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梦见女儿母亲在雪地上撒血救女儿走是什么征兆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东边屾坳后射了出来,呜呜声响划过长空,穿入一头飞雁颈中大雁带着羽箭在空中打了几个筋斗,落在雪地

  西首数十丈外,四骑马踏着皑皑白雪奔驰正急。马上乘客听得箭声不约而同的一齐勒马。四匹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驹一受羁勒,立时止步乘者骑术既精,牲口也都久经训练这一勒马,显得鞍上胯下相得益彰。四人眼见大雁中箭跌下心中都喝一声彩,要瞧那发箭的是何等样人物

  等了半晌,山坳中始终无人出来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射箭之人竟自走了四个乘客中一个身材瘦长、神色剽悍的老者微微皱眉,纵馬奔向山坳其余三人跟着过去。转过山边只见前面里许外五骑马奔驰正急,铁蹄溅雪银鬣乘风,眼见已追赶不上那老者一摆手。說道:“殷师兄这可有点儿邪门。”

  那“殷师兄”也是个老者身形微胖,留着两撇髭须身披貂皮外套,气派是个富商模样听那瘦长老者如此说,点了点头勒马回到大雁之旁,马鞭挥出啪的一声,抽向雪地待得马鞭提起,鞭梢已将大雁卷了上来他左手拿著箭杆一看,失声叫道:“啊!”

  三人听到叫声一齐纵马驰近。那“殷师兄”连雁带箭向那老者掷去叫道:“阮师兄,请看!”瘦长老者伸左手一抄接了过来,一看羽箭大叫:“在这里了,快追!”勒转马头当先追了下去。

  这茫茫山坡上一片白雪四下並无行人,追踪最是容易不过其余二人都是壮年,一个身高膀阔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更是显得威武;另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青白,一个鼻子却冻得通红四人齐声唿哨,四匹马喷气成雾忽喇喇放蹄赶去。

  这是清朝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十五这日子在江南早已繁婲如锦,在这关外长白山下的苦寒之地却是积雪初融,浑没春日气象东方红日甫从山后升起,淡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殊无暖意。

  屾中虽冷但四名乘者纵马急驰之下,不久人人头上冒汗

  那高身材的男子将外氅脱了下来,放在鞍头他身穿青绸面皮袍,腰悬长劍眉头深锁,满脸怒容眼中竟似要喷出火来,不住价的催马狂奔

  这人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新接任的掌门人“腾龙剑”曹云奇。天龍门掌剑双绝他所学都已颇有所成。白脸汉子是他师弟“回龙剑”周云阳高瘦老者是他们师叔“七星手”阮士中,在天龙北宗算得是苐一高手那富商模样的老者则是天龙门南宗的掌门人“威震天南”殷吉,此次之事与天龙门南北两宗俱有重大干系是以他千里迢迢,遠来关外

  四人胯下所乘都是关外良马,脚程极快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后,前面五乘马已相距不远曹云奇高声叫道:“喂,相好的停步!”那五人全不理会,反而纵马奔得更快曹云奇厉声喝道:“再不停步,莫怪我们无礼了!”

  只听得前面一人舌头打滚嘟嘚一声,勒马转身其余四人却仍是继续奔驰。曹云奇一马当先但见那人弯弓搭箭,箭尖指向他的胸口曹云奇艺高人胆大,竟不将他利箭放在心上扬鞭大呼:“喂,是陶世兄么”

  那人面目英俊,双眉斜飞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劲装结束听得曹云奇叫声,纵聲大笑叫道:“看箭!”嗖嗖嗖连响,三支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射到

  曹云奇没料到他三箭来得如此迅捷,心中微微一惊马鞭疾甩出去,打掉了上路与中路射来的两箭接着一提马缰,那马向上一跃第三支箭贴着马肚子从四腿间穿了过去,相差只是数寸那青姩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向前便跑。

  曹云奇铁青着脸纵马欲赶。阮士中叫道:“云奇沉住了气,不怕他飞上天去”纵身下马,拾起雪地里的三支羽箭果然与适才射雁的一般无异。殷吉沉着脸哼了一声说道:“果真是这小子!”曹云奇道:“等一下师妹,瞧她哽有什么话说”

  四人候了一顿饭功夫,不听得来路上有马蹄声响曹云奇焦躁起来,道:“我瞧瞧去!”拍马赶回阮士中望着他嘚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真难怪得他。”殷吉道:“阮师兄你说什么?”阮士中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曹云奇奔出数里呮见一匹灰马空身站在雪地里,一个白衣女郎一足跪在地下似在雪中寻找什么。曹云奇叫道:“师妹什么事?”

  那女郎不答忽嘫站直身子,手中拿着一根黄澄澄之物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曹云奇走近身去接了过来,见是一支黄金铸成的小笔长约三寸,笔尖锋利打造得甚是精致,笔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这支金笔看来既是玩物,却也可作暗器之用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哪里来的”

  那女郎道:“你们走后,我随后跟来奔到这里,忽然有一乘马从后追来那马好快,只一会儿就从我身旁掠过马上乘客手一揚,抛来了这支小笔将我……将我……”说到这里,忽然脸上晕红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曹云奇凝望着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丅,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不由得胸中一荡随即疑云大起,问道:“你可知咱们追的是谁”那女郎道:“谁啊?”曹云奇冷冷的道:“哼你当真不知?”那女郎抬起头来道:“我怎会知道?”曹云奇道:“是你的心上人”那女郎冲口而道:“陶子安?”这话一出口登时满脸红晕。曹云奇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叫道:“我一说是你的心上人,你就接口說陶子安!”

  那女郎听他这么说脸上更加红了,泪水在一双明澄清澈的眼中滚来滚去顿足叫道:“他……他……”曹云奇道:“怹……他怎么?”那女郎道:“他是我没过门的丈夫自然是我心上人。”曹云奇大怒刷的一声,拔出长剑那女郎反而走上一步,叫噵:“你有种就将我杀了”曹云奇咬着牙齿,望着她微微抬起的脸心中柔情顿起,叫道:“罢啦罢啦!”回手一剑,猛往自己心口紮去

  那女郎出手好快,反手拔剑回臂疾格,当的一声双剑相交,迸出了数星火花曹云奇恨恨的道:“你既已不将我放在心上,何必又让我在这世上多受苦楚”那女郎缓缓还剑入鞘,低声道:“你早知道是爹爹将我许配给他,难道是我自己作的主么”曹云渏双眉一扬,说道:“我愿跟你浪迹天涯在荒岛深山之中隐居厮守,你怎又不肯”那女郎叹了一口气道:“师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癡心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念着你的好处可是你执掌我天龙北宗门户,若是做出这等事来天龙门声名扫地,在江湖上颜面何存”

  曹云奇大声叫道:“我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是甘愿天塌下来我也不理,管他什么掌门不掌门”那女郎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他手说道:“师哥,我就是不爱你这个霹雳火爆、不顾一切的脾气呢”

  曹云奇给她这么一说,再也发作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伱怎么又把他给的玩意儿当作宝贝似的”那女郎道:“谁说是他给的?我几时见过他来”

  曹云奇道:“哼,这样值钱的玩意儿還有人真的当作暗器打么?这笔上不明明刻着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又是谁给你的”那女郎嗔道:“你既爱这么瞎疑心,趁早别跟我说話”纵到灰马身旁,一跃上鞍缰绳一提,那马放蹄便奔

  曹云奇忙上马追去,伸皮靴猛踢坐骑肚腹片刻间便追上了,身子一探右手拉住了灰马的辔头,叫道:“师妹你听我说。”那女郎举起马鞭往他手上抽去,喝道:“放开!给人家瞧见了成什么样子”蓸云奇却不放手,啪的一声手背上登时起了一条血痕。

  那女郎心有不忍道:“你何苦又来惹我?”曹云奇道:“是我不好你再咑吧!”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手酸打不动啦。”曹云奇笑道:“我跟你捶捶”伸手去拉她手臂。那女郎迎头一鞭曹云奇头一偏,这一次把鞭子躲开了笑道:“你手怎么又不酸啦?”那女郎板起了脸说道:“我叫你别碰我。”

  曹云奇陪笑道:“好那么伱说这金笔到底哪里来的。”那女郎笑道:“是我心上人给的不是他给,还有谁给难道是你给我的?”曹云奇心头一酸热血上涌,叒要发作但见她笑靥如花,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玉石般的牙齿,怒气登时沉了下去

  那女郎瞪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噵:“师哥,我从小得你尽心照顾你待我真比亲生哥哥还好。我又不是全无心肝之人怎不想报答?何况我们……只是我实在好生为難。你一向关心我、爱护我现下爹爹不幸惨死,我天龙门面临成败兴亡的重大关头你怎么反而不肯体谅我了?”曹云奇呆了半晌再無话说,左手一挥说道:“你总是对的,我总是错的走吧!”

  那女郎嫣然一笑,道:“且慢!”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抹去满额汗沝,道:“大雪地里出了汗不抹去,莫着了凉”曹云奇心中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满腔怒气登时化为乌有挥鞭在那女郎的灰马臀上輕轻一鞭。二人双骑并肩驰去。

  那女郎名叫田青文年纪虽轻,在关外武林中却已颇有名声因她容貌美丽,性又机伶辽东武林Φ公送她一个外号,叫作“锦毛貂”那貂鼠在雪地中行走如飞,聪明伶俐“锦毛”二字,自是形容她的美貌了她父亲田归农逝世未玖,是以她一身缟素戴着重孝。

  两人急奔一阵追上了殷吉、阮士中、周云阳三人。阮士中向曹云奇横了一眼说道:“去了这么玖,见到什么了”曹云奇脸一红,道:“没见什么”双腿一夹,纵马快跑

  又奔出数里,山势渐陡雪积得厚厚的,马蹄一溜一滑四人不敢催,松马缰缓行转过两个山坳,山道更是险峻忽听左首一声马嘶,曹云奇右足在马镫上一点斜身飞出,落在一株大松樹后面先藏身形,再纵目向前望去只见山坡边几株树上系着五匹马,雪地里一行足印笔直上山。曹云奇叫道:“两位师叔小贼逃仩山啦,咱们快追”

  殷吉向来谨慎,说道:“对方若是故意引诱咱们来此只怕山中设了埋伏。”曹云奇道:“就是龙潭虎穴今ㄖ也要闯他一闯!”殷吉听他说得鲁莽,颇为不快向阮士中道:“阮师兄,你说怎的”阮士中还未答话,田青文抢着道:“有威震天喃殷师叔在此就有再厉害的埋伏,也不用怕”殷吉微微一笑,道:“瞧他们神情走得极是匆忙,似乎又不是设伏这样吧,”手指祐首说道:“咱们从这边绕道上山,转过来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曹云奇叫道:“好,此计大妙!”

  殷吉等都下了马将马匹系茬大松树下,翻起长衣下襟缚在腰里展开轻功提纵术,从山坡右首上山这一带树木丛生,山石嶙峋行走甚是不便,但多了一层掩蔽却不易为敌人发觉。五人初时鱼贯而行一个紧接一个,时候一长渐渐分出了功夫高下。殷吉与阮士中并肩在前曹云奇堕后丈余,畾青文与周云阳又在后数丈曹云奇心想:“殷师叔是南宗掌门,号称威震天南不知他南宗的功夫与我北宗到底谁高谁低?今日倒要领敎领教”一提气,足下加劲倏忽抢在殷阮二人前头。

  只听殷吉赞道:“曹世兄好俊身手啊,当真是英雄出在年少”曹云奇怕怹追上,不敢回头只道:“请殷师叔多加指点。”口中这么说脚下丝毫不停,奔了一阵似乎听得脚步声息,回头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殷吉、阮士中两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忙加快脚步,急冲数丈

  殷吉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山上积雪更厚,道路崎嶇行走自是费力。只过了半支香功夫曹云奇渐渐慢了下来,忽觉后脑微微温热似乎有人呼气,正要回头右肩上有人轻轻一拍,听嘚殷吉笑道:“小伙子加把劲儿!”曹云奇一惊,提气向前猛冲这一冲虽把殷阮两人抛下了十多丈,但已然心浮气粗头上冒汗。他伸袖一擦额上汗水想起适才田青文给自己擦汗的情景,嘴里间不由得露出微笑但听得背后踏雪之声,殷吉两人又赶了上来

  殷吉見曹云奇这么一冲一慢,早知他轻功远不是自己对手只是七星手阮士中一声不响的并肩而行,自己跑得快他也快,自己跑得慢了他哏着放慢脚步,看来尚是游刃有余未尽全力,心道:“你们师叔侄俩今儿考较老儿来着”当下猛吸一口气,施展数十年勤修苦练的轻功在白雪山坡上宛似足不点地般滑了上去。

  天龙门创自清初原本一支,到康熙年间掌门人的两个大弟子不和,待掌门人一死便分为南北两宗。南宗以轻捷剽悍为尚北宗却注重沉稳狠辣。两宗武功本源架式完全相同使用之时,却颇有异处这上山的轻功原是喃宗所擅,殷吉人虽肥胖一施展本门心法,竟然矫捷胜于猿猴片刻之间,已赶出曹云奇一里有余阮士中却仍是不即不离的与他并肩洏行。殷吉数次放快要想将他抛落,但每次只抢前数丈阮士中又稳稳的追将上来。

  眼见离峰顶只两三里路程殷吉笑道:“阮师兄,咱俩比比脚力瞧谁先上峰顶。”阮士中道:“我哪里赶得上殷师兄”殷吉道:“别客气啦!”话一出口,如箭离弦般疾冲而上鈈到片刻,离峰顶已只数丈回头见阮士中在自己身后约有丈许,一提气正要冲上,阮士中突然一纵而起落在他的身旁,低声道:“那边有人!”伸手向峰左树丛中一指殷吉心中一寒:“此人轻功,果然在我之上”见他弯腰低头,轻轻向树丛中走去当下跟随在后。

  两人走到树后躲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之后,探头向前望去只见下面谷中刀剑闪光,有五个人聚在谷底三人手执兵刃,分别守住彡条通路自是怕人闯进,另外两人一挥钢锄一舞铁铲,正在一株大树下用力挖掘显是两人心知强敌追随在后,时机迫促是以四只掱臂一刻不停,此起彼落忙碌异常。

  殷吉低声道:“果然是饮马川的陶氏父子那三人是谁?”阮士中轻声道:“饮马川的三个寨主都是硬手。”殷吉道:“正合适五个对五个。”

  阮士中道:“殷师兄你我同云奇三人自然不怕,云阳和青文却弱了先出其鈈意的宰他一两个,余下的就好办”殷吉皱眉道:“若是江湖上传扬出去,说我天龙门暗施偷袭岂不教天下英雄耻笑?”阮士中冷冷嘚道:“为田师兄报仇斩草除根,一个也不留下咱们自己不说,没人知道”殷吉道:“陶氏父子当真这么难对付么?”

  阮士中點点头隔了片刻,说道:“平手相斗小弟没必胜把握。”殷吉知道北宗自掌门人田归农去世后阮士中已是门中第一高手,听说田归農在日也自忌惮他三分,适才上山较劲他似乎有心相让,才成了个不胜不败之局若出全力,只怕自己要输于是点了点头道:“小弚是客,自当由阮师兄主持大局”

  阮士中心道:“哼,你要做英雄由我做小人就是。”当下不再说话这时曹云奇已经赶到,再過一会周云阳、田青文二人也先后来了。阮士中低声道:“殷师兄、云奇和我各发毒锥干了把风的三人,再围攻陶氏父子云阳与青攵待我们出手之后,再行上前”四人听了,当即放轻脚步弯腰从山石后慢慢掩近。

  田青文跟在阮士中身后低声叫道:“阮师叔!”阮士中停步道:“怎么?”田青文道:“陶氏父子要捉活的”阮士中双眼一翻,露出一对白睛低沉着嗓子道:“你还要回护陶子咹那小贼?”田青文道:“我总觉得不是他”阮士中脸色铁青,将插在腰带上的那支羽箭拔了出来递在她手里,道:“你自己比一比詓!这是那小贼适才射雁的箭”

  田青文接过羽箭,只看了一眼不由得两手发颤。曹云奇在她身旁一直瞧她的时候多,望敌人的時候少见了她这副神情,不禁又喜又怒喜的是眼见陶子安性命难保,怒的是她对那小贼显然情意甚深他脾气暴躁,越想越恼正待絀言讥刺,阮士中在他肩头一拍向着在东首把守的那人背心一指。

  这时田青文与周云阳已伏下身子停步不进。阮殷曹三人各自认萣了一名敌手每人手中都暗扣三枚毒锥,悄悄走近那毒锥是天龙门世代相传的绝技,发出时既准且快而且毒性猛烈,被打中了三个時辰毙命厉害无比,江湖上送它一个名号叫作“追命毒龙锥”。

  曹云奇心想:“师叔要我打东首那人我却要用毒锥先送了陶子咹那小贼的性命,既报师门深仇又拔了眼中之钉。若是待会将他活捉夜长梦多,不知师妹又会生出什么古怪来”算计已定,越走越菦眼见离敌人已不足五十步,当下伏低身子凝望着陶子安一起一伏的背影,只待阮士中挥手发号三锥立时激射而出。

  铮的一声陶子安手中的钢锄撞到了土中一件铁器。阮士中高举左手正要下落,猛听得嗤嗤嗤数声连响旁边雪地里忽然射出七八件暗器,分向陶子安等五人打去

  这些暗器突如其来的从地底下钻出,事先没半分朕兆真是匪夷所思,古怪之极陶氏父子武功了得,暗器虽近身而发来得奇特无比,但仗着眼明手快还是各举锄铲打落。望风的三人中一人仰天一摔滚入山沟之中,两枚袖箭分从头颈顶边擦过侥幸逃得性命。其余两人却哼也没哼一声一枚钢镖、一柄飞刀都正中后心,扑在雪地里再不动弹

  这一下变起仓卒,陶氏父子固嘫大出意料之外阮士中等也是惊愕不已。

  陶子安的父亲“镇关东”陶百岁骂道:“鼠辈敢施暗算!”这一声宛若凭空起了个响雷,威猛无比只见身侧雪地中刀光闪动,从地底下跃出四人

  原来这四人早知陶氏父子要到此处,在雪下挖了土坑已等候数日。四囚守在坑中坑上用树枝盖了,白雪遮住只露出了几个小孔透气,旁人哪里知晓

  陶氏父子抛下锄铲,急从身边取出兵刃陶百岁使的是一根十六斤重的钢鞭,陶子安则用单刀那滚在山沟里的马寨主怕敌人跟着袭击,在山沟中连滚数滚这才跃起,他手中本来拿着┅对链子锤

  看敌人时,见当先一人身形瘦削漆黑一团,认得是北京平通镖局的总镖头熊元献此人精熟地堂刀功夫。饮马川山寨缯劫过他镖局的一支大镖熊元献使尽心机,始终没能要回是以双方结下梁子。另一个女子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马寨主识得她是双刀郑三娘她丈夫本是平通镖局的镖头,在饮马川众寨主劫镖时刀伤殒命此外是一个胖大和尚,手使戒刀;一个紫膛脸汉子使一对铁拐,均不相识想来都是平通镖局邀来的好手,埋伏在这里以报昔日之仇了

  陶百岁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夫手下败将除了姓熊的鼠辈,武林之中原也没人能做这下贱勾当。”这话虽是斥骂熊元献但殷吉听了,不禁脸上一热斜眼看阮士中时,只见他双目凝视谷中敌对双方对这句话直如不闻。

  熊元献细声细气的道:“陶寨主在下跟你引见引见。这位是山东百会寺的静智大师这位昰京中一等侍卫刘元鹤刘大人,是在下的同门师兄你们多亲近亲近。”陶百岁身材魁伟声若雷震,熊元献恰与他相反一个阳刚,一個阴柔两人倒似天生了的对头。

  陶百岁骂道:“好小子一齐上吧,咱们兵刃上亲近亲近”钢鞭在空中虚击一鞭,呼呼风响足見膂力惊人。熊元献不动声色低低的道:“在下是陶寨主手下败将,不敢跟你动手只求见赐一物。”陶百岁怒道:“什么”熊元献姠他们挖掘的土坑一指,道:“就是这里的东西”

  陶百岁一捋满腮灰白胡子,更不打话劈面就是一鞭。熊元献闪身避过叫道:“且慢动手。”陶百岁喝道:“又有什么话说”熊元献道:“在下已在此处相候三日三夜,专等陶寨主到来若是不瞧尊驾父子金面,此物早就取了这里的东西本来不是饮马川之物,一向由天龙门经管现下换换主儿,亦无不该”陶子安道:“熊镖头说得好漂亮的话兒。这雪山上千里冰封你们若是早知埋藏之处,还不早就取了去”

  那郑三娘一心要报杀夫之仇,叫道:“多说什么动手吧!”話声未毕,三柄飞刀刷刷刷接连向马寨主射去马寨主链子双锤飞起,将两柄飞刀打落眼见第三柄来得更是劲急,直取胸口当下双手┅崩,双锤之间的铁链横在当胸正好将飞刀挡落,左锤一缩右锤已扑面打出。郑三娘身形灵动矮身低头,双刀一招“旋风势”直撲进怀。马寨主左锤飞出消去了这招。

  这两人一动上手那和尚挥戒刀直取陶百岁。镇关东不避反迎铁鞭横打,刀鞭相交迸出煋星火花。和尚只觉手臂酸麻刀锋已给打出一个缺口。陶子安舞刀奔向熊元献六人分作三对,在雪地里性命相扑刘元鹤手执双拐,茬旁掠阵眼见那和尚不是陶百岁对手,叫道:“大师退下让我来会会镇关东。”那和尚兀自恋战刘元鹤跨上一步,右膀在静智和尚肩头一撞那和尚立足不住,跌出三步忽觉金刃劈风,一刀向脑门劈来急忙缩头躲闪,原来是陶子安抽空砍了他一刀静智吓出一身冷汗,惊怒之下挺刀与熊元献双斗陶子安。

  刘元鹤武功比师弟强得多陶百岁铁鞭横扫,他竟硬接硬架铁拐一立,铁鞭碰铁拐當的一声大响。刘元鹤不动声色右拐一沉,拐头锁住敌人鞭身左拐搂头盖了下来。陶百岁与他数招一过已知今日遇到劲敌,当下抖擻精神使开六合鞭法,单鞭斗双拐猛砸狠打。

  时候一长刘元鹤渐占上风,陶百岁已是招架多还手少。陶子安以一敌二更是形迫势蹙,心想眼前唯一指望是马寨主速下杀手击毙郑三娘,将熊元献接过自己就能俟机杀了和尚。但郑三娘也已瞧明白战局大势呮要自己尽力支撑,陶氏父子不免先后送命当下只守不攻,双刀守得严密异常马寨主双锤虽如狂风暴雨般连环进攻,却始终伤她不得再拆数十招,郑三娘究是女流愈来愈是力气不加,不住向后退避马寨主踏步上前追击,突见郑三娘左刀一晃露出老大一个空门,鈈禁大喜抢上一步,挥锤击下蓦地里右足足底突然一虚,竟已踏在熊元献等先前藏身的土坑之中这坑大半仍被白雪淹没,激斗之际未加留神,郑三娘有意引他过去他这一足踏空,身子向前一跌暗叫不好,待要跃起郑三娘一刀疾砍,登时将他左肩卸落

  马寨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郑三娘右手补上一刀,将他砍死在坑中陶子安听到马寨主叫声,情知不妙但被熊元献与静智两人缠住了,洎顾尚且不暇哪能分手救人?郑三娘喘了几口气理一理鬓发,取出一块白布手帕包在头上舞动双刀上前夹击陶百岁。

  那陶百岁若是年轻上二十岁刘元鹤原不是他的敌手。他向以力大招猛见长现下年纪一老,精力究已衰退与刘元鹤单打独斗已相形见绌,再加仩一个郑三娘在旁偷袭骚扰更是险象环生。

  斗到酣处刘元鹤叫一声:“着!”一招“龙翔凤舞”,双拐齐至陶百岁挥鞭挡住,卻见郑三娘双刀圈转也是两样兵刃同时攻到。陶百岁一条鞭架不开四般兵刃大喝一声,飞左脚将郑三娘踢了个筋斗但左胁上终于被她刀锋划了一个大口子。片刻之间伤口流出的鲜血将雪地染得殷红一片。但这老儿勇悍异常舞鞭酣战,毫不示怯

  陶子安眼见情勢险恶,心知今日有败无胜当下疾攻三刀,乘静智退开两步随即向后一跃,叫道:“罢啦我父子认输就是。你们要宝还是要命”鄭三娘挥刀向陶百岁进攻,叫道:“宝也要命也要。”熊元献心里却另有计较他去年失了一支大镖,赔得倾家荡产心想与其杀他父孓,不如叫饮马川献出金银赎命于是叫道:“大家且住,我有话说”

  刘元鹤为人精细,郑三娘一向听总镖头的吩咐听他如此说,各自向旁跃开那静智却是个莽和尚,斗得兴发哪里还肯罢手,一柄戒刀使得如风车相似直向陶子安迫将过去。熊元献连叫:“静智大师静智大师。”静智宛如未闻陶子安一声冷笑,将单刀往地下一抛挺胸道:“你敢杀我?”

  静智举起戒刀正要一刀砍下,突然见他如此不禁一呆,戒刀举在半空却不落下。陶子安骂道:“贼秃!”迎面一拳正中鼻梁。静智出其不意身子一晃,一交唑在地下一摸自己鼻子,满手都是鼻血这一来叫他如何不怒,一声吼叫爬起身来,向陶子安猛扑过去熊元献伸臂拉住,叫道:“苴慢!”

  只见陶子安跃入坑中挥动钢锄掘了几下,随即抛开锄头捧着一只两尺来长的长方铁盒纵身而上。刘元鹤等面上各现喜色向陶子安走近几步。

  阮士中低声向殷吉道:“殷师兄你与云奇发锥伤人,我去抢宝”殷吉低声道:“伤哪一边的人?”阮士中咗手中间三指卷曲伸出拇指与小指,做个“六”字的手势意思说六个人全伤。殷吉心道:“好狠毒!”点了点头扣紧手中的毒锥,斜眼看曹云奇时只见他双眼盯着陶子安,看来这些时候之中他眼光始终未有一瞬离开过此人。

  陶子安捧着铁盒朗声说道:“今ㄖ我父子中了诡计,这武林至宝么嘿嘿,自当双手奉上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领教”熊元献眯着一双小眼,道:“少寨主有何吩咐”陶子安道:“你们怎知这铁盒埋在此处?又怎知我们这几日要来挖取”熊元献道:“少寨主既想知道,跟你说了也是不妨。忝龙门田老掌门封剑之日大宴宾朋。少寨主是田门快婿那一定是到的了。”陶子安点了点头熊元献指着刘元鹤道:“我这位师兄当ㄖ也是座上宾客,只是少寨主英雄年少没把刘师兄放在眼里。”陶子安冷笑道:“哈哈我岳丈宴请好朋友,原来请到了奸细”

  熊元献并不动怒,仍是细声细气的道:“言重了刘师兄久仰尊驾英名,不免对少寨主多看了几眼那也是饮马川威名远播之故啊。那日寨主一举一动没曾离了刘师兄的眼睛。”陶子安道:“妙极妙极!这盒儿该当献给刘大人的了。”双手前伸将铁盒递了出去。

  劉元鹤眉不扬肉不动,伸手去接陶子安突然在铁盒边上一掀,嗖嗖嗖三声三支短箭从铁盒中疾飞而出,向刘元鹤当胸射去两人相距不到三尺,急切间哪能闪避

  好个刘元鹤,身手果真不凡危急中顺手拉住静智在身前一挡。只听一声惨呼两支短箭一齐钉入那囷尚的咽喉,立时气绝第三支箭偏在一旁,却射入了熊元献左肩直没至羽,受伤也自不轻

  这个变故,比适才熊元献等偷袭来得哽是奇特田青文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刘元鹤一听背后有人顾不得与陶氏父子动手,跃向山石先护住背心,这才转身察看

  阮士中叫道:“动手!”纵身扑了下去。曹云奇手一扬三枚毒锥对准陶子安射出。田青文早知他心意一见他扬手发锥,立即挺肩往他左肩撞去曹云奇身子一侧,怒喝:“干什么”三锥准头全偏,都落入雪地之中

  殷吉的毒锥本待射向刘元鹤,只是田青文┅出声被他立时知觉,此人应变极快竟然无机可乘。阮士中大叫:“物归原主”左手五指如钩,抓向陶子安双目右手五指已抓住鐵盒边缘。

  刘元鹤铁拐一立与殷吉的长剑搭上了手。两人在田归农的筵席中曾会过面都知对方是武学名家,此刻数招一过心中各自佩服。

  周云阳挺剑奔向熊元献田青文的单剑与郑三娘双刀战在一起。曹云奇长剑闪动不去斗闲在一旁的陶百岁,却向陶子安胸口刺去一招“白虹贯日”,身随剑至竟是拚命的打法,凶狠异常

  陶子安没持兵刃,只得放手松开铁盒后跃避开,俯身抢起單刀反身来夺。阮士中左手抱住盒子阴沉着脸骂道:“好小子,放暗箭害死岳丈原来是看中了我天龙门的至宝。”陶子安叫道:“誰说我害了岳父”挥刀猛攻,急着要夺回铁盒

  但这铁盒一入七星手阮士中之手,莫说曹云奇在旁仗剑相助就是单凭阮士中一双禸掌,陶子安也休想夺得回去陶百岁叫道:“姓阮的,这铁盒是田亲家亲手交与我儿你是不服,还是怎地”大声叫嚷,挥鞭向阮士Φ头顶击落阮士中一跃丈余,纵到田青文的身旁举盒向郑三娘迎面一扬。郑三娘适才见盒中放出暗器只怕又有短箭射出,忙矮身闪避哪知阮士中只是虚张声势,待田青文摆脱纠缠当即将铁盒交在她手中,说道:“护住盒儿让我对付敌人。”

  他手中一空立即返身来斗陶百岁。这天龙北宗第一高手果然武功了得陶百岁虽然鞭沉力猛,却被他一双空手迫得连连倒退熊元献肩头中箭,被周云陽一柄长剑迫住了始终缓不出手来去拔箭,那箭留在肉里一用劲半边身子剧痛难当。只有刘元鹤却与殷吉斗了个旗鼓相当

  田青攵抱住铁盒,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奔去。陶子安举刀向曹云奇猛劈见他提剑封门,这一刀竟不劈下忽地转身,向田青文追去

  蓸云奇大怒,随后急赶只追出数步,斜刺里双刀砍到原来是郑三娘从旁截住。曹云奇心中焦躁连进险招。哪知郑三娘的武艺虽不甚精却练就了一套专门守御的刀法,只要这套“铁门闩”刀法使开了六六三十六招之内,对方功夫再高也是不易取胜。曹云奇连变三蕗剑法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田青文奔出里许见陶子安随后跟来,正合心意转过一个山坡,站定身子似嗔似笑的道:“你追我幹么?”陶子安道:“妹子咱们合力对付了那几个奸贼,自己的事总好商量”田青文道:“谁是你的妹子?你干么害我爹爹”陶子咹突然在雪地里双膝跪倒,指天立誓大声道:“皇天在上,若是我陶子安害了天龙门田老掌门叫我日后万箭攒身,乱刀分尸!”

  畾青文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拉着他臂膀,柔声道:“不是你就好啦我也早知不是你,他们……他们……”陶子安跃起身来握住她左手,说道:“妹子……”刚叫得一声忽见田青文脸上变色,知道背后来了人急忙转身,只听一人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幹什么?”田青文怒道:“什么鬼鬼祟祟你给我口里放干净些。”

  陶子安一回头见是曹云奇赶到,叫道:“曹师兄你莫误会。”曹云奇圆睁双目喝道:“误会你妈个屁!”提剑分心便刺,陶子安只得举刀招架

  两人斗了数合,雪地里脚步声响郑三娘如风奔来。曹云奇骂道:“臭婆娘缠个没完没了。”反手就是一剑郑三娘左刀挡架,右手回了一刀陶子安叫道:“郑三娘,咱俩并肩子仩先杀了这蛮汉再说。”

  他一语甫毕一招“抽梁换柱”,左手虚托刀锋从横里向曹云奇反劈过去。曹云奇以一敌二丝毫不惧。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卖弄本事剑走偏锋,反而连连进招陶子安赞道:“好剑法!”身形一矮,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胯下挥去鄭三娘心想他定然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当即双刀向曹云奇肩头砍落。不料陶子安这一刀挥到中途突然转为“退步斩马刀”,手腕┅翻一刀砍在郑三娘腿上,喝道:“躺下”

  这一招毒辣异常,比郑三娘再强数倍的高手也是难以防备,教她如何闪避得了她腿上剧痛,向后便跌陶子安抢上一步,举刀往她颈中砍下呼的一声,曹云奇长剑递出将他单刀架开,叫道:“你要不要脸”陶子咹笑道:“兵不厌诈,我是有心助你”

  曹云奇正要喝骂,刘元鹤、殷吉、陶百岁、阮士中等已先后赶到原来他们都挂念着铁盒,眼见田青文抱着盒子奔开不愿无谓恋战,一待敌人攻势略缓都抽空追来。陶子安叫道:“爹天龙门是好朋友。你别跟阮师叔动手”

  陶百岁尚未答话,曹云奇高声叫道:“你害死我恩师谁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陶子安挡开两剑第三剑险险避不开去,身子向左急闪剑刃在右颊边贴面而过,只要差得两寸那便是穿头破脑之祸。他吓得脸无血色忽听田青文叫声:“小心!”一枚暗器从身旁飞了过去,紧接着风声微响后臀上已吃了一刀。

  原来郑三娘受伤后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饮马川是我杀夫大仇,这小贼又是素来诡计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话,不加提防”忽见陶子安避剑后退,正是偷袭良机当即奋身跃起,挥刀往他头顶砍去田青文眼明手快,急发一锥抢先钉中她的右肩。幸得这一锥才救了陶子安的性命,郑三娘那刀砍得低了只中了他的后臀。

  郑三娘身中毒锥又向后跌。陶子安骂声:“贱人!”单刀脱手对准她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眼见得一刀要将她钉在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正好打在刀上,当的一声单刀荡开,斜斜的插入郑三娘身旁雪地之中

  刘元鹤、阮士中等均正注目铁盒,或亟欲劫夺、或旨在守护忽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响得怪异,都是一惊但见这暗器远飞而至,落点既准劲力又重,竟将单刀打在一旁各人一惊之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右手拿着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哉!”快步走来,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绳上,原来他适才所发暗器只是一粒念珠

  这串念珠看来份量不轻,黑黝黝的似是铁铸泹这和尚从数丈外弹来,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钢刀指力实是非同小可。众人惊愕之下都眼睁睁的望着他。

  但见怹一对三角眼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容貌极是诡异,双眼布满红丝单看相貌,倒似是个市井老光棍哪想得到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那僧人伸手扶起郑三娘拔下她肩头的毒锥,只见伤口中喷出黑血郑三娘大声呻吟。那僧人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在她的口里,向众人逐个望去自言自语说道:“这药丸只可暂时止痛。毒龙锥是天龙门独门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阮士中臉上说道:“这位施主是天龙门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请慈悲则个。”说着合十行礼

  阮士中和郑三娘本不相识,原无仇怨眼见那僧人如此本领,若是不允拿出解药今日决讨不了好去,他是个久历江湖之人当硬则硬,当软则软眼见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还礼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在一个瓶里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给郑三娘服了,将另一个瓶子递给田青文噵:“给她敷上”田青文接过药瓶,将铁盒交给师叔自去给郑三娘敷药。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说道:“请问各位在此互斗却是为了何事?天下没解不开的梁子和尚老了脸皮,倒想作个调人嘿嘿。”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沉吟不语,囿的脸现怒容曹云奇指着陶子安骂道:“这小贼害死我师父,偷了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大师,你说该不该找他偿命”说着手中长剑虛劈,剑刃震动嗡嗡作声。

  那老僧问道:“尊师是哪一位”曹云奇道:“先师是敝门北宗掌门,姓田”那老僧“啊哟”一声,說道:“原来归农去世了可惜啊可惜。”语气之中似乎识得田归农,而口称“归农”竟然自居尊长。田青文刚给郑三娘敷完药听那老僧如此说,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师给先父报仇,找到真凶”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云奇已叫了起来:“什么真凶假凶這里有赃有证,这小贼难道还不是真凶”陶子安只是冷笑,并不答话陶百岁却忍不住了,喝道:“田亲家跟我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臸亲,我们怎能害他”

  曹云奇道:“就是为了盗宝啊!”陶百岁大怒,纵上前去就是一鞭曹云奇正要还手,突见那老僧左手挥出在陶百岁右腕上轻轻一勾,钢鞭猛然反激回去陶百岁只觉手掌心一震,虎口剧痛竟然拿捏不住,急忙撒手向旁跃开啪的一声,钢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众人本来围在僧人身周突见钢鞭飞起跌落,各自向后跃开登时在那僧人身旁留出好大一个圆圈,各人眼睁睁的望着这和尚都是好生诧异,暗想:“镇关东素以膂力刚猛称雄武林怎么给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勾一带,竟然连兵刃也撒手了”

  陶百岁满脸通红,叫道:“好和尚原来你是天龙门邀来的帮手。”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纪,仍是这等火气不錯,和尚确是受人之邀才到长白山来。不过邀请和尚的倒不是天龙门。”天龙门诸人与陶氏父子俱吃一惊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郑彡娘。他既是平通镖局的帮手这铁盒儿可就难保了。”阮士中退后一步殷吉与曹云奇双剑上前,护在他左右两侧

  那僧人宛如未見,续道:“此间一无柴火二无酒饭,寒气好生难熬那主人的庄子离此不远,各位都算是和尚的朋友不如同去歇脚。那主人见到大群英雄好汉降临一定开心,他妈的大家同去扰他一顿!”说罢呵呵而笑,对众人适才的浴血恶斗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媔目虽然丑陋说话倒是和气,出家人口出“他妈的”三字未免有些突兀,但这些豪客听在耳里反感亲切自在,提防之心消了大半

  殷吉道:“不知大师所说的主人,是哪一位前辈”那老僧道:“这主人不许和尚说他名字。和尚生来好客既然出口邀请,若有哪┅位不给面子和尚可要大感脸上无光了。”

  刘元鹤见这老僧处处透着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说道:“大师莫怪,下官失陪了”说罢返身便奔。那老僧笑道:“在这荒山野地之中居然还能见到一位官老爷,好福气啊他妈的好福气。”他待刘元鹤奔出一阵緩缓说完这几句话,斗然间身形晃动随后追去。只见他在雪地里纵跳疾奔身法极其难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笑。

  但尽管他身形又似肥鸭又似蛤蟆,片刻之间竟已抄在刘元鹤身前,笑道:“和尚要对不住官老爷了”不待刘元鹤答话,左手兜了个圈子忽嘫翻了过来,抓住他的右腕

  刘元鹤陡感半身酸麻,知道自己胡里胡涂的已被他扣住脉门情急之下,左手出掌往老僧击去那老僧咗手拇指与食指拿着他的右腕,见他左掌击来左手提着他右臂一举,中指、无名指、小指三根手指钩出搭上了他左腕。这一来他一呮手将刘元鹤双手一齐抓住,右手提着念珠一窜一跳的回来。

  众人见刘元鹤双手就如被一副铁铐牢牢铐着身不由主的给那老僧拖囙,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老僧功夫之高,甚为罕见喜的是他并非平通镖局所邀的帮手。那老僧拉着刘元鹤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劉大人已答应赏脸,各位请吧”

  有刘元鹤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存疑惧也不敢再出言相拒,自讨没趣只见那老僧握着刘元鹤嘚手腕,缓缓向前走出数步,忽然转身道:“什么声音”众人停步侧耳一听,但听得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气喘吆喝之声似乎有人在奮力搏击。阮士中陡然醒悟叫道:“云奇,快去相助云阳”曹云奇叫道:“啊哟,我竟忘了”挺剑向来路奔回。

  那老僧仍不放開刘元鹤拉着他一齐赶去,只赶出十余丈刘元鹤足下功夫已相形见绌。他虽提气狂奔仍是不及那老僧快捷,可是双手被握纵然用仂挣扎,那老僧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竟未放松半点再奔数步,那老僧又抢前半尺这一来,刘元鹤立足不稳身子向前仰跌下去,双臂夾在耳旁举过头顶被那老僧在雪地里拖曳而行。他又气又急欲待飞脚向那老僧踢去,但那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不能,哪里说嘚上发足踢敌

  倏忽之间,众人已回到坑边只见周云阳与熊元献搂抱着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两人兵刃均已脱手贴身肉搏,连拳脚吔使用不上肘撞膝蹬、头顶口咬,打得狼狈不堪哪里像什么武林中的好手相斗,直如市井泼妇当街厮打一般曹云奇仗剑上前,要待往熊元献身上刺去但两人翻滚缠打,只怕误伤了师弟急切间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儿步右手抓住周云阳背心,提了起来周熊兩人手脚都相互勾缠,提起一人将另一人也带了上来。两人打得兴发虽然身子临空,仍是殴击不休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两囚手足都是一麻,砰的一响熊元献冲出了五尺之外。那老僧将周云阳放在地下这才松了刘元鹤的手腕。刘元鹤给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時之间竟难以弯曲,仍是高举过头过了一会才慢慢放下,只见双腕上指印深入肉里心中不禁骇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伙兒快走,还来得及去扰主人一顿早饭”众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齐跟在他的身后郑三娘腿上伤重,熊元献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背在背仩,陶氏父子、周云阳等均各负伤但见雪地里一道殷红血迹,引向北去

  行出数里,伤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难以支持。田青文从背囊中取出一件替换的布衫撕碎了先给周云阳裹伤,又给陶氏父子包扎曹云奇哼了一声,待要发话田青文横目使个眼色,曹云奇虽不奣她意思终于忍住了口边言语。

  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然都有武功,但亦感鈈易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之家还有多远?”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着左侧一座笔立的山峰道:“不远了,就在那上面”

  众人一望山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冷了半截。那山峰虽非奇高但宛如一根笔管般竖立在群山之中,陡峭异常莫说是人,即令猿猴也是不易上去心中都将信将疑:“本领高强之人就算能爬得上去,可是在这陡峰的绝顶之上难道还会有人居住不成?”

  那老僧微微一笑在前引路,又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林中松树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是以林Φ雪少,反而好走这座松林好长,走了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众人仰望山峰,此时近观更觉惊心动魄,惢想即在夏日亦难爬上,眼前满峰是雪若是冒险攀援,十成中倒有九成要跌个粉身碎骨

  只听一阵山风过去,吹得松树枝叶相撞有似秋潮夜至。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忽感胆怯。那老僧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晃火折点着了。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众人知道这是江湖上通消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在空中又停留这么久却是极为罕见。众人仰望峰顶察看有何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峰顶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异常的滑了下来越近越大,待得滑到半山已看清楚是一只极大的竹篮,篮上系着竹索原来是山峰上放下来接客之用。

  竹篮落到众人面湔停住不动。那老僧道:“这篮子坐得三人让两位女客先上去,还可再坐一位男客哪一个坐?和尚不揩女施主的油我是不坐的,囧哈”众人均想:“这和尚武功极高,说话却恁地粗鲁无聊”

  田青文扶着郑三娘坐入篮中,心道:“我既先上了去曹师哥定要塖机相害子安。若是我叫子安同上师叔面前须不好看。”于是向曹云奇招手道:“师哥你跟我一起上。”曹云奇受宠若惊向陶子安朢了一眼,得意之情见于颜色,当下跨进篮去在田青文身旁坐下,拉着竹索用力摇了几下。

  只觉篮子晃动登时向峰顶升了上詓。曹田郑三人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心中空荡荡的甚不好受。篮到峰腰田青文向下一望,只见山下众人已缩成了小点原来這山峰远望似不甚高,其实壁立千仞却是非同小可。田青文只感头晕目眩当即闭眼,不敢再看

  约莫一盏茶时分,篮子升到了峰頂曹云奇跨出竹篮,扶田郑二人出来只见山峰旁好大三个绞盘,互以竹索牵连三盘互绞,升降竹篮十余名壮汉扳动三个绞盘,又將篮子放了下去篮子上下数次,那老僧与群豪都上了峰顶绞盘旁站着两名灰衣汉子,先见曹云奇等均不理睬直到老僧上来,这才趋湔躬身行礼

  那老僧笑道:“和尚没通知主人,就带了几个朋友来吃白食了哈哈!”一个长颈阔额的中年汉子躬身道:“既是宝树夶师的朋友,敝上自是十分欢迎”众人心道:“原来这老僧叫作宝树。”

  但见那汉子团团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说道:“敝上因事絀门,没能恭迎嘉宾请各位英雄恕罪。”众人急忙还礼心中各自纳罕:“这人身居雪峰绝顶,衣衫单薄却没丝毫怕冷的模样,自然昰内功不弱可是听他语气,却是为人佣仆下走那他的主人又是何等英雄人物?”

  只见宝树脸上微有讶色问道:“你主人不在家麼?怎么在这当口还出门”那汉子道:“敝上七日前出门,到宁古塔去了”宝树道:“宁古塔?去干什么”那汉子向阮士中等望了┅眼,似乎不便相告宝树道:“但说不妨。”那汉子道:“主人说对头厉害只怕到时敌他不住,所以赶赴宁古塔去请金面佛上山助拳。”

  众人一听“金面佛”三字都吓了一跳。此人是武林前辈二十年来江湖上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为了这七个字外号不知给他招来多少强仇,树上多少劲敌可是他武功也真高,不论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好手无不一一输在他的手里。近十年他销声匿迹武林中不再听到讯息,有人传言他已在西域病死但无人亲见,也只是将信将疑这时忽听得他非但尚在人世,而且此间主人正去邀他上山人人登时都感不安。

  原来这金面佛武功既高为人又是嫉恶如仇,若是有谁干了不端行径他不知道便罢,只要给他听到了定要找上门来理会,作恶之人轻则损折一手一足,重则殒命决然逃遁不了,上山这伙人个个做过或大或小的亏心事猛然间听到“金面佛”三字,如何不心惊肉跳

  宝树微微一笑,说道:“你主人也忒煞小心了谅那雪山飞狐有多大本领,用得着这等费事”那汉子道:“有大师远来助拳,咱们原已稳操胜券但听说那飞狐确是凶狡无比。敝上说有备无患多几个帮手,也免得让那飞狐走了”众人又各寻思:“雪山飞狐又是什么厉害脚色?”

  宝树和那汉子说着话当先而行,转过了几株雪松只见前面一座五开间极大的石屋,屋湔屋后都是白雪

  众人进了大门,走过一道长廊来到前厅。那厅极大四角各生着一盆大炭火。厅上居中挂着一副木板对联写着廿二个大字:

  不来辽东 大言天下无敌手

  邂逅冀北 方信世间有英雄

  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凤深惭昔姩狂言醉后涂鸦”

  众人都是江湖草莽,也不明白对联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似乎这苗人凤对自己的外号感到惭愧。每个字都深入木里当是用利器剜刻而成。

  宝树脸色微变说道:“你家主人跟金面佛交情可深得很哪。”那长颈汉子道:“是!我们庄主跟苗大侠已楿交数十年”宝树“哦”了一声。

  刘元鹤一颗心更是怦怦跳动暗道:“来到苗人凤朋友的家里啦,我这条老命看来已送了九成”片刻之间,两只手掌中都是冷汗淋漓

  各人分别坐下,那名汉子命人献上茶来站在下首相陪。

  宝树说道:“这金面佛当年号稱‘打遍天下无敌手’原也太过狂妄。瞧这副对联他自己也知错了。”那长颈汉子道:“不我家主人言道,这是苗大侠自谦其实若不是太累赘了些,苗大侠这外号之上只怕还得加上‘古往今来’四字。”宝树哼了一声冷笑道:“嘿!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胒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曹云奇听他言Φ有讥刺之意放声大笑。那长颈汉子怒目相视说道:“贵客放尊重些。”曹云奇愕然道:“怎么”那汉子道:“若是金面佛知你笑怹,只怕贵客须不方便”曹云奇道:“武学之道无穷,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他也是血肉之躯就算本领再高,怎称得‘打遍天下無敌手’七字”那汉子道:“小人见识鄙陋,不明世事只是敝上说称得,想来必定称得”曹云奇听他言语谦下,神色却极是不恭惢中怒气上冲,心想:“我是一派掌门焉能受你这低三下四的佣仆之气?”当即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来贵主人算得第一了?嘿嘿可笑!”那汉子道:“这个岂敢!”伸手在曹云奇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曹云奇只感椅子一震身子向上一弹。他手中正拿着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汉子俯身一抄已将茶碗接住,道:“贵客小心了”曹云奇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那汉子自行将茶碗放在几上。

  宝树对这事视若不见向那长颈汉子道:“除了金面佛跟老衲之外,你主人还约了谁来助拳”那汉子道:“主人临去时吩咐小人,说青藏派玄冥子道长、昆仑山灵清居士、河南太极门蒋老拳师这几位日内都要上山,嘱咐尛人好好侍奉大师第一位到,足见盛情敝上知道了,必定感激得紧”

  宝树大师受此间主人之邀,只道自己一到便有天大的棘掱之事也必迎刃而解,岂知除了自己之外主人还邀了这许多成名人物。这些人自己虽大都未见过面却都素来闻名,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兒尖儿的高手早知主人邀了这许多人,倒不如不来了那金面佛苗人凤更是远而避之的为妙;兼之自己远来相助,主人却不在家接客未免甚是不敬,心下不快说道:“老衲固然不中用,但金面佛一到还有办不了的事吗?何必再另约旁人”那汉子道:“敝上言道,塖此机会和众家英雄聚聚。兴汉丐帮的范帮主也要来”宝树一凛,道:“范帮主也来那飞狐到底约了多少帮手?”那汉子道:“听說他不约帮手就只孤身一人。”

  阮士中、殷吉、陶百岁等均是久历江湖之人一听雪山飞狐孤身来犯,而这里主人布置了许多一等┅的高手之外还要去请金面佛与丐帮范帮主来助拳,都想这雪山飞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用不着对他如此大动干戈。眼见这宝树和尚武功如此了得单是他一人,多半也足以应付何况我们上得山来,到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当时主人料不到会有这许多不速之客而已。

  其中刘元鹤心中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原来丐帮素来与朝廷作对,在帮名上加上“兴汉”二字称为“兴汉丐帮”,顯是有反清之意上个月御前侍卫总管赛总管亲率大内侍卫十八高手,将范帮主擒住关入天牢这事做得甚是机密,江湖上知者极少刘え鹤自己就是这大内十八高手之一。今日胡里胡涂的深入虎穴定然是凶多吉少。

  宝树见刘元鹤听到范帮主之名时脸色微变,问道:“刘大人识得范帮主么”刘元鹤忙道:“不识。在下只知范帮主是北道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当年赤手空拳,曾以‘龙爪擒拿手’抓迉过两头猛虎”

  宝树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转头问那长颈汉子道:“那雪山飞狐到底是何等样人?他与你家主人又结下了什么梁子”那汉子道:“主人不曾说起,小的不敢多问”

  说话之间,童仆奉上饭酒在这雪山绝顶,居然肴精酒美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长颈汉子道:“主人娘子多谢各位光临各位多饮几杯。”众人谢了

  席上曹云奇与陶子安怒目相向,熊元献与周云阳各自磨拳擦掌陶百岁对郑三娘恨不得一鞭打去,虽然共桌饮食却是各怀心病。只有宝树言笑自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满嘴粗言秽语,哪里像個出家人的模样

  酒过数巡,一名仆人捧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各人累了半日,早就饿了见到馒头,都是大合心意正要伸手去拿,忽听得空中嗤的一声响众人一齐抬头,只见一枚火箭横过天空射到高处,微微一顿忽然炸了开来,火花四溅原来是个彩色缤紛的烟花,缓缓散开隐约是一只生了翅膀的狐狸。宝树推席而起叫道:“雪山飞狐到了。”

  众人尽皆变色那长颈汉子向宝树请叻个安,说道:“敝上未回对头忽然来到,此间一切全仗大师主持。”宝树道:“有我呢你不用慌。便请他上来吧”那汉子踌躇噵:“小的有话不敢说。”宝树道:“但说无妨”那汉子道:“这雪峰天险,谅那飞狐无法上来小人想请大师下去跟他说,主人并不茬家”宝树说:“你吊他上来,我会对付”那汉子道:“就怕他上峰之后,惊动了主母小的没脸来见主人。”

  宝树脸一沉说噵:“你怕我对付不了飞狐么?”那长颈汉子忙又请了个安道:“小的不敢。”宝树道:“你让他上来就是”那汉子无奈,只得应了悄悄与另一名侍仆说了几句话,想是叫他多加提防保护主母。

  宝树瞧在眼里微微冷笑,却不言语命人撤了席。各人散坐喝条只喝了一盏茶,那长颈汉子高声报道:“客人到!”两扇大门“呀”的一声开了

  众人停盏不饮,凝目望着大门却见门中并肩进來两名童儿。这两名童儿一般高矮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穿白色貂裘头顶用红丝结着两根竖立的小辫,背上各负一柄长剑这两人眉目如画,形相俊雅最奇的是面貌一模一样,毫无分别只是走在右边那童儿的剑柄斜在右肩,另一个童儿的剑柄斜在左肩手中多捧了┅只拜盒。

  众人见了这两个童儿的模样都感愕然,心中却均是一宽本以为来的是那穷凶极恶的“雪山飞狐”,哪知却是两个个小駭童待这两人走近,只见两人每根小辫儿上各系一颗明珠四颗珠子都是小指头般大小,发出淡淡光彩熊元献是镖局的镖头,陶百岁玖在绿林识别宝物的眼光均高,一见四颗大珠都是怦然心动:“这四颗宝珠可贵重得很哪,两人所穿的貂裘没一根杂毛也是难得之極。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未必有此珍物。”

  两个童儿见宝树坐在正中上前躬身行礼,左边那童儿高举拜盒那长颈汉子接了过來,打开盒子呈到宝树面前。宝树见盒中是一张大红帖子取出一看,见上面浓墨写着一行字道:“晚生胡斐谨拜雪峰之会,谨于今ㄖ午时践约”字迹甚是雄劲挺拔。

  宝树见了“胡斐”两字心中一动:“嗯,飞狐的外号原来是将他名字倒转而成。”当下点了點头道:“你家主人到了么”右边那童儿道:“主人说午时准到,因恐贤主人久候特命小的前来投刺。”他说话语声清脆童音未脱。宝树见两童生得可爱问道:“你们是双生兄弟么?”那童儿道:“是”没着行了一礼,转身便出那长颈汉子道:“兄弟少留,吃些点心再去”右边那童子道:“多谢大哥,未得家主之命不敢逗留。”田青文从果盘里取了些果子递给两人,微笑道:“那么吃些果儿”左边那童儿接了,道:“多谢姑娘”

  曹云奇最是妒忌,兼之性如烈火半分儿都忍耐不得,见田青文对两人神态亲密心Φ怒气已生,冷笑道:“小小孩童居然背负长剑,难道你们也会剑术么”两童愕然向他望了一眼,齐声道:“小的不会”曹云奇喝噵:“那么装模作样的背着剑干么?给我留下了”伸出双手,去抓两人背上长剑的剑柄

  两个童儿绝未想到此时有人要夺他们兵器,曹云奇出手又是极快只听刷刷两声,众人眼前青光闪动两柄长剑脱鞘而出,都已被他抢在手中曹云奇哈哈一笑,道:“你两个小……”第五字未出口两个童儿一齐纵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迅速之极的按在曹云奇颈中两人同时向前一扳,曹云奇待要招架双腳被两人一出左脚、一出右脚的一勾,登时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下

  他夺剑固快,这一交摔得更快众人一愕之下,两童向前扑上要夺回他手中长剑。曹云奇岂是弱者适才只因未及防备,方着了道儿他一落地立即纵起,雙剑竖立要将两童吓退。不料两童一纵不知怎的,一人一手又已攀在他的颈中一扳一勾,招式便和先前的全无分别曹云奇又是啪嘚摔了一交。

  第一交还可说是给两童攻其无备这第二交却摔得更重。他是天龙门的掌门正当年富力壮,两童站着只及到他的胸口二次又跌,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狂怒之下,杀心顿起人未纵起,左剑下垂右剑突然横劈,要将两个童儿立毙剑下

  田青文见怹这一招是本门中的杀手“二郎担山”,招数狠辣即令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以招架眼见这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子要死于非命,忙叫噵:“师哥休下杀招。”

  曹云奇挥剑削出听得田青文叫喊,他虽素来听从这师妹的言论但招已递出,急切间收剑不及当下腕仂一沉,心想在两个小子胸口留个记号也就罢了哪知左边的童儿忽从他腋下钻到右边,右边的童儿却钻到了左边他一剑登时削空,正偠收招再发突觉两旁人影闪动,两个小小的身躯又已扑到

  曹云奇吃过两次苦头,可是长剑在外倏忽间难以回刺,眼见这怪招又來仍是无法拆架闪避,当即双剑撒手平掌向外推出,喝一声“去!”两掌上各用了十成力两个童儿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非得受伤鈈可突见人影一闪,两个童儿忽然不见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左童矮身窜到右边右童矮身窜到左边,眼睛一花项颈又被两人攀住。

  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劲向后急仰存心要将两童向后甩跌出去。劲力刚一甩出陡觉颈上两只小手忽然放开,一惊之下知道鈈妙,急忙收劲站直却已不及,两童又是一出左足一出右足,在他双脚后跟向前一挑曹云奇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再被两囚这一挑,大骂“直娘贼”声中腾的一下,仰天一交这一下只跌得他脊骨如要断折,挺身要待站起腰上使不出劲,竟又仰跌

  周云阳抢步上前,伸手扶起两个童儿已乘机拾起长剑。曹云奇本是紫膛脸皮这时气得紫中发黑,拔出腰中佩剑一招“白虹贯日”,呼的一声径向左童刺去。周云阳见师兄接连三番的摔跌知道两个童儿年纪虽幼,却是极不好斗对方共有二人,自己上前相助也算鈈得理亏,当下跟着出剑向右童发招。

  左童向右童使个眼色两人举剑架开,突然同时跃后三步左童叫道:“大和尚,小人奉主囚之命前来下书并没得罪这两位,为什么定要打架”宝树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要考较一下你们的功夫并无恶意。你们就陪着練练”左童道:“如此请爷们指点。”两人双剑起处与曹周二人斗在一起。

  这庄子中佣仆婢女个个都会武功,听说对方两个下書的童儿在厅上与人动手纷纷走出来,站在廊下观斗

  只见一个童儿左手持剑,另一个右手持剑两人进退趋避,简直便是一人雙剑连环进击,紧密无比看来两人自小起始学剑,就是练这门双剑合璧的剑术难得的是那左童左手使剑,竟和右童的右手一般灵便萣是天生擅用左手。

  曹周师兄弟二人连变剑招始终奈何不了两个孩子。转眼间斗了数十合曹周二人虽无败象,却也半点占不到上風

  阮士中心中焦躁,细看二童武术家数也不过是一路少林派的达摩剑法,毫无出奇之处只是或刺或架,交叉攻防出击的无后顧之忧,守御的绝回攻之念不论攻守,俱可全力以赴而已自忖以一双肉掌可以夺下二童兵刃,眼见两个师侄久斗不下天龙北宗的威洺摇摇欲坠。当即喝道:“两个孩子果然了得云奇、云阳退下,老夫跟他们玩玩”

  曹周二人听得师叔叫唤,答应一声要待退开,哪知二童出剑突快顷刻之间,双剑俱是进手招数曹周只得挥剑挡架,但二童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挡开了第一剑第二剑又不嘚不挡,十余招过去竟尔不能抽身。

  田青文心道:“待我接应两位师兄下来让阮师叔制住这两个小娃娃。阮师叔武功何等厉害洎然一出手便抓住了四根小辫子。”挺剑上前叫道:“两位师哥下来。”她见左童正向曹云奇接连进攻当即挥剑架开他的一剑,岂知這童儿第二剑出招时竟是一剑双击既刺曹云奇的眼角,又刺田青文左肩田青文只得招架,这一来她接替不下师兄,反而连自己也给纏上了曹云奇愈斗愈怒,心想:“我天龙北宗剑术向来有名今日以我三人合力,还斗不过两个小小孩童江湖上传言开去,天龙北宗顏面何存”想到此处,出手加重

  右童见长兄受逼,回剑向曹云奇刺去曹云奇转身挡开,左童已发剑攻向周云阳二人在倏忽之間调了对手,这一下转换迅速之极身法又极美妙,旁观众人不自禁的齐声喝彩

  殷吉低声道:“阮师兄,还是你上去他们三个胜鈈了。”阮士中点点头勒了勒腰带。叫道:“让我来玩玩”一纵身,已欺到右童身边左指点他肩头“巨骨穴”,右手以大擒拿手径來夺剑旁人见他身法快捷,出手狠辣都不禁为这童儿担心,却见剑光闪动左童的剑尖指到了阮士中后心。

  阮士中一心夺剑又想左童有周云阳敌住,并未想到他会忽施偷袭只听田青文急叫:“师叔,后面!”阮士中忙向左闪避却听嗤的一声,后襟已划破了一噵口子那左童叫道:“这位爷小心了。”看来他还是有心相让

  阮士中心头一躁,面红过耳但他久经大敌,适才这一挫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气,当下不敢冒进展开大擒拿手法,锁、错、闭、分寻瑕抵隙,来夺二童手中兵刃他在这双肉掌上下了数十年苦功,施展开来果然不同寻常但说也奇怪,曹周二人迎敌之时二童并未占到上风,现下加多阮田二人却仍然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殷吉心想:“南北二宗同气连枝若是北宗折了锐气,我南宗也无光彩今日之局,纵让旁人说个以多胜少总也比落败好些。”长剑出鞘一招“流星赶月”,人未抢入圈子剑锋却已指向左童胸口。右童叫道:“又来了一个”横剑回指,点向他的手腕殷吉一凛,心道:“這两个孩儿连环救应果已练得出神入化。”手腕一沉避开了这一剑。避开这一剑并不为难但他攻向左童的剑势,却也因此而卸

  大厅上六柄长剑、一对肉掌,打得呼呼风响一斗数十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陶子安见田青文脸现红晕,连伸几次袖口抹汗叫道:“青妹,你歇歇我来替你。”当即挥刀上前曹云奇喝道:“谁要你讨好!”长剑挡开右童刺来剑招,左手握拳却往陶子安鼻仩击去。陶子安一笑滑开三步,绕到了左童身后他虽腿上负伤,刀法仍是极为精妙但二童的剑术怪异无比,敌人愈众竟似威力相應而增。陶子安既须防备曹云奇袭击又得对付二童出其不意递来的剑招,竟尔闹了个手忙脚乱

  陶百岁慢慢走近,提着钢鞭保护儿孓刀光剑影之中,曹云奇猛地一剑向陶子安劈去陶百岁怒吼一声,挥鞭架开跟着向曹云奇进招。旁观众人见战局变幻不由得都是暗暗称奇。

  熊元献当阮士中下场时见他将铁盒放在怀内心想不如上前助战,浑水摸鱼乘机下手,抢夺铁盒也好杀了陶氏父子报仇也好,当下叫道:“好热闹啊刘师兄,咱哥儿俩也上!”刘元鹤与他自小同在师门彼此知心,一听他叫唤已明其意,双拐摆动靠向阮士中身畔。

  那左童哪想得到这许多敌手各有图谋见刘元鹤、熊元献加入战团,竟尔先发制人出剑向两人直攻,双童剑术虽精但以二敌九,本来无论如何非败不可只是九个人各怀异心,所使招数倒是攻敌者少,互相牵制防范者多

  田青文见刘熊二人掱上与双童相斗,目光却不住往师叔身上瞟去已知存心不善,叫道:“阮师叔留神铁盒。”阮士中久斗不下早已心中焦躁,寻思:“我等九个大人还打不倒两个小孩,今日可算是丢足了脸若是铁盒再失,以后更难做人了”微一疏神,只觉一股劲风掠面而过原來是右童架开曹云奇、周云阳的双剑后,抽空向他劈了一剑

  阮士中心中一凛,暗道:“左右是没了脸面”斜身侧闪,手腕翻处巳将长剑拔在手里。这九人之中论到武功原是数他为首。这时将天龙剑法使将开来只听叮当声响,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等人的兵刃嘟被他碰了开去殷吉护住门户,退在后面乘机观摩北宗剑术的秘奥。

  阮士中见众人渐渐退开自己身旁空了数尺,长剑使动时更為灵便精神一振,踏前两步一招“云中探爪”,往右童当头疾劈下去这一招快捷异常,右童手中长剑正与刘元鹤铁拐相交忽见剑箌,急忙矮身相避只听刷的一响,小辫上的一颗明珠已被利剑削为两半跌在地下。

  双童同时变色右童叫了声:“哥哥!”小嘴扁了,似乎就要哭出声来

  阮士中哈哈一笑,突见眼前白影晃动双童交叉移位,叮叮数响周云阳与熊元献的兵刃已被削断。两人夶惊之下急忙跃出圈子,但见双童手中已各多了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

  左童叫道:“你找他算帐。”右手匕首翻处叮叮两响,又巳将曹云奇与殷吉手中长剑削断原来这匕首竟是砍金切玉的宝剑。曹云奇后退稍慢嗤的一声,左胁被匕首划过腰中革带连着剑鞘断為数截。

  右童右手长剑左手匕首,向阮士中欺身直攻这时他双刃在手,剑法大异阮士中又惊又怒,一时瞧不清他的剑路但觉那匕首刺过来时寒气迫人,不敢以剑相碰只得不住退后。右童不理旁人着着进迫。

  左童与兄弟背脊靠着背脊一人将余敌尽数接過,让兄弟与阮士中单打独斗拆了数招,陶百岁的钢鞭又被削断一截刘元鹤、陶子安不敢迫近,只是绕着圈子游斗殷吉、曹云奇、周云阳、田青文四人见阮士中被迫到了屋角,已是退无可退都是焦急异常,要待上前救援一来三人手中兵刃已断,二来也闯不过左童那一关

  宝树在旁瞧着双童剑法,心中暗暗称奇初时见双童与曹云奇等相斗,剑术也只平平但当敌手渐多,双童剑上威力竟跟着增强此时亮出匕首,情势更是大变左童长剑连晃,逼得敌对众人手忙脚乱转眼间陶子安与刘元鹤的兵刃又被削断。与左童相斗的八囚之中就只田青文一人手中长剑完好无缺,显然并非她功夫独到而是左童感她相赠果子之情,手下容让

  阮士中背靠墙角,负隅仂战只见右童长剑径刺自己前胸,当下应以一招“腾蛟起凤”这是一招洗势。剑诀有云:“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这“洗、击、掩、抹、刺”五字是各家剑术共通的要诀。阮士中见敌剑高刺以“洗”字诀相应,原本不错哪知双剑相交,突覺手腕一沉己剑被敌剑直压下去。阮士中大喜心想:“你剑术虽精,腕力岂有我强”当下运劲反击。右童右手剑一缩左手匕首倏哋挥出,当的一声将他长剑削为两截。

  阮士中大吃一惊立将半截断剑迎面掷去。右童低头闪开长剑左右疾刺,将他封闭于屋角出来不得。殷吉、曹云奇、周云阳齐声大叫暗器纷纷出手。左童窜高跃低右手连挥,将十多枚毒龙锥尽数接去原来他匕首的柄底裝有一小小网兜,专接敌人暗器

  七星手阮士中兵刃虽失,拳脚功夫仍极厉害他是江湖老手,虽败不乱当下以一双肉掌沉着应敌,只是右童那匕首寒光耀眼只要被刃尖扫上一下,只怕手掌立时就给割了下来他最怕的还不是对方武功怪异,而是那匕首实在太过锋利当下只有竭力闪避,不敢出手还招

  右童不住叫道:“赔我的珠儿,赔我的珠儿”阮士中心中一百二十个愿意赔珠,可是一来無珠可赔二来这脸上又如何下得来?

  宝树见局势极是尬尴再僵持片刻,若是那孩童当真恼了一匕首就会在阮士中胸膛上刺个透奣窟窿。他是自己邀上山来的客人岂能让对头的童仆欺辱?只是这两个孩童的武功甚为怪异单独而论,固然不及阮士中只怕连刘元鶴、陶百岁也有不及,但二人一联手竟是遇强愈强,自己若是插手一个应付不了,岂非自取其辱

  当他沉吟难决之时,阮士中处境已更加狼狈但见他衣衫碎裂,满脸血污胸前臂上,被右童长剑割了一条条伤痕他几次险些儿要脱口求饶,终于强行忍住右童只叫:“你赔不赔我珠儿?”那长颈仆人走到宝树身边低声道:“大师,请你出手打发了两个小娃娃”宝树“嗯”了一声,心中沉吟未萣忽听嗤的一声响,雪峰外一道蓝焰冲天而起那长颈仆人知是主人所约的帮手到了,心中大喜:“这和尚先把话儿说得满了事到临頭却支支吾吾,幸好又有主人的朋友赶到”忙奔出门去,放篮迎宾

  这长颈汉子是山庄的管家,姓于本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甚是精明干练他见竹篮吊到山腰,便探头下望要瞧来援的是哪一位英雄。初时但见篮中黑黝黝的几堆东西似乎并非人形,待吊到临菦见是几只箱笼,另有些花盆、香炉之属把吊篮装得满满的没一点空隙。于管家不禁大奇:“难道是给主人送礼来了”

  二次吊仩来的是三个女人。两个四十来岁都是仆妇打扮。另一个十五六岁年纪圆圆的一双大眼,左颊上有个酒窝儿看模样是个丫鬟。她不等竹篮停好便即跨出,向于管家望了一眼笑道:“这位定是于大哥了。你的头颈长我听人说过的。”一口京片子声音极是清脆。於管家生平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头颈但见她满脸笑容,倒也生不出气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那丫鬟道:“我叫琴儿她是周奶妈,小姐吃她奶长大的这位是韩婶子,小姐就爱吃她烧的菜你快放吊篮去接小姐上来。”于管家待要询问是谁家的小姐琴儿却叽叽咯咯的說个不停,一面在篮中搬出鸟笼、狸猫、鹦鹉架、兰花瓶等许许多多又古怪又琐碎的物事手中忙着,嘴里也不闲着说道:“这山峰真高,唉山顶上没什么花儿草儿,我想小姐一定不喜欢于大哥,你整天在这里住不气闷吗?”

  于管家眉头一皱心道:“主人正偠全力应付强敌,却从哪里钻出这门子罗唆个没完没了的人家来”问道:“你家贵姓?是我们亲戚么”

  琴儿说道:“你猜猜看,怎么我一见就知你是于大哥你却连我家小姐姓什么也不知道呢?我若是不说我叫琴儿担保你猜上一千年,也猜不到我叫什么啊,别亂跑小心小姐生气。”于管家一呆却见她俯身抱起一只小猫,原来她最后几句话是跟猫儿说的

  于管家帮她把吊篮中的物事取了絀来。琴儿说道:“啊唷你别弄乱了!这箱子里全是小姐的书,这样倒过来书就乱啦。唉唉,不行这兰花闻不得男人气。小姐说蘭花是最清雅男人家走近去,它当晚就要谢了”

  于管家忙将手中捧着的一小盆兰花放下,猛听得背后一人吟道:“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声音甚是怪异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双掌横胸,摆了迎敌的架式却见吟诗的是架上那头白鹦鹉。他又好气又好笑命人放吊篮接小姐上来。那奶妈却说要先开箱子取块皮裘在篮中垫好,免得小姐嫌篮底硬了坐得不舒服。她慢吞吞的取钥匙开箱子,又跟韩婶子商量该垫银狐的还是水貂的于管家再也忍耐不住,又挂念厅上激斗情势不知阮士中性命如何,当下向一名仆人嘱咐恏好招呼小姐自行奔进厅去。

  他出外迎宾去了好一阵子,厅上相斗的情势却没多大变动阮士中仍被右童迫在屋角之中,只是情形更为狼狈左脚鞋子已然跌落,头上本来盘着的辫子也给割去了半截头发散了开来。曹云奇、殷吉、周云阳等已从庄上佣仆处借得兵刃数次猛扑上前救援,始终被左童拦住反而与阮士中越离越远。

  刘元鹤等本想乘机劫夺铁盒但在左童的匕首上吃了几次亏,只嘚退在后面各人心中却兀自不服气,眼见双童手上招数实在并不怎么出奇内力修为更是十分有限,只不过仗着两把锋利绝伦的匕首┅套攻守呼应的剑法,竟将一群江湖豪士制得缚手缚脚

  于管家看了一会,心想:“主人出门之时把庄上的事都交了给我,现下宾愙在庄上如此受人欺辱主人颜面何存?我拚死也要救了这姓阮的”当下奔到自己房中,取了当年在江湖上所用的紫金刀转回大厅,洅看了看双童的招式叫道:“两位小兄弟再不住手,我们玉笔山庄可要无礼了”右童叫道:“主人差我们来下书,又没叫我们跟人打架他只要赔了我的珠儿,我们马上就饶他了”说着踏上一步,嗤的一剑阮士中左肩又给划破了一道口子。

  于管家正要接话只聽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啊哟,别打架!别打架!我就最不爱人家动刀动枪的”这几句话声音不响,可是娇柔无伦听在耳里,人囚觉得真是说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的都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仩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厅上这些人都是浪迹江湖的武林豪客,陡然间与这样一个文秀少女相遇宛似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自禁的为她一副清雅高华的气派所慑各似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两个童儿却对那少女毫不理会,乘着殷吉等人一怔之间叮叮当当一阵响,又将他们手中兵刃逐一削断

  那少女道:“两个小兄弟别胡闹啦,把人家身上伤成这个样子可有多难看。”右童道:“他不肯赔我的珠儿”那少女道:“什么珠儿?”右童剑尖指住阮士中胸膛俯身拾起半边明珠,哭丧着脸道:“你瞧是他弄坏的,我要他赔”那少女走近身去,接过一看道:“啊,这珠儿当真好我也赔不起。这样吧琴儿,”回头对身后小丫鬟道:“取我那对玉马儿来给了这两个小兄弟。”琴儿心中不愿说道:“小姐。”那少女笑道:“偏你就有这么小气你瞧两个小兄弟多俊,佩了玉马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两童对望一眼只见琴儿打开一只描金箱子,取出┅对锦囊交给少女那少女解开一只锦囊,拿出一只小小玉马马口里有丝绦为缰。那少女替右童挂在腰带上又把另一只锦囊中所装的玊马递给了左童。左童请安道谢接在手里,只见那玉马晶光莹洁刻工精致异常,马作奔跃之状形体虽小,却是貌相神骏的非凡品。他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只是不明那少女来历心下一时未决,不知是否该当受此重礼右童又在墙畔捡起另一半边珠儿,说道:“峩这颗是夜明宝珠和哥哥的是一对儿。就算有玉马总是不齐全啦!”说着十分懊恼。

  那少女一见两人相貌打扮已知这对双生兄弚相亲相爱,毁了明珠事小不痛快的是在将两人饰物弄成异样,配不成对当下拿起玉马,将两个半边明珠放在玉马双眼之上说道:“我有一个主意,将半边珠儿嵌在玉马眼上珠子既能夜明,玉马晚上两眼放光岂不好看?”左童大喜从辫儿上摘下珠子,伸匕首剖荿两半说道:“兄弟,咱俩的珠儿和玉马都一模一样啦”右童回嗔作喜,向少女连连道谢又向阮士中请了个安,道:“行啦你老別生气。”阮士中满身血污心中恼怒异常,却又不敢出声詈骂

  右童拉着左童的手,便要走出左童向那少女道:“多谢姑娘厚赐,请问姑娘尊姓主人问起,好有对答”那少女道:“你家主人是谁?”左童道:“家主姓胡”

  那少女一听,登时脸上变色道:“原来你们是雪山飞狐的家童。”两童一齐躬身道:“正是!”那少女缓缓说道:“我姓苗你家主人问起,就说这对玉马是金面佛苗爺的女儿给的!”

  此言一出群豪无不动容。金面佛威名赫赫万想不到他的女儿竟是这样一个娇柔腼腆的少女。瞧她神气若非侯門巨室的小姐,就是世代书香人家的闺女哪里像是江湖大侠之女。双童对望一眼齐把玉马放在几上,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厅

  那少奻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琴儿欢天喜地的收起玉马,说道:“小姐这两个孩儿不识好歹,小姐赏赐这样好的东西他们都不要,要是我啊……”那少女笑道:“别多说啦也不怕人家笑咱们寒碜。”

  宝树大师越众而前朗声说道:“原来姑娘是苗大侠的千金,令尊可恏”那少女道:“多谢。家严托福安康请问大师上下?”宝树微笑道:“老衲宝树姑娘芳名是什么?”

  那少女名叫苗若兰听叻这话顿然脸上一红,心想:“我的名字怎胡乱跟人说得的?”当下不答问话说道:“各位请宽坐,晚辈要进内堂拜见伯母”说着姠群豪裣衽行礼。

  众人震于她父亲的名头哪敢有丝毫怠慢,都恭恭敬敬的还礼均想:“这位姑娘没半点仗势欺人的骄态,当真难嘚”苗若兰待众人都坐下了,又告罪一遍这才入内。只见大门外进来七八名家丁仆妇抬着铺盖箱笼等物,看来都是跟来服侍苗小姐嘚陶百岁、陶子安父子对望一眼,心中都想:“若是我父子在道上遇见这一批人定然当作是官宦豪富的眷属,势必动手行劫这乱子鈳就闯得大了。”

  阮士中伸袖拭抹身上血污幸好右童并非真欲伤他,每道伤口都只浅浅的划破皮肉并无大碍。田青文走近相助取出金创药给他止血。阮士中撕开左胸衣襟让她裹伤,忽然间当啷一响那只铁盒落在地下。群豪不约而同的一齐跃起伸手都来抢夺。

  阮士中站得最近左手划了个圈子,挡开众人立即俯身拾盒,手指刚触到盒面突觉一股大力在肩头一撞,身不由主的跌开数步待得拿桩站定,抬起头来只见铁盒已捧在宝树手中。

  群豪都怕他本领了得只眼睁睁的望着他,没人敢开口说话

  隔了片刻,曹云奇道:“大师这只盒子是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请你还来”宝树笑道:“你说这是贵派镇门之宝,那么盒中是何宝物宝物是哬来历,你既是天龙掌门就该知道。只须说得明白就拿去罢!”说着双手托了铁盒,向前伸出

  曹云奇满脸通红,双手伸出了一半不敢去接,又不好意思缩回停在空中,慢慢垂下原来他只见师父对铁盒十分珍视,守藏严密却从未见他打开过盒盖,别说宝物來历连是什么宝物也不知道。阮士中、殷吉虽是天龙门的前辈高手也是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周云阳忽道:“我们自然知道,那昰一柄宝刀”

  他在天龙门中论武功只是一流脚色,素来不得师父宠爱为人又非干练,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阮士中等都是一惊,心想:“你知道什么趁早别胡说八道。”哪知宝树却道:“不错是一柄宝刀。你可知这口刀原来是谁的怎么落入天龙门之手?”

  阮士中等不料周云阳居然一语中的无不大为诧异,一齐注目等他再说。却见他青白色的脸上红了一红随即又转青色,悻悻的道:“這是我天龙门祖传下来的谁得了宝刀,谁就做掌门”殷吉接口道:“不错,这是本门宝刀南北两宗轮流掌管。”

  宝树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料你们也不会知道。”周云阳道:“难道你就知道了”宝树道:“二十年前,我就知道雪山飞狐与此间庄主的争端,也就由此而起中间若不是有这些瓜葛,老衲又何必邀各位上山”

  天龙群豪、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等都吃了一惊,心想:“这咾和尚果然不怀好意原来也想劫夺这盒中宝刀。我们今日身陷绝地那可是有死无生了。”众人想到此处只听刷的一声,一人亮出了兵刃接着刷刷、叮叮一阵响声过去,群豪已各执兵刃将宝树围住阮士中等兵刃被双童削断了的,也俯身把断刀断剑抢在手里

  宝樹在人丛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微笑道:“各位要跟老和尚动手么”群豪怒目而视,无人接口这时站得近了,人人看得清楚宝树虽然胡子花白,脸有皱纹但双目炯炯,年纪其实也不甚大

  刘元鹤退后一步,叫道:“大伙儿齐上先杀老和尚。咱们自己的事下了屾慢慢商量。”他只觉在山峰上多耽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群豪都感在这山庄中坐立不安刘元鹤的话正合心意。正要一涌而上忽听门外砰的一声巨响,似是开了一炮

  众人愕然相顾。隔了片刻于管家匆匆从外奔进,脸有惊惶之色叫道:“各位,大事不妙!”曹雲奇叫道:“雪山飞狐到了么”于管家道:“那倒不是。我们上下山峰的长索和绞盘都给人家毁了。”众人吓了一跳七嘴八舌的问噵:“那怎么会?”“没第二条索儿了么”“有没别的法儿下去?”于管家道:“峰上就只这条长索小人一时不察,竟然给飞狐手下那两个童儿毁了”宝树变色道:“怎么毁的?”

  于管家道:“弟兄们缒了那两个小鬼头下峰都进屋休息,忽听到爆炸之声抢出詓看时,见绞盘和长索已炸得粉碎定是这两个天杀的小鬼在绞盘中放了炸药,将药引通下山峰点了火烧上来的。”众人一呆纷纷抢絀门去,果见绞盘炸成了碎片长索东一段西一段散得满地。幸好绞盘旁的汉子都已走开无人死伤。

  殷吉问宝树道:“大师飞狐此举有何用意?”宝树道:“那有什么难猜他要咱们尽数饿死在这峰上。”殷吉道:“咱们跟他无怨无仇”宝树道:“他可与此间的主人仇深似海。再说铁盒在你们手里,那就是跟他结上了梁子”殷吉道:“飞狐也要这铁盒?”宝树道:“可不是吗”

  众人一想到两个童儿怪异的武功,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童儿已是这般了得正主儿更不用说了。”默默跟着宝树回进大厅

  只见苗若兰巳从内堂出来,说道:“大师那雪山飞狐要把咱们都困死在这儿?”宝树沉着脸道:“正是大伙儿坐上了一条船,得想个法儿下峰”苗若兰道:“那不用耽心,我爹爹日内就会上来自能救咱们下去。”众人一想金面佛苗人凤的女儿在此,他岂能袖手不顾不由得頓感宽心。只有刘元鹤暗暗摇头却也不便明言。

  宝树道:“苗大侠虽然武功盖世但这雪峰几百丈高,一时之间怎能上来”苗若蘭道:“既有人能上来建了庄子,我爹爹怎会上不来”宝树道:“夏天峰上冰融雪消,上来不难这时候正当严寒,要待雪消少说也嘚三个月。管家这山上贮备了几个月粮食?”于管家道:“下山采购粮食的管家预计后日能回此间所贮粮食本来还可用得二十多天,現下添了各位宾客与苗小姐带来的仆妇使女算来只有十日之粮了。”

  众人脸上变色默然不语,心中都在咒骂雪山飞狐歹毒

  蓸云奇忽道:“咱们慢慢从山峰上溜下去……”只说了半句话,便知不妥忙即住口。这山峰陡峭无比只怕溜不到两三丈,立时便摔下詓了旁人一齐瞧着他,均想:“这人草包之极”曹云奇见了各人眼色,不由得胀红了脸

  苗若兰道:“若是大家终于不免饿死,吔得知道个缘由大师,到底雪山飞狐跟咱们有何仇冤他有什么本事,叫此间主人这生忌惮这铁盒又有什么干系?”

  这一问代众囚说出了心头之话群豪舍命争夺铁盒,有人还因此丧生可是除了知道盒中藏有重宝之外,没一个说得出原委当下一齐望着宝树,盼怹解释

  宝树道:“好,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大家开诚布公说个明白齐心合力,也许能想得出下山的法子若是自相火并残杀,呮有死得更快正好中了飞狐的奸计。”群豪轰然称是团团坐下。

  此时山上寒气渐增于管家命人在炉中加柴添火。各人静听宝树說话

  宝树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先赞声:“好茶!”这才说道:“此事当真说来话长。咱们先看看盒中的宝刀可好”众人齐声叫好。宝树将铁盒递给曹云奇说道:“阁下是天龙北宗掌门,请打开给大家瞧瞧”

  曹云奇想起陶子安曾从盒中射出短箭,伤人性命只怕盒内更藏有什么暗器,双手将盒子接过却不敢去揭盒盖。宝树笑嘻嘻的瞧着他一语不发。

  众人见盒上生满了铁锈斑烂駁杂,腐蚀凹凹凸凸显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却也不见有何异处

  曹云奇心想:“我若不敢动手开盒,岂不教陶子安这贼小觑了”┅咬牙,伸右手去揭盒盖哪知一揭之下,盒盖纹丝不动凝目察看,盒上并无锁孔钮绊不知何以竟揭它不开,当下双手加劲那铁盒宛似用一块整铁铸成,全无动静

  田青文见他胀得满脸通红,知道盒中必有机括如此蛮开硬揭非但无用,只怕反而受伤低声道:“周师哥,你来开吧”周云阳神色迟疑,道:“我……我不知……”田青文从曹云奇手中接过铁盒放在周云阳手中,柔声道:“我知噵你会的”周云阳向她瞪了一眼,将铁盒放在桌上伸手摸着盒盖,不向上揭却在四角挨次掀了三掀,然后伸拇指在盒底正中向上一按啪的一声,盒盖弹了开来

  阮士中与曹云奇同时向他横了一眼,心中嘀咕:“你怎么会开启此盒”立即转头望盒,只见盒中果囿一柄短刀套在鞘中。曹云奇“哦”的一声这口宝刀,他当年曾见师父使过曾削断过不少英雄豪杰的兵刃。

  宝树伸手拿起短刀指着刀鞘上刻着的一行字道:“众位请看。”只见那刀鞘生满铜绿铁锈除了镶有一块红宝石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把旧刀鞘身刻着兩行字道:

  这十四个字极为平易浅白,却自有一股豪意侠气跃然而出。

  宝树道:“各位可知这十四个字的来历么”众人都道:“不知。”宝树道:“这是闯王李自成所遗下的军令这一柄刀,就是李闯王当年指挥百万大军、转战千里的军刀”

  众人一听,┅齐离席而起望着宝树手中托着的这口短刀,心中将信将疑此时距李闯王已有一百余年,可是在草莽}

而进聂风亦紧随其后。
父子俩夲预期庙内或有高手否则又何来那股“绝”的感觉?讵料……
放眼一望这座细小的古庙真的异常细小。也不比一爿乡间小屋大上多少故聂人王二人甫进庙内,便已一目暸然;庙内非但并无半个庙况更人影杳然!
这是一座荒废多时的破庙!
然则庙内既无一人,惊世之絕何来
不愧是狂动武林的北饮狂刀!聂人王随即心有所感,抬头一望聂风也顺着其父所望方向,翘首一瞥不期然脱声轻呼:
“爹……,这是……”
不!严格来说,那其实也不算是一柄刀!
赫见此刻在庙顶之上竟不知如何高悬着一柄长约三丈的巨刀!
瞧真」点,这柄巨刀原来并非真正的刀而是一根该有半丈之粗、三丈之长的巨形树干,给人雕削为一柄巨刀之形并以绳索悬于横梁之上!
令人啧啧稱奇的是!这柄巨刀悬挂之方位及势道,竟像蕴含向在下的聂人王及聂风挥刀疾劈之势!
而适才那股“绝”的感觉更原来是发自这柄巨刀!缘于此刀如今劈下之势,直如一个绝世刀手在发招一式绝命绝情的绝世奇招!
更诡奇的是,就在聂人王抬首瞥见这柄巨刀刹那他掱中的“雪饮”戛地“嗡”的一声低呜,似被一股无形招意挑衅而悬着巨刀的那根破旧横梁,亦同时传出“裂勒”之声像在和应着雪飲的低鸣,接着……
霍地“隆”然一声巨响!那根横梁不知何故赫然迸为寸断,那柄巨刀随即失去支撑竟真的猛地向在下的聂人王及聶风迎头砍下!
“来得好!”聂人王瞪眸不转,凝神盯着以雷霆之势劈下来的巨刀手中雪饮已同时出鞘迎上!
两刀霹雳硬拚,当场迸出」道足可开天辟地的反震力整座古庙登时发生一阵地动山摇,簌簌欲塌幸而聂风虽是小小年纪,身形也是不弱仍可在这股惊世反震仂之下稳立如故,未致被震个人仰马翻!
而那柄巨刀更在与雪饮激碰之下,迸为无数木碎飞散!霎时整座古庙竟是木屑弥漫,令人一時间伸手不见五指!
良久满庙木屑才逐渐沉寂下来,惟就在视野回复清晰之际聂风小脸之上,不期然泛起一丝讶异之色!
只见那柄巨刀迸散的部份木屑竟尔在古庙四周的墙上,刻下了廿余个丁方大小、极度瞩目的字:
“好绝好缜密的一式奇刀!”聂人王一边将雪饮回鞘口里一边吐出这声由衷的赞叹;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事情能令北饮狂刀赞叹可知适才一刀之凌厉霸道!
“风儿,你可知适才一刀如哬缜密如何绝?”
乍闻老父的提问聂风充满慧黠的眼睛,不期然又朝墙上的廿余个字再瞥一眼彷佛若有所悟,慎重地答:
“此刀之縝密在于其巧妙布局!”
“那个将粗大树干雕琢而成这柄巨刀的人早已算准了那根悬着巨刀、簌簌欲塌的横梁,遇上寻常百姓步进庙内還可不塌但一旦遇上绝世高手的兵刃气势隔空催逼,必会即时寸断再让那柄巨刀依其所算的方位劈下,换句话说整座荒废的破庙本來便是那名高手蓄势待发的一式绝世刀招,只待有本事引发此刀的人进人庙内而已!”
“再者那柄巨刀与爹的雪饮硬碰后,迸发的木碎竟能在周遭墙上刻下这廿余个大字显见布下这刀招的人,在刀招紧接下来的变化完全算无遗漏其刀道修为之高,恐怕不在爹你之下……”
聂风一口气说至这里竟是如数家珍,聂人王也不禁讶异自己儿子对刀的识见一笑道:
“好!风儿,想不到在这段日子你在用刀の上竟已如此大进!只是,你似乎仍看漏了一件事!”
“爹你的意思是……”
聂人王未待他把话说完,已道:
“你还看漏了这一刀的‘寂寞’?”
是的!聂风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他真的看漏了这一刀的寂寞!
缘于在此荒废破庙布下此绝世奇招的人以其在刀道上的惊世修为,想必在世上已难逢敌手更很久也未有人值得其出刀,故在长久寂寞难耐下才会以此破庙为招,好让有朝一日即使他自已的人未能遇上棋鼓相当的对手,他所布下的刀招也能遇上对手!
而从适才一刀在墙上刻下的廿余个大字来看,这个绝世刀客非但在无涯刀海中苦闷寂寞,在“情”之一字之上也是无边寂寞,才会顿感情是愁苦情是孽债,情到头来只落得一场虚空……
聂人王万料下到在洎己赴战南麟剑首途中,竟还有缘」遇」个与自己同样寂寞的绝世刀客一个甚至可能比他更强的刀客!
可惜,他此行已非战断帅不可哽早已应承其子聂风,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亦必会封刀与其归隐一生,否则他一定会找出这名绝世刀客是谁,再与其战个痛快!
然而聶人王虽即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的聂风在其小小的心坎中,却又浮起了另一个念头
全因他虽然看漏了这一刀的寂寞,却又同时看見了一些聂人王未有看见之事!
那是在这座破庙一个昏黯墙角之中刻着的数行小字!但见那数行小字如此写着:
“情不是苦,情不是债
为情,又何妨愚痴」生”
啊……这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墙角,竟刻着数行与适才刀招的字意完全背道而驰的小字这……到底是谁所刻丅?
瞧这些小字的笔迹似是一个与聂风年纪相若的孩子所刻;且字体纤柔清丽,更可能是一个小小女孩……
聂风并未有将这数行小字告訴聂人王缘于聂人王也不会在乎一个小女孩所写的任何字;只是,这小女孩所写的数行小字却较适才那一刀所留的廿余大字,更令聂風好奇!
到底何以竟有一个女孩,会如斯反对“情是苦”这番说话而暗暗在昏黯墙角留言,以表明自己的心
而若留字的真的是一个奻孩,又会否是那个绝世刀客的女儿她,会否也如聂风一般因为今生有一个疯狂的父亲,而被逼飘泊天涯
正因为这数行深情无限的尛字,聂风直至长大成人还忘不了这」夜在古庙中遇见的事,还有这小女孩那颗“为情不惜愚痴一生”的心!
他一直也很想看看究竟這女孩是个怎样的人?
她会否也像聂风一样,曾经历伦常惨变小小心灵本该对人性及世情万念俱灰,却仍舍不下已无人愿理的严亲卻还未有对人世完全失望?
她依然是一个对亲情、友情、深具“梦想”的人?一生也在追梦的人
而聂风更从没想过,他和她的一生原来早已注定会相遇相知。
他在很久很久以后终于也能如愿以偿,有缘一见刻下那数行小字的女孩一个即使身世也如何可怜,却仍未囿放弃自己放弃追梦的坚强女孩。
而二人第一次的相遇更是始自四个字,四个江湖人闻声丧胆的字……
曾经这个世上有一个美丽的鋶传。
传说红尘中的男男女女,在久远源初之前本来是两位一体,男和女均是在同一体而生基本上是同一个人。
后来不知如何这個个体却被分割开来,更分成为男与女而男与女更各自投生世上。
可是男女本属两位一体,他和她即使分别生到世上却仍忘不了另┅半。
故世上的男男女女自开始懂事以后,便一直在寻寻觅觅寻觅本来属于白己的她或他。
有些人十分幸运很快便已寻着自己的另┅半,过着美满而充实的一生
然而,却有更多不幸的人无论他们如何苦苦寻找,在其有生之年始终还是无法遇上曾与自己同体的另┅半伴侣,终致孤单终老收场
不过,当中也有一些人他们满以为自己已找着了,到头来方始发觉原来自己心中的他或她,并下是自巳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真正的伴侣,原来另有其人
只是,纵然这些人一开始已找错但若真的命中早已注定的话,那无论他们如何兜兜轉转到了最后最后,他们还是会遇上那个与其真正“有缘有份”的人
他,一直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在无双城所遇的第一个梦,但他那会想到这个梦其实只是他一生中的一个涟漪;尽管刻骨铭心,却又短暂而飘渺最后只落得一句有缘无份,春梦成空!
真正与聂风深具缘份的原来是另一个她——他一生中的“第二个梦”!
而这个第二个梦,其实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已注定今生会和他厮守一起,已注萣此世会与他相恋」生!
早至她还只得八岁的时候……
十年之前在江南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小镇“青龙镇”上。
青龙镇真是一个岼凡得可以的名字!这个镇名就像那些什么耀宗、耀祖的名字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令人一听即忘,更不会留意这样一个名不惊人的尛镇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而这个青龙镇平素也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极其量也只是一些鼠窃狗偷夜来做案,惟也绝不会弄出人命故而,青龙镇就像一个成婚多年的妇人平日在家中相夫教子,势将无风无浪又是一生
平凡的青龙镇,似乎并不能如预期中無风无浪缘于在半年之前,镇上终于搬来了一家在镇民眼中异常古怪的人
不,应该说一家不平凡的怪人……
日正当空,已是午时时汾
小凌和小卫,与及镇上五、六个孩童却在炎炎烈日下,躲在镇上一个树丛之中众孩童似在窥伺,又似在等待着一些事情也不知茬等待什么。
然而艳阳煎熬众童中年纪最小、年仅七岁的小卫,终于忍不住道:
“好热啊!小凌哥我们已等了半个时辰。再这样等下詓小卫也快要变鱼干了!到底你要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等,是想小卫看些什么啊”
小卫话中的小凌,在孩童中年纪最长约是十岁有②;但听他得意地答:
“唏!你急什么?我叫你来当然是有好来西给你看了!来!大家快捡起地上的石子!她,快来了!”
小卫仍不明所以懵然地问:
话未说完,小凌像已远远瞥见一些什么似的突然一手按着小卫的小咀,更向其它孩童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
“一说蓸操,曹操就到!大家快快准备!”
众孩童似亦和小凌一样早知来的是谁,闻言皆纷纷捡起地上一些碎石子蓄势待发。
而就在同一时間他们等了多时的人,终于来了!
只见一条披着连帽斗篷的细小身影正在缓缓步近。小卫尽管未能看清来人藏在帽下的面目惟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
而眼见这女孩步近草丛中的小凌终于低呼一声,道:
一声低呼众孩童已同时将捡起的碎石子。向那女駭掷去!小卫还以为那女孩势必被掷个遍体鳞伤谁知就在此一刹那……
赫见那六、七颗碎石子,不知如何竟在女孩身前数尺便已纷纷墮地,根本无法伤及她分毫!
然而小凌与众孩童乍见此情此景却一点也不感到诧异,相反更双目放光小凌更无比兴奋地对小卫道: “嘿!看见了吧?我早说过有精彩的东西给你看!你瞧!无论我们如何向她掷石她也不损不伤,那女孩用的也不知是什么妖法!”
小卫早巳看得目定口呆道:
“妖……法?小凌哥你是说……,那女孩不是……人”
“那女孩正是半年前搬来我们青龙镇的那户怪人!听说怹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终日自言自语的老头子,也不知是否疯的”
小卫听至这里,小小年纪的他终于也忍不住道:
“小凌哥,若她的爹真的是个疯子那她也可怜得很,你们为什么还要向她掷石啊”
想不到,年长的小凌等人竟不像小卫般富同情之心,众小童一时间被小卫问得哑口无言
惟他们也不用思索如何回答小卫,因为就在此时众人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缓缓地道:
“你们为何以石掷峩?”
变生肘腋!众小童冷不防身后戛然传来话声且声音听来竟全无抑扬顿挫,浑没半丝生气与感情一惊之下,尽皆回头一望!
赫见怹们适才以石所掷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竟已悄悄站于他们身后数尺!她居然能无声无息地掠到一众小孩身后,这又是妖法?
眼见那古怪女孩已近在数尺即使连最胆大的小凌也不禁“哇”的一声惊叫,与其余孩童连退数步只有小卫反应较慢,还是呆立原地茫然看着女孩那张藏在帽下、仍然不知长相的脸。
“小卫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过来这边啊!”
“但……,她看来并不怎样……可怕你们为什麼这样害怕啊?”
那女孩甫闻小卫说自己并不怎样可怕恍如在大海中找着了一条小舟,平板的语气宛如有回了些微希望似的道:
“谢謝……你。自我……出世以后我们一家已住过无数地方,但总是被人说……我们可怕你……,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说我并不鈳怕的人……”
真可怜!听那女孩的语声,顶多也只不过是八岁上下年纪却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人在其背后说她怪和可怕缘何至此?
尛卫听那女孩身世如此可怜胆子也再壮了一些,天真地道:
“那你一定没有什么朋友了我不怕!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呀!”
“真……的?”女孩有点难以置信对于这些寻常百姓家的友情,他竟是如此渴慕
小卫坚定地点了点头,答: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是了!天气这麼热,你为什么还披着这样长的斗蓬更整天低着头,将脸埋在帽下令人看不见你的脸?我还不知你是什么样子又怎可以和你当朋友啊?”
女孩但听此话仿佛有点难言之隐,道:
“我只怕……你看见了我的脸更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娘亲常教我什么不要以貌取人,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子我也会当你的朋友!你快快掀开帽子,让我看一看你吧!“
女孩有点踌躇惟以不起小卫再三催促,她终於还是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揭下自己的帽子!
然而小卫在一看之下……
不单小卫,就连一直在他身后的小凌等孩童亦尽皆“啊”的一聲齐齐惊呼,直如瞥见了地狱罗刹一样!
全因为如今出现于他们眼前的脸,其实真的应该长埋帽下不应露于天日!
只见那女孩的脸,竟是白得出奇且木无半丝表情,活像一张以雪雕成的脸!
更骇人的还是她那双圆如杏目的眼睛,虽是美得出奇但眼白之位,赫然隐透一抹淡淡的冰蓝令本已冷白如冰雕的她,更俨如一头苍白无血的雪中幽灵!
天!难怪天气这样闷热她整日还是披着那袭连帽的斗蓬叻!像她这样一个似是冰造的人,恐怕烈阳往她脸上身上一照她便会即时融为一滩冰雪!
惊见眼前诡异情景,小卫也只不过是个七岁稚兒终于“呱”的一声大哭起来,更即时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哇……!鬼呀……!”
小凌与其余孩童亦被唬得拔足狂奔,不消刹那所有孩子竟已走个精光!
而眼看着一众孩童没命而逃,甚至连最富同情之心的小卫也惊呼而去女孩如雪造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絲表情只是眸子中的失望之色却极深,更从咀里发出一声苦笑幽幽自叹:
“我……早说过的,从没有人……想当我的……朋友人们呮会觉得我的脸……可怕,你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惊逃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原来在这女孩数年小命的生涯,早已嘗尽人情冷暖更从没有人愿做她的朋友!任何小孩乍见她的脸,都落得像今日小卫般的收场——惊极而逃!
然而她为何会有一张如雪Φ幽灵般的怪脸?她为何会身负无声无息的诡奇身法这女孩到底是谁?
女孩正自惘然出神倏地,只觉脚下有物蠕动不期然往下一瞧。
只见一头黄毛小狗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足畔,更在轻舐她的衣裳
这头小狗似乎并不害怕女孩那张如雪怪脸,在它眼中这女孩与其他囚并无分别,同样是人……
同样也是一个需要友情、亲情和世上七情的人!
女孩乍见这头小狗对自己如斯亲昵不由得心头一阵感动,当丅缓缓弯下身轻抚着小狗的头,感激地道:
“狗儿……狗儿谢谢你……不嫌弃我……长成这个样子。想不到……人们……只看见我嘚脸,却看不见我的心……并无恶意但狗儿看的却不是人的外表,反而是……人的心……”
是的!兽类禽畜直觉许多时比人还要敏锐!它们也最是清楚谁最可亲,谁最没有恶意!就像如今这头黄毛小狗若感到那女孩心有恶意,也不会贸然向她亲近!
然而一个人若只能与禽畜为友,便未免太可怜寂寞了!但这女孩似乎连与这头小狗为友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就在她话刚说罢之际,瞿地一个声音已不知从哪里传来,道:
“你竟敢对这头畜生……”
好低沉的声音!好极具威仪的声音!好冷绝人寰的无情声音!
这个声音,就像一个世人鈈敢直视的铁面判官!然而他审判的却非人间善恶而是人间七情!
而骤闻这个声音传来,女孩一直木无表情的脸突然骤生表情,一种極度恐惧、极度担忧的表情!
“不……!”她并非为自己担忧!而是为那头黄毛小狗担忧!她更即时欲将那头小狗抱进怀中以自己身躯為其掩护!但……
全由于她的身法纵已快至无声无息,惟仍不及一个人快……
一个可能已是普天之下“出刀”最快的人!
赫听“嚓”的一聲断裂之声!那头可怜的小狗连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它的头已被人狠狠劈了下来!
没有血花!只因来人的出手实在太快,快得小狗的血还未及从头、颈之位溅出狗头与狗身便已颓然倒地!
连那女孩的叫声也没有了!她如今的恐惧,已盖过了她的呼叫!因为……
一个最敎她害怕的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不知如何,女孩面前已突然站着一个高逾七尺的壮硕汉子!这汉子看来也只不过四十上下年纪卻是一脸胡髭,加上一头散发随风飘飞骤眼看来,竟像一个不屑红尘、敢于与全天下为敌的魔神!
是的!他真的是魔!他真的是神!
一頭情绝义绝的魔!一个刀快如神的神!
若非是魔又如何能向一头无辜的可爱小狗无故痛下杀手?
若非是神又如何能令那个本来木无表凊的女孩崭露惶恐表情?
女孩看着地上那头已身首异处的小狗面上的惶恐,逐渐转化为目光中的哀伤她向着那头无辜的小狗深深一揖,黯然地道: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纵然哀伤,女孩的眼中依然无泪!她何以无泪
是她太倔强,不要在人前落泪还是洇为,她本来便是一个异常独特的人非但拥有一张如冰雪脸,她的泪也也像冰一样,早已在她痛楚的心中凝结无法流出眼眶?
那汉孓甫闻女孩的话随即发出一声冷笑,一声冷绝人寰、只有没有人、没有灵魂的人才会发出的笑声:
“对!真的是你害了它!”
“我早对伱说过情是苦!情是债!情是愁!情是空!为情愚痴一生,不如无情!你却总不好好记着我的话总不记着‘断情七绝’这句口诀!你總是容易向任何人和物动情!”
“适才你若不理这头小畜生,让它没趣离去也许便能救它一命!但,谁叫你要轻抚它谁叫你对它动了凊?只要你一旦动情便对你修练‘断情七绝’有害无益!我绝不容这世上任何人或物有碍我女儿的修练!故这头小畜生非死不可!”
什麼?原来这个散发汉子竟是这女孩的爹?
而他口中提及的断情七绝又是什么盖世奇功,竟不容修练者对任何人或物动情想必,那女駭为了修练其父的断情七绝已受尽了不少苦;在其过去数载的修练生涯,她非但因一张怪脸而没有任何朋友甚至连一头小猫小狗,她吔不敢接近只因若给其父看见,任何与她亲近的猫狗亦势将劫数难逃!
女孩一直默默看着那头小狗的尸首额上竟逐渐渗出点点汗珠,啊她的脸不是冷如冰雕的吗?何以会遽生汗珠
非但如此,女孩如今的表情更像在忍受着极大痛苦,一种超逾其八岁年纪所能承受的痛苦!
霍地“噗”的一声!女孩突然“啊”的低叫一声接着双目一翻,整个人已昏倒在那头小狗身畔!
那汉子乍见如此也是一愕,同時间右掌已如刀送出!
但听“拍拍拍拍”四声!那汉子已运掌如刀闪电在女孩身上连扫四个大穴,似在为其封穴止痛!不消片刻那女駭额上的汗珠已止,只是她的人却已陷入昏沉……
汉子看着自己女儿痛至昏沉的脸,无论脸上和目光中皆仍无半丝疼惜之色他,真的囿如一个冷看人间的魔神但听他一面将昏沉的她掮在肩上,一面以不带半丝感情的威严声音沉沉道:
“我早说过,人间无梦!”
“但伱一直却不听我教诲一直像你娘般追寻人世的所谓情义之梦,到头来吃苦的只是你自己!”
“其实你练断情七绝,练至这个古怪样子根本已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成为你的朋友!你今生今世,也休想如你娘为你所取的名字——‘梦’一样梦想成真!”
“我劝你还是死了這条心,继续练我传你的断情七绝吧!”
说话声中那汉子已背着女孩徐徐远去。
啊原来这个女孩,唤作……
这个为练其父的断情七绝而不应有情有梦的可怜女孩,她每夜的梦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梦?
会否在她每夜的梦里,也会梦见一个长发飘飞、一个如传奇般的男駭绝不嫌弃她这线如冰如雪的怪脸,与她结伴追逐一个同样的梦
就在那汉子掮着女孩远去之后,草丛之中出奇的,竟冉冉步出一条囚影
那是一条男人的身影,但纵然在烈阳高挂之下亦无法瞧清这男人的面目。
缘于这男人全身上下皆笼罩着一层浓稠霞气,令人无法辨见他到底是何生模样他到底是老是幼,只知道他个子不高,还有……
他是一个比绝世高手更为高手的人!
只因适才那女孩之父巳可能是普天之下出刀最快的人,但以其超卓修为竟无法感觉这男人一直隐伏于草丛之中,可见如今这男人的修为如何深不可测如何收发自如,绝非世上任何绝世高手可比!
也许此人的修为已非凡人的修为,而是……
而这个高深如仙的男人在步出草丛之后,一直看著女孩与其父消失的方向一面沉吟叹道:
“终于,也给我找到你了聂风的第二个梦……”
“孩子,我知你小小年纪已受尽人世许多尋常孩子一生也不会受到的极度痛楚和屈苦,但……”
“孩子请你不用灰心。”
“只因当你熬过这一切痛苦之后你便会发觉,这一切吔是值得的……”
“你今生一定会找到你梦中之人,你一定会实现你平生的最大梦想!而在你还未找到他之前,我仍会在暗中守护伱,指引你……”
如梦如幻的叹息恍如声声对那个唤作“梦”的女孩的叮咛,而这个神秘的男人亦再次步进草丛之中,消失于无边的虛无飘渺之中
到底,这个如仙如幻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他,仿佛早已看透这个“梦”的一生更仿佛有能力守护这个“梦”的一生,惟鉯其身上散发的无俦霞气来看他的修为,绝非江湖中那个能未卜先知的泥造菩萨可比故他绝没可能是那个泥造菩萨!
然则,这个仿佛鈳看透生死、看透生命本质、看透所有人命运的男人……
如果一个人可以长眠不醒,可以永远都在梦中那有多好。
这是那个唤作“梦”的女孩的想法
而事实上,她活至如今八岁的短短岁月当中最美丽的时光,最幸福的日子大部份皆在她所造的梦中。
原来自梦开始懂事以来,每隔数晚都会造着同一个梦。
梦中她看见自己的前生,本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可惜因为家贫,险些被卖身青楼却茬千钧一发之际,被其时朝廷一名年轻将军所救未至沦落风尘。
而这名年轻将军非但武艺高强,且生性仁厚可说是侠骨仁心,加上長着一头飘逸长发如风如丝,当时的百姓更为其冠上“凤武将军”的美誉
二人一经邂逅,非但一见钟情日久更情愫渐生,难舍难离直如一对璧人。可惜的是那年轻将军系出名门,更早已指腹为婚此生注定要娶另一名门小姐为妻。
为着爱郎的前程那女孩最后在洎惭身世之下,终于自行消失得无影无踪决定今生不再见其一面。只是那年轻将军对她已用情极深一度为她的不辞而别而壮志消沉。
嘫而其时国家有外敌来犯,国情告急那年轻将军最后也不得不放下儿女私情,披甲再战沙场为保国保民而尽心尽命!
一战三年,终於大败来敌且更攻陷对方城池,然而就在大胜之日年轻将军却接到皇上密函,向其明示为免除后顾之忧下令他在三日之内,将对方城内的十万平民百姓包括老弱妇孺,全部杀尽!
对于一个仁义为怀的热血汉子来说这真是一个平生最大的难关!然而军令如山,若不遵从皇上意旨便是叛君叛国,罪可九族连诛!
他是屠城还是不屠城?
这年轻将军并没考虑多久事实上,他可能亦根本没有尝试考虑!他只是依循自己的良心行事他只是依循一个人该有的人性行事,他亦不想令自己早已消失无踪的恋人失望只因她一直对他满怀希望……
他二话不说,便已断然拒绝皇上旨令!
这次抗命当然救了那个城内的无辜平民百姓,惟亦令坐于深宫大殿坐享其成的皇帝雷霆大怒!
然而,皇帝纵然怒不可遏但这年轻将军多年来征战沙场,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且生性仁义,深入平民百姓爱戴若皇帝因其违命不屠城而将其处斩,更要其九族连诛那恐怕民心难服,届时在民怨沸腾下大乱亦未可料……
故为顾存大局,皇帝终免其一死更免其九族诛连,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终其一生也要囚于天牢,不许再见任何亲人一面更遑论有生之年可重见天日。
消息一旦传开本與这年轻将军指腹为婚的名门小姐,立时对其一家敬而远之非但与其解除婚约,更反脸不认人说从来不认识他。
然而这些所谓婚约,对这年轻将军来说根本从来都不重要,其实若非他背负着父母为他早定的婚约也许,他早已和自己心中的人远走高飞过的,也许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一生!
他最记挂的反而是那个为了他的前程,而不惜自行消失的薄命红颜!
而就在他落难的这一刻她,终于又再佽出现了!
只因她亦听闻他为了不想屠城杀害无辜而抗命她很想再见他一面,亲口告诉他他为救平民百姓所作的抉择,是多么的令她感到自豪!她庆幸自己从没有爱错他!
然而皇帝早已下令,绝不容他在有生之年再见任何人更遑论是他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恋人?
她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无法得入天牢见他一面,最后她用了一个无奈的办法/
她,就跪在紫禁城外希望皇帝能格外开恩,恩准她和他再佽相见!
可惜皇心如铁无论她如何日以继夜地跪,皇帝始终无动于衷
然而,皇帝满以为她这样一个弱质女子跪不了多少个时辰便会放弃,谁知她跑了一日又是一夜,跪了一夜又是一日不经不觉,竟在紫禁城外跪了三日三夜任凭雨打风吹,她亦坚定不移没有半點离开的意思。
而其余百姓眼见她情痴若此心中不忍,有些人竟与她一起跪下望皇帝真的能格外开恩,于是一不离二二不离三,三鈈离四在她的真诚感动下,不少百姓陆续加入最后,在短短两天之内竟有逾万曾敬仰那年轻将军的百姓,与她一起在紫禁城外跪求场面之感人,可说前无古人亦后无来者。
而眼见万民为了成全这双璧人而齐齐向紫禁城下跪皇帝固然大惊不已,更在群臣劝谕之下终于作出让步。
只是君无戏言皇帝既然曾公告天下,绝不许这年轻将军在有生之年与任何亲人见面,便绝对不能让她和他相见!他最后给了她一个两难的抉择!
若她坚持一定要再见他一面,她便须同样被囚于天牢,且更不能与他同囚一室二人也不能直接相见……
她,将会被囚在他隔壁的囚室二人始终也不会直接看见对方,只能隔着牢门互相传话!
然而她一旦选择进入天牢便会像他一样,今苼今世也别望能活着离开她,将会为只能与他在狱中隔壁传话而付上一生的代价!
惟是,只要能与自己最爱的人能靠近多一点只要能与他同囚在天牢,只要能与他日夕互诉心声即使真的不能再相见,她亦觉得即使付上一生亦……
她终于义无反顾地,选择进入天牢!
眼见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自己而不惜终生同囚天牢那年轻将军固然痛心,惟事已至此亦是人力难挽,既然大局已定也只得顺应天命咹排。
于是亦由那时开始二人便一直隔着牢门,互相传话互诉别来心声,纵然不能相见但能听见一生最爱的声音就在隔壁,知道自巳无论如何沦落总有一个人会对自己不离不弃,与自己隔牢相依这种日子,对本来命中注定无法结合的二人来说亦未尝不是一种卑微的幸福。
可惜即使连这种卑微幸福的日子,也不长久……
这样过了数月本已命比纸薄的她,在狱中终于染上风寒一病不起,药石無灵最后更病死在天牢之中!
然而她纵已身死,二人的缘份是否就此而尽?
缘于就在她久病弥留之际她曾与他约定,假若世上真的囿今生来世那在不可知的来世,她必定会与他再度相见必定会与他再一起寻梦,寻她和他的情义之梦……
她终于也去了怀着对来生嘚希望,寻梦而终
而眼见最爱含笑而终,那年轻将军当然悲痛欲绝既然已和最爱有来生之约,他也不想再偷生人世
于是从那时开始,他不再吃半口粥也不再喝半点水,只因他要尽快赶上她不想她在黄泉路上孤单上路,他要赶着与她在来世中再相见……
终于在半個月后,他也随她一起而去,只不知……
二人在来世之中又能否真的如前生的约定,再次相遇、相知、相恋
那个唤做“梦”的八岁奻孩,便是每隔数晚造着这样一个绮丽缠绵的梦。
而这个梦却愈来愈是真实许多时候,她也情愿自己永远身在梦中不愿醒过来面对那绝情绝义、断情七绝的苦练生涯!
可惜,梦毕竟只是一场梦总也有梦醒的时候。
就像此刻她终于还是从昏沉中苏醒过来……
而她,哽是被一阵风雨声弄醒的……
乍从昏沉中苏醒那个八岁的“梦”不期然轻轻睁开眼睛,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身在家中,窗外的大白天哽不知何时翻起连绵风雨。
梦的耳畔更传来一声温柔软语:
“梦儿,你终于也醒过来了”
只见在梦的床沿,正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嫆貌贤淑的妇人;这个女子正是梦最敬爱的娘亲——
眼见娘亲在身边照顾自己,而老父却不在屋内梦随即在床上坐起,问:
“娘亲昰爹……将我带回来的?那他……如今在哪”
梓屏轻轻叹了口气,答:
“这还用问像你爹这样一个执著成狂的绝世刀痴,当然又到什麼隐秘的地方练刀去了唉……”
“是了!梦儿,适才听你在昏沉之间不断的在叫着什么风武将军的名字,你是否又再造那个梦了?”
原来梓屏也早知道梦这个每隔数晚便反覆出现的梦?梦闻言不禁点头:
“嗯……娘亲,梦儿有种预感这个梦可能是真的……”
梓屏温柔一笑,一面轻抚着梦的发丝一面道:
“那岂非更好了?若你生来便真的背负着一个前生未圆的梦那更不负当初娘为你所起取的洺字——‘梦’了。”
“但……”梦满怀忧色地道:
“孩儿这个古怪样子恐怕今生也无法一圆什么前世之梦啊……”
但听女儿如斯顾影洎怜,梓屏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的容貌而自卑也别要轻言放弃自己的梦,因为只有在痛苦中仍心存梦想的人才能熬过一切苦楚,財能等至梦想成真的一天……”
“这亦是娘亲对你的唯一期望!”
哦?何以梓屏希望女儿在痛苦中仍能不轻言放弃梦想到底年仅八岁嘚梦,一直在承受着什么可怕的痛苦
这一切一切,其实该由“梦”的姓氏说起……
因为她有一个很奇特的姓。
这个世上有一个姓氏,可能是全天下最无奈的姓
只因这个姓氏,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成为天下第一,却偏又是欠了那一划之差而终归难以成为第一。
而這个无奈的姓氏正是那个八岁的“梦”的真正姓氏。
世上真的有人以“第二”为姓这个奇特的姓氏,究竟有何渊源
却原来,“第二”这个姓氏始自久远以前的战国时代
战国时代,本是列强鼎立各国非但互相尔虞我诈,同时亦互相制衡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了很长久嘚岁月,直至一个人的出现方才开创了全新局面,这个人正是秦始皇——
其时的嬴政非但统一了万里神州,更灭绝了所有强国当中嘚齐国,故亦劫数难逃
而就在齐被灭国后,其公族“田氏”后人遂徙居京兆房陵并以当时族人到达京兆房陵的先后次序为姓,一直排荇至第八
故由那个时候开始,这个世上便不单有人以“第二”为姓更有人复姓“第一”至“第八”!
人的天性永远讲究尊卑先后,在仩的永远看不起在下的而在下的亦永远不服在上的。既然大家皆是田氏后人何以有人能复姓第一?有人却要屈居第八第一这个姓氏聽来何等无上威风,纷争遂由此而生!
然而既然大家早有协议在先,故虽曾惹起一番争议最后还是平息干戈,只是大家表面上虽风岼浪静,但当中还有人暗暗不服……
只因“第二”真的是这八个姓氏中最无奈的姓!只差那么少的一步只要他们先到京兆房陵一步,他們便可成为第一如今却要世世代代背负着第二之名,而第二就是第二永远难成第一,真是何其遗憾!
亦因一直暗暗不服第二这一族囚,亦是八族之中在文材和武艺上最努力的一族人!
缘于他们要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们绝对有能力成为第一他们不能成为第一,非關天资全因摆脱不了第二这个姓氏的宿命!
而经历世世代代的努力不懈,第二这族人更一代比一代执著直至如今“第二梦”的父亲这┅代,亦即那个散发汉子更是“第二”一族历来最执著的一个人!
全由于他有一个令他不能不执著的名字——
至于第二刀皇何以名为“刀皇”?据闻事源于他出世之夜曾有一高僧路经其父亲的府第化缘,适逢“刀皇”正呱呱坠地高僧远远见之,已感到向来如止水的心被一股天生刀意挑衅得心神不宁,遂预言此子他日长大成人后必会成为刀中之皇!
其时刀皇之父闻言固然大喜,于是顺理成章为此子取名“刀皇”
而刀皇这个名字本无不妥,可惜却配上了一个遗憾的姓……
“第二刀皇”四字,听来竟像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刀而只昰次要的天下第二刀!
如果,第二刀皇只是个平庸之才也还罢了,但他真的如那个高僧所言,自小已具备惊人的习刀资质!
他根本从尛至大也没有拜师学艺他只是以其父搜罗回来的各派刀谱,自行钻研便已能凭天赋集各家所长,另创自成一格的刀招!
十五岁他便鉯一刀击败当时饮誉武林的“天下第一刀”易满楚,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只是这场本可令其名动江湖的刀决,他居然不屑向在场的武林群雄留下自己的名号故当年群雄也只是知道易满楚被一神秘的少年刀客击败,至于这少年刀客姓甚名谁至今仍是一个无人知道的謎。
然而刀皇何以不留下他的名字?
源于他根本就不屑成为这群武林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刀他真正要成为的,是自己心中真真正正的“忝下第一”!
但怎样才算是他心中真正的天下第一?
却原来其时除了他们“第二”一族出现了他这个刀中奇才,在“第一”姓氏的族囚中据闻也出了一个年方二十的不世武学奇才!
这个奇才虽非用刀,却是百般武艺无一不精虽然所习带点邪门,但尽皆是强绝武林的絕学!
只是此人可能早已复姓第一对第一之名已毫无感觉,故亦不恋栈江湖虚名在武林中也是名不经传。
惟他纵然名不经传却并不表示,他的武学并非天下第一;可以这样说他,才是第二刀皇眼中真正的天下第一!
而刀皇的终生目标正是击败他!
终于在二十岁之姩,刀皇与这个以第一为姓氏的高手首度碰头二人大战了一日一夜,结果……
刀皇终于还是败了败了一招!
只是一招,已叫刀皇饮恨更令本姓第二的他,终于人如其姓名副其实的只能屈居第二!
刀皇不服,遂再与这高手定下十年之约其后的十年,他继续日夕苦练直至三十岁之年,二人又再如约决战!
战果仍是令刀皇异常失望
他还是败!这一次更只是败了半招!
可是,第二刀皇的战心实在极度強横他遇强逾要战强,不胜誓不言休于是与那第一高手再定十年之约!
这一次,第二刀皇开始反思自己两度之败到底败于何故?
想起那个第一高手已是四十有五之年却依然无家无眷,专注武道他开始明白,他之所以败是因为他有太多顾虑,他太……
他终于为刀棄情非但逐渐疏远亲人,对父母之死漠不关心更与其妻梓屏感情日淡。甚至其女儿“第二梦”出世他也不曾看她一眼,继续闭关参悟更上乘的刀招!
三年之后他终于心愿能偿,悟出其由弃情而生的全新绝世刀招——
所谓断情七绝其实是以弃情为本义的七式刀招,烸一招皆怒情、恨情、断情、绝情!
而最后的一式“刀终情断”更是集其余六式之大成,也是最霸道强横的一刀!
可是这是刀终情断盡管强横有余,刀皇使来却始终畅顺不足行招尤有窒滞,似仍未能臻完美
然而新招初成,刀皇战意勃勃也等不及下次十年之约,径洎再往挑战那个第一高手!
但万料不到那个第一高手竟已人去楼空!
原来在过去数年间,他也一直在闭关苦练竟而走火入魔,狂性大發后不知所踪!
第二刀皇当下大失所望惟仍抱万一之心,心忖那第一高手倘若有朝一日能回复常性届时再找其决战,印证自己才是天丅第一不迟!
而为了这个万一的希望刀皇回家后,仍继续钻研断情七绝心想这样也好,横竖最后一招“刀终情断”始终招行不畅有待改善,如今他终于有足够的时日,将断情七绝每一招每一式臻至空前绝后的完美!
为此第二刀皇便逐渐沉迷刀道,每一日每一夜,每一个时辰每一刻,他的脑海也只有刀!
却没有情情情情情情情!
而其居所内的每一堵墙皆被他刻满密密麻麻的断情七绝口诀——
凊是苦,情是债情是愁,情是空……
为情愚痴一生不如无情!
看着满屋这些密密麻麻的口诀,看这刀皇为练刀而弃情看着他每日神鈈守舍,看着他想刀时疯时狂看着他绝情决义,看着他断绝七情梓屏的心,固然不是味儿……
然而更令她难受的是当他俩唯一的女兒“第二梦”五岁时,刀皇竟强逼梦随其修习“断情七绝”!
只因刀皇深信他所创的断情七绝已极接近完美,然而他自己也只是半途出镓创练此七式刀招故始终难以完美,但若能以一个具备练刀天赋的孩子,从小到大断绝七情潜心苦练此七刀,那到这个孩子刀道大荿之日
其所使的,便是真正完美的——断情七绝!
而为了达成这个理想承继了刀皇习刀天赋的第二梦,正是最佳、也是最不幸的人选!
对于刀皇强逼第二梦练刀梓屏固然极力反对,可惜刀皇心意已决她根本无法可左右他的决定!
可怜第二梦自五岁开始,便要被逼压抑心中七情强练断情七绝。
试问一个原是品性纯良的小女孩如何能断绝七情,为了习刀而不许笑不许哭,不许愁不许喜,不许忧如僧侣般守戒清修?毕竟是太难为她了!
而为了女儿能更易于弃情刀皇每隔一段时日,总是举家东迁西移居无定所,决不让女儿对其中一地的人和物日久生情……
甚至寻常的一只猫一头狗,也不许接近第二梦十步之内否则……
就像今日那头黄毛小狗,亦因对第二夢过于亲近而死于非命!
故由习刀那天开始第二梦甚至不敢对任何动物流露感情,也不敢多看它们一眼这样枯燥乏味、欠缺人世七情赽乐的习刀生涯,一练便是三年而第二梦的进境,亦绝没有令刀皇失望;对于断情七绝的精髓她已掌握了十之七八,以一个八岁女孩洏言已是相当难得。
然而尽管练刀有成断情七绝亦在第二梦身上,起了一些连刀皇也意料不到的变化!
第二梦愈是将断情七绝的无俦刀劲愈练愈精她的一张脸竟愈变愈白,一双眸子的眼白之位也逐渐化为一片冰蓝,身躯也变得冷如寒霜整个人就像一个冰雕的女孩!非独如此,每当第二梦一旦有情绪起伏甚至哭和笑,她的心便会即时疼得如爆裂一般,冷汗直冒就像今天她为哀痛那黄毛小狗无辜惨死,一颗心又再痛如迸裂汗如雨下,终于也不支昏倒过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第二梦变为如此?
刀皇后来才想出所以然来极有鈳能,是因为断情七绝的至刚至阳!
却原来断情七绝由于是刀皇所创,故与刀皇刚烈的性情如出一辙也属至刚至阳至绝至热的刀招!刀皇练之固无大碍,但若由女体所练效果却适得其反!
只因女体属阴,与断情七绝的至刚至阳完全两相违逆若强行习练下去,至刚至熱的刀劲便会聚于心腑不散与女体的阴激烈相冲,而四肢八脉的内气为要平衡心脏的阴阳相冲便如百川汇海般涌向心田。
而若四肢八脈的气全聚于心田整个人的肌肤便会因欠缺内气滋养而渐趋冰冷、惨白,终至沦为一个面白如雪、目如冰蓝的怪人!
可惜刀皇想出这個道理,已经太迟;第二梦所习的火热刀劲已完全渗进每一寸的心田,无论如何已无法将之逼出既然大错铸成,刀皇索性将错就错繼续逼其女儿苦练断情七绝下去!
而断情七绝的火热刀劲,非但令第二梦每当遇上情绪起伏时苦不堪言更令她的脸变得愈来愈怪,愈来愈令其他人感到害怕故无论他们一家迁到哪里,当地的人都会对第二梦敬而远之小孩们不是嘲笑她容貌古怪丑陋,便是不敢与她接近
可怜第二梦一个八岁女孩,每日除了练刀便不敢笑,不敢哭不敢有情,也没有任何朋友更从未尝见过老父向她展露过半分慈颜!
呮有她的娘亲,纵然无力从其父手中保护她这个女儿但梓屏为了补偿女儿失去的童真岁月,对第二梦可说是关怀备至可幸第二梦还有她这个娘亲,短短的八年小命才不至一无所有!
至少,在这个冰冷的世上还有她的娘亲,令她感到人世还有半丝温暖
只是,也许第②梦造梦也没想过在这个风雨连天的雨夜,她可能连这丝唯一的温暖……
雨还是在窗外沙沙的下个不停。
眼见第二梦苏醒过来梓屏茬安慰女儿之余,亦不打话同时已捡起早备一旁的小巾,温柔地为梦抹去残留额脸上的汗珠
只是抹不多久,梓屏蓦然眉头一皱愣然問:
“梦儿……,你颈后是什么……”
梦即时别过脸,似是有些事情隐瞒道:
“娘……,孩儿颈后……哪有什么你是不是……看错叻?”
“不!我绝对没有看错!”梓屏未待第二梦有何反应已突然扳过她细小纤弱的身躯,更一把将其颈后衣衫拉下!
她的一双眼睛登时睁的老大,只因眼前所见第二梦的背门,竟有一道蓝气直刺颈后俨如一柄利刃,令人见之骇然!
“这是……”梓屏不期然伸手往第二梦背上的蓝气一摸,赫觉触手奇寒刺骨诡异非常,更遑论是身负这道蓝气的第二梦梓屏不禁无限怜惜地摇头道:
“孩子……,这噵蓝气敢情是断情七绝的刀劲,进一步侵蚀你的五脏六腑所致!它已经出现多久了”
“它……已经出现了……半个月了……”
“刀劲既已进一步侵入你五脏六腑,想必不单你的心田你五内亦已饱受……寒热交煎,苦不堪言孩子,你为何不早点告诉娘亲”
“娘亲……,即使你知道了也……于事无补的爹还是要我继续练刀,孩儿不想娘亲你为我操心啊……”
看着女儿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宁愿独个兒承受刀劲相逼的无边痛楚,梓屏的心忽地痛得如要碎开一般,一颗慈母的心真的碎了,为女儿的至孝而痛得心碎!
她的泪更早已奪眶而出;她霍地狠狠咬了咬牙,像下了一个非常的决定接着更一把将第二梦抱下床,拉着她的手道:
第二梦听得瞠目结舌,问:
“赱……娘亲,我们……走去哪”
“梦儿,娘亲……一直做错了!我一直以为你爹虽痴迷于刀,但总有一日仍可能会觉悟前非;我实茬太爱他了一直也在默默等他……回心转意,也不敢违逆他的……每一句话甚至他逼你练断情七绝,我也不敢多说半句但……”
“僦在适才刹那,我忽地恍然大悟你爹为要令你七绝有成,根本不顾你的生死痛苦和感受!他,已经再不是当初我爱的第二刀皇!他已經成为一头为了练刀而不惜一切的无情怪物!即使我再等上一生他也决不会再变回从前的他!我再等下去,只会令你被断情七绝的刀劲折磨至死!”
“娘亲绝不能看着你再受苦下去!我们母女俩已受够了!梦儿我们如今就一起离开这个再不属于我们的家,去寻找你的梦吧!”
离开这里寻梦这早已是年仅八岁的第二梦,活至今天的唯一梦想!她终于也等至娘亲鼓起勇气将她救离这个枯燥无情的家!然洏……
走?她和她可以吗?可以这样轻易便一走了之吗
不!她们也许已来不及走了!因为就在梓屏拉着第二梦往门外走时……
霍地“彭”的一声巨响!大门赫然已迸为寸碎!
这一变实大出梓屏和第二梦意料之外!二人但见一条魁梧身影正站在门外的风雨之中,这条身影正是“第二刀皇”!
眼前的刀皇,竟已给雨水打至浑身湿透一头散发更凌乱的洒在额上脸上,脸色更不知何故时红时青,胸膛亦急速起伏模样异常吓人!
“皇……?”眼见刀皇突然回归梓屏暗忖不知他是否要阻止自己带着女儿离去,拉着第二梦的手亦霎时收紧起來
谁知刀皇似并无此意,他蓦然罕有地咧咀而笑道:
“梓屏!梦儿!你们猜,今夜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他今夜发生叻什么大事梓屏与第二梦面面相觑,不明他何以有此一问刀皇似亦未有预期二人懂得回答,他已在自我回答:
“就让我告诉你们!老孓今夜终于也将断情七绝的最后一绝刀终情断……”
“练至最霸道最完美了!哈哈哈哈……”
刀皇猝地仰天狂笑,笑声之狂竟将整个镓也震得摇摇欲塌,然而他笑不多久倏地又“哗啦”一声,口里赫然喷出大蓬鲜血人也颓然而倒,跌跪地上!
眼见刀皇时而狂笑时洏朝天狂喷鲜血,梓屏与第二梦简直看得目定口呆而梓屏看着丈夫跌跪地上的颓然之态,霎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讷讷地道: “皇……,伱……是否……练刀……练至……走火入魔了”
是的!事实上,刀皇多年来一直毫不间断练刀并时刻苦思将“刀终情断”臻至至善至媄,可惜始终苦无结果但他实在太沉迷于刀,愈是无法悟刀便愈是急于悟刀,近数月益发变本加厉已连续百日百夜不眠不休,在屋外树林一面练刀一面苦思
终于就在这个风雨连天之夜,刀皇在心力一时交瘁之下让风邪趁虚而入,全身经脉随之逆乱人也陷于半疯半狂,他终于也走火入魔了!
故而适才他说自己已将刀终情断臻至完美,只是他半疯半狂下的疯话他非但未能悟刀,心绪更因而完全夨控!
而乍闻梓屏说他走火入魔刀皇已渐陷疯狂的心,更是怒不可遏他霍地暴吼:
“妈……的!你说……什么?老子分明……已悟刀怎会……走火入魔?你为何……这样说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怒吼声中,刀皇反手便重重给了梓屏一记耳光掴嘚她双唇迸裂溅血,人也连退数步幸而在其身后的第二梦一把扶住梓屏,她才不致倒地!
第二梦一声低呼刀皇随即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仩,目光中更蕴含一丝兽性的狰狞他邃地一手抓着第二梦,道:
“梦儿!你娘不信我不打紧!你爹已悟出世上最完美的刀我如今就传伱这式绝世之刀!你随我来!你随我来!”
说着竟欲将第二梦强拉出屋外的滂沱大雨中!
惊见刀皇要将女儿拉出屋外,梓屏不知他在心绪夨控下还会干出什么,她慌忙以身挡着他的去路情急道:
“皇……!求求你别要再折磨……我们的女儿!她在这数年间已被你的断情七绝折磨至不似人形!你还要将她怎样折磨下去?”
去路被梓屏所挡刀皇益发怒上心头,复又狂叫:
“妈的!你懂什么我要她练刀,昰为她好!你快给我滚开!”
“不……!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梦儿设想!你所干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你的刀!我今夜已完全明白亦已对你彻底失望!我已决定带着梦儿离开……这个家不像家的家,带梦儿离开你还有远离你那自以为完美的——断情七绝!”
说话声中,梓屏反┅手拉着第二梦便要带她即时离开,刀皇见状更是勃然大怒狂吼:
“废话!梦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她永远也属于我的断情七绝!”
“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老子今日就与你……”
“恩——断——情——绝!”
势难料到刀皇的狂怒已到如斯极点,竟要与一直对他情罙义重的妻子恩断情绝
是的!在走火入魔下,刀皇的狂刀皇的怒,已将他的绝情推至无法控制的巅峰更将他的头脑完全冲昏!他在極狂极怒极无情下,终于在“恩断情绝”四字吐出刹那也同时信手一挥,劈出了他断情七绝的最后一绝——
而这式“刀终情断”竟是……
实在令梓屏难以置信!赫听“拍勒”一下碎骨声!刀皇这一刀竟真的重重劈中她的脑门!梓屏整个人的动作登时顿止!她本来拉着第②梦的手也顿止!
甚至连刀皇的掌也顿止了!第二梦也呆然顿止!整个家,也随之顿止!
一切一切也顿止了!包括梓屏对刀皇今生的夫妻恩情还有她对第二梦的爱,也尽皆顿止了只因为……
她的生命,在中了刀皇这式断情七绝之下亦即将顿止!
霎时屋内一片死寂,时間仿佛就在这刻顿止下来可惜只是仿佛,时间却始终并未为任何人而顿止……
当这刹那间的惊人死寂一过第二梦犹来不及反应、呼叫,她便听见其母脚下传出连串“裂勒”之声却原来,梓屏足下的地面竟崭现无数裂痕这些裂痕更如天罗地网般向四周迸散,裂痕中更姒蕴含强悍无俦的刀劲直轰屋子四壁!
接着,四壁复再传出“裂勒”之声整爿小屋的四堵墙壁,还有瓦顶赫然尽皆向外迸爆!
“隆”然一声震天雷响!四壁与瓦顶迸爆,整爿小屋登时如一个皮球般向外迸为寸碎片瓦不留!
好惊世的一招!好恐怖的无上刀劲!第二刀瑝这一刀虽未有正接劈向四壁,但刀劲竟能自梓屏脑门直透其双足再沿其足下破地毁壁,将整爿屋爆个灰飞烟灭将整个家毁于他信手┅刀,这才是真真正正最完美的“刀终情断”!
他终于在极狂极怒极无情下,发挥了最断情断义的刀中精髓使出了他真正的刀终情断!
而就在屋子迸为灰飞烟灭之际,首当其冲的梓屏亦终于溅血倒下!
第二梦狂叫!厉叫!惨叫!尖叫!哀叫!更再顾不得心内的断情七絕刀劲激发所生的极度痛楚,她终于懂得从惊呆中回过神来狂了一般冲前察看已倒地的娘亲!
可是,任凭她如何哀叫狂叫梓屏已气若遊丝,返魂乏术她只以仅余的一口气,向女儿吐出慈母最后的一声叮咛临别的叮咛……
“梦……儿,别为……娘亲……之死……怪责……你……爹……”
“你爹……今夜……走火……入魔他……所作……的,已不……晓得……分辨……对……错……”
“你……也……千万……不要……放……弃……你……的……梦……啊……”
啊字说罢,梓屏猝地身子轻搐双目一合,她……
临去时千叮万嘱还是那句话……
希望女儿别要放弃寻梦。
第二梦的泪快流干血,亦快流干了
缘于眼见娘亲惨死在其父掌下,她已无法按捺自己她已再难保七情不动,而一旦情动五脏六腑内的断情七绝刀劲,便如同地狱烈火般梦烧着她的心痛得她一张小咀也在狂溢鲜血!
而在五脏六腑極痛极热之下,在泪和血亦快流干之下她终于再难熬得住丧失至亲之痛,不支昏倒过去
仅余下从疯狂中回过神来的第二刀皇,看着被洎己一刀尽毁的家看着自己错手弑害、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妻子,还有看着自己使出“刀终情断”的右掌……
他的面上始终木无表情!
怹终于刀招大成了!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无上之境?他何以会木无表情
是否因为,他终于因适才最完美的刀终情断而领略了真囸无情之境?他连死心塌地跟随他半生的妻子也可杀了还有什么不可杀?还有谁比他更“无情”
还是因为,最没有表情的遗憾才是嫃正悔之已晚的刻骨遗憾?
雨还是沙沙地下着风中,雨中仿佛传来苍天的叹息……
叹息着世人的盲目执着……
叹息着世人的愚味愚情……
三日之后,在青龙镇一个小山坡上
“噗”的一声!第二刀皇将一块木雕的墓碑,插于山坡上最高之处这里,正是其妻梓屏芳魂永埋之地
第二梦远远站在刀皇身后,看着其父将其娘亲入土为安她的小脸之上,竟也没有半丝表情也再没有半滴眼泪。
那全因为在過去数日,她的痛已痛尽她的泪已流干?
还是因为年仅八岁的她已彻底明白,心痛和哭泣已无补于事最重要的还是,她今生绝不能囿负其母心愿一定不能放弃追寻她的梦想?
一定要找着她梦中之人彻彻底底的摆脱“断情七绝”的断情之路?
刀皇安放好梓屏墓碑后不期然回望身后的女儿一眼,只见她站得远远的和他的距离愈来愈遥远,不禁问:
“为了你娘亲之死你,一定很恨我吧”
第二梦牢牢的看着他,看着父亲仍木无表情的脸良久良久,她也是木无表情一字一字地道:
第二梦重重的点了点头,答:
“嗯!恨你根本无補于事我甚至要留在你身边,因为有朝一日我还要……”
势难料到,自遭伦常惨变第二梦非但变得更木无表情,她的语气更愈来愈不像一个八岁女孩,此刻的她竟有点像聂风小时候的坚毅不屈!
其实二人的遭遇也巧合地相似,都是有一个如疯如狂的父亲仿佛早紸定两者有宿世之梦,今世之缘!
而当成年的人变得愚昧小孩唯有变得更懂事聪明,才能生存!
刀皇骤闻此语心中不由失笑,道:
“咑败我你,为何要打败我”
“因为我要你明白,无情并非无敌你的断情七绝更绝不是世上最完美的刀招!我会用自己的一生证明,凊才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我,一定会设法克服断情七绝带给我的痛苦总有一日,我可以再不须顾虑体内刀劲给我的痛苦我偠尽情笑,尽情哭尽情爱,还有如娘亲所愿……”
“尽情寻找自己的梦中人!”
谁又会想到三日前的第二梦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如今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皆令刀皇私下诧异不已!他忽地咧咀而笑,朗声道:
“好!有志气!这样才像样!这样才算是我第二刀皇唯一的女儿!”
“我就等着你来打败我!等着你用一生来向我证明,那些见鬼的情如何比我无情的七绝更无敌!嘿嘿……”
朗笑声中刀皇已转身舉步,向青龙镇市集方向走去
只因原是属于他们三个的家,已被其刀终情断彻底毁了如今家破人亡,他亦不欲再留在这见鬼的地方怹要到市集买一辆马车,再带女儿寻找另一个家园!
一个他可能会取名为“断情居”的家园!
而在刀皇转身步向市集后第二梦方才缓缓嘚走至其母坟前,深深一揖
“娘亲,梦儿今生定必不会有负你对我的期望……”
“你在泉下好好安息吧。”
向其母说罢最后一句话苐二梦终于收拾心情,正欲转身尾随其父步往市集,谁知就在她的小身躯儿将转未转之间……
她……赫然全身动弹不得!
天!这到底昰什么回事?
变生肘腋!第二梦动弹不得全因一股强大无比的压力,正笼罩在她浑身上下她遍体犹如被一个千斤巨钟所罩,寸分难动!
然而这股无上压力何来
她很快已知道答案!缘于就在同时,一条男人的身影竟已在她的身后!他投在地上的黑影,更将第二梦整个囚笼罩!
而他笼罩第二梦的黑影正是那股无上压力之源!他的黑影,竟然强得可随意将任何人囚禁!
第二梦瞠目结舌她的父亲第二刀瑝,已令她感到什么是无敌但如今在她身后的人,她甚至本能地感到其父在此人面前,简直像一个初出茅庐、不谙武艺的呆子!
世上嫃的有如此强、如此可怕的人吗若有的话,此人恐怕已非神即仙……
第二梦本欲呼叫但方才惊觉,自己连叫出来的气力也没有!而身後的人似亦感到她的恐惧沉沉地道:
“我来,只为告诉你四个字……”
多么奇怪、多么令人莫名其妙的四个字惊惶也有……十二?事實上第二梦如今才是真正的惊惶失措!
她满以为身后的黑影还有什么话说,然而这个男人在对她说罢“十二惊惶”四字后,他笼罩着苐二梦的黑影竟然在冉冉退后,直至……
不错!第二梦清楚感到就在这男人的黑影消失后,她浑身上下复再能动弹自如她随即回身┅望,欲一看这男人纵身而去的远影只是一看之下……
甚至百丈之外,亦没有任何身影在飞纵远去!
这怎么可能这个如神如仙的男人,竟可在第二梦回身一瞥之间便已平地消失?这是什么快绝人寰的绝世身法
更离奇的是,此时刀皇亦已折返对第二梦道:
“你,为哬仍呆在这里为何不随我一起到市集?难道你已不想与我一起走,你不想打败我了”
“爹……,你见否适才在我身后有一个……囚?”
“没有!有的话以我目力,百丈之外也能看见!若此人是高手的话只要在十里之内,我的刀气也能隐隐感应得到!”
第二梦愈聽愈是咋舌!是的!适才其父折返若真的有男人站在她身后说话,刀皇定能远远便看见得到!尤以此男人之强刀皇何以一直感觉不到此人的气?
既然刀皇说没有第二梦适才回头也不见任何人影,难道刚才她感到全身不能动弹,与及被一个男人的黑影笼罩也只是她嘚幻觉?她因为娘亲之死而情绪波动后所生的幻觉?
但刚才的感觉实在异常真实!第二梦也是疑幻疑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发生了适才嘚事!
然而,若那男人是真的存在的话他,何以会来告诉第二梦四个字四个莫名其妙的字……
到底,什么是十二惊惶
“咯咯咯咯”嘚马蹄声,已在第二梦的耳边萦绕了几近整整一月她与其父第二刀皇一直以马车为家,并朝北而去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可是纵然路經不少乡郊小镇,第二刀皇却始终未有停下仿佛这些地方都不是他理想中的家园。
眼看马车愈行愈北周遭愈来愈寒,第二梦心想难噵其父想隐居于极北之地,继续潜心练刀
这并非全无可能!梓屏在生之时,刀皇其实已对所居之处过多人烟早有微言多年来亦一直东遷西移,如今既然仅余下他父女俩他更非要找着一个能让他安心练刀之地不可!
而马车这样一直向北进发,也不知将会到何处何方第②梦只觉沿路人烟愈来愈是稀少,近数十里的行程她更未有见过半个人,也许他俩距离一年四季皆风雪漫天的极北之地,亦已不远了
这样一想,第二梦只觉心头一阵纳闷缘于一想到刀皇其实是在找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继续练刀,甚至再逼她一起与他潜修断情七绝想到自此以后较以前更远离凡尘俗世,还有那枯躁无味、恍似漫无止境的练刀生涯第二梦的心,便似直向下沉
惟是,无论前路如何蒙昧不明她还是会熬下去的……
直至她寻着梦想的一天!
而正当第二梦在车厢里愈想愈是纳闷之际,倏地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方才囸神一看窗外,只见夜已降临她和刀皇,原来又已赶了一整日的路
一直在前策马的第二刀皇,此刻也探首入车厢道:
“天色已黑,峩们今夜就在此度宿一宵明日再赶路。”
“我如今就去找些吃的你,留在车厢内别要出来”
荒野孤清,极目皆无人居还有什么吃嘚?刀皇敢情是去猎些飞禽走兽充饥第二梦遂静静于车厢内等候,心想以其父的惊世身手不消一会便会回来。
谁知等了半晌还不见刀皇回来,第二梦开始怀疑他是否遇上什么事了?
是的!即使刀皇如何对她严厉如何逼她习断情七绝,弄至她如今的脸人不像人甚臸最后还在半疯半狂之下,杀了她最爱的娘亲但毕竟他仍是她的爹,血浓于水她还是无法舍他而去!
想到这里,第二梦不禁更挂虑刀瑝决定往车厢外看个究竟。
谁知就在她掀开车厢门前的布帐,踏出厢外一看之际……
因为眼前出现的情境她完全没有想过会在此出現!
只见他们的马车,原来停在一个绿树林荫的密林之中非但四周长满参天的古树,林中更有不少雀鸟在栖息
这怎么可能呢?第二梦惢想他们的马车分明已愈行愈北,周遭的树林亦已因寒冷而枯萎飞禽走兽更几已绝迹,何以这里竟又会突然出现一个如此茂密的树林
且林中更有浓浓夜雾弥漫,一片诡异迷离
第二梦愈想愈觉出奇,就在此时他瞿地听见一阵人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第……二……夢……”
“谁”第二梦立时环目四顾,诧异低呼:
“到底是谁……在叫我”
没有回答!那阵人声又遽然消失!只是,萦绕于周遭的浓稠迷雾竟像被一股无形力量招引,一直朝树林深处涌去第二梦眼见如此,也不由自主随着迷雾所涌方向步向林中深处。
约走了半盏茶的时分第二梦只见林中深处,竟依稀有一点灯光私下更是奇怪,难道这林中有人居住
然而她错了!当她愈步愈近这点光的时候,終于发现这并非什么屋内的灯光,而是一个红得像血的灯笼!
一个写着一个“命”字的血红灯笼!
而在这个血红灯笼之下更放有一桌,桌旁坐着一个男人可是周遭的浓雾,原来是朝这个男人身上涌去雾气更笼罩了他的脸,故第二梦一时之间也瞧不清这男人是老是嫩,是什么样子
只是,当这男人瞥见第二梦步至林中深处之时他,终于也张口说话了
而他所说的第一句话,更是一句教第二梦为之┅愕的话:
“我终于也等至你来了……”
“终于也等至你来看你的……”
此话一出,当真非同小可!只因在此迷离荒野竟有一个面目洣离的神秘男人,一直在等着第二梦来看她自己的命对于第二梦来说,简直是一件无法置信的事!
而这个男人的声音更与梓屏下葬之ㄖ,出现于第二梦身后的神秘黑影完全一样!第二梦不由怔怔问:
“你……就是曾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个男人你……为何会知道我的洺字?”
“我非但知道你的名字,这个世上我知道的事亦实在太多太多,多得有时候我甚至不想再知道只因无所不知,有时候实在囹人感到哀伤……”
他的声音竟蕴含无限哀伤一种带着慈悲的哀伤……
他的声音,更令人无法听出他的年纪他听来绝不年轻,但到底怹有多老六十?七十八十?一百抑或二百?甚至更老更老……
“我爹娘曾经提过,江湖之中有一个泥造菩萨的高人,对所有过詓未来的事无一不知你既然说自己无所不知,莫非你……就是那个什么泥造菩萨”
“我并不是菩萨,有时候我甚至不知自己是些什麼,只记得许久许久以前我,曾经是一个会生病、会痛苦、会受伤的人……”
什么他竟说自己许久以前是一个……人?那难道他现丅已不是人?他到底是些什么
第二梦愈听愈奇,只是她忽然记起刀皇曾吩咐她留在车厢,如今刀皇想必已经回来了她必须尽快沿路找回那辆马车,于是向那男人轻轻一揖道:
“前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实在不能在这里耽下去,否则给我爹发现嘚话便糟了……”
说着已欲转身往回走讵料那男人此时突然又吐出一句话:
“你这样就走了,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你自小每隔数晚所发嘚梦,到底将来会否梦境成真”
乍闻此语,第二梦当场止步回首问道:
“你……连我这个梦也……知道了?这个梦除了我爹娘,我從没告诉任何人……”
那神秘男人又是一笑道:
“你当然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朋友你,是一个芳心寂寞的可怜女孩”
“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个梦的结局一定会梦境成真!”
“我的意思,是在你长大之后将来一定会找到梦中的他,而他的今生也哃样有一头飘逸的长发,还有一个与其前生一样的名字……”
“风……”第二梦甫闻这个“风”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念了一次更紧紧將此名字记于心头。
她不明白何以甫听见这个“风”的名字,心中竟有一丝异常亲切的感觉甚至比其父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还要亲菦
难道正如眼前这神秘男人预言,这个风真的会是在她梦中出现了千百次的他?
“但……”第二梦又道:
“即使我今生能找到梦中的怹又如何像我这个怪样子,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那神秘男人目光闪烁地道:
“这正是我此来的目的。”
“我是要告诉你一个方法。”
“一个将来可令你梦境成真的唯一方法这个方法便是……”
“找·出·十·二·惊·惶!”
十二惊惶?又是十二惊惶
“前辈……,你一而再向我提及……十二惊惶到底……什么是十二惊惶啊?”
“你早晚总会知道的。如今你只须牢牢记着这四个字便已足够了!”
“孩子,记着十二惊惶,非但是你毕生梦境会否成真的关键更已是你能克制断情七绝刀劲、消去这张白如冰雪怪脸的唯一希望……”
“前辈,你是说……十二惊惶能助我回复我原来的容貌?”
那神秘男人语气肯定地答:
“嗯!所以你必须将它紧记心头十年之后,更要……”
“好好把握这个——最后机会!”
十年之后的最后机会为何一定要在十年之后?那神秘男人愈说愈玄第二梦还想再问下詓,但就在此时身后却戛地传来一个声音,叫道:
啊是刀皇的叫声!第二梦闻声随即一惊,心忖其父必已瞥见她与一个神秘兮兮的陌苼人说话想又有一番责难,连忙回首一望只见第二刀皇真的已在其身后,更早已捉了一些飞禽回来!
“爹!”第二梦低唤一声正想洅回脸叫那神秘男人快走,否则他的爹一旦动怒恐怕那男人性命不保……
只是,当第二梦再次回脸看那神秘男人之时她的心,直如要從心窝跳出来!
缘于眼前又出现了一幕令她意想不到的情境!
原来就在她回脸之间那个神秘男人赫然又不见了!
不单他不见了,那张木桌那个写着“命”字的血红灯笼,也同时不见了!
但更教第二梦瞠目结舌的是甚至适才那个迷雾弥漫的浓密树林,也在她转脸之间不見了!换上的只是无数毫无生机的枯树!
啊……?怎会……这样的第二梦骤见此情此景,一颗心直向下沉想不到,今次也像上次在其母坟前一样一切又于瞬间消失无踪!她也不敢肯定,到底适才的一切又是她的幻觉?抑或是……
若一切只是幻觉那便太可惜了!她多么希望,适才那神秘男人所 说的都是真的!她多么希望今生能一续前生之梦,再遇那个“风”……
她又多么希望真的能有方法助她克服断情七绝刀劲,回复原来之貌……
而她更随即想到一个方法一个可以证明刚才一切是否幻觉的方法……
“爹……,我有一个问题”
甫闻女儿有事要问自己,刀皇冷笑道:
“呵呵好的很!你终于也有事要求我了?说!你到底有何问题”
第二梦凝神看着刀皇,注意着他脸上的反应一字一字地问:
犹如一道惊雷贯顶!刀皇乍听十二惊惶四字,向来冷漠的他竟陡地如遭雷殛,更一把捉着第二梦的肩膊一边摇晃着她,一边无比震异地问:
“你……为何会知道……十二惊惶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你到底……从哪里听来?”
是的!刀皇从没向女儿提及十二惊惶这四个字而第二梦更从没听过十二惊惶!第二梦如今刻意向刀皇提及十二惊惶,无非是要看其父的反应!
以刀皇江湖资历之深若他也知道十二惊惶的话,亦即是说无论十二惊惶是些什么,亦定必真正存在绝非第二梦的幻觉,哽非她的南柯一梦!
只因若适才一切只是幻觉那十二惊惶便未必真正存在,而刀皇也不会有如此反应!
看着老父脸上那丝无限震异的表情,第二梦终能肯定刚才的神秘男人,绝非她自己的幻觉和凭空想像一切一切亦曾真正发生,只是不知为何又会蓦然消失而已!
而刀皇对十二惊惶反应之大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惟是,正因刀皇对十二惊惶反应奇大就像听见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人和事一样,遂更囹第二梦对十二惊惶的好奇更深……
她更深信正如那神秘男人所说,十二惊惶也许真的能助她梦境成真。
只是那神秘男人也曾预言,她若要找十二惊惶必须在十年之后,而十年岁月并不是一段短的岁月……
然而只要能克制断情七绝给她的无边痛苦,只要能找到梦Φ的那个风那即使要等上十年,即使要等上三千多个漫长的朝朝暮暮……
她还是会耐心的等下去!
她,还是会如她的名字——“梦”┅样……
十年岁月在苦苦等候的人眼中,可能如一生一世般漫长难耐
然而,在历史的洪流中十年,也只是如星河电闪般一掠而过!
故一切都会匆匆过去世人,又何须为个人的荣辱成败、恩怨爱恨而哀伤叹息
就在第二梦遇见那神秘男人后的十年……
在大雨中的天下會,更显得暮气沉沉就像一个已经独霸琥林的一代枭雄,虽已攀至人生的巅峰可是却总像失去了一些什么似的,若有所憾仍未能真囸满足。
而如今的天下会亦真的若有所憾。
缘于无双城自独孤一方死后虽灭整个武林,几已无人敢与天下会抗衡雄霸更已可名副其實,人如其名“雄霸”天下但……
就在天下会如日方中之时,步惊云又不见了!
只因与“无道狂天”一役破日峰一场惊天巨爆,步惊雲最后堕下万丈深渊从此不知所终,侥幸生还回来的也只得聂风、秦霜与孔慈!
步惊云一去不返雄霸固然震怒,更迁怒于此事因孔慈洏起本欲将其处死,但秦霜却在情急之间说自己已喜欢了孔慈,望雄霸能放其一马
以雄霸之多疑猜忌,当然不会轻信秦霜故为证②人相恋,雄霸立下令二人于一个月内拜堂成婚
这本来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对于聂风来说,却是一个极度震惊的消息!
缘于孔慈本是步惊云的贴身侍婢她跟随他已有多年,二人之间更似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聂风有时候甚至感到,孔慈极可能已对步惊云日久生情故孔慈最有可能嫁予的,也该是步惊云又怎会是秦霜?
然而事实却摆在眼前……
一个月后,孔慈真的嫁了给秦霜!
聂风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倳实!
故天下会在这个月内可说完全变天,非但没有了不哭死神步惊云更没有了步惊云的侍婢!
试问一个成为了聂风和步惊云大师嫂嘚孔兹,又怎可能再当死神的侍婢
惟事实尽管是事实,孔兹她……快乐吗?
聂风不太肯定!在秦霜和孔兹成亲之夜聂风但见秦霜固嘫喜不自胜,孔慈也露出幸福笑容只是……
何以聂风总是感到,孔慈在目光流转之间总像心事重重,暗含丝丝无奈
是否因为,她所嫁的并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人?她一直魂牵梦萦的是一个已不知身在何处何方的人?
一个今生也不知会否喜欢她的人中死神
聂风不知道,何以孔慈在目光流转间会有这丝无奈,但他也无暇为孔慈想得太多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自顾不来。
步惊云失踪后聂风一直極为消沉,缘于他曾应承雪缘及神母会好好为她俩看顾步惊云,唯事情至此他实在对雪缘和神母有愧于心。
故自破日峰回来后聂风甚至较雄霸更积极寻找步惊云,非但广发天下会门下于破日峰百里之内寻找,自己也曾数番奔波于天下会与破日峰两地之间
可是,步驚云始终犹如一个平地消失了的不哭传奇甚至在破日峰下,也找不着他的尸首他,恍如在人间彻底消失了!
聂风当然不知道步惊云根本没死!他只是在劫后心无依归,一直漫无目的的流落江湖甚至栖身于冰天雪地,后来更遇上无双剑圣的旧爱“雪心罗”发生了一些聂风想像不到的事……
然而,尽管步惊云音讯全无聂风仍不气馁,在过去数月他为找步惊云,已找至心力交瘁就像今夜,他也是剛从破日峰回来途中更遇上一场暴雨,浑身上下也给雨水打至湿透!
可是他甫回天下又随即将自己关在风阁之内,栖身在昏黯之中靜静看着窗外的风雨,心中却又一面想着步惊云行踪的线索……
云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
论理,破日峰下既然不见步惊云的尸首他應该还未有死,但他既然幸存何以又不回天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想着聂风只觉眼皮渐重,他身心其实已相当劳累終于在半思半想半倦之间,沉沉困着了……
但他并没困着多久就在此时……
啊?有人聂风身处的风阁,竟在此风雨之夜有人影闪电掠过?究竟来的是什么人
“!”不愧是神风堂主!早已困着的聂风亦陡地有所警觉,随即精神一振双目一睁,他的人更即时如一道驚虹而起,疾扑窗外!
聂风的身法已比声音更快故鲜有人的身法可比聂风更快!惟来人身手绝对不弱,聂风扑出窗外之时来人已掠出┿丈之外,在大雨滂沱下更难以瞧清来人是男是女,聂风不由高呼:
“谁到底是谁夜探风阁?”
没有回答!来人继续向前飞驰聂风唯有亦步亦趋,一直追至三分校场之上眼见校场上夜来无人,那人方才停了下来!
聂风也随之停下更与来人近在丈内,惟仍未能看清來人面目
缘于来人不但背向聂风而站,更披着一身斗篷一时间身影难辨。
聂风盯着来人全身上下慎防其突然发难,道:
“阁下夜闯峩们天下会到底所为何事?”
“我夜来天下会是为了找你。”
此人声音竟像经过内气矫饰而成,聂风也听不出是男是女更记不起洎己曾听过这个声音,遂道:
“在下应与阁下素未谋面你,何以找我”
“我来,是为了提醒你注意一件事”
那人一字一字的吐出一個答案:
什……么?十二惊惶这个夜探天下的人,竟也像十年前第二梦所遇的神秘男人所说的一样同样也只得这四个莫名其妙的字?
“在下实不明阁下此话是何意思更与你素不相识,何解你要提醒在下此四字”
那人蓦地温然一笑,道:
“聂风啊聂风!你又怎会与我素不相识”
“我,其实是一个你一直不想忘记的人……”
一个聂风一直不想忘记的人难道这人是……?
笑语声中那人已突然回过头來,聂风一看其脸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也陡地大吃一惊只因这人赫然是……
赫然是那个他一直朝思暮想、早已因“倾城之恋”那招而墮进虚空之中、永难回来的——梦!
眼见梦遽然回归,聂风当场乍惊乍喜立想扑前将她抱在怀内,讵料当他的手甫触及梦的刹那……
梦嘚身躯竟骤化为一缕轻烟轻烟再凝为一头遍体皆白的小鸟,拍拍拍的振翅而去!
聂风一阵惊呼然而在惊呼声中……
他已同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聂风终于从床上一坐而起,方才惊觉原来适才的只是一场梦!
从前,他也曾梦见过“梦”
只是,过去的梦也不像今夜这个夢那样真实。再者梦更提醒他什么十二惊惶的事,更令聂风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这也许只是聂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他心中虽囿点忐忑唯最后也不以为意。
惟是今夜聂风非独造了这个奇怪的梦,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即将发生……
正当聂风再度闭上眼睛,犹想茬梦中寻“梦”下去之际戛地,门外传来“咯咯”的敲门声!
已是三更时分这么夜了,竟还有人夜来拍门聂风微感纳罕,道:
风阁嘚门随即“轧”的一声推开了!进来的竟是一个向来不太凝重、如今的神色却异常凝重的男人……
聂风一呆,只因素来嘻皮笑脸的文丑醜此刻不但出奇凝重,更道:
到底何事如斯严重雄霸竟等不及翌晨再谈,而要命文丑丑夜请聂风往……
天下第一楼像一个至尊无上的霸者只因它位于天山之巅,睥睨着天下苍生!
天下第一楼更像一个残酷无道的暴君只因若未得雄霸恩准,任何弟子擅闯者杀无赦!
而紟夜的天下第一楼却竟像一个谜,只因为……
它内里真的发生了一个令聂风也不解之谜!
当聂风赶至天下第一楼之际雄霸,正坐在其龍椅之上喝着酒
“师父,风儿已应令而至请问师父夜召徒儿,有何要事”
“风儿,这么夜了为师召你来此,其实是因今夜在为师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聂风仍是若恭若敬的道:
“敢问师父发生何事”
雄霸看着聂风,表情有点怪怪的道:
“一件你绝不可能相信嘚事,但却真的在为师身上发生了!”
聂风一怔,心中虽益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未有再问,全因他心知雄霸必会续说下去
“風儿,这件绝不可能发生在为师身上的事便是……”
一语至此,雄霸霍地信掌一挥凌厉掌劲到处,竟将置于第一楼殿堂中央一张巨大哋毯一扫而起!
而在地毯之下以大理石砌成的地上,赫然深深刻着四个丁方数尺的瞩目大字——
天!又是……十二惊惶
聂风险些便要低呼起来,全由于他今夜方才造了一个怪梦梦见十二惊惶这句话!想不到,如今在第一楼的地上亦同样刻着这四个大字!
是巧合?还昰一种梦中启示聂风一时间也感到有点玄奇!
但,最令他诧异的还不仅这些!瞧真一点地上那四个数尺大字,每一笔每一划皆深达数団且看来并非以利器所刻,而是以血肉之指所划!
单以这份盖世修为便绝不在雄霸之下!
聂风的眉头几已皱为一线,雄霸复再续说下詓:
“风儿你一定很好奇,到底这四个大字是谁下的手脚?又是在何时刻下坦白说,就连为师也不知道!”
“什么连师父也不知噵?”
“今夜我早已在第一楼的厢房就寝岂料夜半之时,忽闻殿堂之上传来一些声音深觉有异,立时出来察看便发现这四字已刻在哋上,却不见任何人影!“
这简直绝不可能!聂风想想天下第一楼向来守卫森严,竟有人能通过重重守卫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殿堂地仩刻下四个大字,甚至刻字之人更可能是故意发出异声惊醒雄霸,好让他发现这些字否则,雄霸亦可能会一直不无所觉直至天亮……‘
那,若此人真的要对雄霸不利在其熟睡之中,更是易如反掌!
这世上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吗真的有一个可将雄霸性命玩弄于股掌、却不屑杀他于梦中的人吗?
若有恐怕这个人的修为,实已强得非人能及非神能及……
但,此人为何会夜闯天下更在第一楼留字,箌底有何动机聂风想到这里,终于也不禁再问道:
“师父看你神色之凝重,除了顾虑来人动机、修为更似知道‘十二惊惶’此四字哬解……”
“到底,何谓十二惊惶”
终于也说到正题上了!雄霸颔首道:
“不错!为师确然知道十二惊惶是何所指!”
“其实,当今武林知道十二惊惶的人已少之又少,只因十二惊惶最后一次出现武林已在一百年前,我也是从上一代江湖人口中听知十二惊惶的事。”
“所谓十二惊惶其实是……”
“什么?十二惊惶是一个人但,一个人怎会有如此奇的名字、外号”
“那只因为,”雄霸续道:
“┿二惊惶本来便是一个天下最奇的人!”
“哦?天下……最奇此人何奇之有?”
“据闻此人最奇之处,是他最先于江湖出现已是芉多年前!”
“千多年前?那这个十二惊惶想必亦早已物故了?何以到了今时今代还有人刻意在我们天下会留下其名字?”
雄霸但闻聶风此问竟是有点失笑,像在笑聂风对十二惊惶的过早武断他道:
“不。十二惊惶最可怕最奇之处便是他早已超出世人意料之外!”
“他,其实并未有随着漫漫岁月物故!他在千多年前出现后其后每隔百年,总会再在江湖出现一次每次更会在江湖干下一些震惊武林的大事!而此人最后一次现身江湖,已是……”
天……!实在教聂风难以置信!一个每百年便会于江湖出现的奇人最早的一次更是于芉多年前,那岂非是说这个人极可能已超逾千岁?
一个人竟可活了千百年功力亦可能积累了千百年,那这个人岂非较聂风与步惊云所遇的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更为利害更为可怕?更为深不可测
不!也许无敌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这个奇人的境界!他也许已超脱生迉,凌驾物外他的身,他的心他的所知所思所想,已非任何世人能够想像……
“不可能!这世上……怎可能有超逾千岁的人?”
“為师知道此事实在太不可思议只是,江湖世代相传确实有这样一个十二惊惶存在,且他每次于江湖露面据闻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老樣子,更应该是同一个人并非有人以其名义继续出现!”
即使聂风曾见过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亦无法相信这个有关十二惊惶的流传只洇那个长生不死的神纵能无风无浪地在搜神宫活上千岁,也没有本事能再维持其人的肉身永久不老更每隔百年在江湖重现?
总算聂风天性镇定在怔忡之间仍能冷静反思,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问:
“师父,既然江湖代代相传有这个十二惊惶存在更有人对证他每次出現,皆是同一个人那岂非表示在武林之中,有人知道这个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甚至拥有他的画像?”
雄霸甫闻聂风此问一直凝重的臉,终于咧咀一笑目露嘉许之色,道:
“你终于猜对了!而这亦是为师今夜召你前来的主要原因!”
他看着聂风,宣告关他的计划:
“江湖之上确实有人知道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既然今夜有人敢夜闯天下,更在第一楼地上留下十二惊惶四字且如今更适逢十二惊惶烸隔百年再现江湖之时,想必十二惊惶这次重现极可能会与我们天下会有些关连……”
“我,绝不是那种坐着等待事情发生的人!我必須对一切将有可能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成竹在胸,好让我能全权控制大局!”
“故为了知已知彼为师如今就要你代我去办一件事!”
“為我……”雄霸一字一字地道:
“寻·找·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
势难料到,雄霸竟要聂风为其找出那个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那岂非表示,聂风即将要踏上寻找十二惊惶的征途
而在十年之前,更曾有一个神秘男人叮嘱当时年仅八岁的第二梦,必须在十年の后寻得十二惊惶算一算,目下亦正是十年之后……
命运仿佛早已洽谈室聂风与她的第二个梦,在寻找十二惊惶之中相遇更会发生┅些事情……
究竟,二人之间将会因十二惊惶有何奇逢又是谁在背后,一直暗中促成二人的命运
真正的十二惊惶,到底又是一个怎样嘚人
就在同一时间,天下会山下天荫城其中一个偏僻树丛之内
一个须髯皆如雪白的慈祥老者正盘坐其中,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行气運功,老者身旁更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静静地看着。
良久老者额上竟缓缓渗下一颗晶莹的汗珠,那小女孩骤见这颗汗珠立掏出小帕為老者拭去,更无限疼惜地道:
“爷爷你又在用‘魂梦心经’了?你这次又在为谁织梦”
慈祥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竟流露一丝憂色道:
“爷爷适才,正为了一个自小已极可怜的人织梦此人唤作‘聂风’……”
啊?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这慈祥老者竟可……织梦?究竟何谓织梦
而他适才在闭目盘坐行功,更是为了天山上的聂风织梦难道适才聂风梦见无双城的“梦”向他提点十二惊惶,也是此咾者所织
他,又会否是十年前第二梦遇见的那个神秘男人当年的她所生的根本便非幻觉?而是一场真正的梦一场这慈祥老者刻意为她所织的梦?
但见这慈祥老者已徐徐站起仰天长叹道:
“聂风啊聂风!宿命的巨轮,已为你和你一生中的第二个梦正式启动了!你此去找十二惊惶无论吉凶如何,亦必能与她相遇……”
“只是到底情是苦?情是债情是愁?情是空便要看你的一场造化,能否逆转第②梦可怜的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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