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罪证陈列馆接近结束的新塍地方党史陈列馆有一个跳动的数字,代表着什么?

在这里学习记忆――走访731罪证陈列馆
在这里学习记忆――走访731罪证陈列馆
&&&&&&&&&&&&&&&&&&&&&&&&&&&&&&&&& &&在& 展& 厅&&& 售票室就是日本军当年修造的,是731部队5个卫兵所中仅留存下的一个。买完票,直接进入731部队当年的指挥中心――本部大楼。本部大楼是731部队遗址的核心之一。为一座砖木结构、二层东西向的长方形建筑,面积2350平方米。整个墙体呈黄褐色,如同一张经过化疗而失去血色的脸。本部大楼之北附属有砖瓦结构的一层建筑,为器械供应部,它通过走廊与本部大楼相通。本部大楼内设有731部队长办公室、侍卫官室、诊疗部、标本陈列室,还驻有宪兵队。整个建筑结构和编制体制相当完备。现在,揭露当年日军731部队血腥罪行和残暴行径的15个展厅都设在本部大楼一二层楼内,这恐怕是当年那些法西斯分子们建造大楼时所不曾料想的。序厅内,厅堂光线暗淡,两座逼仄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深色浮雕如两堵威压过来的黑墙,让人顿生窒息之感!浮雕上,被两条粗大铁链紧锁握拳的双臂,仿佛向世人无声地控诉一切!一仰头,在一、二楼层的连接处,经强光照射的洁白的幕墙上,一轮已经开裂的内嵌细菌弹头的黑太阳格外刺目!在纯白和墨黑两种色差迥异对比中令人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但,这种冲击比之令人发指的众多活体试验带给人的心理冲击仍有云泥之别!&石& 井& 四& 郎&&& 早在1925年6月,国际联盟在38个国家的参加下,于日内瓦制订了《禁止在战争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它气体和细菌作战方法的议定书》,日本出席了会议,也是签字国之一。而就在此后的6年,日本陆军省从十分紧张的军费中拔出20万日元,在东京陆军军医学校内建起了细菌研究室。为扩大试验范围,并且形成细菌规模生产条件,细菌研究中心转移到了中国东北地区。理由有三:一是在那里建立细菌试验工厂,便于得到大量的活体试验材料,能够充分满足试验的需要;二是细菌试验有着很大的风险性,一旦发生毒液泄漏事故,可以将这种风险转嫁;三是便于直接进行细菌战。不久,军医石井四郎在陆军参谋本部的支持下,正式将试验工程转移至中国东北。1932年的春天,在素有“东方小巴黎”之称的北中国名城哈尔滨市道里区宣化街的一个街道上,一块写有“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招牌悄然出现了,这就是731部队的最早雏形。1935年春,该部几经搬迁,正式定址于哈尔滨市平房区。l941年8月,这支部队正式改变番号为“满洲第731部队”。自此,731部队开始其大规模的灭绝人性的罪恶勾当。&&& 令所有善良的人们心有不甘的是,罪恶滔天的石井四郎们,最终并没有受到正义的惩罚,在日本战败后的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席上,石井四郎以大量绝密的细菌研究资料换得美国的同情,而最终731部队全体人员的战犯罪被全部免除。石井四郎们一时逃脱了正义的惩罚,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永远无法摆脱良心的追问和拷打!恶& 之& 花&&& 731部队灭绝人性的罪恶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特别输送。将不幸落入他们手中的我抗联志士,地下工作者,八路军、新四军、苏联红军战士、朝鲜人民军战士成批直接输送到731部队,当作试验材料使用。有时日军为完成“特别输送量”,就直接采取“圈街”的方法抓人,凡被“特别输送”者,无一人活着脱离虎口。&&& 活体试验。为了获得第一手的细菌或毒气研究成果,731部队竟灭绝人性地将众多活人当作“实验材料”。他们将这些作为活体试验的人称作“马路大”(日语译音,原意为木头),在他们眼中,这些活着的人就好比是试验的木头。731部队所有的试验都是在健康的人体上进行,试验的主要种类有鼠疫、伤寒、霍乱、结核、梅毒、破伤风等等。细菌试验是731部队的主要课题,由于有大量的“马路大”供使用,他们便想出了五花八门的其他试验残害“马路大”,如断水、干热、电击、倒控、人血与马血互换、人的肢体互换、毒气试验、冻伤试验以及真空试验等。譬如真空试验,试验者通过减压仓一点点减压,观察正常人在逐渐真空状态下的反应,直至被试验者眼球像金鱼般地暴突而出,窒息死亡后才结束试验。再如冻伤试验,他们常常让“马路大”站在水池子里接受冷冻,直到水面都结了冰,然后再把冰凿碎,把人押回室内,观察冻伤情况。有时,他们干脆就让“马路大”赤裸出胳膊或大腿,在寒冷的气候条件下接受自然冷冻。如果天气不够寒冷,就用人力制造冷风不停地吹。待冷冻一段时间后,用木头棍敲打受冻部位,直到失去知觉或敲出与木板相似的声音,再把他们弄回室内。731部队还利用不同的外界条件,使用不同素质的人体,相互对比,反复研究。他们不仅用男人做,也用女人做实验。1944年冬,他们就曾利用一名原苏联妇女做过冻伤试验。这名妇女刚刚在监狱里分娩不久,就被送到吉村班(冻伤试验小组)。他们让她首先将手浸在水池中,然后,再把手从水池中抬起来放到空气里冻着,冻伤发生后,再进入室内做解冻试验。如此反复冻伤,反复解冻,这名妇女的肌肉逐渐地坏死,到最后,她的手指肌肉全部脱落。&&& 制造、传播细菌和瘟疫。柄泽十三夫(731部队细菌生产的主要参与者和组织者)1949年12月25日在前苏联伯力城滨海军事法庭上供认:731部队在开动全部生产设备的情况下,每月可生产伤寒菌800-900公斤;或者生产鼠疫菌300-400公斤;或者生产炭疽菌600公斤;或者生产霍乱菌1000公斤!&&& 731部队共存在了14年,该制造、生产了多少致命的细菌和病毒!!靖& 福& 和&&& 靖福和,哈尔滨市平房区人。他因其一家悲惨的命运而引起外部的关注。在731部队罪证陈列馆第八展厅里,有一个利用声、光、电等现代电子手段逼真地再现了东北某农家一家19口人受鼠疫毒害仅剩7口的悲惨场景,这一场景,就是靖福和家的真实写照。&&& 生于1934年的靖福和不善言辞,本分、木讷。但为了向更多的世人控诉侵华日军第731部队灭绝人性的罪恶,他尽可能多地向外部世界展示他们一家的悲惨境遇。哈尔滨市、黑龙江省的青少年社团每有大的活动,作为荣誉团员的靖福和总是要讲几句的。至于来自日本的原731队员谢罪团或是来自东亚其他国家的大型参观团来到陈列馆,他更是要现身说法的。他知道,自己是一部活的教材。&&& 一年一年的,靖福和有些累了,他身体也确实不好,几十年前的那场家庭灾难没有夺走他的生命,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无数的人带着善意的心态频频打扰他,他的生活被强行塞入了镁光灯、摄像镜头和各式话筒,他本该安宁、平静的晚年生活失去了固有的秩序。他感到茫然。&&& 731纪念馆的王鹏馆长告诉我们,一般情况,731纪念馆很少干涉老人的平静生活。除非日本来人了。&&& 真正痛苦的缘由还在于:靖福和的每一次讲述,都是一种自揭心灵暗伤的过程。有时,悲伤也是有尊严的。靖福和无法做到自己有尊严地独自品尝和体恤整个家庭的悲伤。这是一个被悲剧覆盖的老人。这一次,我们没有打扰他。我 们 和 他 们&&& 参观完二楼的数个展厅,我们通过石井四郎当年修建的秘密通道进入地下展厅。楼梯陡且窄,解说员宋彩虹,一个漂亮的哈尔滨姑娘不停地提醒我们抓紧扶手。&&& 在罪证文物厅里,笔者发现一对年轻的男女不停地掏出笔和本记录着什么。在骇人的骨锯和悬挂活体的解剖挂架展示柜前,那个女孩捂着嘴不敢近观。笔者试探着说了句:你好!他们没有反应。我便又说了句最简单的日语问候语,他们立刻掉过头来。&&& 他们来自日本。&&& 通过731纪念馆日语解说员的帮助,笔者获悉,那个男的叫龟田野浩,两年前毕业于日本的早稻田大学,现在上海的一家日本公司上班。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叫雅子,今年大学毕业刚到中国。一周前他们刚刚参观完江苏的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笔者通过翻译问他有何感想时,龟田野浩没有回答,只是紧锁着双眉,不停地摇头,然后走了。&&& 步出地下通道,笔者面对的是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巨大坑凹,这,便是最臭名昭著的731部队细菌实验室――四方楼基址!&&& 当年731部队所有的细菌研究、生产、实验都是在此处完成的!尽管四方楼已不复存在了(在日军溃败前被炸毁),但残址还在!白雪可以覆盖尘土,但掩盖不了罪恶!百米开外,731部队当年供电、供热的动力班锅炉房残壁千疮百孔,如一张沧桑的老脸,茫然地观注着眼前的一切。还是这两处遗址,现在都有一个尴尬的现实。先说四方楼基址,由于资金的问题,这个坑凹一直在空着。夏天一旦有雨水,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储水器。如果不能及时将雨水排走,积水就会随即渗透到残基,破坏尚未发掘的地下文物层。冬天到来时,馆方一般为四方楼基址铺上一层厚厚的石棉瓦再辅以一层塑料布,以防基址被东北严寒的温度冻裂。再说动力班锅炉房残壁,与它一墙之隔的就是一片民居,居民以外来人员为主。他们经常随意地将垃圾和破纸袋扔进纪念馆内,王鹏馆长说,有一次垃圾袋击中了一位外国游客的头。居民们有时为倾倒生活用水的方便,甚至在纪念馆的墙上凿了一个直径达20厘米的洞,2003年的1月份,笔者就亲眼见证了那样的大洞。居民们倾倒过来的脏水和秽物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球状混合物。倘若在夏天,气味可以想象。不过今年还好,我没有看到那个洞,也没有看到那个巨大的球状混合物。王鹏馆长说,今年我们做了大量的外围居民工作,他们意识到了那样做不好。&&& 接待部的张伟红主任告诉我们,纪念馆现在每年接待大约10万余人参观,2003年由于受非典疫情的影响略有下降,但也接近8万人。2004年能达到20多万人次。人数增加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国家加大了对未成年人的国情和革命史观的教育力度。&&& 电话采访731纪念馆王鹏馆长时,他正在外面参加一个会议。电话中他欣慰地告诉笔者,他们的解说员队伍是一流的,有韩文、中文、英文、日文专职解说的,2004年年初又增加了俄语解说员。此外,纪念馆还辅以一些高科技手段,第十一展厅用中、日、英三种语言输入,以触摸屏的方式随时回放众多731部队原队员的忏悔及证人、证言等。但王馆长也不无忧虑地告诉笔者,即使我们一再呼吁尊重历史,正视史实,正确面对未来,但日本国内的右翼势力和复活的军国主义仍然非常猖獗……&不要让历史风化了&&&&&&&&&& 山& 水&&& 这是十几年前一位大学生参观731陈列馆后写的日记。岁月荏苒,当我们在抗战胜利60周年前夕再次回望历史的痕迹时,罪证历史的见证物保护条件虽然有了较大的改善,但还不尽人意,广大民众仍没有自发的保护意识。我们是否也能经常请陈列馆周围这些普通得有些麻木的居民走进陈列馆,走进历史,去经受历史风霜的洗礼呢?恐怕这要比那些一般性的沟通成效大得多。&&& 1991年3月22日下午。侵华日军731部队陈列馆。&&& 我去参观,看那两层小红楼及罪证陈列室。小楼已改成哈尔滨第十七职业高中。有实物罪证,这是最令我们触目惊心的了。它们仿佛使我回到了1942年那残酷的世界:那汽车弯了几弯、拐了几拐的偏僻的地方,那方圆6公里的细菌实验地。焚尸楼,尽管解放后焚尸炉已被炸毁,但“军用地”的界碑却依然静卧在馆的一角。焚尸楼当年是个怎样的场景?会是如此静静的吗?如果它是“安静”的,那中国和苏联、朝鲜4700多个活活被实验折磨死的人又如何解释,是否从这里走向“灭失”得无影无踪?&&& 石井部队,石井四郎、石井正男,一批衣冠楚楚之将连仅存的人道都泯灭了,用中国被骗的百姓、劳工做实验――冻伤、鼠疫、霍乱、毒气,多么可怖,而他们本人和部队却有着十分严格的消毒系统,在实物陈列室的十来个小展览柜中,就有一个展出他们的消毒用具――对自己丝毫不放松,怕被传染;而面对被侵略的弱小民族,却用这些民族人民破衣下有同样感受与生理反应的肉体做着不忍想象的实验!&&& 为何如此猖獗,原因何在?&&& 让我们看看现在、现实,不知会不会对获得历史的答案有所启迪。&&& 我们顺着专送线,14公里的目前仍完好保存的“运人”铁轨走着,去寻找当年星星点点的历史痕迹。&&& 断壁残垣,以往的锅炉房矗立眼前。三个圆形的柱子破败了,在初春的阳光下,光线透过破旧的石壁、穿过石洞刺向我们每个人的双眼。那残墙依旧立着,高指碧空,述说着当年的“英武”与今日的“不甘屈服”。&&& 我对那刺眼的光线猛击一拳,想到铃木参拜靖国神社,想到他们的“不屈服”和教科书中谈到的“进入”中国。&&& 想到这儿,我头低垂下来,看到断壁下的一边已新堆了几方垃圾,拿这当便宜的垃圾墙;而另一边是瓦砾,以及成筐的酒瓶、破布――这里已被改成平房区的废品收购站。&&& 废品,究竟什么是废品?是不是只有阳光不会忘记历史,忘记这里,用它仇恨的钢针刺向已破败的石壁。真的这里已成了废品了吗?古人还要凭吊赤壁,寻找古战场遗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难道我们连这些破败的满载苦难、屈辱史的物证也要丢进风雨中,让历史风化它们吗?&&&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户百姓房门上贴着“岁岁平安”的对联横幅,真的希望岁岁平安。&&& 当时731部队的研究中心核心地区就占了6.1平方公里,包涵了整个平房区。其外围所谓的“特别军事区”更广达120平方公里,飞机不得飞过其领空,否则会遭击落,连火车在行驶过该地区时也必须放下窗帘,不得窥视区内情景。“731部队”每年可以生产3000公斤的纯细菌。而每135克的纯细菌就可以使400平方公里之内的所有水源遭到污染,因此年产3000公斤纯细菌的伤害力之惊人可想而知。731部队用活人作实验,或不用-而作活体解剖,或实验活人多久会饿死、渴死等,异常残酷。该部队用活人作实验,确切数字难以统计,日方承认的数字超过3000人。&&& 日军细菌(生物)部队在中国大肆实施细菌暴行。日军在我国63个大中城市建立分部和工厂,采用就地生产和就近使用的原则,达到高密度的使用率、命中率和不为人知的效果。据中央档案资料统计,日军曾在我国20个省内进行过细菌战。有据可查的我国死于细菌战无辜居民达27万人,我国军人死亡数未列入其中。在八年抗战中,边区根据地患传染病人数约1200万人。仅731部队一处就杀害我3000名爱国志士,成为活杀解剖的“砧木”。 1941年11月4日,侵华日军731部队在湖南省常德空投下鼠疫细菌,致使鼠疫爆发流行,举城奔丧,尸骨露野,百姓陷入极度恐慌。据调查,常德市在那场细菌战灾难中有1.5万人死亡,现登记在册的有名有姓的死者就达7500多人。该死亡名册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收藏。1997年和1999年,在日本正义律师的帮助下,常德先后有两批细菌战受害者家属向东京地方法院起诉日本政府,要求谢罪并赔偿。&&& 细菌存活一般需要恒温、一定的湿度和培养剂等,但是,731部队的野口班研制出了干燥型鼠疫菌和干燥型炭疽菌,“911”事件后在美国引起大众恐慌的炭疽菌,其最初的来源即当年日军制造出来的产品。由于干燥炭疽菌可以在室温下存活,因此伤害力更强大。&&&&&&&&&&&&&&&&&&&&&&&&&&&&&&&&&&&&&&&&&&&&&&&&&&&&&&&&&&&&&&&&&&&&&&&&&&&&&&&&&&&&&&&&&&&&&&&&&&&&&&&&&&&&&&&&&&&&&&&&&&&&&&&&&&&&&&&&&&& (崔波&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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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给爱妻布莱思……再一次更胜以往
郇山隐修会是一个真实的组织,它是一个成立于一〇九九年的欧洲秘密社团。一九七五年巴黎国家图书馆发现了被称作《秘密档案》的羊皮纸文献,才知道包括艾撒克·牛顿爵士、波提切利、维克多·雨果和列昂纳多·达·芬奇等众多人物均为郇山隐修会成员。
人们所知的天主事工会是一个属于罗马教廷的自治社团——一个极度虔诚的罗马天主教派。该教派近来引起了诸多争议,因为有报道说它实施了洗脑、高压统治和一种称作“肉体苦行”的危险修行方法。天主事工会耗资四千七百万美元刚刚在纽约市莱克星顿大街243 号建成了自己的全国总部。
本书中所有关于艺术品、建筑、文献和秘密仪式的描述都准确无误。
  巴黎卢浮宫博物馆,夜十时四十六分。
卢浮宫拱形大陈列馆内,德高望重的博物馆馆长雅克·索尼埃跌跌撞撞地扑向眼前离他最近的一幅画——一幅卡拉瓦乔的画作。这位七十六岁的老人猛地抓住镀金的画框,用力把它拉过来。画框终于从墙上扯了下来,索尼埃向后跌作一团,被盖在画布的下面。
果然如他所料,附近的一扇铁门轰然落下,封住了通往陈列馆的入口。镶木地板震颤着。远处响起了报警声。
馆长在地上躺了片刻,边喘气边寻思。我还活着。他从画布下爬了出来,在这洞穴般幽暗的地方四处觑视着,想找个藏身的地方。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许动!”
馆长手膝并用,爬行中一愣,缓缓转过头去。
在封住的门外,仅十五英尺远的地方,侧影高大的攻击者正透过门上的铁栏杆盯着里面。他身材高大,面色苍白,一头稀疏的白发。他的眼睛虹膜呈粉红色,瞳孔为暗红色。这个白化病人从外套中拔出手枪,将枪管透过铁栏杆瞄准了馆长。“你本不应该跑。”听不出他是哪里口音。
“这回该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了吧?”
“我已跟你说过——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馆长无助地跪在地上,断续地说。
“你在撒谎。”那人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子一动不动,只有那幽灵般的眼睛里闪过寒光。“你和你的弟兄们占有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馆长猛地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今夜它将物归其主。要想活命,就乖乖地告诉我那东西藏在哪。”
那人把枪对准了馆长的头。“你想为了这个秘密而送命吗?”
索尼埃连气都不敢喘。
那人歪着头,目光沿着枪管望下去。
索尼埃举手来自卫。“等一等。”他慢慢地说,“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接下去的话馆长讲得非常谨慎。这是他事先演练了许多遍的谎言,每次他都祈祷永远不会用上这套谎言。
馆长说完后,袭击者得意地笑了。“不错。跟其他人讲的一模一样。”
其他人?馆长身子向后一退。
“我也找到了他们,三个都找到了。他们证实了你刚才所讲的话。”
那大个子嘲笑道。
这不可能!馆长和他的三个主管的真实身份就如同他们所保护的那个古老的秘密一样神圣。索尼埃现在意识到他的同伴都严格遵循了程序,在死前都说了同样的谎言。这是一个约定。
那攻击者再次举枪瞄准。“你完蛋后,我就是惟一知道真相的人。”
真相。馆长立即意识到了真正可怕的情形:如果我死了,真相将永远无人知晓。他本能地想找地儿藏起来。
枪响了,馆长感到钻心的灼热,因为子弹射中他的肚子。他扑倒在地,痛苦地挣扎着,接着缓缓地翻过身,透过栅栏盯着攻击者。
那人瞄准了索尼埃的头,这一枪会让他立即毙命。
索尼埃闭上眼睛,脑子一片混乱,极度恐惧和懊悔。
空弹膛的“咔嚓”声在长廊里回响。
馆长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人扫了一眼自己的武器,几乎被逗乐了。他伸手去取另一只弹夹,但似乎又想了想,对着索尼埃的肚子得意地冷笑道:“我在这儿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馆长向下望去,他看到自己白色亚麻衬衫上的枪眼。枪眼在胸骨下方几英寸的地方,四周都是血。我的肚子!够残忍的,子弹没打中他的心脏。作为一名参加过阿尔及利亚战争的老兵,馆长以前目睹过这种可怕的被延缓的死亡。他还能活十五分钟,胃酸会渐渐损害他的胸腔,慢慢从体内释毒。
“疼痛有益,先生。”那人道。
然后他离开了。
现在只有雅克·索尼埃一个人了。他转过头再次盯着铁门。他被困在里面了,至少二十分钟内门是无法打开的。等到有人找到他时,他早就没命了。然而,此刻让他更感恐惧的倒不是自己的死。
我必须把这个秘密传下去。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被谋害的三位兄弟的形象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想到了他们的先辈们,想到了他们被委托的重任。
一个未曾中断的信息链条。
尽管有所有的预防措施……尽管有确保万无一失的方案,雅克·索尼埃现在突然变成惟一存在的一环,成了至今一直保守的最为重要的秘密之一的惟一守护者。
他战栗着,站了起来。
我必须想出个办法来……
他被困在大陈列馆里,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接过他传递的火炬。索尼埃凝望着这大牢的墙壁,一组世界名画像好朋友似的朝他微笑着。
他在痛苦地抽搐,但他还是竭力稳住自己。他知道,眼前这令他孤注一掷的使命,需要他抓住余下生命的每一秒钟。
  罗伯特·兰登慢慢醒来。
黑暗中电话铃响了起来——一种微弱的、不熟悉的响声。他伸手去摸床头灯,把灯打开。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环境,发现这是一间文艺复兴风格的豪华卧室,路易十六风格的家具,装饰有手工湿壁画的墙面,还有一张宽大的四柱红木床。
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挂在床柱上的提花浴衣上写着:巴黎丽兹酒店。
雾在慢慢散去。
兰登拿起听筒,“您好!”
“兰登先生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但愿我没有吵醒您!”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床边的钟。午夜十二时三十二分。他刚睡了一个小时,但感觉如昏死过去似的。
“我是酒店接待员,先生。打扰您了,很抱歉,但是有位客人要见您。他坚持说事情非常紧急。”
兰登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客人?这时他的目光汇聚到床头柜上一页皱皱巴巴的宣传单上:
巴黎美国大学
哈佛大学宗教符号学教授
罗伯特·兰登今晚莅临赐教
兰登哼了一声。今晚的报告——一幅有关隐藏于沙特尔大教堂基石上的异教符号幻灯片——很可能激怒了哪位保守听众。极有可能是有宗教学者上门找碴儿来了。
“对不起,我累了,而且……”兰登说。
“可是,先生,”接待员赶紧打断了他,压低了声音,急迫地耳语道,“您的客人是位重要人物。”
毫无疑问,他的那些关于宗教绘画和教派符号学的书使他不太情愿地成了艺术圈子里的名人。去年他与一个在梵蒂冈广为流传的事件有牵连,此后他露面的频率提高了上百倍。打那以后,自命不凡的历史学家和艺术迷们便源源不断地拥向他家门口。
兰登尽量保持礼貌地说:“麻烦您记下那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他我在周二离开巴黎前会给他打电话。谢谢。”接待员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便挂上了电话。
兰登坐了起来,对着旁边的《客人关系手册》蹙着眉头。手册封面上自吹自擂地写道:如婴儿般沉睡于灯火辉煌的城市,酣睡于巴黎丽兹酒店。他转过头疲倦地凝视着对面的大镜子。回望着他的是个陌生人,头发乱蓬蓬的,疲惫不堪。
你需要休假,罗伯特。
去年他可元气大伤,憔悴了许多。但他不愿意在镜子里得到证明。他本来锐利的眼睛今晚看起来模糊呆滞。硕大干瘪的下巴上满是黑黑的胡茬儿。在太阳穴周围,花白的毛发与日俱增,正侵蚀他那浓密的又粗又黑的头发。虽然他的女同事们一直说花白的头发使他显得更儒雅,可兰登不那么想。
但愿《波士顿杂志》现在能看到我的样子。
颇使兰登感到尴尬的是,上个月《波士顿杂志》把他列为该市十大最有魅力的人物,莫名其妙的荣誉使他不断成为哈佛同事首当其冲的调笑对象。今晚在离家三千英里的地方,他作报告时,那种赞扬再度出现,令他惴惴不安。
女主持人向巴黎美国大学海豚馆里满满一屋子人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今晚的客人不需要介绍。他写了好多本书,如:《秘密教派符号学》、《光照派的艺术》和《表意文字语言的遗失》等。我说他写了《宗教圣像学》一书,其实我也只是知道书名,你们许多人上课都用他的书。”
人群中学生们拼命地点头。
“我本打算介绍他令人难忘的履历,然而……”她以调侃的眼神瞥了一眼坐在台上的兰登。“一位听众刚递给我一个……什么呢?……可以说是更有趣的介绍。”
她举起了一本《波士顿杂志》。
兰登缩了缩身子。她到底从哪搞到那玩意的?
女主持人开始从那篇空洞的文章中朗读已选取的片段。兰登感到自己在椅子上越陷越深。三十秒钟后,人们龇着牙笑了起来,而那女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兰登先生拒绝公开谈及去年他在梵蒂冈选举教皇的秘密会议上所起的非凡作用,这使人们对他越发产生了兴趣。”女主持人进一步挑逗听众说:“大家想不想多听一些?”
大家一齐鼓掌。
但愿有人能让她停下来。兰登默默祈祷道。但她又继续念那篇文章。
“虽然兰登教授可能不像有些年轻的崇拜者认为的那样风流倜傥,可这位四十来岁的学者却拥有他这个年龄不多见的学术魅力。他只要露面就能吸引很多人,而他那极低的男中音更是使他魅力大增,他的女学生把他的声音形容为‘耳朵的巧克力’。”
大厅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兰登有些尴尬,只能强装笑脸。他知道她马上又会说出“哈里森·福特穿着哈里斯花格呢”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因为他穿着哈里斯花格呢裤子和柏帛丽高领绒衣。他原以为今晚终于可以安全地这么穿而不致惹出那样荒谬的说法来。他决定采取措施。
“谢谢您,莫尼卡。”兰登提前站了起来,并把女主持挤下讲台。“《波士顿杂志》显然非常会编故事。”他转向听众并发出了窘迫的叹息声。“如果我知道你们谁提供了那篇文章,我就请领事把他驱逐出境。”
听众又大笑起来。
“好喽,伙计们,你们知道,我今晚到这儿是要谈谈符号的力量。”
兰登房间的电话铃再一次打破沉寂。
他拿起电话,迟疑地咕哝道:“喂!”
不出所料,正是接待员。“兰登先生,真抱歉,又打扰您。我打电话是想告诉您,您的客人正在去您房间的路上,我想我应该提醒您一下。”
兰登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是你把那人打发到我房间的?”“抱歉,先生,但像他这样的人……我想我不敢冒昧地阻止他。”
“到底是谁?”
但是门房接待员已挂断了电话。
话音未落,已有人用拳头重重地敲门。
兰登感到一阵不安。他匆忙下床,感到脚趾头深深地陷到地上的萨伏纳里地毯里。他穿上酒店的睡衣朝门口走去。“哪一位?”
“兰登先生吗?我需要和您谈谈。”对方以尖利的、颇具权威的口吻大声喊道。他说的英语有很重的口音。“我是中央司法警察局的杰罗姆·科莱侦探。”
兰登怔了一下。司法警察局?这大致相当于美国的联邦调查局。
他没把安全链取下,只是把门开了几英寸宽的小缝。盯着他看的那个人的脸消瘦而苍白。那人特别干练,身着蓝制服,看样子像个当官的。
“我可以进来吗?”那特工问道。
陌生人灰黄的眼睛打量着兰登,使他感到局促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警务探长在一件私事上需要您发挥一下专长。”
“现在吗?深更半夜的。”兰登挤出一句话来。
“你本打算今晚和卢浮宫博物馆长会面的,是吧?”
兰登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他和那位德高望重的博物馆长雅克·索尼埃本来约定在今晚的报告后见一面,小酌一番,可索尼埃根本就没露面。“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在他的‘日记本’中看到了你的名字。”
“出什么事了?”
侦探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从窄窄的门缝里塞进一张宝丽莱快照。看了照片,兰登浑身都僵住了。
“照片是不到半小时前拍的——在卢浮宫内拍的。”
凝望这奇怪的照片,他先是感到恶心和震惊,继而感到怒不可遏。
“谁竟然干出这种事!”
“鉴于你是符号学方面的专家,且你原打算见他,我们希望你能帮
助我们回答这个问题。”
兰登看着照片,既恐惧又担心。那景象奇怪得让人不寒而栗,他有一种不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年多以前兰登也看到过一具尸体的照片,也遇到了类似的求助。二十四小时后,他险些在梵蒂冈城丧了命。这幅照片和那幅完全不同,但情景却是那样相似,使人不安。
侦探看了看表说:“探长正在等您,先生。”
兰登没太听清他说什么。他的眼睛还在盯着那张照片。“这个符号,尸体如此奇怪地……”
“你是说放置?”侦探接着说道。
兰登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感到有一股逼人的寒气袭来。“这是谁,竟会对人干出这等事来。” 侦探似乎面无表情。“您不知道,兰登先生,你在照片上看到的……”他顿了顿说道,“是索尼埃先生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子的。”
  一英里外,那位叫塞拉斯的白化病人一瘸一拐地走入位于拉布律大街一座豪华的褐砂石大宅的大门。束在他大腿上带刺的苦修带扎进了他的肉里。然而由于侍奉了上帝,所以他的灵魂在心满意足地唱着歌。
疼痛有益。
走进大宅时,他通红的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大厅。空无一人。他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不想吵醒任何一位同伴。他卧室的门开着,因为这里门不许上锁。他进了屋,顺手关了门。
房间里陈设简单——硬木地板,松木衣橱,拐角处有一张当床用的帆布垫子。这一周他都住在这里。他还算运气,多年来,他一直在纽约市享用着类似的栖身之所。
天主给了我庇护之所,为我指出了生存的目的。
今夜,塞拉斯感到他终于得以回报了天主。他匆忙走向衣橱,从最底部的抽屉里找到藏在里面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导师,我回来了。”
“讲。”那人命令道,听得出他听到这消息似乎很高兴。
“四个全完了。三个主管……再加上那个大师本人。”
对方停了一会,好像是在祷告。“那么,我想你是搞到情报了。”
“四个人说的都一样。是分别说出的。”
“你相信他们?”
“他们说的都一样,不可能是巧合。”
他听到一阵激动的呼吸声。“好极了。郇山隐修会的成员严守秘密可是名声在外的。我原来还担心他们会保守秘密而不讲。”
“逼近的死神是令他们开口的强大动因。”
“那么,弟子,快把我该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塞拉斯知道从他那几位受害者那里搞到的情报会令人震惊不已。“导师,四个人都证实了拱顶石——那个传奇的拱顶石的存在。”
通过电话,他听到对方立刻倒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导师的激动心情。“拱顶石,正如我们原来猜想的一样。”
据传,郇山隐修会制作了一个石头地图,即拱顶石,或曰塞缝石。这是一块石板,上面雕刻着郇山隐修会最大的秘密的藏身之地。这秘密太重要了,郇山隐修会就是为了保护它而存在。
“一旦我们拥有拱顶石,我们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导师道。
“我们比你想像的更接近。拱顶石就在巴黎。”
“巴黎?真令人难以置信,简直太容易了。”
塞拉斯继续描述那晚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那四名受害者如何在临死前试图通过告密来赎回自己罪恶的生命。每个人对塞拉斯所说都一模一样:拱顶石被巧妙地藏在一个巴黎古教堂——圣叙尔皮斯教堂内一个确切的地方。
“就在天主的圣所内,”导师惊叹道,“他们真会嘲弄我们!”
“已好几个世纪了!”
导师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要让此刻的胜利永驻心间。最后他说:“你侍主有功,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们已苦等了好几百年。你必须找到那块石板——立刻——就在今夜。你知道这事关重大。”
塞拉斯知道这事至关重要,可导师的命令似乎无法执行。“但那教堂看管甚严。尤其是现在,是夜间,我怎么进去?”
导师以权威人士的自信口吻开始面授机宜。
塞拉斯挂上电话,期待着,激动得连皮肤都发红了。
一个小时。他告诉自己,同时感谢导师给了他时间,让他在进入天主的圣所之前有时间作苦修。我一定要洗涤今日我灵魂中的罪恶。今天的犯罪目的是神圣的。反抗天主之敌的战争已进行了几百年了。肯定会得到原谅的。
塞拉斯知道,即便如此,获得赦免的同时,也须做出奉献。
他拉下窗帘,脱得赤条条地跪在房子中央。他低下头,仔细看着紧紧束扎在大腿上的带刺的苦修带。所有《苦路经》的忠实信徒都戴这种东西。这是一根皮带,上面钉有锋利的金属倒钩刺,倒钩刺扎进肉里,以提醒人们永远不要忘记耶稣所受的苦难。这种东西引起的刺痛也有助于压制肉体的欲望。
虽然塞拉斯今天戴苦修带的时间已超过规定的两小时,但他知道今天非同寻常。他抓住扣环,又缩紧了一扣。倒钩刺扎得更深了,他的肌肉本能地收缩着。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品味着这给他带来疼痛的净化仪式。
疼痛有益,塞拉斯小声嘀咕着。他是在重复他们神父何塞玛利亚·埃斯克里瓦神圣的祷文,他是导师中的导师。虽然埃斯克里瓦1979 年就仙逝了,但他的智慧永存,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信徒跪在地上进行所谓的“肉体苦行”的神圣仪式时,嘴里念叨的还是他的话语。
塞拉斯此时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身旁地板上一根卷得工工整整、打着结的沉甸甸的大绳。要克制。绳结上涂有干血。由于急于想得到因极度痛苦而获得的净化效果,塞拉斯很快地祷告完毕。然后,他抓住绳子的一头,闭上眼睛,使劲地将绳子甩过肩膀。他能感到绳结在击打他的后背。他再次将绳子甩过肩膀抽打自己,抽打自己的肉体。就这样,他反复鞭打着自己。
我是改克己身(Castigo corpus meum)。
终于,他感到血开始流了出来。
  雪铁龙ZX 向南急驰,掠过歌剧院,穿过旺多姆广场,清冷的四月风透过车窗向车内袭来。罗伯特·兰登坐在客座上,试图理清思绪,却只感到城市从他身旁飞驰而过。他已匆匆地冲了淋浴,刮了胡子,这使他从外表看上去尚可,但他无法减轻自己的焦虑感。那令人恐惧的博物馆长尸体的样子一直锁定在他的脑海里。
雅克· 索尼埃死了。
对于馆长的死,兰登禁不住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尽管大家都知道索尼埃离群索居,但他对艺术的那份奉献精神却使人们对他肃然起敬。他有关普桑和特尼尔斯画作中隐藏密码的书籍是兰登上课时最喜欢用的课本。对今晚的会面,兰登本抱有很大的期望,馆长没来,他非常失望。
馆长尸体的那幅图景再次在他脑海闪过。雅克· 索尼埃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兰登转身向窗外望去,使劲地把那景象从脑子中挤出去。
车外,城市街道曲曲折折地延伸。街头小贩推着车沿街叫卖桃脯,服务生正提着垃圾袋往路边放,一对深夜恋人在溢满茉莉花香的微风里拥抱在一起,留住最后的温存。雪铁龙昂然穿过这片混乱,那刺耳的双声调警笛像刀子一样把车流划开。
“探长发现你今晚还在巴黎后非常高兴。”那侦探说道。这是他离开酒店后第一次开口。“真凑巧,太幸运了。”
兰登可一点也不觉得幸运。他不十分相信机缘巧合这种说法。作为一个终生都在探索孤立的象征符号或概念之间隐含的关联性的人,兰登把这个世界视为一张由历史和事件相互交织而成的深不可测的大网。他经常在哈佛的符号学课上鼓吹说,各种关联性也许看不到,但它们却一直在那儿,伏在表层下面。
“我想是巴黎美国大学告诉你们我的住处吧。”兰登说。
侦探摇摇头说:“国际刑警组织。”
国际刑警组织,兰登心里想。当然。他忘了,所有欧洲酒店都要求看客人的护照。这无关痛痒的请求其实不仅仅是一个老套的登记手续,也是法律规定。在任何一个晚上,在整个欧洲,国际刑警组织都能准确地定位谁睡在什么地方。弄清楚兰登住在丽兹酒店恐怕只花了五秒钟的时间。
雪铁龙继续加速向南穿越城区。这时被照亮的埃菲尔铁塔的轮廓开始显现出来。在车子右边,铁塔直插云霄。看到铁塔,兰登想起了维多利亚,想起了他一年前玩笑般的承诺。他说他们每六个月都要在全球范围内换一个浪漫的地方约会。兰登想,当时埃菲尔铁塔一定是上了他们的名单的。令人感伤的是,他在罗马一个喧闹的机场和维多利亚吻别已是一年多前。
“你上过她吗?”(你上过她吗?(Did you mount her ?)侦探这里是在借文字谐音跟兰登开比较低俗的玩笑兰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书所有注释皆为译者注)侦探看着远方问。
兰登抬头看了他一眼,确信自己没听懂他的话。“对不起,你说什么?”
“她很可爱,不是吗?”侦探透过挡风玻璃指向艾菲尔铁塔。“你上过她吗?”
兰登的眼珠转了转。“没有,我还没爬过那座铁塔。”
“她是法国的象征。我认为她完美无瑕。”
兰登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符号学家常说,法国,这个以其阳刚之气、沉溺于女色以及像拿破仑和矮子丕平这样矮小而无安全感的领袖著称的国家,选择一个一千英尺高的男性生殖器作为国家的象征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到里沃利路口时遇到了红灯,但雪铁龙并未减速。侦探加大油门驶过路口,快速冲入卡斯蒂哥亚诺路有林**那一段。这一部分路段被用作著名的杜伊勒里花园——法国版的中央公园的北入口。许多游客都误以为“杜伊勒里”这个名字和这里几千株盛开的丁香有关,因为二者发音有相似的地方。不过,“杜伊勒里”字面意思确实与浪漫之意相去甚远。这个公园曾经是一个被污染的大坑。巴黎承包商从这里挖黏土烧制巴黎著名的房顶红瓦——这个词的法语发音为“杜伊勒里”。
他们进入这空无一人的公园时,侦探把手伸到仪表板下面把吵人的警笛关掉。兰登出了口气,体味着这瞬间到来的宁静。车外,泛白的车头晕光灯一晃一晃地照着前方的碎沙砾停车道,轮胎发出难听的、有节奏的沙沙声,使人昏昏欲睡。
兰登一直把杜伊勒里当作一块圣地。正是在这个花园里,克劳德·莫奈对形式和颜色做了实验,实际上催生了印象派运动。然而,今晚这个地方被不祥的氛围笼罩着。
雪铁龙现在开始左拐,沿公园的中心大道向西驶去。轿车沿着一个环形池塘奔驰,穿过一条无人的大道,驶进远处的一块四边形场地。兰登现在可以看到杜伊勒里花园的边界,边界处有一座巨大的石拱门——骑兵凯旋门。
尽管在骑兵凯旋门曾举行过狂欢节,但艺术迷们是出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原因而对其景仰不已。从杜伊勒里花园尽头的空地上可以看到全球四个最好的艺术博物馆——指南针的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
在右车窗外边,朝南跨过塞纳河和凯·伏尔泰大道,兰登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老火车站,即现在著名的奥赛博物馆的正面。他往左一瞥,看到了那超级现代的蓬皮杜中心的顶部。蓬皮杜中心是现代艺术博物馆所在地。在他身后的西面,他看到古老的高过树顶的拉美西斯方尖碑,那是网球场美术馆的标志。
但朝正东,透过石拱门,兰登可以看到耸立着独石柱碑的文艺复兴时的宫殿,现在已成为举世闻名的艺术博物馆。
卢浮宫博物馆。
兰登想把这座庞大的大厦看个究竟,但眼睛不够用,他感觉到一些似曾有过的惊奇。在极宽大的广场对面,宏伟的卢浮宫正面在巴黎的天空映衬下像城堡一样矗立着。卢浮宫形如一个巨大的马掌,它是欧洲最长的建筑,其长度比三个平放的对接起来的埃菲尔铁塔都要长。就是博物馆翼楼之间的百万平方英尺的开放广场,在宽度上也无法和它正面的宽度相比。兰登有一次曾漫步于卢浮宫的各个角落,令人吃惊的是,竟然有三英里的路程。
要想好好地欣赏馆藏的六万五千三百件艺术品估计需要五周,所以大部分游客都选择一种被兰登称作“小卢浮宫”的不完全游览的方式——以冲刺赛跑的速度,赶着去看宫里最有名的三样东西——《蒙娜丽莎》、《米罗的维纳斯》和《飞翔的胜利女神》。阿特·布奇华德曾骄
傲地说他曾在五分五十六秒内就看完了这三大杰作。
侦探拿出手提式步话机用法语连珠炮式地说:“长官,兰登到了。两分钟。”
步话机传回对方尖利急促的回话声,别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侦探收好步话机后转向兰登说:“你会在大门口见到探长。”
侦探丝毫不理会广场上禁止车辆通行的标志牌,把雪铁龙发动起来,快速驶过路缘。此时能看到卢浮宫的大门很显眼地立在远方,正门被七个三角形的水池围住,水池射出的喷泉被灯光照得通体发亮。金字塔。
巴黎卢浮宫的这个新入口现在几乎和卢浮宫博物馆一样有名。这座由生于中国的美国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引起诸多争议的全新现代玻璃金字塔,现在仍受到传统派的嘲讽。因为他们觉得它破坏了这个文艺复兴时期王宫的尊严。歌德曾把建筑描述为凝固的音乐,批评贝聿铭的人把这金字塔描述为光洁黑板上的指甲划痕。然而激进的崇拜者们认为贝聿铭这座七十一英尺高的透明金字塔将古老的结构和现代技法结合起来,艳丽多姿,二者相得益彰——它是一种连接新与旧的象征,它有助于将卢浮宫推进下一个千年。
“你喜欢我们的金字塔吗?”侦探问。
兰登皱起了眉头。好像法国人很喜欢问美国人这个问题。这当然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回答得了的问题。承认喜欢这个金字塔,别人倒觉得你是个很没品位的美国人,说你讨厌它,这又是对法国的大不敬。“密特朗是个很大胆的人。”兰登顾左右而言他。这位授权建造这个金字塔的前总统据说患有“法老情结”。弗朗索瓦·密特朗独自负责将巴黎填满埃及的尖塔、艺术和工艺品。他很喜欢那些耗资费时的埃及文化,所以现在法国人还称他为司芬克斯。
“探长叫什么?”兰登改换话题问道。
“贝祖·法希。”侦探道。他们已接近金字塔的大门口。“我们叫他Le Taureau 。”
兰登瞥了他一眼,心想是不是每个法国人都有个奇怪的动物名称。“你们叫探长公牛?”
那人皱起了眉头。“你的法语比你自己承认的要好,兰登先生。”
我的法语很臭,兰登心里想。可我对星座图谱很了解。Taurus 是金牛座。全世界的占星术符号都是一致的。
侦探把车停了下来,从两股喷泉中间指向金字塔一侧的大门说:“入口处到了。祝您好运,先生。”
“你不去?”
“我奉命把你送到这儿,我还有其他任务。”
兰登叹了一口气下了车。得自己来唱这出戏了。
那侦探迅速地把车发动起来,一溜烟地开走了。
兰登独自站在那里,望着渐渐远离的汽车尾灯。他知道他可以轻易地重新策划一下,走出这院子,拦一辆出租车回家睡觉。但隐约中又觉得这很可能是下策。
兰登走向喷泉发出的水雾,他惴惴不安地感到自己正穿越一个虚幻的门槛而步入另一个世界。夜色中,他犹如做梦一般。二十分钟以前他还在酒店酣睡。此刻他却在司芬克斯建造的透明金字塔前等待一位被他们称作公牛的警察。
他心想,我这仿佛是被困在萨尔瓦多· 达利的一幅画中了。
兰登大步流星迈向正门——一个巨大的旋转门。远处的门厅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
我要敲门吗?
兰登不知道是否曾有德高望重的哈佛大学的埃及学专家敲过金字塔的前门并期望有人开门。他举手去拍玻璃,但黑暗中,一个人影出现在下面,大步走上旋转楼梯。那人矮胖身材,皮肤黝黑,差不多就像原始的尼安德特人。他身着黑色的双胸兜套装,套装扯得很紧,罩住了他宽厚的肩膀。他迈着短粗有力的腿,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向前走去。他正在用手机通话,但到兰登面前时正好通话完毕。他示意兰登进去。
兰登穿过旋转门时,他自我介绍说:“我是贝祖·法希,中央司法警察局探长。”他说话的语气倒与他的长相挺相称——从喉头处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正在聚集的风暴。
兰登伸手和他握手。“罗伯特·兰登。”
法希的大手紧包着兰登的手,那力量似乎能把兰登的手攥碎。
“我看到了相片。”兰登说。“你的侦探说雅克·索尼埃自己把自己弄成——”
法希的黑亮的眼睛看着兰登。“兰登先生,你在照片上看到的只是索尼埃所作所为的开始。”
  贝祖·法希探长走起路来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他宽厚的肩膀向后倾,下巴向内缩得很厉害。他乌黑的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可鉴,像战舰舰头一样的V 形发尖与突出的前额隔开来,看起来更像是个箭头。往前走时,他黑色的眼睛似乎能把面前的地面烤焦。他眼里喷射出的火清澈透明,使人感到他有一股干什么事都决不含糊的认真劲。
兰登跟随着法希沿着那个有名的大理石台阶往下走,进入深藏在金字塔下面的正厅。他们往下走着,从两个握有机枪的武装司法警察中间穿过。这传递的信息非常明了:没有法希探长的批准,今夜谁也进不来,出不去。
来到地下层,兰登就和不断袭来的惶恐作斗争。法希的态度一点也没欢迎的意思。此刻的卢浮宫本身似乎有种墓穴的气氛。楼梯像黑暗中的电影院通道一样,每迈一步都有反应灵敏的脚踏灯照亮。兰登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头顶的玻璃上回响。朝上望去,他可以看到喷泉散发出的带着些许亮光的水雾正在透明房顶外散去。
“你赞成这种做法吗?”法希边问边用他宽大的下巴指向上方。
兰登叹了口气,他太累了,不想演戏了。“你们的金字塔真宏伟。”
法希咕哝了一声,然后说:“巴黎脸上的一块疤。”
碰壁了。兰登感到他的主人不好取悦。他不明白法希是否知道,在密特朗总统明确要求下,这个金字塔正好由六百六十六块玻璃构成。这种奇怪的要求一直是喜欢研究阴谋事件的人们的一个热点话题。他们说六百六十六恰好是撒旦的数字。
兰登决定不提这事。
他们继续往下走,来到地下的正厅,一个宽大的空间渐渐从阴影中显露出来。卢浮宫新落成的七万平方英尺的大厅建于地平面57 英尺以下,就像一个向前无限延伸的大岩洞。地下大厅是用暖色的赭色大理石建成,以便和上面卢浮宫正面的蜜色石头相协调。这地下大厅平日里人头攒动,光影闪烁。今夜则不然,大厅空无一人,漆黑一片,整个大厅笼罩在阴冷的、墓穴般的气氛里。
“美术馆常规保安人员呢?”兰登问道。
“隔离起来了。”法希答道,听口气,他好像认为兰登怀疑他手下人员的清白。“显然,今晚有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了。卢浮宫所有的看守人员都在苏利馆里接受询问。我的人已接管了卢浮宫今晚的安全保卫工作。”
兰登点点头,快步跟上法希。
“你对雅克·索尼埃有多少了解?”法希问道。
“事实上,一点也不了解,我们从未见过面。”
法希显得非常吃惊。“你们的初次会面竟是今夜?”“是的。我们原计划在我做完报告后的巴黎美国大学举行的招待会上见面的,可他一直就没露面。”
法希在他的小本子上草草记下一些文字。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时兰登看到了卢浮宫那个名气稍小一些的金字塔——倒金字塔。它是一个巨大的倒置天窗,好像钟乳石一样在楼面夹层处悬着。法希领着兰登走上一段楼梯,来到拱形隧道的洞口。洞口上方用大写字母写着“德农”两个字。德农馆是卢浮宫三个主区中最著名的一区。
“谁提出要今晚见面的?是你,还是他?”法希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怪。“是索尼埃先生。”兰登在进洞时回答道。“他的秘书几周前通过电子邮件和我取得联系。她说馆长听说我本月要来巴黎讲学,希望在我逗留巴黎期间和我讨论一些事情。”
“讨论什么?”
“我不知道。艺术,我想。我们有共同的兴趣。”
法希将信将疑。“你不知道你们见面后要谈些什么?”
兰登的确不知道。他当时有些好奇,但觉得问得过细不太合适。人们都知道备受尊敬的雅克·索尼埃喜欢深居简出的生活,很少答应和别人见面。兰登因这次见面的机会简直对他感激不尽。
“兰登先生,你能不能至少猜一猜我们这位受害者在被害的晚上想和你讨论些什么?这对我们可能有些帮助。”
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使兰登感觉很不自在。“我无法想像。我没问过。他和我联系,我倍感荣幸。我很欣赏索尼埃先生的著作。我上课时把它当教材。”
法希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些。
二人此刻刚好处在通往德农馆的隧道的一半的路上。兰登看到了尽头的一对向上的手扶电梯,但两个手扶电梯都一动不动。
“你和他有共同的兴趣?”法希问。
“是的。事实上,我去年花了许多时间写一部书的初稿。书中涉及索尼埃先生的主要专业领域。我期待着能够从他那儿沾光得点东西。”
法希往上看了一眼。“对不起,我没听懂。”
这俗语显然没传达清楚意思。“我期待着在那个主题上向他学习。”
“我明白了。哪个方面?”
兰登犹豫了一下,拿不准该怎样确切地表达。“书稿主要是关于女神崇拜的圣像研究——一种女性崇拜的概念以及与其相关的艺术和象征符号。”
法希把一只肥嘟嘟的手插进头发。“索尼埃在这方面很有学问?”
“没有谁比他更有学问。”
“我明白了。”
兰登认为法希一点也不明白。雅克·索尼埃被认为是全球有关女性崇拜圣像研究的第一专家。索尼埃不仅自己非常喜爱与生育、女神崇拜、巫术崇拜和圣女相关的文物,而且在任馆长的二十年中帮助卢浮宫收集了世界各地大量的女神艺术品——从特尔菲最古老的希腊神殿中女祭司手中的交叉斧头、希腊神话中金质的墨丘利节杖、成百件有如站立天使的T 字形安可架(安可架(ankh),上饰圆环的T 字形十字架,古埃及艺术和神话中象征生命的标记。),到古埃及用来驱鬼神用的叉铃,还有一大堆描述何露斯被女神伊希斯哺育的情景的小雕像,简直数量惊人。
“或许雅克·索尼埃听说过你的书稿吧?”法希说道。“他约见你,想必是为你写书提供帮助。”
兰登摇摇头。“事实上,没人知道我的书稿。现在还只是草稿,除了我的编辑外,我从未给人看过。”
法希不说话了。
兰登没有说明他未将手稿给任何人看的原因。这三百页的草稿题目初步定为《遗失的神圣女性的符号》。它提出要对约定俗成的宗教圣像学做出非传统解析,这肯定会引起争议。
快到静止的手扶电梯时,兰登停了下来。他意识到法希已不在他身边。转身回望,兰登发现法希站在几码远处的电梯旁。
“我们乘电梯,我相信你知道步行去大陈列馆可够远的。”法希在电梯门打开时说道。
虽然兰登知道乘电梯去德农馆要比爬两层楼梯快得多,他还是站着没动。
“有什么不对吗?”法希按着门不让它关上,显得很不耐烦。
兰登喘了口气,充满期待地看了一眼手扶电梯上面的开放空间。没什么不对。他骗着自己,慢吞吞地走进电梯。还是个孩子时,兰登掉进了一个废弃的深井里,他在那狭窄的空间踩水好几个小时后才获救,差点死在那里。打那以后,他就对封闭的空间,如电梯、地铁、壁式网球场等充满恐惧。电梯是极安全的设备。兰登反复这样告诫自己,却一点也不相信它安全。它是个悬在封闭的筒子中小小的金属箱子!他屏住呼吸,走进电梯。电梯门滑动着关上时,他心中感到一阵熟悉的冲动的战栗。
二楼。十秒钟。
电梯开动时法希说:“你和索尼埃先生,你们从未说过话吗?从未通信?有没有互相寄过东西?”
又是一个古怪的问题。兰登摇摇头。“没有。从没有过。”
法希仰起头,好像要把这事实记在脑子里。他一言不发,死盯着眼前的铬钢门。
在上升过程中,兰登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东西上,他不敢想他周围的四面墙。光洁的电梯门能照出人影,从反射的影像中,兰登看到探长的领带夹——一个镶有十三颗黑色缟玛瑙的银质十字架。兰登感觉到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奇。这种标志被称作宝石十字架——带有十三颗宝石的十字架——是基督教代表耶稣和他的十二个门徒的表意符号。这位法国探长这么公然地宣告自己的宗教信仰,倒有点出乎兰登的预料。而且,这是在法国,基督教并不是人们一生下来就得信奉的宗教。
“这是宝石十字架。”法希突然说。
兰登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从反射中可以看到法希的眼睛正盯着他。
电梯一顿,停了下来。门开了。
兰登迅速走出电梯,走进厅廊。他渴望享受卢浮宫陈列馆高得出名的天花板下那宽敞的空间。然而,刚才他所步入的那个狭小空间可一点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兰登有点惊讶,呆立在一旁。
法希扫了他一眼。“兰登先生,我想你从未在卢浮宫不开放的时候进来过。”
是没有。兰登心里想,尽量使自己不失态。
卢浮宫大陈列馆通常光线极充足,但今夜却是惊人的黑暗。今夜没有平常从上面倾泻而下的柔和灯光,只有踢脚线处似乎有微微的红光发出,这一处那一处,断断续续照在地板上。
兰登怔怔地望着阴森森的走廊,他意识到他本该预想到这种情形。几乎所有的主要大陈列馆夜间都用这种红色冷光照明。这些灯放的位置很巧,都在低处,不刺眼,有利于工作人员夜间走过廊道,同时也使这些画作处于相对阴暗的地方,避免因强光照射而褪色。今夜,这地方简直使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到处是长长的阴影,原来高高拱起的天花板今夜却像是一片低垂黑暗的穹隆。
“这边走。”法希说。他向右急转身,走进一个段段相互连接的画廊。
兰登紧跟着,他的视力慢慢适应了黑暗。四周的巨幅油画变得清晰具体起来了,它们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暗室里冲洗出的照片,展现在他面前……他在房间里走到哪里,它们的眼睛就跟到哪里。他能闻到博物馆里一股常有的强烈气味,一种去离子稍带碳味的干燥味,是为了消除游客呼出的二氧化碳所产生的侵蚀作用。是以工业用碳过滤除湿二十四小时后所制成的产物。高高安置在墙上的安全摄像头赫然可见,它向游客清楚地传达这样的信息:我们看着你呢,别碰任何东西。
“有真的开着的吗?”兰登边问边指向摄像头。
法希摇头说:“当然没有。”
兰登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这么大的美术馆实施录像监视,成本太高,很难做到,而且效果也不好。要监视这数英亩的大陈列馆,单负责信息传输的技术人员,整个卢浮宫就得要好几百人。大多数大型博物馆现在都使用一种叫“封闭保护”的防范措施。别想把贼挡在外头,而要让他们出不去。封闭装置在闭馆后启动。如果潜入者拿走一件艺术品,分区域的各个出口就会将大陈列馆封死,即便在警察没赶来之前,贼就已被挡在栅栏里面出不去了。
声音在上面的大理石走廊内回响。嘈杂声好像是从右前方隐蔽处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那里有一束亮光倾泻在走廊里。
“馆长办公室。”探长说。
和法希走近那个小房间后,顺着一条又低又短的走廊望去,兰登能看到索尼埃豪华的书房——暖色木材的家具,昔日大师们的画作,还有一个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写字台,写字台上立着个两英尺高的全身铠甲的骑士模型。房间里几个警察正在忙碌着,其中一个坐在索尼埃的桌子前正往手提电脑里输入东西。显然,馆长的私人办公室已成了中央司法警察局今晚的临时指挥部了。
“先生们,”法希用法语大声喊道。人们转向他。“不要以任何理由来打扰我们,听到了吗?”
办公室里的人都点头表示明白。
兰登在宾馆的门上曾多次挂过法语写的“请勿打扰”的牌子,所以刚才大致听懂了探长“请勿打扰”之类的话。法希和兰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受到打扰。
法希把一帮警察抛在身后,带着兰登沿着黑暗的走廊继续向前走。三十码开外的地方出现了通往卢浮宫大陈列馆的入口。大陈列馆是卢浮宫最受欢迎的地方——像个走不到头的长廊。长廊里藏有卢浮宫最有价值的意大利杰作。兰登发觉索尼埃的尸体卧躺之地正是此处。大陈列馆里的镶木地板明白无误地显现在宝丽莱快照里。
他们走近后,兰登看到入口被一个巨大的钢铁栅栏堵住了。铁栅栏看去像是中世纪城堡中人用来把强盗挡在外面的防御工具。
“封闭保护。”法希走近栅栏后说。
即使是在黑暗中,这道封锁线看上去也能抵挡住一辆坦克。到了外边,兰登透过铁栅栏往昏暗、庞大、洞穴般的大陈列馆里探视。
“你先进,兰登先生。”法希说。
我先进,进哪儿?兰登转过身来。
法希指向铁栅栏基部的地板。
兰登低头望去。在黑暗中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封锁栅栏被抬起了两英尺,下面有个进出很不方便的间隙。
“卢浮宫的保安现在还不能进入这个区域,我手下的科技侦查处的探员刚刚在这调查完毕。”法希说,“从底下爬进去。”
兰登盯着脚下窄窄的空隙,又抬眼看着那巨大的铁栅栏。他是开玩笑吧?那铁栅栏像个断头台一样,时刻等待着把潜入者压碎。
法希用法语咕哝了一句,又看了看表。然后他双膝跪下,挪动着肥胖的身子从栅栏下爬了进去,站起身,透过栅栏回望着兰登。
兰登叹了口气。他把手掌平放在光滑的镶木地板上,肚子趴上去,使劲往前挪。他爬到栅栏底下时,他的哈里斯花格呢上衣的背部被栅栏的底部挂破了,后脑勺碰到了铁栅栏上。
真优雅啊,罗伯特,他想。他伸手摸了摸,最后终于把自己挪进去了。兰登站起后便意识到这一夜可短不了。
  默里山广场——天主事工会新的全国总部和会议中心,位于纽约市的莱克星顿大街二百四十三号。这个耗资超过四千七百万美元、面积达十三万三千平方英尺的大楼是用红砖和印第安纳石灰岩砌成的,由著名的梅与品斯卡建筑事务所设计。大楼里有一百多间卧室,六个餐厅,有图书馆、起居室、会议室和办公室。第二、第八、第十六层有装饰着木饰品和大理石的小教堂。第十七层全部为居住房。男人从莱克星顿大街上的正门进,女人从侧面一条街的侧门进。在这座大楼里,男人女人始终是分开的,彼此看不见也听不着。
今晚早些时候,在顶层豪华客房里,曼努埃尔·阿林加洛沙主教已收拾好一个小旅行包,穿上了传统的黑色教士长袍。通常他会在腰间系一条紫色束带,但今晚他和普通大众一道旅行,他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如此高的职位。只有眼尖的人才会注意到他十四K 金的主教金戒指。戒指上嵌有紫水晶、大钻石和手工制作的主教冠和主教牧杖嵌花。他把旅行包往背后一甩,默默祷告后,便离开了公寓,下了楼。他的司机正在大堂里等他,要把他送到机场。
此刻阿林加洛沙正坐在飞往罗马的客机上。他凝视着窗外黑暗的大西洋。太阳已经落山了,但阿林加洛沙知道自己的幸运之星正在升起。今晚这一仗是会打赢的,他心里想。想起几个月前他对那些威胁要摧毁他帝国的家伙束手无策时,他还心有余悸。
作为天主事工会的总会长,阿林加洛沙主教已经花了十年时间传播“天主的事业”的音讯——即天主事工会要遵循的训示。这个教派于一九二八年由西班牙牧师何塞玛利亚·埃斯克里瓦创立,倡导回归到保守的罗马天主教价值观上来,鼓励信徒做出巨大的牺牲以便能做“上帝的善行”。天主事工会中传统主义者的哲学在佛朗哥王朝以前就在西班牙扎下了根。但在一九三四年,随着何塞玛利亚·埃斯克里瓦神圣的《苦路经》一书的出版——书中记载着人一生中做“天主的事业”时的九百九十九则沉思录——埃斯克里瓦的思想顿时风靡全球。现在,由于有用四十二种语言过四百万册《苦路经》的发行量,天主事工会成为全球性的力量。它的宿舍、教学中心,甚至大学,遍及世界各大主要城市。天主事工会是全世界发展最迅速、经济最有保证的罗马天主教组织。不幸的是,阿林加洛沙了解到,在一个充斥着宗教的玩世不恭主义、邪教和电视传教的年代,天主事工会迅速增长的财富和影响力成了人们怀疑的焦点。
经常会有记者尖锐地问:“许多人称天主事工会是一个给人洗脑的邪教组织,也有人称你们是一个极端保守的基督教秘密社团。你们到底是哪一种?”
主教会耐心地回答说:“天主事工会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我们是罗马天主教。我们是罗马天主教信徒,我们把在日常生活中恪守天主教教义这一点视为头等重要的事情。”
“‘天主的事业’非得包括要对自己的贞洁起誓、征收什一税和通过自我鞭笞以及戴苦修带来赎罪这类东西吗?”
“你所描述的只是天主事工会中的少数人,”阿林加洛沙说,“可以有多种层次的参与。成千上万的天主事工会会员都结婚、生子,并在他们的社区内推动天主的事业。有些人自愿选择住在我们修道院里做苦行主义者。这些都是个人意愿,但每位会员都把做‘天主的事业’和使这个世界更美好作为自己的目标。这当然是一种值得钦佩的追求。”
然而,这些解释却无济于事。媒体总喜欢盯着丑闻不放。而且,像其他任何规模宏大的组织一样,天主事工会内部总有几个迷途的灵魂往整个团体身上投下些许阴影。
两个月前,有人发现中西部一所大学的一帮天主事工会成员让新入教者服用一种叫仙人球碱的致幻剂,以达到欣快异常的状态。新入教者可能会将这种状态视为一种宗教经历。还有一个大学生使用带倒钩刺的苦修带的时间要比推荐的一天两小时长得多,结果差点感染致死。不久前,在波士顿,一位幻想破灭的年轻投资银行家在试图自杀之前把自己终生的积蓄都转签给了天主事工会。
迷途的羔羊,阿林加洛沙这样认为。他很同情他们。
当然,最令他们尴尬的还是一桩广为流传的审判事件。被审判的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罗伯特·哈桑,他不单单是天主事工会会员中的知名人士,而且还是个性变态狂。审判过程中发现的证据表明,他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安装摄像机以便让他的朋友看他与老婆做爱的情形。“远远不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应有的消遣,”法官说。
不幸的是,这些事件促成了一个名为“天主事工会观察网”的新观察组织的产生。这个组织在其颇受欢迎的网站www.odan.org 上不断布原天主事工会会员讲述的骇人听闻的事件。这些前会员们还警告人们不要加入天主事工会。现在,媒体称天主事工会为“天主的黑手党”或“基督的邪教”。
我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是很恐惧,阿林加洛沙这样想。他不知道那些批评者是不是明白天主事工会曾使多少人的生活多姿多彩。天主事工会得到了梵蒂冈的完全认可和恩准。天主事工会是一个隶属于教皇
个人的教区。
近来,天主事工会发现自己被一种比媒体威力更大的力量威胁着。阿林加洛沙躲都躲不开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虽然五个月前,这股不稳定的力量被粉碎了,但阿林加洛沙现在还感到心有余悸。
“他们不知道他们已挑起了战争。”阿林加洛沙一边望着机窗下黑暗的大西洋一边小声嘀咕着。突然,他的目光停在机窗反射出自己的那张难看的面孔上,那张脸又黑又斜,还有一个又扁又歪的大鼻子。那是他年轻时在西班牙做传教士时被人用拳头打的。这种身体上的缺陷现在基本上无所谓了。因为阿林加洛沙的世界是心灵的世界,不是肉体的世界。
在飞机飞越葡萄牙海岸时,阿林加洛沙的教士服里的手机在无声状态下震动起来。虽然航空公司禁止在飞机飞行期间使用手机,但阿林加洛沙知道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接。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号码,这个人就是给阿林加洛沙邮寄手机的人。
主教一阵激动,轻声回话:“喂?”
“塞拉斯已经知道拱顶石在什么地方了。在巴黎。在圣叙尔皮斯教堂里。”打电话的人说。
阿林加洛沙主教微笑着说:“我们接近成功了。”
“我们马上就能得到它。但我们需要你施加影响。”
“没问题。说吧,要我做什么?”
关掉手机后,阿林加洛沙心还在怦怦跳。他再次凝望那空洞洞的黑夜,感到与他要做的事相比自己非常渺小。
在五百英里外的地方,那个叫塞拉斯的白化病人正站在一小盆水前。他轻轻擦掉后背上的鲜血,观察着血在水中打旋的方式。他引用《旧约·诗篇》中的句子祷告:求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求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塞拉斯感到有一股以前从未被激起过的期待,这使他震惊又令他激动。在过去的十年中,他一直按《苦路经》的要求行事,清除自己的罪恶,重建自己的生活……抹去过去的暴力。然而今夜,这一切又突然回来了。他极力压抑的恨又被召回了。看到过去这么快地浮现起来,他觉得非常震惊。当然,和过去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功夫。虽然有些“生疏”,但尚且能用。
耶稣传播的是和平……是非暴力……是爱。从一开始,塞拉斯就被这样教导,并将教诲铭记在心。然而这正是基督的敌人现在威胁要毁掉的训诫。那些用武力威胁天主的人定会受到武力的回击,坚定不移的回击。
两千年来,基督教卫士们一直保卫着他们的信仰,抗击着企图取代它的各种信仰。今夜,塞拉斯已应征参战。
他擦干了伤口,穿上了齐踝长的有兜帽的长袍。在平纹织的黑羊毛料子做的长袍的映衬下,他的皮肤和头发被衬托得更白。他系紧了腰间的袍带,把兜帽套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欣赏镜子中的自己。车轮已经转起来了。
  从安全门下挤过去后,罗伯特·兰登此刻正站在通往大陈列馆的入口处。他正在朝大陈列馆入口凝望,里面像又长又深的峡谷。画廊两边,空荡荡的墙壁有三十英尺高,往上消失在黑暗之中。微红的冷光灯光向上散开,把些许不自然的暗光投射到许多挂在墙上的达·芬奇、提香和卡拉瓦乔的画作上。静物画、宗教场面、风景画伴着贵族和政治家的画像。
虽然大陈列馆里藏有卢浮宫最负盛名的意大利艺术品,但不少游客认为该馆所奉献的最令人惊叹不已的东西却是它著名的镶木地板。它是由橡木条按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几何图案铺制而成的,能使人产生一种瞬间的视角幻觉,感觉它是一个立体网络,游客每移动一步都觉得是在大陈列馆里飘游。
兰登开始观看地板的镶饰。他的眼光突然停留在他左边几码远处的地板上被警察用条带围起来的一个物体上。他没想到会看到这个。他匆忙跑向法希。“那,那地板上是一幅卡拉瓦乔的画作吗?”
法希看都没看,就点了头。
兰登猜想这幅画作的价值可高达两百万美元,可现在它却像被丢弃的海报一样躺在地上。“见鬼,怎么会在地上!”
法希看了一眼,显然是无动于衷。“这是犯罪现场,兰登先生。我们什么也没动。那画是馆长自己扯下来的。他就是那样启动安全系统的。”
兰登转身看看大门,努力想像当时的情形。
“馆长在办公室里受到了袭击,他逃往大陈列馆,从墙上扯下这幅画,启动了封锁门。封锁门立刻落下,谁也无法进出,这是进出大陈列馆的惟一出口。”
兰登被弄糊涂了。“那么馆长实际上抓住了袭击他的人,把他关在大陈列馆里面啰?”
法希摇了摇头说:“封锁门把索尼埃和袭击者隔开了。杀手被关在外面的走廊里,通过这个门开枪打死索尼埃。”法希指着悬挂在他们刚爬过的那个门上一个橘黄色的碎片说:“技术警察发现了枪回火时的残留物。他是透过栅栏射击的。索尼埃临终前,这里没有别人。”
兰登想像着索尼埃尸体的照片。他们说索尼埃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兰登望着前方巨大的陈列馆说:“那么尸体在哪里?”法希扶正了自己的十字架领带夹开始往前走。“你很可能知道,陈列馆很长。”
如果兰登没记错的话,确切的长度是约一千五百英尺,是三个华盛顿纪念碑对接后平放的长度。同样令人惊异的是陈列馆的宽度,可以轻而易举地容纳两列平行的火车客车。走廊的中央间或点缀着雕像和巨大的瓷瓮,这些雕像和瓷瓮正好形成一条很有品位的分界线,把人流分开,一边沿墙向内走,一边沿墙向外走。
法希不说话,沿着走廊右边大步疾行,两眼盯着正前方。这么匆匆忙忙地从如此多的杰作旁走过,都没停下来看一眼,兰登觉得有失恭敬。
在这种光线下,反正我什么也看不到,他想。
很不幸,暗红的灯光使兰登回忆起他上次在非侵害性灯光的梵蒂冈秘密档案室的经历。今晚和上次他险些丧命罗马一样使人忐忑不安。维多利亚又闪现在他脑海里。他已好几个月没有梦到维多利亚了。兰登不敢想在罗马的那档子事,才过去一年却恍如几十载。两世为人。他最后一次收到维多利亚的邮件是十二月份,那是一张明信片,她说她正动身去爪哇海以便继续在物理学方面的研究——用卫星追踪蝠鲼的迁徙情况。兰登从未幻想像维多利亚那样的女人会和他一起生活在校园里,但他们在罗马的邂逅激发了一种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渴望。他多年来对单身生活的好感以及单身生活带来的自由感都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过去一年中与日俱增、始料未及的空虚感。
他们继续快步向前,但兰登还没看到尸体。“索尼埃跑这么远?”
“索尼埃腹部中弹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死去的,或许十五到二十分钟。他显然是个很坚强的人。”
兰登吃惊地转过身。“保安花了十五分钟才赶到这儿?”
“当然不是。卢浮宫的保安听到警报后,立即做出了反应,但发现大陈列馆的门被封住了。透过门,他们能听到有人在长廊的那一头挪动,但他们看不清到底是谁。他们大声喊,但没人应答。他们推想惟一可能是罪犯,于是他们按规定叫来了司法警察。我们到达后把封锁门抬高了一些,使人能爬过去。我派了十来个警察进去。他们迅速搜遍长廊,希望抓住罪犯。”
“结果呢?”
“他们发现里面没人。除了……”他朝长廊远处指去,“他。”
兰登抬起头顺着法希的食指望去。起初他以为法希在指长廊中间的巨型大理石雕像。但他们继续往前走时,兰登能够看清雕像后面的东西。在三十码开外的廊厅里,一只挂在便携式灯杆上的聚光灯照在地板上,形成了这暗红色陈列馆里一座极为光亮的“岛屿”。在光环的中央,索尼埃赤裸的尸体躺在镶木地板上,像显微镜下的一只昆虫。
“你看到过照片,所以不太吃惊了吧。”法希说。
兰登走向尸体,感到一股刺人的寒意。眼前所见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奇怪的景象之一。
雅克·索尼埃苍白的尸体躺在镶木地板上,和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兰登站在尸体旁,在强光下眯着眼观察着。在惊愕中,他提醒自己,索尼埃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把自己的身体摆成了这个奇怪的样子。
就他这个年龄的人而言,索尼埃看起来健康极了,他所有的肌肉系统层次分明。他已脱下了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并把它们整齐地放在地板上,躺在走廊的中央,和房间的长轴线完全处于同一条线上。他的手臂和腿向外张开,像一只完全展开的鹰,又像孩子们做的雪天使那样手腿叉开,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像一个人被看不见的力量向四个方向拉扯着。
在索尼埃的胸骨稍下一点有一块血渍,子弹从这里穿过了他的肌肉。奇怪的是,伤口流血极少,地下只淤积着一小片已变黑的血液。
索尼埃食指也有血迹,显然他把食指插进了伤口,来创造他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临死前的状态。用自己的血作墨,以赤裸的腹部作画布,索尼埃画了非常简单的符号——五条直线相交而成的五角星。
这颗血星以索尼埃的肚脐为中心,这使尸体更显得令人恐怖。照片已令兰登不寒而栗,现在亲自到了现场,兰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子。
“兰登先生?”法希的黑眼睛又在盯着他。
“这是五芒星。”兰登说。他的声音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符号之一,公元前四千年以前就有人使用了。”
“它代表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兰登总是有些犹豫。告诉一个人一个符号“意味”着什么就如同告诉人家听一首歌时感受如何一样不好说——感受因人而异。三K 党的白头巾在美国是仇恨和种族主义的形象,而在西班牙同样的服饰则表示一种宗教信仰。
“符号在不同的环境下表示的意思也不一样,”兰登说。“五芒星主要是一种异教符号。” 法希点点头。“魔鬼崇拜。”
“不对。”兰登纠正道。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应该更准确一些。
当今,表示异教的词pagan 几乎成了“魔鬼崇拜”的同义词——这是一种完全错误的观念。这个词的词根可以追溯到拉丁语的paganus, 它指的是住在乡下的人。“异教徒”本来的字面意思是指那些没有接受任何宗教熏陶,还恪守古老的自然神崇拜的乡下人。事实上,教会非常害怕那些住在乡下村镇(villes )里的人,以至于原本那个表示村民的词vilain 后来竟用来表示“恶人”了。
“五芒星,”兰登解释说,“是一个在基督教产生之前有关自然崇拜的符号。古人认为世界由两部分组成——一半雄性,一半雌性。神和女神共同作用保持力量平衡,即阴阳平衡。当阴阳平衡时,世界就处于和谐的状态下。不平衡时,世界就一片混乱。”然后兰登又指向索尼埃的肚子说:“这个五角星代表万物中阴性的那一半——一个宗教史学家称为‘神圣女性’或‘神圣女神’的概念。索尼埃应该知道这些。”
“索尼埃在自己肚子上画了女神符号?”
兰登必须承认,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最具体的解释,五芒星象征维纳斯——代表女人**和美的女神。”
法希看了看那裸体男人,咕哝了一声。
“早期宗教都是基于大自然神性的秩序之上的,女神维纳斯(Venus )和金星(Venus )是同一的。女神在夜空中也有一席之地,夜空中的女神有许多名字——金星、东方之星、伊师塔、阿斯塔蒂等,都是些充满活力的与自然和大地母亲密切相关的阴性概念。”
法希此时的表情更加困惑,好像他反正就认准了魔鬼崇拜的说法。
兰登决定不告诉他五角星最令人吃惊的特征——它的形状源于金星。当兰登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天文学专业的学生时,他就吃惊地了解到金星每八年在空中的运行轨迹正是一个正五角形。古人观察到这种现象,对之敬畏之至,于是金星和五芒星便成了至善至美和周期性的**的象征。为礼赞金星的神奇,希腊人以八年为一个循环来组织奥林匹克运动会。现今很少有人知道现在每四年一届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是沿袭了金星的半个周期,更少有人知道五芒星差点成了奥运会的正式标志,只是到了最后一刻才将五个尖角换成了五个相互联结的环,以更好地体现奥运会包容与和谐的精神。
法希突然说:“兰登先生,五芒星显然也和恶魔有关。你们美国的恐怖电影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
兰登皱起了眉头。真谢谢你,好莱坞。在系列恶魔杀手电影中,五芒星几乎每次都出现,它通常和其他被指责为恶魔符号的东西一道被胡乱地画在某些恶魔杀手住所的墙上。每当在这种情形下看到这个符号,兰登就感到非常不快。五芒星真正的起源是神圣的。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兰登说,“尽管如你在电影中所见,五芒星被解读为恶魔,但从史学的角度讲,这并不准确。它起初的女性含义是正确的。但一千年来,五芒星的象征意义被歪曲了。人们还为此流过血。”
“我不敢肯定我听懂了。”
兰登看了一眼法希的十字架领带夹,不知该怎样对自己下一个论点措辞。“是教会,先生。象征符号是很弹性的,五芒星符号的意义被早期的罗马天主教会给更改了。作为梵蒂冈清除异教并使大众皈依基督教的运动的一部分,天主教会掀起了一个污蔑异教神和异教女神的运动,把他们神圣的象征符号重新解释为邪恶的符号。”
“讲下去。”
“这种现象在混乱年代也是常见的,”兰登接着说,“一种新兴起的权力将要取代现存的象征符号并长期逐渐贬损它们以图彻底抹掉它们的意义。在异教符号和基督教符号的争斗中,异教徒输了。古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成了恶魔的干草叉,智慧老婆婆的锥形尖顶帽成了女巫的象征,维纳斯的五芒星成了邪恶的象征。”兰登停了停。“不幸的是,美国军方也曲解了五芒星,现在它成了最重要的战争符号。我们把它涂在战斗机上,挂在将军们的肩膀上。”爱与美的女神竟承受这么多的不幸。
“有意思。”法希边说边朝像展开翅膀的鹰一样的尸体点了点头。“那么,尸体的姿式?你从中看到了什么?”
兰登耸耸肩。“这种姿式只是强调了五芒星和神圣女性的关联。”
法希一脸茫然。“对不起,我没明白。”
“复制。重复一个符号是强化它的意义最简单的方法。雅克·索尼埃把自己摆成了五芒星的形状。”一个五芒星代表很好,两个代表更好。
法希又把手插进了油光光的头发里,眼睛朝索尼埃的五个角看去——胳膊、腿和头。“有意思的分析。”他停了一下又说,“那为什么裸体?”他咕哝着说道,好像不喜欢看到一个老年男人的裸体。“他为什么把衣服都脱了?”
兰登心想,真是好问题。从第一眼看到宝丽莱快照,他就一直对这个问题疑惑不解。他最接近的猜测是,裸体是**女神维纳斯赞许的事情。虽然现代文化已基本清除维纳斯与男女身体结合的关联,但对词源有研究的人,仍然可以敏锐地发觉“维纳斯”(Venus )本意中有与“**”(Venereal )有关联的蛛丝马迹。不过,兰登不打算讨论那些。
“法希先生,虽然我说不出为什么索尼埃在自己身上画那样的符号,也说不清为什么他那样放置自己,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像雅克·索尼埃那样的人会视五芒星符号为一种阴性神灵。这个符号和阴性神灵之间的关联是广为艺术史家和符号象征学专家所知的。”
“好的。那么他为什么用自己的血当墨?”
“但显然,他没有别的东西可供写字。” 法希沉默了片刻。“我认为事实上他使用血和警察履行某些法医检查程序有相似之处。”
“我不明白。”
“看他的左手。”
兰登顺着馆长苍白的手臂一直看到他的左手,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不敢肯定是否的确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最后蹲下了,这时他才吃惊地发现馆长手里抓着一支很大的毡头标记笔。
“我们找到索尼埃时,他手里就攥着它。”法希边说边离开兰登,走过几码,走到一张摊满调查工具、电线和配套的电子设备的便携式桌子旁。“我给你讲过,”他边说边在桌子上翻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动。你熟悉这种笔吗?”
兰登蹲得更近一些,以便能看清笔的牌子。
笔上有法文:黑光笔。
他吃惊地向上看了一眼。
黑光笔或曰水印笔是一种特殊毡头标记笔,是博物馆、修复专家或反赝品警察设计用来在物品上作隐形标记用的。这种笔用的是一种非腐蚀性的,以酒精为主料的荧光墨水。这种墨水只有在紫外线、红外线等“黑光”下才可见。现在博物馆的维护人员在日常工作中也常带这种笔,
以方便在需要修复的画作的画框上打个钩,做个标记。
兰登站起来后,法希走到聚光灯前把它关掉了。画廊顿时一片漆黑。
一时间,兰登什么也看不见,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袭来。法希的轮廓在强烈的紫光下显现出来。他拿着一个手提式光源走来,浑身裹在紫罗兰色的薄雾中。
“你也许知道,”法希说。他的眼睛在微暗的紫罗兰光中发着光。“警察用黑光照明,在犯罪现场找血渍和其他法医证据。所以你可以想像得出我们是多么吃惊……”突然他把灯指向尸体。
兰登低头看了一眼,吓得往后一跳。
当他看到镶木地板上奇怪的发光现象,他的心脏怦怦直跳。馆长潦潦草草用荧光笔最后写下的字在尸体旁冷冷地发着紫光。
兰登看着发着光的文字段落,感到今晚笼罩在他周围的迷雾更浓了。
兰登又一次读完那些文字后抬头看法希。“见鬼,这到底是什么
法希的眼睛发着白光。“先生,那正是你今晚到这儿来要回答的问题。”
在不远处索尼埃的办公室里,科莱侦探正倚着一个架在馆长大办公桌上的录音架。要不是有怪异的、机器人似的中世纪骑士模型从索尼埃办公桌的一角在盯着他,科莱会感到很舒服。他调整好自己的高传真头戴式耳机,检查了硬盘录音系统上的输入状态。所有系统一切正常,麦克风半点毛病也没有,声音传输极为清晰。
关键时刻到了,他思忖着。
他面带微笑,闭上双眼,坐下来欣赏今天在大陈列馆内正被录进去的谈话。
  圣叙尔皮斯教堂内那个不大的寓所位于教堂二楼,在唱诗厅的左侧。这是一套二居室的住所,石地板,极简单的装修,桑德琳·比埃尔修女已在那儿住了十多年了。附近的女修道院才是她正式的住所,可能有人要问,她怎么住在这里?因为她喜欢这个教堂的宁静,这里只有一张床、一部电话和一个电热炉,但她觉得生活得很自在。
桑德琳修女是教堂的后勤事务负责人,负责督管教堂的所有非宗教性事务——维修、雇用临时工作人员和导游,还负责每天教堂开放之后的安全以及订购圣餐所用的酒和薄饼等物品。
今夜,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把熟睡在小床上的她惊醒。她疲倦地拿起听筒。
“我是桑德琳修女。这是圣叙尔皮斯教堂。”
“你好,修女。”那人用法语说。
桑德琳坐了起来。几点钟了?虽然她听出了是她上司的声音,但十五年来他从未在夜间打电话把她叫醒过。那位修道院院长非常虔诚,弥撒过后总是立即回家睡觉。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桑德琳。”修道院院长说。从声音听他本人也有些昏头昏脑,心烦意乱。“我得请你帮个忙,我刚刚接到美国一位颇有影响的主教的电话。你可能知道他,曼努埃尔·阿林加洛沙,知道吗?”“是天主事工会主教吗?”我当然听说过他。教会中人谁会不知道他?阿林加洛沙保守的教派近年来愈来愈有势力。一九八二年,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出人意料地将天主事工会提升为自己的个人直辖教派,正式恩准了他们所有的行为。从此,他们的地位突然飙升了许多。令人起疑的是,天主事工会地位提升的这一年,这个富有的教派被指控划拨给通常被称作梵蒂冈银行的梵蒂冈宗教事务机构十亿美元,并将其从破产的窘境中挽救出来。第二件让人蹙眉的事是,教皇把天主事工会创始人圣徒化的过程推上了“快车道”,把获得“圣徒”的时限从通常的一个世纪缩短至二十年。桑德琳禁不住要怀疑天主事工会为什么在罗马有这么高的地位,但一般人是不与神圣的罗马教皇发生龃龉的。
“阿林加洛沙主教打电话要我帮忙,”修道院院长声音紧张地告诉她说,“他的一个会员今晚到巴黎……”
桑德琳听着这个古怪的请求,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不起,你是说这个天主事工会的客人连天亮也等不及?”
“恐怕等不及。他的飞机很早就起飞了。他正期待着见到圣叙尔皮斯教堂。”
“但是白天看教堂要有意思得多。太阳的光线透过眼洞窗照射进来,逐渐倾斜的阴影落在圭表上,这些才是使圣叙尔皮斯教堂与众不同之处呀。”
“桑德琳,这我知道,就算你帮我私人一个忙,今晚让他进去。他可能差不多一点钟到。也就是二十分钟后。”
桑德琳修女蹙起眉头。“当然。我很乐意。”
修道院院长对她表示了感谢,挂上了电话。
桑德琳还是疑惑不解。她又在暖和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同时又尽力赶走睡意。她六十五岁的身体不如从前醒得快,虽然今晚的电话无疑已唤醒了她的感官。天主事工会一直令她心里不舒服。且不说这个教派固守着肉体惩罚的秘密仪式,他们对女人的看法充其量也只是中世纪的,极为保守。她曾非常吃惊地了解到男会员在做弥撒时,女会员得被迫无偿地为他们清洁住所;女人睡在硬木地板上,而男人却有干草床垫;女人被迫做额外的肉体惩罚——都是为了抵赎原罪。似乎夏娃在智慧树上咬的那一口成了女人注定要永远偿还的债务。令人伤心的是,虽然世界上大多数天主教会都朝着尊重妇女权利的正确方向发展,而天主事工会却威胁要将这趋势逆转过来。但即使有这些想法,桑德琳修女还是接受了命令。
她抬腿下床,慢慢站起来,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石头上,觉得刺骨的凉。这冷意沿着她的身体上升,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向她袭来。
女人的直觉吗?
作为上帝的信徒,桑德琳修女已经学会从自己灵魂的冷静的声音中找到安宁。但今夜,那些声音全没了,像她周围空空的教堂一样寂静。
  兰登无法使自己的眼睛从镶木地板上微微发着紫光的文字上移开。
兰登似乎不可能弄懂雅克·索尼埃的离别留言。文字是这样的:
13—3—2—21—1—1—8—5
啊,严酷的魔王!(O,Draconian devil !)
噢,瘸腿的圣徒!(Oh,Lame Saint !)
虽然兰登一点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倒理解了为什么法希的直觉告诉他五角星形与魔鬼崇拜有关。
啊,严酷的魔王!
索尼埃写下了“魔王”这两个字。同样奇怪的是这一组数字。“有点像数字密码。”
“是的,”法希说,“我们的密码人员正试图破译它。我们相信这些数字或许能告诉我们谁杀了他。或许是电话号码或某种社会编码。你觉得这些数字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兰登又看了看这些数字,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猜不出什么象征意义的,即便索尼埃的确预设了象征意义。对兰登而言,这些数字看起来没有任何规律。他习惯于解释那些意义相关的、有一定规律的象征,但这里的一切——五芒星、文字、数字等似乎一点也不相干。“你刚才断言,” 法希说,“索尼埃那样做是在试图传达某种信息……女神崇拜或类似的东西,是吗?这种说法讲得通吗?”
兰登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他作答。这种怪异的信息显然和女神崇拜的情形对不上号。
啊,严酷的魔王?噢,瘸腿的圣徒?
法希说:“这些文字似乎是一种指责?你同意吗?”
兰登试图想像馆长被困在大陈列馆里的最后几分钟,他知道自己要死时的情形。这似乎合乎逻辑。“说这是对谋杀者的指责,我想这合乎情理。”
“我的任务当然是找到那个人的名字。请问,兰登先生,在你看来,除了这些数字,有关这个信息,最奇怪的是什么?”
最奇怪的?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把自己封在画廊里,用自己的身体画个五芒星,在地板上写下神秘的控告,这哪一样不奇怪?
“严酷的(Draconian )这个词……”他试探着说出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样东西。兰登相当肯定,一个人在临死前不太可能想到德拉古(Draco)—— 一位公元前十七世纪残酷的政治家。“‘严酷的魔王’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措辞。”
“严酷的?”法希的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耐烦。“索尼埃的措辞似乎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兰登拿不准法希在考虑什么问题,但是他开始觉得德拉古和法希是一路货色。
“索尼埃是法国人,”法希硬邦邦地说,“他住在巴黎,而写这些东西时,却选择用……”
“英语。”兰登接过话说。此时他明白了法希的意思。
法希点点头。“对极了。知道为什么吗?”
兰登知道索尼埃的英语说得极漂亮,但索尼埃选择用英语写临终遗
言却没引起兰登的注意。他耸耸肩。
法希又指着索尼埃肚子上的五芒星说:“与魔鬼崇拜没关系?你还这么肯定?”
兰登现在什么也肯定不了。“符号学似乎无法解释这段内容。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也许这样能解释清楚。”法希从尸体旁向后退了退身,再次高举起黑光灯,使光线从更大的角度散发出来。“现在怎么样?”
这令兰登惊呆了,一个基本成形的圆圈围着馆长的尸体微微发光。显然是索尼埃倒地后用笔在自己四周划了几个长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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