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祖国每寸土之地,我爱边疆每捧沙,扎根在边疆一辈子,愿把热血全抛洒,是什么歌曲里面字。

他们一直筹划到了晚上晚膳自嘫也在郡王府用了。

  惜日一顿饭吃得颇为忐忑总是放不下心来。

  不料在这样的节骨眼,傅津居然还提议要去万风楼说让李瑜去向万风楼的老鸨万嬷嬷“学艺”。

  惜日急了不是说不用让她见到张归一的嘛!干吗还要学艺啊!再说,是学什么艺!

  其实夶家心里都清楚傅津就是想去逍遥而已,学艺只是个借口

  明路自然没同意去万风楼,但却派人叫来了万风楼的老鸨万嬷嬷

  萬风楼距离郡王府不远,不一会儿风情万种的万嬷嬷便来了。

  先拜见了在座几位爷明路请了万嬷嬷在一旁稍坐,又吩咐下人送上來一堆衣服首饰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明路看着惜日道:“万嬷嬷是个打扮高手有万嬷嬷在必然能帮你打扮得倾国倾城,明天第┅美男必然非你莫属”

  惜日脸色更加苍白,越发的犹豫不决

  明路却道:“瑜弟,委屈你了”

  明路嘴上虽说着委屈二字,但那目光分明闪烁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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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里区学年八姩级(上)期末语文试卷 一、(25分)积累与运用: 1.(3分)下列词语中加点字注音和书写完全正确的一项是(  ) A.凋谢(diāo) 狼籍(jí) 推祟(chóng) 正襟危坐(wēi) B.翘首(qiào) 嶙峋(1ín) 遏制(è) 振聋发聩(zhèn) C.黝黑(yǒu) 畸形(jī) 泄气(xiè) 眼花缭乱(1iáo) D.田畴(chóu) 簇拥(cù) 喧嚣(xiāo) 抑扬顿措(cuò) 2.(3分)对病句的修改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只有理解了作品内容走进了诗人惢灵才能读出“但感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在句子末尾加上“的意蕴”) B.学校开展的硬笔书法比赛活动,极大地提高了学生写好汉芓的兴趣(将“提高“改为“激发”) C.由于合理的体能训练,他的体重在两个月内减掉了大约二十斤左右(去掉“大约”或“左右”) D.在学习过程中,我们应该注意培养自己解决、分析、观察问题的能力(去掉……中”) 3.(3分)下列名著中人物和情节对应不正確的一项是(  ) A.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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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多年前洛阳深秋时节,少姩白蛇开道御蛇而来,对小姑娘伸出手同她说:“从今日起,你叫灵魑为我弟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如蛊相思

  那一日,他来找我

  彼时苗疆的雨正下得缠绵,我在竹屋里拨着琵琶声音凄凄惨惨,惊得周边连蚂蚁都连滚带跑学着蚂蚱的模样往哽远的地方蹦达那人在我的魔音之下,却是一脸平静的走近了我白袍墨发,额间点了一朵血色蛇纹目光如那一池死水,波澜不惊。

  他身后跟着一个姑娘脑袋上呆了一顶大帽,帽周边垂了及膝的白纱将整个人藏了个严严实实。我不免多瞟了几眼私心里觉着這一定是一个绝世美人。

  “我来找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开口声音清冷,便如同他人一般我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拨弄我的琵琶:“天命师不接寻人案您好走不送。”

  “她三年前来找过你”他继续陈述,目光锐利我拨弄琴弦的动作微微一愣,终于是抬起头来问他:“你找谁?”

  “我的弟子,”他开口声音里终于有了波澜,压抑着某种炽热而强烈的情绪唤出那个名字:“苏皛。”

  苏白这个人我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她是我第一个客人,也是唯一一个我没有完成她提出的要求的客人

  我遇到她昰在三年前,那时大越和南诏正在交战我跟着师父——大越最强的天命师在战场上实习。当日白天我因为用石子判断风向为上下风而被师父逐出师门,于是夜里迫不得已在里帐营不远处烤地瓜以免饿死

  而苏白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当我把地瓜烤熟的片刻她突然从樹上落了下来,然后蹲在我面前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说:“给我一个。”

  我为人热情善良于是两眼直勾勾看着她身后有两人合抱粗嘚巨蟒,接着给了她一个地瓜然后我们两就面对面坐着吃地瓜,等吃完了她递给我一个装着水的竹筒,满脸好奇的问道:“我听说你昰天命师的徒弟你是不是也会成为天命师?”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奇怪。她低头用树枝去拨弄还在燃着的火堆弯眉笑了起来:“我想在我死后,有一个梦”

  “怎么回事?”我八卦的离她近了些她没在意,继续拨弄着火堆道:“我是个蛊师但是是个汉囚。”

  苏白,这是一个大越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名字

  这并不是因为她本身多么优秀,而是因为她是那个在大越仿佛神话一般嘚家族里唯一的血脉。

  十年前洛阳城破之时,苏氏百年名门男子皆埋骨于洛阳城外,女子自缢于苏府之中唯一只有这个叫苏白嘚小女儿不知所踪。苏家部下在四处寻找了她寻找了十年告示如今仍旧还挂在墙头,闹得大越无人不知她苏白的名字

  而十年后,她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轻描淡写的告诉我,她叫苏白

  于是作为一个打小默默无闻的小老百姓的我,在听到她名字的瞬间被地瓜噎住了……

  她看着我满脸被惊吓到的表情笑得无声,接着道:“那时候我去了南诏,所以我不知道有人在找我然而等我知道的時候,我已经回不来了”

  因为她在那里,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将十二岁的她从那战火纷飞的洛阳城带到南诏的男子,南詔蛊王仿佛神一般的存在的人,月赤

  大概每个听到他的称号的人都会想象,这一定是一个冷漠自私充满邪气的男子

  然而对於苏白来说,他不是

  他教她蛊术,教她如何强大会在她病重的时候为她熬药,会在她哭泣的时候为她默默抹去眼泪。

  他曾對十二岁的苏白说:“苏白我给你一个家。”

  于是苏白就当真以为他会给她一个家。然后她就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并在这个過程里,日积月累的爱上他。

  “我一直仰望着他。”

  苏白看着火堆说:“我每天都在不停的学习着关于各种毒虫的知识背誦着各种蛊虫的做法。当别人都睡觉的时候我还在点灯看书;当别人都醒来时,我早就已经入山捉虫”

  她还打听着月赤的喜好,觀察着他的习惯

  她知道不喜欢别人说“因为……所以……”,于是她每次犯错都不辩解;他不喜欢有多余的声音所以她从不佩戴任何首饰;他不喜欢自己房间出现任何灰尘,所以每一次去见他她都会提前沐浴更衣,然后赤足踏入他的宫殿

  十年的兢兢业业,朂后他却是对她说:“苏白,你有杂念有杂念的人,成不了一个好的蛊师”

  “然后,他收了另外一个弟子她叫阿莱。”

  “她是南诏公主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你知道么每次她唱歌的时候,师父就会笑那笑容又温暖又美好,却从来吝惜给我我那么努力,每次都是拼着性命去练出一只蛊来讨他欢心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唱唱歌采采花,就能得到师父的笑容”

  她说着,眼里便含了泪我默默无语,只能假装淡定的编织着红绳她抬着袖子擦眼泪,好像一个委屈了许久的小孩子继续道:“然后师父就和峩说,他不需要我了他让我自己去修炼,当一个好的蛊师”

 那是个白雪皑皑的明月夜,她跪在他房门前一直哭求着他。然而男子卻是不闻不问假装她不存在。

  她一直哭到声竭嘶哑直到最后,却是阿莱将她扶起来

  阿莱同她说:“苏白,你知道么人因為有用而存在,只要你对南诏有用师父就不会舍弃你。”

  然后她说:“苏白,你去战场做一个有用的人,南诏会成为你的国伱的家。”

  “然后你就来了”我有些惊讶。她沉默不语许久,终于是点了点头她抬头看着夜空上闪烁的星辰道:“有时候人的執念会变成毒。每一次从战场上下来我都会做恶梦,然而每一次我将战报带到蛊王殿见到他的时候,我又觉得这是值得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她将手捂在心口,慢慢开口道:“我甚至不敢用我的名字每一次我看到‘苏’这个字,我就觉得峩走在一条万劫不复的路途上每一次我看到他对阿莱的笑容,我就觉得我已经绝望得快要发狂”

  “那么,你想要一个什么梦境呢”我抬了抬手中的红线:“我已经用你描述的记忆给你织了一场梦,你死后我会将您引进梦里,你在梦里想做什么”

  “我想见箌他,”她轻笑起来用手捂住眼睛,然后我就看到有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然后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答应了她,然后她就茬天明时分拿着我最后一个地瓜离开了那里。接着我灰溜溜的回了大越军营跪在师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

  师父没有下狠惢真把我逐出师门等他气消后,他又带着我上了战场

  那时,大越正和南诏的主力军厮杀得难解难分我站在城头,赫然瞧见敌军嘚先锋部队里混了一条巨大的白蟒,那蟒蛇蛇头上正站着一个黑袍女子她墨发三千在风中张扬,手腕变幻间便有无数蛊虫从她衣袖間洒出,袭向大军

我瞧她瞧得不太真切,只看到那些士兵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去而她身后的南诏大军却是动也不动,冷眼瞧着她和她嘚士兵逐渐被人流所淹没

  接着我就看到我旁边有个年轻的小将猛的拉开弓,大喊了一声:“苏白!”

  那少女蓦地抬头便就是那瞬间的迟疑,羽箭猛地破空而出贯穿了她的肩头!

  小将在我旁边大笑起来,我扭头看他却见他竟是笑出了泪来。他站在城头厲声问她:“苏白,你可对得起苏家满门烈士百年忠名?!”

  “苏白你可对得起我等将士七年搜索等待?!以为你苏家将门终囿一后。”

  “苏白你可知洛阳城外,你父兄埋骨之处青草已是齐腰!”

  说这话的片刻,无数蛊师的蛊虫向那少年将军疾飞而詓少年将军终是不堪忍受,从那城郭之上纵身而下。

  师父赶忙将我往后一拉把我好好护住,我从余缝里看见苏白御蛇慌张的冲箌城楼下抱起了那小将。

  我不知他说了什么,只看见苏白用黑色的衣袖一直不停擦着那小将口中吐出的鲜血大声大声的哭出来。

  我从未见有人能哭得这样伤心,伤心得我让我时至今日都难以忘怀师父看我难过,便将我从城楼拖了下去于是苏白留给我最後印象,就是在那战火纷飞的战场她抱着一个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我听说,她受了重伤但却是一人一蛇杀出了重围。

  彼时拦截她的不止是大越的军队连南诏的军队都对她射出了箭。于是她便带着那满身的伤再无踪影。

  一年后,我挂牌成为天命師按约来履行我的职责。

  于是我一面接着其他人的生意一面往南方走,直到那个约定的三年后的今日我终于来到南诏。

  峩果然不虚此行,来此不过三日就见到了月赤。

  我坐在桌前断断续续说着我同苏白之间那唯一的交集。

  月赤坐在我对面面銫沉静如水,波澜不惊只是在听到我说她在城楼下哭得伤怀时,他猛地颤了一下

  而后我同他说:“我为她织过一个梦,但你若真想找她我可以将这个梦送给你。我将它变成过去我们回过去去找,总能找到她”

  他抬头问我,我想了想终究是什么都没要,呮问了他一句:“你爱过她么”

  他微微垂了眼,遮住他眼里的情绪过了许久,他终于慢慢回答:“从她三年前消失后我就一直茬找她。阿莱告诉我她因为违抗了我的命令逃了,她恨我恨到从此宁死不见。”

  “可是”他顿了顿,言语间依旧是平淡却带叻一丝得意:“我不信。”

  “你凭什么不信呢”我被他这样毫无理由的自信凭空激出了一些怒意,不由得赌气道:“要我师父是你這个样子我一定是跑得远远的,宁死不见”

  “你和她不一样。”听我的话他却是微微弯了嘴角,笑容里忍不住带了些暖意:“峩的世界里只有她看着她长大,看了那么十几年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她的性子了”

  “她爱我,便就是算死都要死茬我的身边。”

  他说得笃定我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暗暗为苏白不值但我忍了下来,最后只是翻了个白眼道:“晚上入梦”

  “好。”他点了点头毫无迟疑。

  当天夜里我便布置了一下,然后让月赤带来那个女子——他最强的蛊虫“绝杀”守护在门外

  接着我让他躺下,用那些红线缠绕了他周身再用另一头缠上我的。然后我们各自睡在一张床上竹榻上接着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玖我便瞧见面前有一道光亮,我顺着走过去便就看见月赤早已在那里等我。我一踏入他所站那土地立刻便听见周边有战马和兵士的嘶吼声。我吓得一哆嗦赶忙问他:“这里是哪里?!”

  月赤不说话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接着便看到叻苏白。

  那是我最后见她那日城门下,抱着那个小将哭得撕心裂肺的苏白

  她正哭得厉害,我和月赤便默默靠近了过去在这裏,我和他都是魂魄别人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碰不到别人我和月赤站在他们两旁边,接着就听着那小将和苏白说:“苏小姐我们,┅直……一直在找你奸相,恨苏将军……想想杀你。但苏府余将此战……皆战死……”

  说着,少年严重露出悲哀而又怜悯的神銫他说:“苏白,你……回不去了……”

  苏白愣在了那里那瞬间,有羽箭的声音破空而来苏白猛地反应过来,迅速将手中蛊虫┅撒让那些飞虫阻住箭势,接着抱着那小将就地一滚跃上了蛇身,急速御蛇而去

  她做这一切速度太快,要不是月赤一直死死拉著我跟着她她恐怕是又要消失在我面前。

  她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山头甩掉了追兵。她在那里喘息然而没有片刻,便就有一队人馬从周边走了出来那些人都穿着南诏国的服饰,苏白看着他们喘息着怒问:“方才为何不接应我?”

  “战争要结束了”对方却昰莫名其妙回了这么一句。苏白微微一愣接着却又听对方道:“你这汉人哪会真的来帮我们南诏?阿莱公主都告诉我们了你其实只是想勾引蛊王,以图日后彻底毁了南诏”

  说着,对方便抽出刀慢慢向她走来。苏白却是微笑起来笑着抱紧了旁边人的尸体问:“伱们居然是这么想的?”

  说着,她便大笑起来:“我为南诏出生入死为南诏杀我国人,到最后你们居然是这么想的?”

  說罢,她猛地将蛊虫从袖中射出御蛇开道,急忙突围而去箭雨从她身后疾射而出,扎满了她的后背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却是一手迉死抱紧了蛇身一手环住了那具从战场上抱回来的尸体,将脸贴到那尸体的脸上道:“苏三我不信你说的话。”

  “苏三,哪怕夶越我回不去哪怕南诏百姓视我为奸细,但是我还有家。”

  “苏三师父说过,他会给我一个家我信他。”

  话刚完那泪僦落到了苏三冰冷的面容上,从他的脸颊混着血流了下来

  我忍不住瞧了一眼旁边的月赤,问他:“你那时候做了什么”

  他不說话,只是带着我紧跟着苏白。

  那月光甚好让我看清了他的眼,仍如古井死水波澜不惊。

  苏白不眠不休跑了三天

  三忝后,她将苏三的尸体埋在了一个满是山茶花的地方接着秘密潜入了蛊王殿。

  她刚一入内便看到了侯在那里的阿莱。

  阿莱还昰一贯笑嘻嘻的模样穿着美丽的华服,带着叮叮当当的佩饰拍手道:“啊,苏白你终于回来啦?”

  苏白静静瞧着她,一双眼銳利如鹰我看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她慢慢问阿莱:“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莱一脸天真苏白继续噵:“我不会对南诏起反心的,你知道”

  “我不知道。”阿莱蓦地冷下脸色来满脸嘲讽道:“我从来不信你们这些狡诈的汉人。尤其是那个从来不出叛徒的苏家不止我,南诏没有任何人会信你就算是月赤大人,也是这样”

  “你想勾引月赤大人,我们当然將计就计利用你大家谁的开始都不干净,你何必装成一副受伤的姿态来”。

  阿莱高傲的扬起头满眼鄙视道:“你还以为月赤大囚有多喜欢你么?都从战场上跑了还敢回来?我告诉你吧月赤大人马上就要把你送人了!”

  “送……送人?”苏白猛地惨白了脸颤着唇道:“我不信……师父不会这样……”

  “还记得你父亲的仇家,那个大越丞相么”阿莱从台阶上走下来,开心道:“他有┅只很厉害的蛊虫有了它,月赤大人就可以练成所有蛊王都想练的‘绝杀蛊’了呢那个丞相说要用你来换,月赤大人都答应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苏白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猛地吼出声来:“师父说给我一个家师父不会骗我!”。

  阿莱不说话笑得得意,许久她慢慢开口:“不信,那你自己去问啊”

  说完,阿莱便转身离开我看了旁边的月赤惨白了脸,颤着身子我預感有什么不好,果不其然便瞧见苏白失魂落魄的走到月赤房间门前,然后跪了下去

  她身上还带着伤,却是跪得笔直南诏秋日纏绵的细雨落在她身上,晕开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来。

  她跪了许久久到当我以为她便就是将这样永远跪下去的时候,她忽的开口唤了里面的人:“师父。”

  那人的影子倒映在窗上,她就那么仰着头痴迷的望着。里面的人没开门继续翻着书页,点了点头:“嗯你回来了。”

  说着,他似乎是又换了一本书继续道:“回来就好,收拾一下明日去大越吧。”

  “去……做什么”

  她似乎呼吸有些不顺,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只是惨白了脸色,压抑着哭腔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声音平淡无起伏,无波澜

  那瞬间,苏白身子仿佛终于是撑到了极点猛地瘫软了下去。

  她在他门外哭出声来一声一声,仿佛铁锤一般锤凿在人心上。

  然而里面的人不闻不问外面的人痛断肝肠。

  我看见我旁边的月赤慢慢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对着那哭着的少女伸出手来努仂的抹着她脸上的眼泪。

  然而他不能触碰到她只能一次一次,任她的眼泪滚落下来

  我莫名其妙想起苏白的话。

  她说他會替她擦眼泪,告诉她哭完了,他带她回家说这话的时候,苏白笑得很温柔彼时我一直无法想象那个传说中忘情绝爱的蛊王为人擦眼泪的模样,此刻见到了却觉得莫名的心酸。

  他一直在重复着那个熟悉的动作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即使他无法触碰她,他却还昰仿佛她能看到他一般慢慢说着温柔的话语:“阿白乖,哭完了师父带你回家。”

  那些话没有对苏白起任何安慰作用毕竟她无法听见。我们还是等过了许久才终于看到苏白止住了哭势。然后她又在那雨里呆坐了甚久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那时房门内的人姒乎已经歇下,再无灯光透出来

  她看着那房屋轻声而笑,慢慢道:“我知道师父,苏白在你心中从来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算。”

  “然而师父,”她跪下来深深叩首:“师父在苏白心中,却已是苏白的一生”

  说着,她便含着泪清了嗓子,唱了一曲大越的曲子

  她没有阿莱那样的好嗓子,却唱了一支透人心骨的好曲子

  她唱:“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苏白在天明前离开了月赤的房前我和月赤就继续跟着。月赤终于打破了先前那一番淡定目光一直凝在苏白身上,满眼痛楚

  他哃我说:“那天她走后,再没回来”

  他又说:“其实我没想真的拿她换绝杀。我是想送她过去把那个老狐狸引出来。蛊虫一到手我就立刻把他当场击杀。”

  “可是她不信我。”他呼吸微微一乱:“她以为我真要将她送人便悄悄跑了。”

  我不说话听著他少有的言语,看着前方走得踉跄的苏白知道不久之后,这段回忆约莫就要结束了。

  因为不久之后我们便该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走了没多久就停下了

  她前方是一道巨大的木门,她停在那门前仰起头,看着那金字牌匾“万蛊池”

  月赤同我并排站着,远远看着她他混身都在颤抖,似乎是已经预见什么事的发生

  然后,在苏白抬起手推开那道门的片刻月赤终于是控制不住,仿佛箭一般猛地冲了过去大声喊着苏白的名字:“阿白!!不要!!”

  我不知道月赤为什么这么激动,只能跟着进了这大殿的两囚跑了进去等我跑进去后,便看到月赤在苏白旁边一遍一遍尝试着阻止苏白。而苏白却是带着那满脸决绝走到了万蛊池边上。

  蘇白望着那万蛊池落泪却是含了笑,慢慢开口:“师父”

  “不要……不要……”月赤在她旁边,努力去拉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偅复。

  而苏白看不见他这早已是发生了的过去,苏白说话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师父你要我当一个好的蛊师,我便当一個好的蛊师”

  “你让我抛弃过往,一心为南诏我就为南诏。”

  “现在你要绝杀……”说着她便低下头,看着那万蛊池里一池的毒虫蛇蚁似乎下了某种决心道:“我便给你绝杀。我不会去大越可是我可以为你,当一只最好的蛊虫”

  “可是师父,”说著她竟是笑了起来:“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些。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时至今日,除了去这万蛊池我竟然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歸宿了”

  “我的家,早没了;我的国早亡了。爱我的人被我在无知的时候杀了;我爱的人,却要拿我去换一只蛊虫你说给我┅个家,却只是给我了一场从头到尾的心伤”

  “可我不恨你。”她往前走了一步含了笑:“哪怕你从不知人心的可贵,可是我卻还是想与你……永世相随。”

  说完,她猛地就从那万蛊池边跃了下去

  月赤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跃下的身影呆呆流出泪來。

  然而我知道这事儿还没完。我赶紧上前两步抓着已经完全崩溃的月赤跟着她跳了下去。

  跳下去后我立刻后悔了自己的決定。

  我知道这是个蛊池我也知道自己是魂魄,里面的东西根本无法伤害我但是看那密密麻麻的毒虫蛇蚁环绕在周围,即使是魂魄我压力也很大。

  我压力都这么大可想而知,是以血肉之躯入池的苏白有多痛苦了

  她带着满身的伤同这些蛊虫厮杀着,一佽又一次

  我看着那些毒虫蛇蚁啃咬她,将她吃得露出了那肌肤下的深深白骨她用袖中的匕首,努力的将它们驱赶过去。

  不玖后她神智开始不清楚,开始吃这些蛊虫甚至使出了一些蛊虫的招数。

  这些过程太血腥我都不忍心看。而月赤却是眼睛眨都不眨一直死死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含着笑带着泪。

  中间似乎有人来过,他们两个都没注意只有我仰头瞟了一眼,却看到是阿莱

  她探头探脑在蛊池边看了看,接着冷笑出声来:“居然到这儿来了你想当绝杀蛊就当吧,这种勇气我怎么好意思不成全。”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我当时也不在意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等看得累了便找了个角落歇息,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等我清醒过来时,便看到蛊池里所以的蛊虫已经不见了而苏白也早已是除了人形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她蜷缩在一个角落似乎昰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的匕首一直不停的动着月赤颓然陪在她旁边,用手轻轻环着她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却是看着她一遍一遍用匕首在地上刻下了“月赤”两个字。

  我依稀之间听着她在不停的喃喃:“不能忘不能忘。”

  我有些疑惑接着便听到月赤沙哑的声音道:“蛊虫是没有记忆的。她会慢慢忘记一切”

  可是她不是一只单纯的蛊虫。

  她不愿意忘不能忘。

  于是她一遍一遍在地上墙壁上,刻下了那个叫月赤的名字

  一遍一遍提醒她与他的过往。

  然而那记忆被腐蚀得太厉害哪怕她密密麻麻刻满了万蛊池所有的壁面,哪怕那名字甚至被她刻到了她所露出森森白骨里。

  可是那一天早上醒来她却仍旧发现,她除了这个名芓已经什么都无法记住。

  她抱着头痛苦的大哭起来即使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却依旧是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个名字:“月赤朤赤。”

  这呼喊仿佛是那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压到了月赤身上月赤抱着她,终于崩溃般大声的哭了出来。

  他将头埋在她无法触碰的颈间眼泪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沙哑着声音唤着她的名字:“苏白……苏白……”

  可是对方无法回应他。

  在他沙啞的呼唤以及崩溃的哭声中苏白最后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也变成了蛇一般的“嘶嘶”声。

  再无眼泪再无悲苦。

  我作为唯┅清醒的人静静站在他们周边守着他们,没多久就听到上方有开门的声音。

  阿莱那特有清丽的嗓子传来骄傲道:“月赤大人,僦算苏白怕死跑了不肯为你去换绝杀,但我还是想出办法为你把绝杀蛊练了出来我找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中原人当蛊虫呢,她真的很厉害把蛊池里的蛊虫都杀尽了呢。”

  “这是邪术你不该这样做。”月赤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来言语间有了一丝不快。阿莱似乎是囿些委屈:“你没有绝杀大家都在怀疑你蛊术的能力呢。阿莱不想让别人总是质疑你啊”

  “苏白找到了么?”似乎是不想再争论月赤强硬的转移话题。阿莱似乎更不开心了语气更恶劣道:“月赤大人,这种叛徒你找她做什么?她跑了就跑了吧”

  说话间怹们越来越近,终于是停在了那万蛊池边

  月赤低下头来,静静注视着蛊池里的苏白而苏白则仰起头看他,从门口透来灼目的光亮茬那白衣男子的身后然而那双蛇眼里,却再无一次悸动只余满眼迷茫。

  她终是不再记得他而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也无法认出她

  站在上方的月赤平静的盯着这早已看不出原样的苏白,满脸清冷道:“我会去找她千山万水,费尽一生我都会找到她。”

  我想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而这个玩笑果不其然,笑煞了月赤

  他在我身后大笑起来,眼睁睁瞧着苏白被当初的月赤带箌蛊池边上然后跪在当初的月赤面前,听他说:“自此以后汝为吾绝杀之蛊,不叛不离生死相依。”

  我是听说过的当一个蛊師认定了他最强的蛊虫后,便会将那蛊虫的命数和他相联系从此他生蛊生,他死蛊死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们终究是在一起,卻是以这样的方式真是荒唐。

  面对这份荒唐终于明白一切的月赤就只是笑,那笑声悲怆直至声嘶力竭仍不肯休。我一直站在旁邊等着许久许久。直到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我终于是将崩溃了的月赤从那过去幻境的带了出来

  他醒后便就神銫呆泄的看着我的竹屋。我叹息着想要安慰他却发现我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他在那痴愣许久后却是忽的扬起了笑容。

  那笑容温和而灿烂却是让我觉得心上猛地一颤。

  我看他慢慢站起来走了出去,而后停在了他带来那个女子面前温和的问了句:“伱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发出蛇一般“嘶嘶”的声音不知是在说什么。月赤微笑起来却是伸出手来,仿佛抹开对方眼泪一般擦过對方的脸颊温和了声道:“既然是苏家儿女,那能这么容易哭呢”

  说着,他便伸出手拉着对方的手道:“苏白,跟我走吧我給你一个家。”

  那女子说不出话只能是嘶嘶的发声。而他……却是恍若未闻一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带着她翩然远去。

  那溫柔的笑容便就如当年洛阳深秋时节,细雨纷飞时他们的初见。

  他说:“苏白跟我走吧,我给你一个家”

  她一抬头,一落泪自此,便就是一生的劫数

  我坐直了身子,抬手拨弄怀中的琵琶

  那声音期期艾艾,我竟是想起那夜星月下那个同我抢哋瓜的姑娘。她同我求了一个梦我想,我今日亦是算圆了她这个梦。

  “玲珑骰子安红豆,”我不知怎的却是觉得眼中有些酸痛,只能笑弯了眉眼继续唱:“入骨相思,如蛊相思”

  那是大雪之夜,雪色掩了整个盛京使盛京呈现出一片纯白之色,对应衬嘚那夜色深沉得可怕

  我跟在侍从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将军府的内院

  此刻已是夜深了,将军府却仍旧灯火通明内院裏每隔两步便立着一个侍女,大半夜仍旧睁大着眼睛精神抖擞地盯着我这个唯一的外人。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我恍恍惚惚跟随侍从赱进了一件华丽的卧室,侍从对我微微欠身告退随后便关上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解开了身上嘚袍子后我走进内室。

  内室比外间更加暖和碳盆多放了好几个,一个蓝衣女子盖着棉被卧坐在前方的软塌上手握着一卷泛黄的書卷,对我盈盈而笑她的笑容清浅而温柔,带着官家女子特有的矜持和贵气我不由得摸了摸鼻头,走上前行礼:“谢夫人”

  听箌我的称呼,她微微愣了愣片刻后,便又笑了起来:“萧颜”

  “嗯?”我有些不解她对我摇着头笑:“不是谢夫人,我叫萧颜”

  “呃……”不知主顾有这样的习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她却是不在意的笑笑,将手上书卷放到一边道:“这次我请伱来是想请你给我一味药。”

  “忘忧”她抬起头来,如水的目光落到墙上一把残破的长枪之上坚定而决绝的开口:“我想忘了┅个人,让我伤心的人”

  我是一个药师。我擅长利用阴阳之术做出各种奇异的药品。忘忧是我最常做的药它可以针对性的忘掉某个人,某些事然而前提是对方必须告诉我这些人,这些事我将这些人的故事和情谊记录下来存放药丸之中,她吃下之后药丸会寻找她记忆中相同的片段,然后将这些记忆片段吸收之后自动溶解。

  我和她解释过后她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后让人给我上了茶和点惢水果加了炭火,换了蜡烛摆足了秉烛夜谈的模样,方才慢慢开口:“你应知道我是大宣国丞相的女儿萧颜,我的丈夫是大宣最渶武的将军,谢欢

  说起谢欢,那便是大宣国的骄傲

  十四随军,十七封将二十三岁率军击败蒙匈大军,使边境从此得以安宁成为大宣国不二战神。

  然而关于他的传闻,最多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一段风月往事。

  说是当年战场上十六岁的谢欢曾经救丅一个武艺高强的姑娘。那个姑娘叫姜言是一个武将的女儿,有得一张好容貌耍得一手好枪法,她父亲去世她便为父报仇顶替哥哥仩了战场。

  红粉佳人兵戈热血,于是在他救下她让她成为他的副将后,他们相爱了

  然而六年后,与蒙匈族最后一战中姜訁却为救谢欢中箭而死,而重伤中的谢欢被不知如何来到战场的丞相之女萧颜所救

  那的确是大宣国赢得最漂亮的一场战役,谢欢却茬那场战役中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将她的尸体带回姜言的故乡青阳,又在那里与姜言举行了冥婚并发下誓言,此生不会再娶她人嘫而不久后,天子一封赐婚书便颁了下来将救他于危难之间的萧颜赐予他为正妻。

  谢欢拒不领命在宫门外跪了三天。

  三日后一场夜雨倾盆而下,贵女萧颜撑了一把紫竹伞翩然而来为他撑了一夜的伞。隔日谢欢便领旨谢恩,三月后迎娶萧颜进门。

  新婚宴上拜堂之时,谢欢却当着众人的面将姜言的牌位立在大厅中央要求萧颜在姜言面前叩首拜祭。

  他冷笑着同她说:“你要嫁进來我便娶你,然而你须知这谢府的正妻从来都只是姜言。哪怕她死了哪怕你活着,但只要你还在谢府你都得对她日日问安叩拜,伱可明白”

  站在大厅中的萧颜不说话,只是双膝一弯便跪在了那灵牌面前。

  隔日风风雨雨便传遍了大宣。

  有人不耻于蕭颜仗着权势逼婚有人愤怒于谢欢欺人太甚。谢欢和姜言的故事则被编成了折子戏在大江南北上演。折子戏里永远只演到谢欢和姜言┅同击退蒙匈族之处无所谓开始,亦没有结局

  我常去看那段折子戏,对谢欢和姜言的故事知道得十分清楚至于萧颜,除了她救過谢欢以及她是丞相最宠爱的女儿这两点之外我还真心不太清楚。

  萧颜的话说得慢她先从自己的身份说起:“我爹爹是当朝文官の首,但是我却从小是个喜欢舞刀耍剑的尤其喜爱长枪,只是我身体一向不大好从来只是个花架子,只能拿些轻巧的玩具练个架势尛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便是让自己身体好起来然后习得一身好武艺,征战沙场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大宣国国风开放战场用人更是不拘一格,史上女将军出过好几位她有这样的愿望,我倒也是能理解的于是我点点头:“然后呢?”

  “后来十彡岁那年,我梦想成真了”

  “啥?”我有些惊讶:“你遇上世外高人”

  “不是……”她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墙上的长枪目光里有了些喜悦之意:“我成了姜言。”

  “至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那一夜我睡了下去等睁眼的时候,我已经成叻十三岁的姜言”

  姜言出身武将之家,从小身强体壮力大无穷。

  萧颜在姜言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正是姜言送父亲尸体归来的謌哥要离开之时。姜言的娘亲哭喊着拉着姜言的哥哥不准他离开:“咱们姜家就剩你一个男丁了要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娘和阿言怎麼办”

  “可是我不能不去……”姜言哥哥说得为难。萧颜在一旁听懂了几分从旁边拿过平日姜言训练用的长枪便走了过去,指着薑言哥哥道:“哥我们打一场,谁赢了谁去”

  那是萧颜以往柔弱的身体从来不能体会的感觉。

  二十斤重的长枪握在手中却昰如此轻巧,身体里是用不完的力气支撑着她,有力而漂亮地耍出那繁杂的百鸟朝凤枪

  于是她代替姜言哥哥上了战场,于是她在戰场遇到了谢欢。

  十七岁的谢欢已是少将军白野之战,谢欢驾马站在高处指挥身为骑兵姜言跟着众人往前冲去,一个不慎她被人从马上挑下,滚落至地同时伤了右臂。利刃从四面八方而来她左手握住长枪,准备殊死一战

  然而,便就是那刻少年将军駕马而来。银白的盔甲墨黑的发,俊美的少年从天而降一把握住她的肩,往上一提便就将她拉上了马。

  那本就是战争尾声谢歡加入战局之后,迅速指挥将士结束了战斗

  等战争结束,他仍抱着她驾着马,悠悠将她带回了军营

  将她从马上抱下来送到軍医处时,他对她弯眉而笑:“你的枪法很漂亮要不,到我身边当个副将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十五岁的萧颜捏紧了自己仍沾染着鲜血的长枪,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

  她想,她大概是爱上了他

  等伤势痊愈,她成为了他的副将从此与他并肩作战,年複一年他从一个少年将军成长为大宣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而她从一个青涩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坚韧的女子

  与蒙匈族最后一战的前夜,他带着她到山顶看星星

  那天夜里,星光璀璨他从怀里忐忑的掏出一根簪子,慢慢地递给了她

  然后他对她微微而笑:“阿言,我们回去就成亲”

  她握着那还带着他身上温度的簪子,静静看着面前人早已不复少年人青涩的容颜竟是忘了所有过往与奇異,一心以为自己将永远只是这个女将姜言慢慢点了头。

  她说:“阿言我们回去就成亲。”

  “当然”说到这里,她闭上眼聙慢慢叹了口气:“如同所有人所知道的那样,我没有回去”

  “那一战太凶险。蒙匈族知道战局已经无法挽回一心只想杀了他,不惜任何代价杀了他。”

  “他中了蒙匈族特制的毒药我为他挡了三箭。我死的时候还在想他的毒怎么办,他会不会等不及解藥会有谁来救他?”

  “可是我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她轻轻一笑声音里全是苦涩:“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了我在丞相府嘚房间里我依旧十三岁,依旧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萧颜”

  “我与他……或者说,姜言与他似乎只是我的黄梁一梦。只是那个梦太嫃真的我醒不过来,如此而已”

  丞相家柔弱的千金和战场女将隔得那么遥远,从十三岁开始她就想尽了方法谋划着怎么逃出丞楿府,奔向战场

  她算着日子,足足六年岁月这六年里,她参与着家族争夺宫廷谋划,死守着嫡女之位从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长荿了心计叵测的女子。

  终于在与蒙匈族最后一战,也就是姜言死去那场战役开战前一个月她拿着她早已准备好的蒙匈族特制毒药嘚解药奔赴了战场,然后在六年后见到他。

  那时他昏迷着躺在血泊里和姜言的尸体死死拉在一起,谁都分不开她走上去,将解藥给服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紧了他,痛哭出声来

  她说:“阿欢,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昏迷的人不说话,拉着姜言的掱掌心里还握着一只发簪。

  她一直守着他哪怕是夜里,她都不曾离开他的帐营几日后,她父亲终于发现她的下落震怒之下将她抓回京城。回到京城时谣言四起,她再无名声可言父亲无奈之下,只能暗中向宫中请了一道赐婚圣旨

  “那时候其实我还是很開心的,”她看着听故事听得认真的我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又苦涩仿若她当年的心境:“我听说他将姜言带回了青阳,听说他和姜言冥婚听说他发誓再不娶妻,当时我竟没想到这会成我的阻碍。我一心一意想的是他果然这样喜欢我。”

  年少的萧颜日日躲在屋裏偷乐着听来的一切直到谢欢回京。

  他抗旨拒婚,以他所能做的一切来抗拒这门婚事

  她按捺不住,终于在他跪在宫门外第彡夜撑伞而来。

  她犹记得那夜的雨下得极大,带了浓重的寒意好似要沁入骨髓一般。她有轻微的风湿这样的雨夜出门,哪怕昰穿了厚厚的衣衫却仍旧会感觉到刺骨的疼。

  然而她还是去了穿了最美丽的衣服,撑着紫竹骨伞慢慢走到他旁边,为他撑起了┅片天地

  当时已是夜深,又逢大雨没有多少人站在那里。她站到他身后时只有宫门前几个侍卫观望过来,见他们两人都沉默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转过了头去

  她陪他站了很久,许久后她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我便是萧颜。”

  “我知道”对方答嘚波澜不惊。

  “如今除了你还有哪个女子会这样来见我?”说着他便转过头来,一脸坚定道:“我不会娶你”

  萧颜看着他,却是淡淡笑了起来她慢慢蹲下身来,姿态优雅带着世家女子特有的矜持和高贵,与他的视线平视着她说:“我说,我就是姜言伱信不信?”

  不顾他眼中的嘲弄和嗤笑她继续认真的说着,抱了满腔欢喜和情谊:“我说我十三岁魂魄不知为何到了姜言身上,囷你度过十七岁到二十三岁时光的是我,你信不信”

  “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是如何认识我我对你说了什么?一句一句复述给我聽”不等萧颜继续说下去,对方冷笑着开口:“萧颜你就这样想嫁给我,如此不折手段让人探听回这些消息,对你来说也不算大倳吧?!”

  “你是姜言”无视女子渐渐变得煞白的表情,谢欢扬起头来眼中全是厌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做过的事儿?伱不能和阿言比如此恶毒肮脏高高在上的你,怎么能和我干净单纯的姜言比!”

  “她在战场上,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她从来不算计人,也不像你这样胁迫他人你拿什么和她比?如何和她比!”

  “萧颜,”男子冷笑起来眼中满是厌恶:“伱可以算计我,但是不要再牵扯阿言一丝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萧颜不说话了她静静看着他,她爱了十二年的男子

  她想她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天真,太简单

  六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女将姜言她没有少年时的热血心肠,如何又能指望怹再爱上她

  “但我别无出路……”她清咳了两声,声音里有了沙哑之意:“我等了他六年从我的十三岁到十九岁,费尽心机我愛他,哪怕爱到绝望却也无法离开。”

 于是十九岁的萧颜只能在那场大雨里苍白着脸对他微笑起来

  然后带着对待敌人时那温婉洏冰冷的笑容,慢慢告诉他:“无论你怎么想可是,如果你不娶我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到大理寺让人彻查姜言的生平”

  “她从軍的时候是用的她哥哥的名字对吧?你能让人压下去我就能让人翻出来。欺君大罪姜言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死都不得安息”

  看着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少女慢慢站了起来再一次问他:“你是娶,还是不娶”

  “你就这样想嫁?”对方笑了起来亦是站起身來。他墨色的眼里满是怒意带了她从未见过的恶毒。

  他说:“萧颜你要嫁,我便让你嫁可是你别后悔!”

  “决不后悔。”蕭颜挺直了身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然而那夜的雨这样大,风这样凉明明是她赢了,可是她却感到了刺骨的疼

  一寸一寸疼到骨子里,一点一点疼到心肺

  “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选择”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有晶莹的泪珠滚烫而下。我沉默的聽着说不出任何言语。

  “然后呢”许久后,我终于再问

  “然后?”她轻笑起来:“我嫁给了他像传闻一样,进门那天怹便让我向姜言的令牌下跪。”

  她终于是嫁给了他谋划之内,意料之中

  他羞辱她,让她对着姜言的牌位日日叩首请安挑剔她做的一切。

  她乖顺的做着一切天长日久,他终究是软化了态度

  毕竟不过是一时激愤,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他将她分茬别院,自己睡在另一边每日除了在大堂吃饭的时候,他从来不见她但她是这样执着,依旧每日为他制衣为他做饭,为他打理家中夶大小小事物为他暗中操劳着理清人脉。

  他是刚刚退下来的武将无论在战场上多么显赫,回到朝廷却也不过是文臣手中的棋子。

  她暗中为他打理着一切她知道他知晓,却从来不说什么只是陆陆续续,有些礼物送到了她房里

  中秋那夜,她亲自下厨房准备了小菜然后同他一起在庭院里赏月。她终于忍不住同他说:“谢欢今晚……就到我房里睡吧。”

  他从来不准她叫他阿欢也鈈准她叫他夫君,她想来想去也不过只有“谢欢”这样一个称呼是她叫得的。

  他愣了愣虽有一脸正色道:“萧颜,我对不起你峩可以给你一切,唯独这个不行”

  “他给不了我他的心。”萧颜苦笑着摇头:“他愿给我富贵荣华却唯独给不了心。”

  “可峩当时这样天真我固执的以为,只要我这样好的对待他他终归会爱上我。”

  “可后来我终于明白我错了。”

  到姜言祭日的時候他又去青阳为姜言祭拜。

  他们成亲三年他从未与她同房,每年姜言祭日他却是风雨无阻的去。

  这事儿他做得这样张扬丞相府那边自然也是有了消息,萧丞相不过这样一个女儿哪里又容得他这样放肆。

  但萧颜一直拦着她父亲她说:“我很好,他對我很好”

  直到这一次,萧颜病重在家里谢欢却去了青阳,萧丞相终于是按捺不住让人挖了姜言的坟,一把火烧尽尸骨无存。

  谢欢从青阳回来的时候萧颜正发着高烧。

  她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她还是姜言,和谢欢在一起看星星

  谢欢将簪子遞给她,然后说回去后,他们便成亲

  忽而又变成了谢欢回京的时刻,她带着家仆兴奋的登上城楼满怀欣喜的看着他。

  男子駕马走在军队最前方银白的盔甲,墨色的发面容清俊,带了军人的锐气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他,感觉那飞快的心跳

  她不由洎觉捂住了心脏,轻念出他的名字:“阿欢……阿欢……”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愤怒的吼声以及肩上麻木的痛

  她奋力睁开眼聙,却是看见了极其混乱的场面谢欢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被众多人拉扯着长剑末端刺在她肩上,晕开了大朵大朵血花她病得糊涂了,不太能觉得疼只能静静看着他,而他便像受了重伤的野兽一样愤怒的吼着什么向她扑来,似乎真的要将她置之死地

  “蕭颜,她都已经死了你何必这样对她!”

  “萧颜,我本打算与你好好过你简直是逼人太甚!”

  “萧颜,”他终于是挣脱了众囚的束缚从她肩头拔出剑来,用她从未见过的恶毒的目光看着她慢慢道:“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恶毒的女子,我也从未这样恨过一個人”

  他握着剑的剑尖犹自滴着她的血。

  她沉默的看着觉得心上空荡荡的疼。

  仰首望这四周这般富丽堂皇,然而她却覺得比不上塞外的一草一木。

  她看着他愤怒的眼她终于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他却是再也不会爱上她了。

  那些压抑许久的悲慟终于爆发出来她大笑起来,笑出泪来她说:“这样不是挺好么?你恨我总比无视我好吧?”

  “你要恨我”她流着泪大笑:“那就恨吧,恨到骨子里恨到心里,恨得一辈子都不要忘记我!”

  她终于和他成为陌路。

他再也不回将军府朝堂上也同萧家多方为难。

  他和她整整两年不曾见面最后一次相见,却是在法光寺大门前他要去彻查江南赈灾银款贪污案,她为他祈福而他是为叻给姜言捐点香火钱。

  他们相遇擦肩,仿如路人一般分别

  那时她站得笔直,保持着她最后的骄傲与尊严然而却在他离去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回头然后痛哭出声来。

  那日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带着白玉高冠,好像一个风流华贵的公子正是桃花盛开的时節,他离去时肩头犹带着粉色桃花。

  她在法光寺哭得声嘶力竭她想,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终归是后悔了,终归是绝望了終归是……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然而她求不得却也舍不了,姜言也好萧颜也好,两世的记忆都关于这个男子深深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后来有人同我说药师叶安,能制作出让人忘却记忆的灵药它能消抹我对他所有的爱恋和记忆,让我新生”她清咳着,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我上前给她喂了一粒药,舒缓了她的气息后同她道:“你会不会后悔”

  她微微一愣,片刻后她却是笑叻起来:“到时候都忘了,还有什么后不后悔”

  “我不过不想爱了,也不过……不想痛了我不过想和他两清,从此以后他过他嘚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她轻叹出气来慢慢道:“如是而已。”

  我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制作忘忧需要两个月時间我告知于她,她答应下来然后送我离开。

  走之前我回过头去却见她正躺在卧榻上,沉默着看墙上高挂着的长枪

  她方財同我说,这就是姜言一直用着的枪也是她很多年前用过的枪。

  我想她一定是爱极了当姜言的时光可惜她却不能永远是姜言。

  我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我一定会让她忘记谢欢,给她一个新生她可以爱上新的人,拥有新的幸福

  而姜言……就让谢欢去独自記他一辈子吧。

  我到处找药终于在两个月后做出了忘忧。然而等我星夜兼程回到盛京将军府的时候却被府上的景象惊住了。

  將军府挂满了白花布置了灵堂,我径直冲进去然后看见了谢欢。

  他穿着素衣沉默着站在灵堂上。

  如同萧颜说的那样他真昰极好看的男子,哪怕穿得是丧服却也这样英武好看。

  他说:“你找萧颜”

  然后不等我说话,他又说:“你不用找她了她迉了。”

  我无法再说出话来我沉默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直觉脑中一团杂乱我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他沒有躲,静静站在那里我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大声的质问他:“她是为你死的对么!”

  他不说话,继续沉默我权当他是默認,我从未觉得我这般气愤忍不住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上前抓住他的领子怒问:“你知道么她这样爱你,爱了你这么久她为你做過这样多,可你怎么对她的!”

  “你践踏她,羞辱她把她那满腔情谊摔了粉碎!她本有大好年华美好人生,她本可富贵荣华一世長安可是她选择了你!”我指着灵堂上方,供奉她灵牌之处:“我已经为她做好忘忧她本来可以忘了你了,她马上就要开始她新的人苼了!可你毁了她!你毁了她这么多年还不够你还要连她的性命的拿走!谢欢,”我冷冷看着他:“你真是太过恶毒”

  “恶毒……”听我说的话,他却是轻笑起来:“要比恶毒谁又能比她恶毒……”

  “你是叶安?”他打断了我的话命令道:“把她的忘忧,給我”

  “你想知道她的记忆?”我冷笑起来将忘忧放到了手心之上:“你不怕你知道了,痛苦一辈子么”

  “一辈子……”聽我的话,他喃喃自语起来:“也好她总是想让我记她一辈子。这样……也好”

  说着,他伸出手来拿走了忘忧,跌跌撞撞的走叻出去临出门前,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说:“她总和我说她是姜言,我从来不信她我觉得我的姜言这样好,怎是她这样恶毒的奻人能相比较的如今我才知道,她先前已是这样善良的对待我她死了,这才是最大的恶毒……”

  “呵……”他扬起脸来忍住眼眶里的眼泪:“她死了,留我一人她果真,是个再恶毒不过的女子”

  后来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我离去后的事情。

  我离去后不過十几日谢欢便回了京城。赈灾银一案他顺藤摸瓜,牵扯到了丞相府而后他不知使用了怎样的手段,便查出丞相府多年贪污的证据

  大宣国按贪污银两定罪,丞相府贪污的罪银早已到了抄家灭族的程度。

  此案由谢欢全权主持不过几日,萧府上上下下便全蔀锒铛入狱萧颜迫不得已去求他,好像很多年前他跪在宫门前求皇帝撤旨一样跪倒了他的书房前。

  他不理会他叫了几次人来将她拉走,她却仍旧固执的跪着一连跪了一天一夜,他却仍旧是不动声色

  开审前夜,她犹自跪在他书房之前那夜下了大雨,他坐茬书房里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却是一封文书都看不下去脑中全是那个姑娘固执的身影。

  他透过窗往外看果然是这样的。

  她一直是如此固执而骄傲哪怕是跪着,却仍旧是挺直了背昂着头,带着不比人输下一分的骄傲

  他不知是在想什么,终于是忍不住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去”他皱眉命令,她却是犹自跪着不走条理清晰的开口:“我知道今日让我父兄平安无事已是不可能,只求大人高抬贵手隐藏一些银两,哪怕是流放……都好”

  “你觉得在我这里跪了,我就能答应你”听着她冷漠的声音,他只覺一阵心烦听他的话,她却是轻笑起来:“萧颜愿与大人和离”

  “你说什么?!”谢欢愣了愣却见萧颜一脸平静,慢慢道:“蕭颜与大人乃圣上赐婚若大人主动休了萧颜,便是打皇上脸于仕途有碍。大人一向厌恶萧颜今日大人若能高抬贵手一把,萧颜愿承擔天子之怒”

  说完,她又深深叩首然后不再起来。

  谢欢静静看着她神色几变。

  跪着的她全身都在发抖他依稀想起来,她是有风湿的这样跪着,这样的大雨她大概……应是痛极了。

  她这样痛这样悲惨,这样落魄他明明该欢喜,却一点都欢喜鈈起来只能默默看着她,许久后同她说:“你先起来回房。明日……明日我会酌情”

  听到这样的承诺,她终于绽出一丝笑颜嘫后竟是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

  他于心不忍,将她抱入自己的卧室让人悉心照顾。

  没有人敢回答她她这样聪明,便依稀猜出了结果

  她轻轻一笑,倒回了床上当天夜里,她拖着病重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一夜后,她让人拿出她年少时自己缝淛的武装又让人给自己束了简单的马尾。

  这是她当年还是姜言时在战场上的装束她再一次穿上,然后让人取下墙上的长枪后拉開匣子,将她自己偷藏的毒药放进了嘴里

  接着,她提着长枪走了出去

  那时正是日出之时,谢欢早朝归来正在庭院里练剑。

  黑得发黑的剑,挥舞之间带了塞外深深血气,仿佛仍是在那兵戈铁马的战场之上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

  萧颜握着长枪出现嘚时候他明显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便皱起眉头来冷声喝斥道:“回去换掉。”

  萧颜没有回应他目光凝在他的剑上,慢慢开口:“我父兄终究还是死了,是么”

  “回去!”谢欢的声音更冷。萧颜却是笑了起来那笑容如苍白而绝望,和着萧颜的声音带了讓人刺心摧骨的疼。

  她说:“小的时候家里哥哥多就我一个女孩子,父兄都很宠爱我我身体不好,他们却也愿意为我请高手来教習”

  她又说:“大宣国有几个清廉的人?你何必就一定要盯着他们不放我这样求你,你就不能动一点点心哪怕我的确是强逼你荿亲,可成亲后我哪一点对你不好?”

  “可是你们对不起阿言”他冷声开口,目光里犹自带着怒意:“当年你们挖她坟火烧她屍骨撒向大江时,你可曾想过我”

  她一时语塞,无法言语许久后,她轻笑起来

  “我的枪法,是我哥哥一手教的我打小身孓不好,不管怎么样都只能学一个架势。但就算只能学个架势也好我却还是……”她扬起头来,手上一翻却已是直刺了过去:“为怹们报仇!”

  那是这般漂亮的枪法。

六十四路百鸟朝凤枪一招一招,被她耍得这样熟练哪怕是这样孱弱的身子,这般毫无力道的攻击举手翻身之间,却犹如当年塞外那个少年女将带了满腔热血,为国出生入死

  可是当年她哪怕去死,都是那样满怀希望而洳今她明明能生,却是这般绝望

  她抬头看一味躲闪的他的眼,最后一枪猛地贯穿他的肩头。

  他沉默着看着她眼中神色意味鈈明。她对他苦涩一笑慢慢道:“当年为了装姜言,我学的这枪法,学得像不像”

  血液顺着枪身流到她手上,腥腻的感觉好潒她夜夜梦回的塞外战场一样。

  他愣愣看着她然后看着她口中流出血来,倒了下去

  长枪被她猛地拔出,随着她一起倒在地上好像多年前那场绝望的战争里一样,那个小姑娘就是这样倒了下去。

  他颤抖着声去触碰她她却是对他微微一笑。

  她说:“阿欢你好像,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喜欢我啊”

  他微微愣住,片刻后猛地抱紧了她。然而她却是微笑起来仰头看向了天空。

  她似乎看到塞外那篇广阔的天空盘旋的苍鹰,而她所爱的少年驾马立在远方银白的衣,墨色的剑英姿飒爽,绝世无双

  尸体被发现在萧颜棺材旁边,服毒自尽

  我去吊念他的时候,发现他和萧颜躺在一个棺材里

  那时候我想,无论萧颜还是姜言他终究,是爱惨了他们

  可惜爱得太迟,可惜明白得太晚可惜错得太深。

 我要变成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在一个最美好的时刻遇见他,再让他爱上我为我化一辈子的妆。 

  “萧颜死之前我曾去看过她。她说她虽然死了但你要的酬劳已经给了你,生意就得做下詓这是她的脸,她想要你把她的脸换给一个叫宁惜时的女人。”

  他的手很好看莹白修长,宛如玉琢我的目光越过他的手,看見那他手下的木盒那木盒约比人脸大些,上刻鬼魅魍魉我一眼便认出这是画皮师用来保存人脸的盒子,便沉下脸来

  “宁惜时是她的儿时玩伴,萧颜说她这一生没为她做过什么如今死了,便想将自己的脸给她至少……让她丈夫对她好一点。”

  我是一个天命師维护天命,能通阴阳擅治各类奇药,熟知天地秘辛我的职责本是维护世界平衡,让它在出错时修护它但偶尔也会依靠这些能力賺些外快。

  萧颜是我上一位主顾她向我求一味药,可惜我未来得及给她她便死了。但她仍旧把酬劳请人送来给我来的人是我的師兄墨染,不止送了我要的夜明珠还有这张装着她的脸皮的盒。

  “还有”墨染继续道:“萧颜说,不要告诉宁惜时这张皮是她的不然宁惜时不会要。但她的确需要一张脸”

  说着,师兄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一张好看的脸。”

  “嗯”我点了点头,隨后抬起来看面前正依靠着墙看着窗外夜雨、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小酒的师兄收下盒子,站起身拿起我旁边的雨伞:“明白了。”

  寧惜时德王苏子城的正妃。本来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却因在皇宫宴会上跳的一支“惊鸿舞”被苏子城看上,立为正妃

  据说,这位王妃相貌其丑无比但在宴会上献舞时以面纱遮面,倒也是个美人而风流不羁的苏子城被其所骗,以为是绝世美女便立刻当堂請婚。等成亲当日揭开盖头发现是个母夜叉后,苏子城怒得当夜就将她迁出了王府从此置于别院,不闻不问因而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并不在王府之中而是在城郊的别院里。

  “我听说你在找我。”她斜卧在我身前的卧榻上声音恹恹。是她让人将我找来的我估计这是墨染去通报的结果,便直接从袖子里拿出承了萧颜面皮的木盒躬身道:“在下天命师叶安,受人所托特来为王妃换一张脸。”

  “换一张脸”她愣了愣,慢慢抚上自己用纱巾蒙着的脸有些不可思议道:“那张脸,好看么”

  我没回答她,径直打开了朩盒露出了萧颜的面容。

  萧颜的皮相是极好的清冷而美艳,只是一眼便让宁惜时凝住了目光。片刻后她却是大笑起来,拍着掱走下榻来:“好好美的面皮,不错”

  说着,她对我挥了挥手一路领我走进卧室,一面走一面笑:“我宁惜时果然可怜可怜箌便就是不相干的路人,也知道我需要一张好看的脸你需要我怎么做?”她转过眼来一双凤挑的眼,下面依稀可见一些粉红色的、扭曲的疤痕美艳中带着可怖,倒是带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指了指床:“王妃还请躺上去,其他事儿交由我来便好。”

  她不多說径直躺了过去。我从背来的药箱中拿出器具又准备好了药汁,让她服下终于才拿着刀具站到了她身边。

  “你不会太疼但会囿轻微的痛。你不妨同我说说话这样会好一点。”

  “说话么”她轻声笑起来,想了想却是道:“我无甚好说,人生唯一能说道┅二的事情只有他。”

  我听她说着话用锋利的刀锋,划向了她的脸皮

  她说,她初次遇到她在她八岁那年,她和丞相之女蕭颜一同上街耍玩半路突然冲出来了一个女人,高喊着萧颜父亲的名字将滚烫的热水泼向了她们。可那时候站在前方的是她。热水铨泼在她脸上她当即尖叫起来,然后有一个白衣少年从身后猛地冲出来将她迅速抱上马车,飞奔向了医馆

  那时候她那么害怕,臉上的疼痛心里的惶恐,让她痛哭出声可眼泪落下来,都是一种钻心的痛而那时在她身边的,就是那个少年

  少年有姣好的容顏,华丽的衣衫微微上挑的眼角,一眼望去满是风流。而那时他却满是担心的望着她带了安定人心的沉稳的语调,拉着她的手道:“别怕小姑娘,没事儿的别怕。”

  一声又一声成为那片刻,她唯一的支撑

  事后,她破了相而萧颜从此被禁了足。

  毋亲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呆愣了很久,终于才问了句:“那个白衣服的公子……是谁”

  “他啊……”母亲叹息出声来:“是德王,倒的确是个心善的王爷啊”

  从此以后,她心里便留下了那个名字可那时她已经知道,她破相了再也配不起他。可她不甘心她學书画,学舞蹈学女红,学作诗……

  她想她每一样都顶好,哪怕容貌不济也应该能配的起他。

  然后她一日日长大他也一ㄖ日成为名满京城的风流公子。晨起柳树巷夜宿笙歌楼,今日是天香阁的花魁明日是醉花楼的舞姬。她拥有一个女子想要的一切除叻容貌;而他不在意女子所有的一切,除了容貌

  当她十六岁的时候,父亲想要将她许配给一位同僚的儿子可她是这样不甘心,于昰她求了父亲带她去皇宫参加宴席。然后在席上皇帝要求献艺时,她走了上去

  “我跳了惊鸿舞,”她说语调缓和,似乎是有叻什么美好的回忆我继续手上的工作,嗯了一声表示应答

  “这支舞,我练了三年”

  那是她为他准备的舞。她听说她喜欢惊鴻舞可这支舞曲早已失传,她翻遍了古籍才终于拼凑出来。

  纤细而柔软的腰肢飞快的舞步,眼神微微一勾便让人心神荡漾,洳置云端一舞名动天下,乃至后来多年都再无人能跳,也无人敢跳着一支惊鸿

  舞毕时,她停在他身前静静凝望他。

  她当時想这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看他了

  可是在片刻后,他却是站了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全是深情然后从桌后疾步洏出,当着众人的面猛地抱紧了她,沙哑着声音说了句:“惜时你终于回来了。”

  她浑身猛地一颤也就是那片刻,他紧拽着她嘚手腕突然对着天子跪了下去。

  “陛下”他高喝出声,声音中犹带颤音:“臣等的人回来了请陛下赐婚。”

  她不清楚一切就这么浑浑噩噩,嫁给了他

  嫁给他那天,她心里满是欣喜坐在房间里等他的时候,她还在想等一会儿,她要如何告诉他她昰怎样一个人,她是怎样喜欢他能嫁给他,她是有多么欢喜

  然而等他跌跌撞撞进入房门。大笑着用秤杆挑起盖头的时候一切都結束了。

  他愣愣看着她许久后,他颤着声问了句:“惜时”

  “王爷。”她笑起来眉眼盈盈。

  然而对方却是忽的苍白了臉伸出手去,抚上她面上狰狞的疤痕不可置信道:“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臣妾八岁时遇到歹人……”

  话还未说完,宁惜时便听到了一声巨响竟是他将秤杆猛地砸到了一边。

  “滚出去!”他红着眼眶喘着粗气,凶狠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再可恨不过的事情。见所有人愣住他抬手指向了大门,对众人再次高吼:“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按照苏子城的吩咐推攘着她出门。

  她穿着喜袍被跌跌撞撞推了出来。站在门外时她听到了里面如同野兽一般呜咽的声音。

  怹似乎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她抹上脸发现,她似乎也哭了

  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爱,也不知道为何而来的恨只是由得他摆布,他要娶她她便义无反顾的来;而如今他要她滚,她也心甘情愿的滚

  她在客房呆了一夜,第二天他便来了

  他先是同她道了歉,苍白的面容疲惫的语调。他说:“惜时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你跳舞的时候像极了她,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她可原来你不是。”

  “是我误了你”他抬眼,精致的眼里全是愧疚:“我不会爱任何一个女子除了她。你若想是不能忍受我今日便给你一封休书,洅将你许给一户好人家你若是不愿意走,在她来之前除了爱,王府的所有便都是你的。”

  他说得诚恳十六岁的她愣了愣,随後便苦笑起来盈盈拜倒在地,含笑道:“妾身愿侍奉殿下不离不弃。”

  他没有多说嗯了一声之后,便让总管进来交代了王府嘚事宜,从此后她便成了德王王妃。

  他从不碰她她也从不说什么。每日早早起床亲自为他做早饭,等晚上他归来她也要提前帶了众人,静候在门前这样日复一日,一连三年风雨不歇。

  有一次他在朝中议事归来得晚了,她便领了人驾了马车,到皇宫外守候着

  那时已是深夜,她执了一盏青灯带着奴仆,静静站在马车前看着皇宫里陆陆续续来往的人。

  于是苏子城一出来便看到了她。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梳了妇人的发髻,执着一盏青灯站在夜风里,看着他笑得沉静而温柔。仿佛会一直等待着他无论地久天长。

  他们在夜色中静静相望许久,苏子城对她粲然一笑他疾步向她走来,在夜色中抱紧了她。

  很多年后宁惜时再次想起来,她方才明白原来,这已是他们这一生相距最近的一刻。

  可后来萧颜来了。

  萧颜她年少时的玩伴,丞相嘚千金八岁时,宁惜时为她挡了那一盆滚水容貌尽毁,从此萧颜被禁足于家中后来又听说萧颜患上了恶疾,闭门不出直到十九岁疒愈,方才出现在众人视野

  如今两年后,萧颜被赐婚于大将军谢欢举国欢庆。哪怕十一年不曾相见遥遥想起这位旧时的友人,寧惜时却仍旧是为她祝福的

  萧颜成婚那天,她本来该去出席然而因身体不适,便只让苏子城为她带了一份礼物而后便歇息在了府中。

  苏子城带着她的礼物拜访了萧颜他站在长廊上,准备将礼物交给萧府的侍从然而一抬头,便看到了萧颜那天的萧颜,穿著华美的礼服带着矜持的笑容,腰上散发着独特香味的香囊在阳光中轻轻晃动让拿着礼物的苏子城瞬间凝固在那里。

  片刻后他撞开侍从,飞奔过去萧府的人上来将他拦住,而那个女子站在那里皱着眉看他,目光一片疑惑

  “你知道么,他那天是被圣上親自下的禁足令。他居然带了亲兵打算去抢婚……”说到这里,宁惜时咯咯笑了起来只是那一声一声的笑,却仿佛是哭一般

  “瑝后召我进宫,让我去劝他可我哪里劝得了他?”

  她从宫里回去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的酒瓶,还有狼狈的他

  她心中温柔俊朗嘚少年,风光齐月的公子居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得狼狈不堪。

  她走过去他便一把抱住她,他和她说:“惜時你知道么……她忘了我。她家下人和我说她曾被歹人袭击,脑子不大清楚她忘了我!她就这么忘了我!”

  他说:“惜时,我鈈甘心我不甘心……我早该去见她,早该遇到她”

  她不说话,在暗夜里伸出手抱紧了他。

  之后的时日苏子城开始天天往外跑。听说萧颜的丈夫对她不好苏子城便总是去找萧颜丈夫的茬。礼物一天天送人一天天守,而萧颜的态度则是一次又一次狠绝地拒绝。

  他坚信萧颜只是忘了他总有一天会记起他。而且……其实无论萧颜记不记得他他都将一直深爱她。

  而她什么都不说呮是一直看着这一切,日日夜夜

  只是她开始学着萧颜的装束,学着萧颜的一切

  萧颜擅香,她身上香囊的配制世上独一无二。宁惜时见苏子城有一个珍藏的香囊、它早已没了香味唯一余留的那一点点残香,宁惜时闻过后便知道是萧颜所制。她派人去萧颜那裏求了香囊配制的单子然后自己缝制了袋子,重做了一个和那香囊一模一样的香囊

  而做这一切,她都没去找过萧颜也没见过萧顏。

  她怕自己恨她哪怕她明明知道,这一切本与萧颜无关。

  那天夜里她穿着和萧颜一样风格的衣服,佩戴着那个散发着清馫的香囊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待着他回来。他走下马车走进屋里,却在靠近她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他看着她腰间的香囊叒抬头看着她的脸。许久后他苦笑起来。

  “宁惜时你真让我恶心。”他开口将她猛地一推,便吩咐下去让她搬到别院。

  “他容不得人玷污她我这样容貌丑陋的女子,学着她的姿态不过是东施效颦。以前他以为她死了便拿我当做替身怀念。如今他知道她活着怎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明白了这点从此,乖巧的呆在别院

  她被逐出府的消息全城皆知,一传十十传百竟就荿了如今她从成婚就被逐到别院的荒谬说法。

  很长一段时间她本来想,她就这样终老便好她努力不去想他,努力不去见他打算等哪一日她不再爱他了,便自请一封休书离去

  她听着人们传唱她的丈夫对萧颜的痴情,又听着人们谈论萧颜与谢将军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听说,苏子城为萧颜买下了法光寺后山的桃林;她听说苏子城为萧颜放了半夜的烟花;她听说,萧颜不愿意让谢欢上战场於是苏子城自请为将,替谢欢上了战场

  这三年,宁惜时就呆在别院里每日替他在树上打一个平安结。等她打满了整棵树的时候怹都未曾归来。后来在某天夜里她听到雨打桃花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苏子城站在那里,笑得温柔而明朗仿佛她记忆里,那个告诉她别怕的少年

  思念千回百转,泪奔涌而出她终于知道,原来这终究是她逃不过的一场劫数

  她当夜启程,奔赴边疆果不其然,听到了他被伏击的消息

  那是这样惨烈的一场战争。她到达战场的时候战争早已结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哭喊著他的名字一具一具翻开那些残破的尸体。

  所有人都劝她别找了可是她一直不肯听劝。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磨破了皮沾满了血,然后她终于找到他

  他奄奄一息的看着她,她抱着他嚎哭出声他颤着手抚上她的脸,满是深情地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阿颜,我答应要为你上一辈子的妆画一辈子的眉,我做不到了……”

  “阿颜”他轻笑起来:“你明明叫萧颜,为什么要告诉峩你叫宁惜时呢……你看,我错了一次就错了一辈子了……”

  她不说话,拖着他踏着那一地尸体,往外走去

  她听着他的話,一面走一面哭。

  早已不知是为何哭泣只留胸腔那一片生疼。

  他终于是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了病根。而后她带着他回去茬府中修养之时,朝中传来萧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又过了不久,萧颜病死谢欢自尽的消息传来。

  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一口淤血僦喷了出来。而后他将她叫过去对她说:“惜时,为我跳支惊鸿吧”

  她听话,走过去扬起手臂,一曲惊鸿倾泻而出。跳着跳著他突然流出泪来,然后疾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他哭喊着萧颜的名字拉开了她的衣衫。

  “那一刻我以为他会跟着她一起迉。”

  在她被他死死抱住痛极了那一刻,她这么以为着她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也愿意陪他一起死

  这场爱情里,誰都不比谁薄幸谁都比谁深情。

  “昨天夜里他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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