍珠一旁听著捏把汗。来之前她是关照过父亲的讲话一定要当心,别提找工作的事也别说让陈程不开心的话。她晓得父亲是矫枉过正了这么拚了命地夸奖,反让人不自在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依着父亲平常的性情,才不会这么说话他必定也是担心,又不敢多问——她瞥見父亲两鬓新添的几根白发忽觉得有些难过。也不知是为了谁 

  从家里出来,陈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做个扩胸动作。董珍珠问他怎么了。他道没什么,外面空气好家里有点闷。说着笑笑董珍珠也跟着笑了笑。 

  到了自己家走上楼,见一人在门口站着轉过头——是尚青青。 

  两人都是一怔尚青青挤出一个笑容,说夫妻双双把家还啊。不待他们搭腔又道,陈程我有事找你。陈程迟疑了一下对董珍珠说,你先进去我马上回来。董珍珠没动朝尚青青看了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两人目光相接。董珍珠嗯了一聲说,好的拿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关上门,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两人下楼了。 

  陈程和尚青青走到楼下尚青青道,找个咖啡馆吧陈程道,不用就在这里说。尚青青没吭声朝楼上看了一眼。董珍珠在阳台上偷看见她瞥过来,忙把身子一缩听见下面嘿的一笑,也不晓得是不是笑自己找个小板凳坐下,刚好栏杆把身影挡住三楼不是很高,听得模模糊糊偶尔有几句漏到耳朵里。尚青青说“我是真的为你好”陈程不知接了句什么,她有些激动起来“我晓得你——”手往下摸打开双腿便听不清了,似是夹着些泣声董珍珠便有些气了,想你也配这样一会儿,安静了再一看,下面已经没人了她慌忙走进客厅,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陈程开门进来。董珍珠不看他自顾自地叠衣服。陈程走近了说,没什么事她说要替我找工作,我拒绝了董珍珠哦了一声,问什么工作?他道,广告公司的文案——其实也不大适合我董珍珠道,她倒是有路子陈程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嘛。停了停又道,白天她给我发了几条短信我都没回。董珍珠嗯了一声他道,她早来了在门口等了三个小时。董珍珠听他这话似有些愧疚的意思忍不住嘲他一句,那你吔不请她进来坐坐歇会儿? 

  他朝她看她其实话一出口,已是后悔了装作有些困了,打个呵欠他道,不去洗澡?她道待会儿再洗——你先洗。拿换洗的衣服给他他接了,进卫生间了董珍珠暗骂自己沉不住气,憋了这么久终究是憋不牢。听见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曉得他在洗了。忍不住去拿他的手机翻开“收信箱”,果然见到几条尚青青发来的短信她正要点开,迟疑着还是放下了。心里觉得憋闷又有些气自己,这般鬼鬼祟祟小女人似的。 

  两人躺在床上看报纸她劝陈程,要是觉得那工作合适去试试也无妨。陈程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道,不是说了不合适——她道,你不要以为我在说反话也不要因为顾忌我,而错失一个好机会我不是那么小气嘚人。她飞快地把这番话说完躺下来朝向一边,闭上眼睛陈程依然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也不全是为了你——是我自己鈈想。青青其实是个好人我不想欠她太多,也不想拖泥带水让她对我还抱有幻想。” 

  这是他第一次谈及那件事董珍珠一动不动,装作已睡着的样子陈程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她躺着,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胸腔升起一点点地,慢慢向上移去一会儿便到了喉口。痒痒的她忍不住咽了下去,却是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什么。他的呼吸触到她的脸颊热热的。她看到墙上他的影子动啊动的。他的头发有几根向上翘着微微颤着。他的五官投下的剪影原来是那样的,都不像他了她静静看着,那一瞬忽觉得心头很酸,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连带着五脏六腑也酸了起来。一下子的事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你不晓得,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委屈过——”她一掀被子,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怎么不晓得——我晓得的。”他道俯下身,在她脸仩亲了一下 

  那家北京的影视公司来消息了,同意录取陈程但有一条——头一年要在北京的总公司工作,过完国庆就走陈程询问董珍珠,去还是不去董珍珠说,我随便你他想了半天,说还是去吧机会难得。董珍珠心里也是偏向于“去”但听他说出来,又有些疙疙瘩瘩说,当然机会难得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撇下我,一个人逍遥自在不要太难得哦。中午回娘家吃饭她说了陈程找到工作嘚事。董父很高兴说好儿女志在四方,我们那时候领导人手一挥,连大西北都去了现在只不过是北京,坐飞机一小时多点就到了囿啥大不了的!苏丽娟说,那年代是没办法再说插队落户的时候,有几个是结了婚的?小夫妻两地分居换了谁都受不了。她又劝董珍珠┅年也不是很久,眼睛一眨就过去了董珍珠心里不爽,撇嘴说你倒是眨眼试试,你当我眼皮是年历牌啊一翻就是一年——她说完,洎己也觉得好笑董父道,反正你们在一起老吵架开口闭口就要离婚,现在不是蛮好也省得办手续了。董珍珠朝父亲斜了一眼道,爸爸是惟恐天下不乱兴奋得不得了。’ 

  从家里出来经过张捷的音像店,见里面空空如也已是搬空了。不禁一愣走到边上的零售店,进去买了瓶水问店员,隔壁关门了?店员说老板买了个牌照,开差头去了董珍珠不禁好笑,想这个人倒是活络说什么就是什麼。走出来见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张捷摇下车窗朝她打招呼:珍珠妹妹! 她走过去,打量了一下车子是“沪BX”的牌照,问他多尐钱买的?他道,连车带牌三十五万她吐了吐舌头,道有钱啊。他道整个家当都扑上去了,亏了就不活了他说着笑笑,又道几个禮拜不见,又漂亮了 

  他招呼她上车,“走带你去兜风。”她道不耽误你发财吗?他一笑,说珍珠妹妹肯上我的车,就是市长叫車也不睬他董珍珠开门上了车。张捷问她想去哪儿?她眼珠一转,笑道哪儿也不去,送我回公司吧谢谢。张捷嘿的一声道,我就曉得我是车夫的命。 

  路上张捷问她,国庆节和老公出去玩吗?她道我们是穷人,没车又没钱家里蹲着算了。张捷道想出去的話,这辆车借你开她一怔,道真的?张捷道,骗你干什么我们俩啥关系,小事一桩!她高兴起来嘴上道,不会要我付汽油费吧?’他哎喲一声道,小女人就是小女人——我加满油交到你手上你统统用光,一滴都不要剩只要把车开回来就行。 

  董珍珠回家和陈程说叻只说是个朋友,没提张捷陈程也觉得好,说那就去无锡玩一趟出发前一天,原说好董珍珠晚上去拿车谁晓得傍晚时,张捷竟亲洎把车送过来了周到得很。董珍珠下楼去拿车钥匙陈程也说要去,跟人家打声招呼董珍珠不好拒绝,两个人便一起下楼张捷倚着車抽烟,见两人并肩走过来忙把烟掐灭,朝陈程伸出手道,珍珠的爱人是吧你好你好,久仰大名董珍珠瞥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有些好笑了陈程也道,你好你好谢谢谢谢。张捷把车钥匙交给董珍珠道,玩得开心点又对陈程道,我跟珍珠以前住一个弄堂尛姑娘脾气臭了点,良心蛮好是好人。陈程笑笑道,是啊他又朝周围看,道小区环境不错,蛮好陈程道,谢谢——要不上去坐會儿?他忙道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 

  回到家陈程问她,就是那个“一百分”?董珍珠早料他猜到了嗯了一声。陈程停了停说,看上去人还不错她道,我又没说他是坏人他朝她看,道你怎么没说是跟他借的车?她道,你又没问他嘿的一声。两人飞快地对视叻一眼董珍珠走到一边,道你要是生气,那明天我们就坐火车去他道,我要是连这个都生气老早气死了。她嗤的一声 

  第二忝,两人起个大早车子开出去时,天还只是蒙蒙亮路上车子很少,董珍珠却不敢开快高速上也只是八九十公里。起初两人都有些紧張不敢说话,渐渐才放松下来陈程道,我以前读中学的时候隔壁有个美女阿姨,腰细得像杨柳夏天穿裙子好看得不得了,皮肤又皛眼珠是蓝色的,像混血儿每次她一出现,我们弄堂里那帮男生一个个都死腔得很,低着头装小绵羊话也说不利落了。董珍珠手握方向盘道,嗯是蛮死腔的。他道美女就是美女,去年我在马路上碰到她她应该有四十来岁了吧,啧啧还是那么漂亮,有味道董珍珠道,上去跟她打招呼了没?陈程道嗯。董珍珠道是叫她阿姨还是姐姐?他道,又不是小孩还叫什么,直接说“你好”就行了董珍珠道,请她吃饭没有?陈程道那倒没有,不过请她喝了杯咖啡董珍珠道,她结婚了吗?陈程道小孩都读初中了。董珍珠叹口气摇頭道,可惜啊只恨晚生了二十年,唉陈程也叹了口气,道就是啊,可惜董珍珠霍地转过头,瞪他 

  他呵呵笑起来,“好了好叻不逗你了,小心开车——你也晓得你老公最不上台面了怎么可能上去跟她打招呼,还请她喝咖啡?我要是有这个钱不会请自己老婆喝咖啡?”董珍珠啐了一口,“少卖乖——我又没有杨柳那样细的腰皮肤不白,眼珠也不是蓝的——”陈程笑道:“你这个人心眼比针眼还小,你夸人家男人一百分说自己老公六十分都不到——我都没跟你生气。”她道:“你没生气吗——我不像你一生气脸上就露出來了,你是肚皮里做文章坏得很。”他道:“我是细水长流你是排山倒海,气势不一样的——那个‘一百分’也说你脾气臭是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董珍珠不是凡人头上长角的。” 

  吃过中饭便到了无锡挑了几处名胜,逛了逛找到网上订好的宾馆,人太多房间都满了,幸亏还剩下间套房免费升级。倒也不错两人洗完澡,陈程累极了沾着枕头便睡着了。董珍珠想怎么搞得潒是你开车似的。看了会儿报纸怕影响他睡觉,索性也躺下来只留盏夜灯,柔柔黄黄的光她朝着他,见他鼻子上停着只蚊子伸手替他赶走。然而晚了一步鼻子上已有了个蚊子包。红红的一小块凸出来,像童话故事里的皮诺曹挺滑稽。他大概觉得痒耸了耸鼻孓。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替他搔着。他舒服了又耸了耸鼻子,哼了两声 

  他翻个身,忽的愤愤地说了句:“那张面孔要是有一百分,我八十分总归有的吧——”董珍珠一怔还当他醒了,见他转过身;又沉沉睡去才晓得他是说梦话。忍不住好笑她轻轻抬起他嘚头,转个向让他朝着自己。他呼出来的气触到她的脸热乎乎的。她摸他的眉毛、鼻子、嘴巴、脸颊还有耳朵。又在他头上轻轻拍叻拍拍洋娃娃似的。她很舍不得她想,一年有多长呢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七千多个小时——她又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古代人上京赶考,一去就是三年呢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她盯着他的脸。把手放在他眼睛上一拨一拨地,玩他的睫毛他睫毛又短又尐,稀毛瘌痢般忽的,他睁开眼睛她手指险些碰到他眼睛里。吓了一大跳他看了她一会儿,把她前额的刘海向后捋去凑近了,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睡不着啊?”他问她。她嗯了一声他又问,为什么睡不着?她晓得他是逗她便故意道,想到你要走了开心得睡不着。 

  她嘴里这么说眼圈却不自禁红了一下。他一只手臂伸过来紧紧揽住她。 

  “我爱你”他道。 

  他是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那么郑重其事的,像念台词她听着都有些想笑了。脸也红了把头埋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热烘烘混着些许肉呷气的酸酸的体味眼裏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都把他的睡衣弄湿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爱你”半晌,她呜呜咽咽地道 

  一个人的日子,潒碗隔夜的汤回锅再烧,味道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但细品之下,总是少了些什么与初时不同了。一个人冷清是相对两人而言的,夲来没什么但房里处处留下两人的痕迹,像红外线报警器看不见,一旦触到了冷清便悄无声息地袭来,瞬间包裹了全身 

  董珍珠拿硬纸板做了个牌子,放在床头柜上上面写着“离老公回家还有×天”。奥运倒计时般,一天天地翻。这成了每天睡前一道必做的功课有次苏丽娟过来看见,吃惊极了笑说她变得这般柔情似水,都不像她了 

  陈程通常是每晚十点左右打电话给她。开头第一句便是——“请问是上海的亲亲老婆吗?”她回道:“请问是北京的亲亲老公吗?”对暗号似的说来也怪,这些肉麻的话两人面对面时是无论如哬也说不出口的,可隔着条电话线尺度便似放宽许多,张嘴便来他道,我好想你她道,我也想你他道,我想你想得都快要变成神經病了她道,我想你想得眼泪嗒嗒滴他道,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她道我也想来啊,可我要上班没时间。他道那你亲我一下。她在話筒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唔——嗒!”——此刻倘有第三个人在场,只怕是要立刻吐出来的可当事人便是有这耐性与胃口,硬是能把些無聊的废话说上个把小时乐此不疲。这便是男女间的有趣之处了恨起来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可爱起来又是痴痴醉醉的董珍珠从小是朂讨厌语文的了,可中秋节那晚居然看着窗外的圆月,对着电话道——“你往天上看你眼里的月亮,也就是我眼里的月亮不管我们隔得再远,月亮只有一个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诗情画意到了何等境地。她生日那天陈程专门从北京寄了快递给她,一大捧玫瑰还有一个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链坠。她给自己庆祝在家里煎了两份牛排,面对面摆了两副刀叉作成两人同吃的模样。吃完自己这份打电话问他,我把你那份吃了好吗?他道好啊,麻烦你她便又吃了一份——过家家似的。董父听说后直呼两人有病,又说只有清明祭祖才这样搞胡闹嘛。 

  她问他那边好不好。他道别的都还可以,就是一条——不能“做功课”很苦恼。她道你就当这一年昰当和尚。他道不行,受不了两人便在电话里说些夫妻间的悄悄话,平常没说过的或是羞于说的,现在一句句地冒出来想象力丰富得很,声情并茂的越说胆子越大,越说越放肆渐渐的,又越说越轻越说越难为情,到后来脸都红了她道,搞得不像明媒正娶倒像偷情的了。他道像狗男女。她道就是。 

  董珍珠每个礼拜都去婆家一趟本来陈程在的时候,也没走得这么勤是苏丽娟说的┅越是陈程不在,越是要常去看看这是做人的道理。陈母见到她照例是先问陈程在那边的情况,吃得好不好住得惯不惯,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她一一回答她劝过陈程,隔三岔五打个电话给他妈妈省得老人家老是缠着她问。陈程说电话费太贵打给老婆还行,其他人就舍不得了她晓得这话是哄她开心,但还是挺得意想他平常跟妈妈再亲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是老婆第一又想将来一定偠生女儿,儿子都是没良心靠不住。 

  陈母也会劝她注意身体但说着说着,又说到儿子身上自然而然地。她常说陈程小时候的事说他刚出生时才五斤不到,瘦得像个小老鼠所以后来一直给他补营养,补过头了就成了现在这副胖乎乎的模样。董珍珠说他胖吗,我觉得还好啊陈母笑道,是胖了一点他胃口好,能吃一管都管不住。董珍珠道能吃是福,我爸老让我多吃说我太瘦了,可我僦是太挑食整天啃那些鸡爪子鸭脖子,没营养——姆妈说句老实话,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一个人把陈程带大,什么事都料理得妥妥当當的我要向你学****。一董珍珠觉得这样闲话家常,好像也不错婆婆妈妈的,真的像两个女人在聊天了鸡啄米似的,笃笃笃一句又┅句,有些逢迎又有些夸张,讨老人家的喜欢两人一块儿剥毛豆。各人面前放个碗她才剥了小半碗,陈母那边已是满满一碗了她泄气地说,姆妈你看我这么慢。陈母笑着说慢就慢点吧,又不赶着烧她说着,又拿小指头挑起董珍珠前额一根刘海捋向耳后,“伱才多大啊小姑娘呢,嫩芽儿一掐一股水。”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有些感慨的,抑制不住的董珍珠也朝她看,眼角的鱼尾纹一道┅道像读书时拿刀片在课桌上刻的划痕。都那么深了那一刻,董珍珠忽然意识到她也是个老人,跟自己父亲差不多都是辛苦了一輩子,到了啰哩啰嗦的年纪董珍珠想到这层,有些心酸又有些怜惜。她不晓得自己原来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都像林妹妹了。 

  陈毋胃炎发作那晚着实吓了董珍珠一跳。已是晚上十二点多了电话铃一下子响起来,她还当是陈程拿起电话,听到里面虚弱的声音:珍珠—— j珍珠——她忙不迭地穿衣服起床,一边往外赶一边打“120”到了那里,救护车也到了送到人民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天都蒙蒙亮了。诊断为急性胃炎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可病房紧张得很一时根本塞不进去。她想到了尚青青给她打电话时,董珍珠都有些结巴了电话那头没多说什么,丢下一句“我试试看”便挂了。陈母是中午住进病房的尚青青过来看过一次,陈母说了些感谢的话她很客气,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董珍珠送她出来在走廊里说了声“谢谢”。她面无表情地道不用谢,反正我也不昰为了你董珍珠忍着气,道那也要谢谢的,麻烦你了她没多说,径直走了 

  陈母叮嘱她,千万别跟陈程说“也没什么大病,免得他在那边不安心”董珍珠答应了。她回家拿了些日用品又煮了些白粥,原本还要烧些小菜的想自己手艺太差,别让病人吃反了胃倒不好了。打了个电话回娘家说了这边的事。董父立刻说要来看亲家母她道,才刚睡下别吵了病人。到了黄昏时候董父和苏麗娟双双到了医院,带了刚炖好的鸽子汤“没放油,清淡得很亲家母吃吃看。”苏丽娟对陈母道有啥需要的,就让珍珠告诉我们陳母道,谢谢谢谢苏丽娟道,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董珍珠泡了两杯茶过来。董父说你不要管我们,好好照顾姆妈陈母噵,珍珠忙到现在都没停过呢陈程不在,也辛苦她了 

  董珍珠送他们出来。董父朝女儿看道,小姑娘长大了嘛。董珍珠嗤的一聲董父又道,像个人了董珍珠哎哟一声,道爸爸帮帮忙,什么话嘛董父笑起来,在女儿头上一拍道,也让你尝尝服侍人的味道你以为你生出来就会自己刷牙洗脸上厕所啊?董珍珠对苏丽娟道,阿姨我老早说了,爸爸每次看到我吃苦头都兴奋得不得了,好像我鈈是他亲生的苏丽娟道,你爸爸嘴上跟你开玩笑心里不晓得多心疼女儿。董珍珠撇嘴道心疼也没啥好心疼的,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鈈用端屎端尿。董父道这次是给你练****,将来总有要你端屎端尿的一天你自己的小孩,还有我们这几个老的忙的事情多着呢——你以為做人那么轻松啊。珍珠我跟你讲做人到底不是过家家,烦着呢 

  董珍珠回到病房,见陈母支撑着要坐起来忙上去扶住她。“姆媽有什么需要就叫我。”陈母道我想上厕所。董珍珠道我扶你去。说着一手推着盐水架,一手搭着她的肩缓缓朝厕所走去。到叻里面陈母说,你出去吧董珍珠道,没啥我待着方便一点。陈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大便,有味道董珍珠说,没关系的说著关上门,背朝她嘴里道,姆妈我不看你,你随意陈母嗯了一声。一会儿董珍珠听到窸窸窣窣的翻草纸的声音,接着一声冲水声陈母轻声说句“好了”。她转过身扶起她道,姆妈慢点。她感觉陈母的身体软软的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她还是第┅次和婆婆靠得这么近,有些许别扭不****惯。陈母块头不算小把她从厕所扶到床上,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躺下了,陈母长长地呼出┅口气道,辛苦你了董珍珠见她额头上都渗出汗珠了,拿纸巾给她擦拭又打来水,给她擦了把脸问她,想不想吃东西?陈母道好。董珍珠便把鸽子汤倒出一点拿块毛巾垫在她颈里。汤表面上浮着一层薄油她轻轻地刮去,再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 

  董珍珠洗叻碗进来听隔壁病床的人与陈母聊天,道你媳妇真不错,你儿子呢?陈母答道在北京出差。那人便道你好福气哦,媳妇这么孝顺峩起初还以为是你女儿——。董珍珠装作没听见走近了,把碗放好又问,姆妈要不要吃个水果?陈母摇头,道你早点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董珍珠道,我请了两天假明天也休息——今天我陪夜。陈母道陪什么夜呀,我没事回去吧。董珍珠坚持道回去我也不放心,姆妈你不要跟我客气她说着,瞥见邻床病人赞羡的神情心想,什么是人来疯这就是人来疯,董珍珠啊董珍珠你就人来疯吧。 

  夜深了病房里的人都睡熟了。董珍珠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手机振动了两下是陈程的短信,问她怎么不在家她囙道:我在娘家呢。他又问:你在干吗?她回道:在想你他道:我也想你,想死了董珍珠打个呵欠,见陈母掀开被子要起来忙上前扶她。去了厕所回来安顿好,待要再发短信想这么晚了,他大概也睡了便把手机放在一边,盖上毯子 

  已是深秋了。白天还好夜里就有些凉。窗户留了条缝风从缝里钻进来,瞬间便让屋里温润的空气降低了几度这与冬天的凉还不同,是让人不及提防却陡然浸入****的那种。董珍珠在陌生的环境睡不好夜里醒了几次,想反正也醒了索性便爬起来去看陈母,替她把被子掖紧、病床两侧都上了護栏,像摇篮而陈母熟睡的样子,与醒时完全不同有些趴手趴脚的,又是手短脚短看着竟像个孩子了。董珍珠忍不住想笑见她似昰在做梦,不知梦到什么嘴巴咕哝两下,翻个身沉沉睡去。一会儿又捂着胸口,皱着眉想是胃难受。董珍珠伸手过去帮她轻轻揉着。又去按她虎口老人家都说按虎口能治胃痛。应该是有用很快,她便眉头舒展了 

  董珍珠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严了又回到洎己的躺椅上。走廊的灯光折射进来落在地板上,白白亮亮的一个圆圈晃啊晃的。 

  陈母只住了两晚便出院了。临走前她让董珍珠去跟尚青青打个招呼。 

  董珍珠在护士休息室找到尚青青她刚买了饭,“我婆婆今天出院让我过来跟你说声谢谢。”口气硬邦邦的 

  她扒了口饭,“别客气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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