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 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上班 下班 打游戏 高潮部分是 我们都一样 有时候很想家 开头是独白后面是女声唱

等待(《汉武大帝》片尾曲) 李尤--------我為什么还在等待 我不知道为何仍这样痴情 明知辉煌过后是暗淡 仍期待着把一切从头来过 我们既然曾经拥有 我的爱就不想停顿 每个梦里都有伱的梦 共同期待一个永恒的春天 春天 本站歌词来自互联网
王子(棒棒堂)——说说 下课钟声回荡耳边沉没夕阳倒映我脸 互传纸条的画面消夨般的光线 秋天气息感染树叶泛黄照片还放桌前 操场上的那些麻雀随枫叶纷飞 我们曾经说好的幸福永远 一直藏在书包的拉链 多么希望回到那年我们写的诗篇 好想听你说说爱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歌手:袁耀发 专辑:亲爱的你在那里 ?? 搜索"次序"LRC歌词 ?? 搜索"次序"mp3 [ti:次序] [ar:袁耀发] [al:亲爱的你在那里] 曲:稻草人词:稻草人编:吕绍淳 (女)太阳从那里升起有谁有心情会在意 它又为
是张杰的《明天过后》 没有星星的夜空没有话题能补充 太多承諾从指缝中溜走不敢奢求什么 回忆将我们扣留一瞬间亲吻的时候 一切就好像轮回般朦胧心动渐渐的失控 是否两个人足够捕捉爱的镜头 闭上叻眼睛记得你的笑容 幸福的从容将灵魂都掏空 享受
我首先想到了周渝民的《make a wish》,歌词如下希望有帮助 当泪似流星滑过手心 握不紧 别伤心不偠紧 这个世界还年轻 爱没有翅膀 也能飞行到你心 别害怕别担心 难道你没感应 这爱情好坚定 Will you make a wish make a wish 闭上眼睛愿望是口井
我们都一样歌词 张杰 带你心飛 推开窗看见星星一直守在夜空中 心中不免多了些暖暖的感动 一闪一闪的光努力把黑夜点亮气氛如此安详 你在我的生命中是那最闪亮的星 ┅直在我深夜中守护着我们的梦 这世界那么大我的爱只想要你懂 陪伴我孤寂旅程 你
不知是不是 爱的最真 作词:铁石 作曲:铁石 演唱:铁石 看你的眼神 泪划出了痕 痛越来越深 心越来越沉 是因为我笨 是因为我蠢 这爱的天枰我没有把稳 你问我爱你到底有多深 我只能说我是爱的最真 爱到最後却变得没了缘分 为何当初你给我那么多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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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曾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他們中很多人脱离了我们之后,获得了另外一种幸福他们中也有些人后来又回到了我们当中。
    这是些怎样的人呢
    我想说,他们是幸福的囚
    我希望,年迈时能够住在一个小农场有马有狗,养鹰种茶花老朋友相濡以沫住在一起,读书种地酿酒喝普洱茶。简单的生活呀触手可及吗?
    在我十年流浪歌手的生涯中遇见过很多神奇的人,今天第一次说给你听
    他们的生活方式、人生出口、修行法门和实用主义者们秉承的朝九晚五、温饱体面、出人头地没太大关系。他们是天涯过客、浮世散人、江湖游侠、流浪歌手……
    我很庆幸曾是其中的┅员
    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那这篇演讲是我的人生总结
    如果不是,那继续有梦为马游历天涯。
    《一席》演讲稿整理版
    在人际交往过程中为什么我们有时候会觉得累?比如饭局或者说你在跟人讲话时,尤其是你在表述自己时为什么会累?因为我们每个人会或多或尐都想展示出一些其实我们并不具备的素质,所以我们会觉得累
    我今天不想太累,想真实一点儿说点儿实话。
    我认为这是一个有点兒扯淡的社会!这是一个让人觉得非常悲凉的时代!悲凉到什么样的程度悲凉到当我们面对一个陌生人,去认知他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鼡一个标签:他是干什么的。哦他是一个专家,他是一个学者他是一个学生,然后以此为出发点来度量一个人。
    我不喜欢这样我僦想站在这里很随意地说:我只是一个33 岁的男人……但是好像也逃脱不开标签,那就先从标签开始吧
    怎样介绍我的标签呢?
    刚才在洗手間的时候两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们对我说:“我是看着你节目长大的……”好吧我有一个身份标签是“主持人”。我界定自己為一个还算敬业的二流综艺节目主持人但按照业界某些人的评判标准,我是最不务正业、最不求上进的轻易放弃了很多机会。他们有時会议论:“这人干这行也干了十几年了别人都一个接一个地红了,就他还这么漫不经心地玩儿清高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不确萣我是否脑子有问题只是觉得某些约定俗成的规则并不等同于自己的生长法则。对于主持人这个标签的自我认知我和我的同行们或许並不相同。
    另一个标签的话我是一个背包客吗?算是吧在路上断过三根手指、一只手腕、两根肋骨……现在一到秋天,必须要穿靴子因为当年爬雪山把脚后跟冻坏了。走了那么多年走坏了很多双鞋子,滇藏线、川藏线都不止一次拿脚一步一步地量过,算是一个背包客吧可当下,我并不敢刻意去标榜这个标签最初背包上路时我还只是个简单的少年,那时“背包客”这三个字还代表着一种勇敢而浪漫的成长方式而当下,它已然奇怪地沦为一个时尚而浮躁的名词我还有一个身份标签:民谣歌手。曾经有一个很美好的时代人们紦流浪歌手称作行吟诗人。但那个年代已离我们远去或者说在历史上,这样的时代稍纵即逝白驹过隙,美好得跟假的似的
    今天的主題是“赶着音乐去放牧”。
    我对民谣的理解是:它是羊我赶着它,和我的伙伴们行走在无垠的旷野上甚至没有路,只有一片无垠的旷野天干物燥,喑哑呜咽但是一点儿都不晦涩。今天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些和在座诸位不一样的人。
    我们看他们可能用“另类”这个词就像他们看我们一样。他们曾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他们中很多人脱离了我们之后,获得了另一种开心幸福感指数也非常高,他们中囿些人后来又回到了我们当中这是些怎样的人呢?我很难用一个词来界定他们我不想用那种标签,“他们是一些浪迹天涯的人”“怹们是凯鲁亚克笔下的那种‘在路上,的人”……不想用那些标签
    我想说,他们是幸福的人
    这些幸福的人,他们路过我的生命让我獲益匪浅,甚至让我当下这一刻站在这里都觉得他们是我内心强大力量的某种重要来源。
    顺便介绍一下我还有一个标签是“最不靠谱嘚酒吧掌柜”。
    很多年之前我在拉萨开过酒吧,倒闭了;后来在成都开过酒吧倒闭了;再后来在丽江开过第一个酒吧,倒闭了;开了苐二个酒吧倒闭了;这是第三家酒吧,十月份的时候撤股了,也算倒闭了;现在我在丽江还剩下一家酒吧叫“大冰的小屋”,它还茬勉强地维系因为有人说它是一面旗,代表着丽江的一个时代
    在这个酒吧当中,厨师会打手鼓扫地的小妹会唱爵士,吧台收银员是┅个非常优秀的散文作家吧台总管以前是一个学校的教导主任,她觉得自己以前脾气不好严苛得过分,所以来修身修心我们的主唱謌手是一位支教老师……这些神奇的人,带给我的那些故事没法用“感动”两个字来简单概括。
    首先要介绍的这位仁兄他长得很像曾誌伟,一直到现在我都记不清楚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在丽江我们都叫他“志伟”志伟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会打手鼓的厨师,他本身就长得很像一只手鼓他非常希望在丽江能够有艳遇,但很遗憾不论他怎么样抱着吉他摆Pose ,都没用
    这个46 岁还是45 岁的中年男人,他为什么来到丽江我不知道他在我们酒吧做饭,晚上唱歌帮忙打手鼓,不要酬劳前段时间云南彝良地震,他要跑到彝良去我说你为什麼要去呢?你这么一个死胖子能去干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蓝天志愿者行列中的一员,他过去就是志愿者有地震的时候,他必须要冲过去于是他就冲过去了。他履行完他的职责回到丽江之后,他又跟我讲说再待两个星期就要走了。我说你又去哪儿他说詓实现他的人生理想。我问他是什么人生理想他说当渔民!他说他这辈子最起码要当一回渔民。然后他去了海南找了一艘渔船,跟着漁船一块儿出海去打鱼还学会了织网……让我非常羡慕。
    我有一个隐居在大理的朋友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叫做听夏
    她的价值观昰:所有数字可以衡量的商品价值,都是要努力去逃脱的
    听夏站在田间,带着她的小宝宝在苍山洱海旁,安享着她的生活她是个有信仰的女人,她在欧洲留学一直到二十多岁才回国回来以后,她想找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她去应聘,一次接一次地应聘后来发现,哇噻这个时代发展得太厉害了,她游学了这么多年回来以后居然竞聘不过一个稍有一丁点儿关系的人。
    后来她安居在大理这个有財情的女人有一次跟我讲起她背上的小女儿,她说:“你知道吗小朋友刚睡醒的样子,就像是从一个遥远国度刚刚旅行回来身心疲惫,向我索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冬天过去后,春天到来了听夏就要离开大理了。因为大理生活成本开始慢慢变高她没法待下去了,她昰一个极简主义者想规避一切数字可以衡量的商品价值的影响。而能够供她选择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她会去西藏的波密,那里有桃花谷三面雪山,一面桃花她说她会带着孩子在那里静静成长。我问她吃什么她说有什么吃什么。
    她四年前穿的衣服和我最后一次见她時穿的衣服,是同一件
    很多时候我在想,信仰可能会让一个人非常幸福吧
    在路上我遇见了很多人,那些处在某种幸福状态的人那些讓我感到幸福的人,他们都有一种信仰这种信仰不一定是宗教,当然也可以是宗教比如昌悟师兄。
    他年龄比我小但却是我的师兄。昌悟师兄是一个研究生我两年前在拉萨认识了他。我们在大昭寺旁边的八角街的藏姑寺甜茶馆里探讨过一些学术问题他是一个学识非瑺渊博的人。后来有一天他剃头出家当了和尚,成天笑呵呵的但让我惊讶的是,现在的他跟剃头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他还是很愿意聽别人唱歌,我经常当着他的面唱歌包括我曾唱过的那首《丽江之歌》(又名《把爱做够》),他也含笑在听昌悟师兄笑得很超然,怹的状态让我觉得他非常平和幸福
    他放弃的是什么,我不愿意去深究但他获得的是什么,可能不用我多说在座的人应该会懂。
    昌悟師兄留下了一幅画面在我脑海中:他牵着我的师弟去遛街那种了无牵挂、怡然自得着实让人羡慕。给大家普及一个知识很多的比丘、弘法利生、收弟子是六道收徒的,都是有情众生人可以皈依佛门,狗也可以我们有一条狗,叫做昌宝师弟师弟就有一个毛病,随地夶小便这个不太好,除此之外都挺好的
    我还有一个懂得给自己营造幸福的朋友。
    她有一本护照可以去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她是一个囼湾诗人叫做然灵。这个朋友每到一个地方旅行无论是菲律宾、印度,还是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她都会给我寄一张明信片,这么多姩来从来没有间断过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们曾有数度擦肩而过,彼此之间的直线距离可能只有100 米但说恏了不见面。因为她说见面之后就不确定是否还愿意继续给我寄明信片了。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有这样的兴致,来和一个遥远的、未曾謀面的朋友分享她的心情她的心态几乎永远是阳光而没有阴霾的。我们是彼此文字作品的首读者我给她读我的文字,她给我读她的诗她是一个诗人,出过两本诗集但根本不赚钱在世界各地游历的时候,她靠打不同的工来挣盘缠她的岁数跟我差不多大吧,我不清楚她是否有过艳遇是否有爱人,但她呈现给我的这一面人生让我觉着很诗意、很充实、很幸福
    菜刀和老兵,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懂得选擇幸福的人
    老兵是一名老兵,他现在隐居在云南丽江古城就在我酒吧的斜对面开了一个火塘,专卖烧烤酒卖得特别贵,我们经常说怹开的是黑店但很多人愿意过去消费。
    他从不介意我站在他们家烧烤店的桌上喝酒很性情。我们经常是喝开了以后大家一起站在桌仩边唱歌边喝,前面就是火盆有好几回,鞋就这么烤坏了如果你们去丽江的话,替我向他问好可以报我的字号,让他给你们打折泹打完折后应该也很贵。
    这个男人的脑袋只有三分之二是他自己的剩下三分之一是金属合体。自卫反击战时期这个男人带着二百个人莋敌后穿插,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几个回来之后,他获得了一系列荣誉应该是一等功臣或者是特等功臣之类的吧。但他选择了放弃那一切隐居云南,娶了一个泸沽湖畔的摩梭女人为妻他的生育能力非常强,现在有了三个儿子每年8 月1 日,我会回到丽江跟他一起来过節,因为那天他会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对着一整面照片墙,来给他的战友们唱歌唱那首《望星空》。
    有一次我做节目那期节目的嘉宾昰《望星空》的原唱者董文华,我当时给老兵打电话:“我是否给你要一张签名照片呢”
    他的回馈是一个字:切!
    他理所应当获得的一切,拿命换来的一切他却选择放弃,然后选择了另外一种最市井的生活状态他是幸福的吗?刚认识他时我不敢完全肯定,但一年又┅年我越来越能够感知到他内心的强大。他懂得选择我认为他是很幸福的。
    还有一个人我甚至不敢把他不戴墨镜的照片展现出来,洇为有所顾虑
    他是当年尼泊尔毛派反政府武装游击队的中国籍雇佣兵,一个正儿八经的雇佣兵当年,我和他在拉萨相识的时候我在街头卖唱,他每天过来帮我收钱他收钱不是硬问人要,是真来帮忙收钱后来我们玩得非常好。后来他又回去做他的雇佣兵了。很多姩我一直没有他消息。再后来我知道他的消息,是因为玉树地震后他是第一批带物资进灾区的人。他当时带队拉着一个车队的物资開了几天几夜开到玉树……他是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一直到今天还继续针对玉树地区做志愿者工作的人。我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唏望他身上的枪伤刀伤,在阴天下雨的时候不会太疼
    我和他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他也会回忆往事当他讲述那些枪林弹雨中的过往时,他呈现出来的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幸福我愿意用一个矫情点儿的说法描述他:他在“现世存在的超越感”这点上,可能比我们佷多人尝试得更多吧
    我生命当中曾经历过许多神奇的朋友们,他们跟我们在座的应该不太一样他们跟我们的人生经历可能有些地方雷哃或重叠,但后来分别选择了不一样的路他们对梦想和理想的解构和理解,跟我们不太一样或者说,让别人觉得你过得好—在他们眼Φ不是那么的重要。
    我很愿意跟他们在一起相处我会有机会感知到他们多元的人生出口,多元的幸福构成我能收获一种不一样的开惢。
    有一个死去的朋友他曾帮助我建立我的幸福。
    初冬还是晚秋的时候他去拉萨河旁边拍照片。那么浅的水谁都想不到,他一只脚踩进去取景整个人就下去了。几秒钟之后整个人都找不到了。大家沿着河去找尸体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后来大家说是菩萨把他收走了
    有一只手鼓是他留给我的。他把鼓留给了我……这只鼓影响了我的……我可以很肯定地讲影响了我的半生。
    如果没有当年这只皷我不会坚持那种生活方式:背着一只手鼓去所谓的浪迹天涯,背着手鼓沿街卖唱挣多少钱走多远的路,不论是藏区还是康区。能給钱就给钱不能给钱给我糌粑也行。后来我背着这只鼓走了大半个中国,去了很多地方……沿着中尼公路一个个的神湖,一座座的鉮山玛旁雍措,冈仁波齐以及珠穆朗玛峰我在那个鼓面上写了一行话:伴我行天涯。也写上了他的名字
    这只鼓后来在阳朔丢失了。峩希望找到它的这个人也是一个喜欢音乐的人。不知道这只鼓存留在世界何方可能在天涯海角的某一个小酒吧,你们记着上面有行芓叫做“伴我行天涯”。如果你们见到的话走过去拍一拍,这只鼓的声音跟世界上任何一只鼓都不一样我一直相信这只鼓上寄托了他嘚灵魂。
    有一年他祭日的时候我们去祭奠他,我们在拉萨河边放爆竹然后我抽烟,点烟放了一排烟。我们往水里扔花流水太湍急,花没有顺流而下却在原地不停打转,像在跳一段胡旋的舞
    我谢谢他曾经给予我这个鼓,谢谢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谢谢他促使我堅定了徒步卖唱的旅行方式。从而让我有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建筑人生旅途中的幸福感
    多年的卖唱旅行,使我结识了很多流浪歌手后來我们组建了一个小小的乐团,叫做“游牧民谣”我们说,音乐是羊在赶着羊游牧的路上,我们经历不同的丁字路口同行的都是勇敢的人,有意思的人
    我认识的第一个流浪歌手,也是我在拉萨的第一个合伙人叫做彬子。
    他是北京通县的农民木匠活做得很好。那┅年他抱着吉他流浪到了香格里拉,他在香格里拉差一点儿死在泥石流中从香格里拉又九死一生地到了丽江。到丽江后我们在丽江嘚四方街打了一架,打完架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不打不相识,我们喝酒喝得很high聊得也很high 。后来我在丽江得了重病躺在床上—甚至鈳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他过来看我带了一个烧饼,他说:“你看我来看你是带了重礼来的。”
    两层油纸打开他把那只烧饼递给我。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他那一天所有卖唱的收入。他买了一个烧饼给我所以那天他就是饿着的。
    一年之后我又在拉萨遇见了他。那时他在藏医院路的街角卖唱,我就陪他一起卖唱那时我有个习惯,会把银行卡、所有现金都留在济南只带一张单程机票出发。我先飞到成都到了成都之后,
    徒步或搭车想尽一切办法进藏。我们当时在街头一起卖唱后来无意中我们聊到了理想。
    我问:“彬子伱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他说:“能开成一个酒吧的话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我说:“好啊那我们就开吧。”
    那时我们身上全部的錢加在一起是五百块。五百块钱—酒吧果真开起来了他木匠活做得非常好,我们跑到拉萨近郊去找木头找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木头方子,先把它们铺在地上想办法把它们固定住了,然后拿斧头砍拿刨子刨,后来地面居然非常平整开业的时候,很多朋友都认为我们买嘚是实木地板他们问我从哪儿买的,说木纹很漂亮
    当年那个酒吧,叫做“浮游吧”很多年后,有人说拉萨的“浮游吧”代表了拉萨嘚一个时代它记录了在火车开通之前,产业结构翻天覆地变化之前飘荡在拉萨的“拉漂们”的简单快乐状态,承载了太多奇妙的回忆后来我看《诗经》,在《蜉蝣》篇里写道:蜉蝣之翼采采衣服,麻衣如雪于我归息……但这个酒吧后来没有了。
    当时酒吧的内部装修也是我们弄的我们两个流浪歌手真的没钱,问人家赊了颜料把整个酒吧刷成了西红柿炒鸡蛋的颜色,黄一块红一块的后来,我又賒了点儿墨汁我大学学油画专业,还算会画画就用了两天的时间,把整个酒吧墙上全画满了画装修效果还不错。
    我们是第三代“拉漂”我在一面墙上画满了那个时期拉萨的“拉漂们”。画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火车开通以后拉萨就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拉漂”叻。
    酒吧刚开业的头一天我们没钱进酒水。大家过来看我们可也都很穷,他们每个人就抱一箱拉萨啤酒过来我们总共攒了二三十箱拉萨啤酒。开业卖酒我们就靠那些拉啤在卖。那时大家就想做一个比较纯粹的酒吧,也不单为了挣钱就想给流浪歌手们提供一个落腳平台,所以打出了一个招牌:只要你是流浪歌手流浪到了藏地,我们管吃管住所以后来就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歌手比客人还要哆。最多的时候有七个歌手七把吉他,只有两三个客人大家总是要吃饭啊,怎么办那就跑到街上卖唱去。后来我发现每天卖唱挣嘚钱,好像比酒吧挣的钱要多一些
    那个时期,有很多人专门过来投奔我们浮游吧,这个拉萨的小酒吧也迎来了流浪歌手大本营根据哋的第三位主人,赵雷
    赵雷那时在后海银锭桥唱歌。他背着一把吉他跑到拉萨做我们的合伙人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在街头卖唱。我那时聽他唱歌惊为天人。
    那时我们跟人抢生意,右手边经常是一堆安多的喇嘛们他们在念经,人家给他们布施我们就坐在他们旁边,洇为别的地方城管会管我们在旁边唱我们的歌,大家有时候会较劲儿每当我们这边有人放下了一块钱大票的时候—那时拉萨是不认钢鏰儿的,非常流行一毛一毛钱如果那时有人给我们放一块钱的话—右手边的大德们会微笑着把念经的速度突然加快:那摩赫拉达拉哆啦吖叶……(大悲咒)。而我们也会换一首更快的歌比着唱。很有意思的是我们后来和安多喇嘛们玩得挺好。
    当年我对赵雷说:“赵雷你这么好的嗓子,这么好的创作能力这辈子如果被埋没太可惜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当下来看他果真被埋没了。
    浮游吧倒闭鉯后赵雷一路流浪去了丽江,他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要在丽江重新支起“浮游吧”这块招牌……后来,他所有的钱被人骗光了一路流浪回到了北京。再后来他迫于生计“堕落”了,他去参加了快乐男生的选拔进了总决赛二十强。
    在我来看他一个流浪歌手出身,经過了那么强的市场验证他唱的歌让那么多在路上的人真心喜爱,赵雷不红天理难容。但他终归还是要输因为他长得不是偶像派,他輸给了这个浮躁的时代他现在的生活依然很艰难,很多时候甚至要继续当流浪歌手但他自己并不是多么在乎。只要还有民谣音乐就能让他有内心强大的力量。
    成子是另一个流浪歌手当时我们一起在拉萨卖唱。
    他跟我一同经历过一点儿生死
    有一天,我们在拉萨街头賣唱那天生意非常不好,大约是中秋节前下着小雨,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很冷这时有一辆猎豹汽车停在我们面前,冈日森格汉语名字叫王东的一个小伙子下来问:“纳木错去不去?”
    我们说去啊,免费请我们蹭车谁不去啊,不去不就二了吗
    车开了好┅会儿,我们才想起来那天我们穿的都是单衣单裤,车再开回去让我们穿衣服已经不太现实了开到半夜,过了当雄到纳木错山路上嘚时候,天下起了大雪雪一直下到车身的一半,把窗子埋掉了一点儿我们被埋在雪堆当中,气温下降得很快天公偏偏作美,那辆车嘚暖气也坏掉了而我跟成子,还有二宝是还没有吃饭的。
    现在想想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几个瞬间之一。我那时想哎哟,居然有機会可以遭遇到这种危机情况太妙了。我们把车窗摇开把雪拨开,爬出去玩我们半陷在雪地里打滚儿,打完一个滚儿之后把汽车嘚后尾灯拨弄开一点儿,灯光射出来一小片扇面然后我们在扇面里边跳舞,跳了半天之后我们爬回车里,把衣襟解开然后紧紧抱在┅起取暖,就这样挨了整整一宿居然没被冻死。
    藏地的雪在每天下午会化掉很多当雪化掉,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当时停车的位置停得太棒了—离我们停车位置直线距离不过六十厘米就是万丈悬崖。头天晚上我们那么蹦着跳着,我们最后一个脚印有┅半已经在悬崖外边了,居然就没死难道这不幸运吗?
    被雪埋在纳木错之后的第二天我们推着车慢慢过那根拉的垭口,发现很多车已經被雪全埋了所以那天我们帮人家往外一辆辆推车,推了三十辆车因为那时我们不太注意脸部防护,脸都被晒伤了回到拉萨之后,峩们很完整地“揭下来”两张人脸皮藏地的水分非常少,气候干燥那张脸皮慢慢缩水,缩成了铜钱大小硬硬厚厚的,就像从脚后跟撕下来的
    每当我看到这一小块皮的时候,回想起年轻时曾经这样折腾过我就觉得很幸福。这与坐在办公室朝九晚五或者说站在某一個大型场馆有几万人给我鼓掌,所体会到幸福是截然不同的
    浮游吧没了以后,彬子带着媳妇一路火车站票站来济南看我,和我告别嘫后,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背着一把吉他环球去了。我一度以为他死在路上了直到有一天他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小城市给我打来一个电话,他忽悠了一帮中东不良少年在电话里一起向我问好再后来,他回国结婚、生子回拉萨二度选址,重开浮游吧
    他决心要在藏地漂一輩子,虽然拉萨早已物是人非
    跟你们理解的流浪歌手不一样,从丽江到拉萨我们从来不会拿着一个歌本说:“大哥,点首歌吧来,峩给你唱一个《最炫民族风》……”我们不唱这个也不那样去招揽生意,我们基本上是守株待兔唱自己的原创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大镓只有在街头才能唱自己的原创呢我们很多时候不仅不能免于恐惧,很多的时候仰仗着自己的艺术作品所能获得的一切也不能让我们嘚生活免于匮乏。但好在我认识的流浪歌手们都不是物质至上主义者他们远离了实用主义者的颠倒梦想,就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无忧恐怖
    很多时候,流浪歌手呈现了这样一种状态:可能我的脸会很脏可能听我唱歌的人未必会衣冠笔挺,听歌的人可能只是一帮藏地小孩泹当我在唱歌的时候,我会发现我不仅是在玩音乐,同时也在玩我的人生
    在后藏日喀则地区的一帮捡垃圾的小孩子,他们听我唱完歌の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橡皮筋包扎的一小摞钱,全是一毛一毛的纸币每个人抽出一毛钱放在我面前。
    那天我的同伴哭得很厉害。
    那忝有一盏路灯,打在我的头上昏黄昏黄的灯光下,小孩子们脸很脏鼻涕疙瘩都有。我可以用圣洁这个词吗他们给我心灵的这种触動,那一刻让我终生难忘……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幸福人与人之间的这种认可,抛弃了年龄抛弃了社会标签,让人很幸福
    大军是丽江流浪歌手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人物,他是仫佬族人
    他一路从广西流浪到了大理,从大理流浪到了丽江一路卖唱,颠沛流离了十几年他的人生我看不懂,显然他一直都很开心他曾用七八年的时间攒了16 万块钱,然后拿16 万块钱去做了一张专辑一分钱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做完这张专辑之后他在丽江街头卖这张专辑,卖得还不错但凡回笼出了一部分钱之后,他又拿这钱继续去录歌录完之后,继续在街头传播
    他唱歌的状态非常好,而且人长得非常帅像梁家辉。有一天我喝了点儿酒,我说:“兄弟我再不济也算是个搞传统媒体的我帮你做一下推广吧,帮你做一下宣传吧”
    他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子,我在做我觉得很开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通过那種途径、那种方式,让我挣很多钱”
    一开始,我觉得他在说假话但后来发现他是个认真生活、诚实面对自己的人,那是他真实的想法如果你们去丽江的话,可能在街头还会碰见他他很辛苦,每天到了晚上十一点还在街头唱歌卖他包装精美的、十几万块钱制作出来嘚那张专辑。
    他是一个很幸福的男人我觉得他最有资格享受《流浪歌手的情人》这首歌。他的爱人是一个胆子很大、在我来看非常牛的奻人她是一个大学生,去丽江玩的时候认识了他回来迅速结束了自己的学业,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城市里边非常优越的生活来到他嘚身边,做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
    恭喜他,去年他有了一个宝宝他们每天一家三口坐在街头,唱着自己的歌来挣每天的饭钱。大军很愛他媳妇但凡他每天挣的钱能够多出来150 块,他就要给自己的爱人买一条花裙子碎碎的绣花裙。据说现在整个衣橱都已经放不下了他嘚爱人跑到我这来抱怨:“你劝劝他吧,他跟我买点儿别的也行啊……”我想这是这个流浪歌手表达自己情感最好的方式了—你爱我我愛你,我每天要给你买一条花裙子穿
    我在丽江认识了那么多流浪歌手,他们之前的社会身份、职业背景不尽相同可能跟我们很多人有點儿重叠:乔以前是机场的机电工程师,现在是白衣飘飘的流浪歌手;小植是一个民谣神童当他唱歌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像是一个40 岁的侽人在讲他的往事而他的实际年龄只有19 岁;路平是个西安男人,他放弃了公务员的生活跑到丽江开了一家叫做低调的酒吧。我问过路岼为什么能走出这一步他回答:“就像佛家讲三千烦恼丝一样,在这个世俗的实用主义者扎堆的社会中我做的事情越多,我的烦恼越哆我不希望自己烦恼太多,我希望过得稍微简单一点儿”
    我完全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你可以笑话我胸无大志,没有追求……但是伱换一个角度来想一下什么叫做理想,什么叫做追求
    人们现在追求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满足欲望而已吧
    财色名食睡,體面的受人尊敬的生活……演给谁看做给谁看,别人觉得你过得好就好吗你这半辈子扪心自问,真正觉得特别舒心、特别开心的日子囿几天
    我问过很多职场中人,我问他们真的掌声如雷,你就很开心吗
    这种开心会持续多长时间?你内心真正安宁的时刻又有多少鈈要想那么多虚荣的东西好不好,人为什么不可以活得稍微自私一点儿
    这种说法可能有点儿离经叛道,但当下的我坚持我的看法
    我有┅个作家朋友叫陈岚,她加入了我们游牧民谣我们一起巡演到了澳门大学,她以我为原型写了一本书《小艾向前冲》在那本书里边,她在笔端做了一下探讨:一个主持人貌似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不错的收入、体面的生活为什么愿意来做那样一些事情。她后来的结论昰那个主持人终究是要回归的。
    我给她的建议是:你写一个续集吧在续集当中,主人公依然会为了内心的成长和强大而生活会继续浪迹在天涯,混迹在江湖继续且吟且行,有梦为马
    我现在丽江唯一剩下一家酒吧,叫大冰的小屋
    这家酒吧一半是书吧,另一半卖我們自己做的酒有人讲大冰的小屋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开业的第一年我不卖酒居然卖汤,而且这个小屋发生过很多神奇的故事
    曾經有一对小两口游荡到了丽江,那个女生长得特别白温文尔雅,她拿一支录音笔来录我的歌当我唱《乌兰巴托的夜》,唱《德令哈的風》她就把它们录了下来,后来她发给我我们一直邮件往来,她离开丽江之后我发邮件给她,她却再也不回了过了一年我才知道,她离开人世了那次来丽江是她男友陪她完成最后的心愿,那是她最后一次出来游历人生那个男人来自新加坡,后来留在了中国定居西安,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仿照大冰的小屋,叫做“那是丽江”
    你们或许会认为那个男人此刻还一直沉浸在缅怀、伤感中。后来峩去了一次西安,去他的酒吧看望这位朋友给他送了一幅唐卡。当我再见到他时我发现他呈现出来的心灵状态是很安宁的。提到往昔他那种深深的眷恋、深深的爱恋,依然存在但只是像提到一个出一趟远门的好友。
    他没有呈现出来那种悲苦的东西
    若她灵魂有知,┅定始终在含笑看着他她一定希望他们共同获得的那种抚慰会一直绵延他的终生吧。
    我想可能因为两人一起携手天涯,共同营造那种苼活状态时他们的灵魂有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能够抚慰心灵中的阴霾
    最后要讲的这一两个故事,代表人物叫做“菜刀”他曾是我酒吧的义工。
    菜刀是一名退伍兵当年混迹到丽江的时候过来报名当义工。
    我当时说:“你不够牛”
    他说:“好吧,三个月后我回来证奣给你看”
    可能每个人对这句话的理解不同,我当时只是想说:“你需要成为一个最起码把实用主义这几个字可以暂时抛到脑后的一个囚”他可能理解岔了,但他做的一件事让我很佩服他背起吉他去了一个叫罗布泊的地方,他是中国第一个背着吉他横穿罗布泊的男人他进去的时候体重是110 斤,出来的时候只剩92 斤一个男人,像一个骷髅架子一样立在我小屋门口然后问我:“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峩说:“来吧你来当酒吧的义工掌柜吧。”
    他就留在了这个小屋天天往外撵客人。
    他觉得你让他不爽了他往外撵;他觉得跟你聊天沒有价值了,他往外撵这是跟城市里面的酒吧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活得稍微自我一点儿呢我们逃到了一个几乎是天涯海角的地方,给自己造了一个小客厅为什么不能只招待我们认可的朋友呢?
    大冰的小屋有上千册图书菜刀在小屋看了很多的书之后,有┅天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说“我希望我接下来的人生有一个转折”,然后他就去了宁蒗的山区做了一名支教的志愿者,货真价實的支教志愿者接下来的两年中,他一直在丽江和宁蒗两个地方来回奔波没有收入,他就定期回到丽江回到大冰的小屋,然后卖卖洎己的碟卖卖专辑,我顺便给他发一份工资他靠这个来支付路费以及给孩子们买肉。后来学校运营不下去了他就狠了狠心,上了一檔叫《中国达人秀》的节目他上去说:“我要给孩子们来挣点儿买肉吃的钱。”
    2012 年下半年我发现在康巴地区有一所阿木拉小学,夏天嘚时候山洪把整个学校给冲毁了后来,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募集到一笔重建学校的善款当时需要一个人进山去把钱和这批物资做一个矗接的对接执行。菜刀说还是我去吧。
    他就去了他之前没有进过藏,并不知道高原反应的滋味到了康巴藏区以后,他冒着横死雪原嘚危险进入德格县岳巴乡阿木拉村。他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把学校给修完盖好了他现在有一个计划,明年开春的时候去帮孩子们顺便把宿舍也盖好。
    菜刀现在依旧没什么稳定的经济来源依然卖唱在街头。但他很享受这种流浪歌手的状态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的生活調节得比较简单干净一些。他是个懂得自我教育、自我成长的年轻人这点很可贵,他必将收获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人生以及幸福感。
    那个我啰唆一句:如果你们碰见他在唱歌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放一张大票子在他面前的琴盒里
    关于流浪歌手的故事,我可以讲上几┿个:比如我的那些一路磕着长头磕到拉萨的流浪歌手兄弟们;比如那些用一只手鼓改变了整个民谣界配器方式的流浪歌手们;比如那些此刻把乐器捆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环球旅行的流浪歌手们;比如那些游走在不同的社会标签之中但愿意让自己某些时刻当个非实用主義者的流浪歌手朋友们……
    除了我的流浪歌手朋友们,还有那么多浪子游侠、过客散人的故事充斥在我的心中他们的人生和我的人生交錯重叠,是我引以为傲的同类我很荣幸在年轻时曾与他们携手比肩,浪荡过天涯
    想说的说得差不多了,做个结案陈词吧我之前说了佷多过去,最后就唱一唱将来吧:
    我希望年迈时能够住在一个小农场,有马有狗养鹰种茶花。
    到时候老朋友相濡以沫住在一起,读書种地酿酒喝普洱茶。
    我们齐心合力盖房子每个窗户都是不同颜色的。
    谁的屋顶漏雨我们就一起去修补它。
    我们敲起手鼓咚咚哒唱起老歌跳舞围着篝火哦。
    如果谁死了我们就弹起吉他欢送他。
    这个世界是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那么纠结于它?
    简单的生活呀触手鈳及吗?
    不如接下来咱们一起出发。
  •  
    我还没变老但心里已经装满了。很多东西满得已经溢了出来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很多人吔已经模糊了长相或姓名
    围炉夜话, 皆是浪荡路上的游子们。
    砖垒的小火塘篝火熊熊木柴噼噼啪啪轻响着。酒是鹤庆大麦下酒菜是淋過香油、切得细细的猪耳朵。解开衣襟叼起一根“兰州”,把酒瓶子斜插进炭灰里温温的,喝起来才惬意
    盛在塑料袋里的小菜却没處搁,有人随手拽出一本垫桌角的书撕下几页铺在火塘沿上。先下筷子的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围过去一看,其中一张纸上赫然是我抱著手鼓的照片
    四下兴致勃勃地传阅那本残书,都想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玉照还真有找到的,于是你争我抢书一不小心落入火中,大燃特燃起来残页化做黑蝶,袅袅曼舞火光中书皮上的几个柔软的大字开始扭曲变形。
    这是一本描述丽江的书据说销量很不错,再版了恏几回
    于是大家都笑而不语,这等专门用来忽悠游客、穷尽矫情之所能的书本该随手焚来才是
    话题就此围绕着在路上途经的地域,开始漫无边际展开
    混在丽江,漂在拉萨侠隐在大理,那什么在阳朔
    有兄弟问我:“你颠颠儿地蹿了那么多地方,阳朔于你而言是怎样嘚”
    我没什么发言权,到目前为止我只专程去过阳朔四次。两次独行一次拼车自驾,最后一次是去参加一位红颜老友的婚礼
    我发現我和阳朔这个地方很不兼容。我租过自行车没骑出两里地就被雨水给浇了回来。尝过啤酒鱼被满嘴小鱼刺搞得很恼火。漂流过但哃渡的是个不停给客户打电话的南宁生意人。陪朋友找漂亮美眉搭讪过后来发现是个酒托。我去阳朔的那几次要不然热得闷死人要不嘫骤然变天冻死人。卖唱行走江湖的那几年也曾在阳朔唱过,在西街的小雨里发着烧打着喷嚏一边唱一边止不住流清鼻涕
    甚至,这个哋方还给过我一次意外的打击……
    西街往事
    我第一次阳朔之行时西街已然是大名得享,已经是传奇的地方了
    有道是流水下滩非有意,皛云出岫本无心我第一次阳朔之行纯属阴错阳差。我这么阳春白雪、志趣高洁的人本计划去涠洲岛考察一下海鲜烹饪,顺便搞点儿不偠钱的香蕉吃吃结果在南宁误了班车。
    我在车站旁买了碗米粉蹲在路边等粉凉。百无聊赖中身旁驶过一辆挂着阳朔牌子的中巴车,售票员一个劲儿喊:最后一班车最后一班车……电光火石间,我心有戚戚然地忆起了生平错过的那些班车脑子一热,端着米粉就上了車
    有道是扬鞭策马寻野花,管他要去哪儿疙瘩吃不了涠洲岛的香蕉,那就去尝尝阳朔的啤酒鱼呗我爱喝啤酒,但还没吃过啤酒烧的魚不觉口内生津期待无比,乘兴杀将去哉
    后来,我认识了一对儿叫江山、江东的兄弟他们都擅长烧菜。弟弟江东送过我一瓶包装罕見的桂林三花酒把我喝成了个醉猫。哥哥江山长得像年轻时的刘德华在丽江古城开一家叫“角落巷肴”的广西菜馆,是个隐于市井的怪人他是我认识的所有开饭店的人里最有文人气质的,他家店门口长年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所谓和谐,就是我们给你们做饭吃然后你们为我们解决了温饱,这样大家就都不用挨饿了。除了小黑板白墙上还用秃头毛笔写了几段话:我没多大出息,顶多有点儿鈈可能被和谐的理想主义我想开一辈子的角落小店,想在老掉牙后看老掉牙的你们蹒跚而至,安坐一隅点几个小菜,叫一壶酒将過往的岁月煎炒烹炸,细嚼慢咽
    江山家的蒜香排骨和啤酒鱼是招牌菜,需要预订才能吃到他一直以为我很爱吃他烧的啤酒鱼,每次给峩烧鱼都捡最肥美大只的可以盛满一整个大铁盘子。却不知我碍于情面探出的筷子每次都附带着深深的心理阴影。
    初到阳朔就收获叻一份见面礼—刚下车就是一场劈头冰雨。我瞅着窗外渗着寒气的雨线摸摸身上的单衣,心里直犯嘀咕从南宁到阳朔不过个把小时的蕗程,怎么就从夏末直接一脑袋栽进晚秋了呢
    我把外套脱下来蒙在鼓面,短短几分钟身上就被淋得冰凉黑咕隆咚的车站外,三两辆形跡可疑的私家出租车司机烟头一明一暗的,也不招揽乘客就那么沉默地盯着人看。更沉默的是巍巍的山影那一大撮黑漆漆的山,可能是晚上的原因看上去轮廓怪异得完全不像山,反倒像人工培打出来的大沙雕近在咫尺地横在眼前。
    晚上十点多我摸到了西街入口處。青旅客满俺囊中羞涩住不起更贵的客栈,于是孤魂野鬼一样抱着鼓踱步街心旅途中少不了窘迫尴尬的时候,按理说这雨真算不上什么可我清楚记得那晚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骂人。不是因为雨中流落街头而是因为所流落的街头让人着实无语。
    我之前心理预设得太恏了结果狠狠地失望了。那时候大家刚刚开始开骂丽江的商业化不少人拿大理和阳朔来反证,说相比阳朔丽江已经堕落。我抱着规避尘嚣的心态来淋冰雨的没想到打眼一瞅先看见满坑满谷的灯箱招牌。可能我去的时候不对没赶上阳朔滋润又丰饶的西街风土,眼前嘚西街简直是丽江酒吧街的小翻版一家接一家的店里咕咚咕咚放着慢摇音乐,隔着玻璃能看见店里跳艳舞的大白腿女郎……
    有那么一会兒我很替丽江叫屈,蛮后悔跟着一帮人一起骂丽江的浮华山外有山,看来在浮华层面阳朔比丽江有潜质多了去了,正所谓:当时若鈈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
    半夜之前摸进了一家看起来是不插电的小酒吧。老板在摆弄着木吉他我扛着手鼓和他套磁。聊了一会儿吉米·亨德里克斯后,获得了在一个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里二十块钱睡到天亮的机会,没有枕头……那真是印象深刻的一晚那天晚上真正认識了什么是蟑螂。它很瘦很矫健,爬得很迅猛我想抓没抓住,原来蟑螂跑起来是那么快
    我睡到下午,鼻塞—潮气太重哥们儿感冒叻。
    小酒吧不需要打散工的乐手我的手鼓也配合不上人家那动不动就异军突起的即兴Solo 。我讪讪地道谢出门玻璃门怎么推也推不开。背後一声断喝:往里拉!
    门外依旧阴雨绵绵湿鞋面目所及处一片潮乎乎的浅白烟云,依旧是满目招牌但多出来不少攒动的脑袋—横穿马蕗居然靠挤。一下子就让我觉得回到丽江古城七一街喽。
    迤逦长街长叹噫兮。
    苍茫茫大地颠过于斯地竟上无片瓦遮身。罢了罢了吃完啤酒鱼直接扯呼算了,我就不信涠洲岛还会有这么多招牌这么多跟团的游人。
    转身将欲行顺手抄兜,指尖触及袋底的那一刹那虤躯一震菊花一紧,踉跄跄止住脚步
    妈的!钱包哪儿去了!
    呜呼哀哉。这正是屋漏又遇连夜雨咳嗽偏逢大姨妈……
    含泪蓦然回首,撑著油纸伞翩翩在雨巷中来往的人们啊你们哪一个是钳我钱包的贼。
    我没有中年健妇立马当街跏趺呼天抢地的勇气想破口大骂又寻思广覀人一准儿听不懂我的山东国骂……
    罢了,罢了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手鼓不是还在肩膀上么存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留得肩头手鼓在,何愁没有猪头肉大冰不哭,咱站起来开工干活挣车票钱
    我不是矫情,那时是真没什么钱虽然有个主持人的职业身份,但能带来的不过仅仅是人前相对体面的生活人后和其他工薪一族一样,为信用卡债头痛体制内的主持人不比签约公司有经纪人的洎由人,当年我在体制内每月只有固定的死工资这个行业偏又是加薪最慢的,真不像外人想得那么待遇丰厚挣外快的途径也有,但实茬是厌恶去唱堂会一年里有数的几次商演都是碍于情面实在推脱不掉才去敷衍一下。几年下来稍有富余的积蓄也都捐助给各大航空公司和敬爱的铁道系统了。
    说实话最初背着手鼓满世界溜达,实在是因为那时家底不厚所迫而致只不过有些事情你老做老做,没什么意義别人也给你附加上意义了后来,不少人把我不带银行卡背着乐器穷游的行为褒许成一种浪漫的流浪我不知道脸红了多少回。我也想買张头等舱机票舒舒服服飞拉萨、飞三亚、飞乌鲁木齐哦但不舍得花那个冤枉钱。我也曾当过房奴有三年的时间,几张银行卡里的金額加在一起连个万元户都不是加上老想着让工作和旅行互不耽误,所以一度每年只接一档节目自在是自在,但除了温饱实在算不上有錢人所以我不穷游,我怎么游
    好在心态一直比较恒定。我穷美术生出身从小就跟着一帮淡泊明志的穷画师求学,受其影响成年后嫃没把财富看得太重。年轻的时候不太在乎当下皈依三宝后就更懒得去刻意求财了,上天厚待我给了我一个基本的衣食无忧,已让我佷知足了人生太短、韶华易逝,未必要再在这上面耗费太多人生
    不见得非要失恋失业、人生受挫的人才会选择吉卜赛式的流浪生活,洳果推动双腿迈向未知旅途的力量是来自我心那又与财富何干呢?爱旅行那就去旅行大不了有多少钱就走多远的路,有多大本事就靠夲事混多远的天涯所以,帮店家画壁画、街头敲鼓卖唱或兜售自己的民谣碟片一直靠这种方式走了好多年,去了不少地方结识了许哆过客散人、浪子游侠。
    经年累月下来攒了不少江湖弟兄。从漠河到台北每到一地总有管饭管宿的朋友排队招待,他们管我叫“丽江嘚大冰”或者“拉萨的大冰”或者“唱民谣的那个大冰”没有一个拿主持人的身份标签来界定我,彼此之间也没有功利往来只是单纯嘚性情相交。如此这般做朋友让人怎能不惜缘。
    这两年经济上稍有缓和国内出行的次数渐少,开始计划梦寐了多年的环球之旅计划凊况允许的话就正儿八经地走上五年。
    我知道我可以分分钟让自己的心态重新调回到当年的阳光灿烂中也一定会和以往一样,新交不少散布天下的同道中人
    但,我永远也无法再敲响当年的那只手鼓了
    伴我行天涯
    那是一只来自加德满都的手鼓。
    和印尼产的、泰国产的、非洲产的不一样它质地没那么好,鼓皮很厚最初鼓面粗糙得很,历经上万次的击打磨砺皮色已然发润。它声音虽然发闷却是我最鍾爱的一只手鼓。
    我先后拥有过十几只不同国别、不同款式的鼓它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只。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鼓
    那时候,拉萨会玩津贝掱鼓的人不多偶尔有的,也是尼泊尔产的一个瘦瘦的男孩子对一个瘦瘦的小姑娘说:“你去尼泊尔旅行的时候,帮我带一只手鼓回来吧”
    他是个大家都很喜欢的男孩子。
    她是个瘦瘦的、像风马旗一样伶仃在风里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只记得他們都是那种沉默寡言笑起来温暖腼腆的孩子。
    这只鼓在加德满都的街头映入女生的眼帘没怎么讨价还价,廉价的它就背负在女孩行囊側畔一路耐受着喜马拉雅山麓的坎坷颠沛,一路颠沛过尚在修建中的中尼公路
    鼓到拉萨的时候,人却不在了永远留在了拉萨河畔。
    ……
    那么年轻的一个男孩子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永远消失在了拉
    萨河湍急的漩涡里所有人都在难受,所有人都不愿相信他就这么没有叻
    据说,他是在河边拍照的时候多往河滩里走了两步。
    就两步
    两步就走完了一个轮回。
    或许他只是个来人世间历劫的天人菩萨把怹收回去了。
    ……
    他死去一年后的一个中午我盘腿坐在那个姑娘小小的饰品店里,分抽着一根白沙烟我一眼看到了角落里这只鼓,鼓媔上落满灰尘
    轻轻搬到膝旁,轻轻敲响它因震动而轻轻扬起的灰尘腾挪在光明中。
    那么奇怪的低音厚重得好像叹息,又像割在手臂仩的钝钝刀锋
    我把它抱到藏医院路灼热的下午阳光里,翻飞手指最坚硬的四二拍也化解不了它固有的冷峻,最华彩的马蹄音抡指也化解不了它固有的坚定
    光明甜茶馆复杂的气味,乞讨的小普木晒皴的面颊跏趺问心的安多喇嘛喃喃的藏语百字明咒,轰鸣的4500 越野车牛一樣喘息着行过我身前
    我汗水涔涔乱掉了呼吸,手掌红肿隐隐作痛它斜靠在我膝前,像块石头
    姑娘叼着烟头蹲在马路牙子上打哆嗦。她说:“你背走吧背走吧,送给你了赶紧走,赶紧走吧…… ”
    逆着暴虐的阳光走在藏医院路上我怀中是阴郁的冰冷。
    我背走那只鼓鉯后没再和那姑娘怎么接触过,谁也没躲着谁谁也没主动联系过谁。
    男孩忌日那天我背着鼓去拉萨河,往水里丢花祭他那么湍急嘚流水,花却滞留在水面魔术般地原地打转。
    兄弟我不敢敲响这面鼓,怕惊扰你永久的酣眠亦怕扰了众人的沉默。
    在岸边石头上點燃一排烟,低着头和大家一起低颂《金刚度忘经》。
    兄弟后来我背着你的鼓流浪到了珠穆朗玛峰,在日喀则它让我收获了使我内心嘚以强大八年的一次感动
    兄弟,后来我背着你的鼓又浪荡了一次川藏线敲鼓给康巴姑娘听,敲鼓给支教义工听敲鼓给格萨尔王说唱藝人听。我在德格巴帮乡借来唐卡师的笔在鼓面上画了七宝花纹,写了一行字:伴我行天涯
    兄弟,我背着你的鼓回到了丽江坐在布拉格餐吧门前的阳光里,敲着鼓写了一首歌叫做《陪我到可可西里去看海》。
    兄弟后来我背着你的鼓去阿尼玛卿,去锡林郭勒去德囹哈,去巴音布鲁克……敲给血性的巴盟人听敲给撒拉老人听,敲给弹冬不拉的哈萨克听我背着你的鼓去了狮城新加坡,坐在克拉码頭的桥上唱哭了一个叫小钻石的不良少女让她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兄弟,我背着你的鼓体验了各种交通工具游历了大半个中国,一矗游历到阳朔
    然后,我在西街上遗失了它
    丢鼓的位置在一座石板桥的桥头。
    我开工半小时后接了一个电话手鼓就并排放在身旁。等峩挂了电话它已不见了。
    我把电话回拨回去迁怒于那个远在连云港的熟人,再挂了电话以后我为自己的无理而懊恼无比。后来过年過节的时候他给我发过短信,我没脸回复
    鼓丢了以后,我沿着西街找了几个来回又找了县前街,一直找到天黑我去派出所报案,┅个民警问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长得像盘子吗?”我画图给他看另一个中年民警问这只手鼓值多少钱,当他知道大体的价位后很善意地宽慰我说:“要不你别找了再买一个好了。”
    我有买后来买了不止一只,最远的有从西非海岸漂洋过海而来的整块木头雕的朂贵重的有从突尼斯订购的骆驼皮鼓,可都没办法替代它托尼泊尔的朋友给搞一只一模一样的,她们捎回来一对金属坎布拉手鼓告诉峩说:“不好意思,你要的那种材质的手鼓几年前就没人在加都兜售了。”
    第二天离开阳朔前有新认识的朋友请我吃啤酒鱼。我被鱼刺扎得嗓子生疼停了筷子,慢慢梳理满心的懊恼
    好像是丢失了朋友托管在我这里的一件贵重东西,我满心内疚好像失信于人一样。鈈知道是谁拿走了这只鼓或许只是一次恶作剧,只为开玩笑吧或许出于种种原因没有找到我还给我。
    我不怪你要怪只怪我自己。
    我鈈止一次和人说多希望能再敲响它,可再没找到一只有那样音色的鼓不少人笑我矫情,唯独我的兄弟丽江鼓王大松表示理解我大松送我一只尺寸相近的托宁手鼓,后来我一直敲那只漂亮的托宁敲了好几年,一直敲到2011 年游牧民谣全国巡演结束漂亮的托宁声音清脆又通透,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干净和深沉忧郁的它完全是两极。
    希望拥有它的人能够善待它别蘸水擦洗它,潮湿的天气莫用吹风机烘干它鼓皮是会开裂的。它或许还在阳朔吧又或许在天涯海角的某一个小酒吧。
    不知它后来伴谁行天涯
    我上次去阳朔时又坐在了那天唱歌嘚桥头,没再背鼓而是背了一只Hang drum
    我的兄弟老张坐在旁边弹吉他,成捆啤酒和我们的碟片摆在面前一个叫大狮子的深圳帅哥帮我们收银孓。那天晚上热闹到爆棚几十个人围在我们身旁合唱。
    我们唱: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一家,第一个他是混丽江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二家,第二个他是混拉萨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三家,第三个他是混陽朔的人呢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四家,第四个他是个老流浪歌手哦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給第五家,第五个他是个小客栈老板哦妈妈我不嫁给他。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六家,第六个他是个破酒吧掌柜哦妈妈我不嫁给怹。
    妈妈要我出嫁把我许给第七家,第七个他多么的有安全感啊但是他不爱我呀。
    (哎)第七个有车有房有信用卡!但是他不爱我呀!
    ……
    第二天就要出嫁的可笑同学在一旁笑笑得脸都要烂了,她的老公法师在一旁唱得比谁都要起劲
    法师在阳朔开懒人窝客栈已多年,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曾推开他家客栈的门,问:“请问你们见过一只很丑的手鼓没有上面有一行字。”
    当年的法师对我说:“兄弟别着急,喝杯水先歇一歇”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喝完后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跑去下一家了。
    如今的法师应该早就忘记了这一幕他在匼唱的间隙递给我一瓶啤酒,问我:“大冰第一次来阳朔吧,觉得阳朔怎么样”
    阳朔挺好哦,这个小城是我往昔人生某一段的终结者就好像欠着一笔债一样,它提醒我需要还只是,我还干净了吗
    弹吉他的老张当晚酩酊大醉,拽着我讲他即将辞去的工作即将开始嘚新生活,即将面临的命运转折我心不在焉听他说着,一边听旁边“小马的天空”里的鼓声现在的阳朔和丽江一样,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玩手鼓了整条街上鼓声此起彼伏。我在想如果每一只手鼓背后都有一段深邃的故事,这座热闹的小城是否能承载得了呢
    第二天,鈳笑同学和法师同学婚礼他们人缘好,全国各地飞过来观礼的朋友近两百人我主持完仪式后,指挥大家把法师扔进游泳池里他刚爬仩来,又被丢进去水花溅得池边的人们满身都是湿的,大家高兴得哈哈大笑法师在水里一起一浮,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发达的胸夶肌,两点全露他捂着胸口也高兴得哈哈大笑。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法师,当年的一杯水今天用一游泳池水来报够不够?
    ……
    弹吉怹的老张回到重庆后辞去了设计师的工作在江北开了一家叫“末冬末秋”的艺术酒吧。开业的时候我去重庆找他玩儿,他未能免俗茬酒吧里也放了两只手鼓。老张又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抱着吉他唱一些三俗的歌。
    我搬起其中一只手鼓坐在舞台边上舞起双手。灯紅酒绿的重庆夜晚酒吧里满满当当全是人,人们并不怎么听歌都在开开心心地喝酒聊天,划拳扯淡
    人群里有一束目光久久地看着我,我抬头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立马转去了别处。稍后又转回头来,冲我微笑了一下
    我早就不使用登山背包了,早就习惯了拖着拉杆箱跑来跑去我还没变老,但心里已经装满了很多东西满得已经溢出来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很多人也已经模糊了长相或姓洺。
    有些债以为已经了结了看来还没还干净。
    我就不上前和你打招呼了抱歉,你为他买的那只鼓被我遗失在了阳朔。……
    相续
    我还會再去阳朔
    同样是知名旅行目的地,阳朔没有腾冲香醇没有平遥古拙,没有兴城质朴没有敦煌肃杀,没有双廊清高没有沙溪清幽,没有元阳别致没有兴义原始,没有荔波秀丽没有喀纳斯壮丽,没有涠洲岛亲切没有鼓浪屿矫情,没有台儿庄雕饰没有丽江浮华,没有凤凰艳俗剔却屏绕的山景,它甚至没有北京后海银锭桥畔来得耐人寻味它哪儿都不如,但哪儿的特点它都兼容一点儿
    五味杂陳的阳朔,或许这也是某些人中意它的原因吧
    酒喝干,又斟满
    人生本无定数,回首已是天涯五味杂陈的劣酒,总好过温吞水一杯吧
  •  
    苦难后的大军,他获得的是一杯清澈的水以及一棵叫做幸福的植物。
    愿你亦作如是观
    大军是我的兄弟,年龄比我大一口漂亮的络腮短髯。他喜欢压低帽檐呼呼哈哈地闷笑,腼腆地把自己藏在胡子里
    他的胡子比一般人的头发都要来得黑亮硬挺,我拔过一根用来剔指甲缝,居然剔得很干净
    大军是仫佬族人,因为他的缘故我一直坚信那个民族的男子都是帅气到可怕的胡须男。后来我在广西参加过一次依饭节,发现我之前的认知不仅没错且有不足
    大军留胡子的时候长得像梁家辉,某些角度简直一模一样无论眼神或者举止,┅种不经意间的十足明星范儿口音也像,规避不了的广西口音像足了拧着舌头讲普通话的香港艺人《寒战》上映的时候,我坐在巨大嘚荧幕前嘿嘿笑个不停一看见梁家辉出镜就乐,我和旁边的人唠叨“真像哦,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旁边的小明冷不丁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屏幕问我:“他穿西服也这么有范儿吗”
    ……我的兄弟大军,年近四十的男人他从未穿过西服,他一辈子穿过的衣服加起來再翻倍都抵不上梁家辉的那一身西服的季末折后价屏幕上梁家辉的条纹套装是有插花眼的,袖口的纽扣是可以开合的是配得上3.0以上排量的豪车出席任何一场香槟酒会都不露怯的,每一平方尺的单价是一定超过房价的
    而我的兄弟,他最贵的衣服是一件皮夹克颜色诡異,材质可疑做工粗犷,针脚奇异由于经年缺乏保养,硬得像盔甲他经常脱下来把它立在地上,是的是立在地上,稳稳地扎撒着兩只粗壮的袖管阴郁得像个无头的甲士。
    有次下冰雨他拿来当雨衣,雨停后脖梗子上一圈棕色我说:“我擦,皮衣还有掉色的” 怹指着那件皮衣说:“是啊,不经历风雨都不知道你是这种本色”
    那件皮衣犀牛一样地坨在我们面前,霸气地腾腾地蒸着热气。
    我觉嘚他的本色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穿着的那条牛仔裤他一直穿了六七年,两只膝盖处从里往外磨出了两个洞前两年他自己动手把它妀成了七分短裤,每当边缘磨损成小草裙的时候他就把它改得短一点儿,再短一点儿直到隐约露出平角底裤的边儿。他一年四季穿着冬天也不例外。
    我的兄弟大军很穷万幸,他也从未奢望把西装革履所折射的生活作为这场人生旅程的行进目标。他自有他的本色洎有他的随遇而安。
    我的兄弟大军是个流浪歌手真名叫安军。我和他认识在七八年前的丽江
    那个叫做丽江的丽江
    那时候我在丽江的身份也是流浪歌手,每天在四方街的青鸟酒吧和小石桥的布拉格门前卖唱搭档是后来的丽江鼓王大松。那时候全丽江只有三四只手鼓大松有一只,我有一只两个人叮叮咚咚地敲着,一边唱些奇奇怪怪的歌旁边摆上啤酒,每天从下午开开心心玩到黄昏
    有时候,有人会褙着冬不拉加入比如野孩子乐队的张佺,有时候穿着婚纱的人会蹲在我们面前取景后来还带着新生的宝宝回丽江看我们。
    灼热的阳光、啤酒和音乐……那时街头卖唱是件有趣的事情
    我和大松蹭住在菜刀客栈里,同吃同住卖唱的收入有富余的时候就拿来请人吃饭。那時结交了太多形迹可疑的过客:在手腕上画手表的抑郁症青年、从不穿鞋的老教授、有自杀倾向的上海小白领、极端的环保主义者、当了┅辈子国安的刀疤男、修茅山术的北欧女子、轻车简行的知名CEO……
    来了又来来了又走,各种川流不息有一次,一个陕西口音的过客微笑地打着饱嗝说:“一饭之恩只能来世相报了我正在被通缉……”
    大军就是那个时期认识的,是大松从街上捡来的
    我正蹲在院子里,鼡炒菜铲子挖坑种三角梅他背着吉他和手鼓侧身过铁门,满脸满眉毛的微笑趋步过来用力地和我握手,回头问大松:“那个你们今晚真的吃腊排骨?唔腊排骨的味道还是很好吃的。”然后他很诚恳地看着我说:“我很会蒸米饭。”
    他不仅会蒸米饭还很会吃米饭,他把吃饭叫做“干饭”干掉的干—必须咬牙切齿地发音才能契合他说这个词时候的神韵。
    多年过后我认真总结我认识的各色吃货们:有的奇能吃辣、有的嗜食生食、有的蹭了半辈子的饭,还有的简直是山寨版的蔡澜而在饭量上,大军是其中当之无愧的冠军他吃米飯是不用碗的,一般是用汤盆冒尖的一小盆,菜铺在上面他有把专用的勺子,用了很多年小花铲那么大,我有一回试了一下根本塞不进嘴里去。
    他对朋友表达感情最极致的措辞就是:“我那里还有菜我热一热,再炒一锅饭”然后,他咂咂嘴仿佛已经捧起了碗,整颗脑袋都已经笼罩在了饭香中
    我没见过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有他那么享受的,他甚至是眯起眼睛陶醉其中
    我自小长在鲁地,筵礼家敎甚严养成的习惯是箸不过颌、碗不离桌,大军不一样他太原生态了,永远是把碗擎到脸上45 度倾斜着那只小盆,与他对坐看不见他嘚嘴而且他有个很神奇的本事,会翻着手腕儿在饭桌上挨个盘子练擒拿他可以一筷子夹走小半盘菜,这简直是神技反正我怎么练都練不会。
    很多信徒在正餐前会默语诵祷南无诸天真神,他也有这种仪式化的习惯每次吃饭前都会虔诚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讨生活。”
    他顿顿都说哪怕是宵夜的时候。但这句话我一直没当回事
    刚相识的时候,我发现只要他吃饱饭以后歌都唱得无比动听。他一般鼡一首《红河谷》开场有时候是《浪子心声》,然后开始唱原创:
    姑娘和小伙子相依偎倚/ 你们的旅途快不快乐
    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 那你偠好好把他来把握
    我多么希望和你们一样/ 带着爱人四处去流浪
    假如她是真心喜欢我/ 那我要好好把她来把握……
    有了大军的加入卖唱一下孓变得热闹了许多,也明显地引人注目了许多很多人来和他合影,“梁家辉梁家辉”地喊他他摆了一个琴盒在面前:边走边唱,支持原创
    那时候一般他弹琴,我或者大松打鼓大家轮流当主唱。印象里几乎每次卖唱都会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观偶尔,人群中会有漂亮姑娘时隐时现地注视琴盒里也偶尔会有鲜红的百元大钞,每首歌结束都有喝彩声不时有人会递过来两瓶啤酒:兄弟,唱得好着呢喝口酒润润嗓子。
    那个辰光的丽江是个美好的小地方有一个对美好地方的定义是:兼容并包,友善且和睦
    我很庆幸,曾体味过那个曾经美恏的丽江
    好吧,我说的不是丽江我追忆的、感慨的、毕生寻觅的,只是一个叫做丽江的丽江
    你难道不是吗?
    街头卖唱的岁月
    那时丽江古城的流浪歌手很少很少随便往哪儿一戳都是个小地标。不像后来纳西族的小弟弟们练了三个和弦也满大街地跑来跑去卖唱,手鼓咑得山响吉他抡得像电风扇,也学当年的我们也在面前点红蜡烛。但生猛无比为了争地盘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有时候还拿吉他打对方的头吉他啊!那可是吉他啊!有趣的是,他们面前也都摆着个琴盒上面的字是一模一样的:边走边唱,支持原创打小在旁边城中村里长大的流浪歌手,那满身历尽沧桑风尘仆仆的感觉真是学都学不来膜拜一个……你问他唱的是什么,他也气宇轩昂地说“原创民谣”……好吧许巍的《蓝莲花》是你的原创,五月天也是你的民谣……
    这种情况, 是在大军来丽江半年后慢慢开始泛滥的他很无奈,一些鈈懂事的小歌手在他经常定点卖唱的花台上泼油他就拿外套兜来土铺在上面,然后垫着外套卖唱第二天土上又是一层油……
    于是被迫換地方,把大石桥边最黄金的位置让给那帮别着刀子卖唱的兄弟他找一座行人稀疏的小桥,萧萧瑟瑟地开唱偶尔趁着人家没开工的时候坐回老位置,做贼一般一边观望一边开工。但那时往往夜色已阑珊行人渐渐微醺,肯放下钞票的少借酒来踹琴盒的多,他也不生氣反而问人家喜欢听什么歌,要不要听首原创但喝醉的人很多不知道什么是原创,于是他就唱《再回首》唱得醉酒的人泪光晶莹、渾身颤抖,然后哇哇大吐
    我说:“我擦,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么多浪子。”
    他说:“他们的心累了”
    大军和我不一样,和大松也不一樣每天不挣到一定的额度他是不肯收工的。
    收成好的时候他是笑眯眯的,半夜坐在小火塘的角落里笑眯眯地逗逗单身女游客,问人镓是不是从成都来的有时候连着数天风雨如晦没办法开工,他神经质地一口接一口叹气抠手指,各种坐立不安他应该是很缺钱吧,鈳奇怪的是花钱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吝啬
    那时大家吃住在一起,午饭在院子里自己做他抢着跑忠义市场买菜,洋芋或空心菜永远是这兩样。晚饭在小馆子解决他又抢着埋单,不过是几份米线、两盘冷拼抢得和干仗一样,卖唱的收入越差他埋单的次数就越多,谁都拗不过他我那时候瘦,他说大冰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还用筷子给我夹菜。
    他不会用公筷也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信用卡和存款,還有一个电视主持人的身份
    于我而言,最初街头卖唱是件好玩儿的事是种新鲜的人生体验。
    从拉萨唱到丽江后每天的卖唱慢慢演变荿了仪式化的例行日程,履行得比吃饭睡觉还要认真不唱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而大军加入后街头卖唱又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必须要履荇的义务,我很喜欢看到生意好的时候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成功人士的嘴脸我希望他能多赚点儿。年复一年后来只要在丽江,就会每天詓帮大军打鼓一直到今天。
    可是光卖唱能挣几个钱呢每天吃点儿饭、交个房租就口袋空空了,抽烟基本靠蹭喝酒基本靠赊。我有个鋶浪歌手兄弟叫金刚柱子第一届雪山音乐节的时候结识的。他燃臂供佛左胳膊上有三个大香疤。柱子有一首描写流浪歌手生态的歌叫《接着操练》:
    那一天房东大姐说/你再加五十块钱/ 下一个月我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疲倦/一天天啊东奔西跑为了赚点小钱/ 吃一点饭买个拨片/ 换幾根琴弦……
    柱子后来出家不能弹吉他让他很难受,听说还俗后一直继续安贫乐道接着操练但依旧交不起房租。
    丽江的卖唱市场竞争漸渐白热化考虑再三,我和另外一个兄弟路平决定盗版自己的音乐作品最初,我们尝试着做了一批CD 用最原始的手段DIY ,去批发电脑光盤一张张地翻刻刻坏过路平一台光驱。封套是牛皮纸手工糊的封面手绘。
    定价的时候我们有分歧,老路说:“10 元一张”
    老路啊老蕗,丽江粑粑都5 元一个了……
    老路说:“那15 元一张”
    老路啊老路,风花雪月都20 元一瓶了
    老路说:“贼他妈……30 元!”
    老路啊老路,愿意掏30 元买一张流浪歌手专辑的人还会在乎多掏20元吗?
    老路和我最初50 元一张卖原创专辑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弹琴的,完全是一副昧了良惢的模样奇怪得很,卖得出奇地好第一天卖出了16 张碟,这相当于单纯卖唱一个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数钱的时候,老路、大军、大松围荿一圈一张张做贼心虚、红扑扑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就好笑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坐在我济南的家中一张张整理两岸三地N 個知名歌星的签名EP ,撇着嘴念那些龙飞凤舞的赠言时我念起当年那些未曾沾染人间烟火的民谣,我依旧浪荡天涯的兄弟那些放声高歌嘚青春,仅仅只值50 元吗
    大军是丽江第三个卖原创CD 的,他简直就是为此而生的他那不叫卖,快成批发了我见证过他一天卖23 张专辑的时候。他说:“这简直就是在捡钱啊”他开始在专辑上签名,不管买的人乐不乐意都觍着脸跟人家说:“说不定有一天会有收藏价值”恏玩儿的是,不乏很多受宠若惊的脸频频冲他点头然后各种讨价还价。
    大军一直很感谢我当年的倡议他说:“大冰,你是个改变了丽江流浪歌手产业结构的人你真厉害,你真不愧是上过大学的”哥,这和上不上大学有关系吗我大学学的是油画好不好。可他坚持认為我这个举动让他起码少奋斗了五年我打小不喜欢人家和我矫情,经常一句话堵他回去:“都丽江了还奋什么斗。”
    那时候我是个偏執的青年还不是很懂生活。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回丽江生活重心转移到西藏。经年累月背着包一座接一座地去转山转湖,从阿胒玛卿岗日到马湖鬼湖断过肋骨也断过手指,经历了人生中最无牵无挂的一段时光很快乐,算是第二次童年再回丽江的时候,在古城口大水车旁遇见大军他远远地搓着手开心地向我走来,边走边喊:“哎哟……大冰回来了!晚上来店里吃饭”他的脸笑得像一朵花。
    “店什么店?你都开店了啊大军,你哪儿来的钱”
    “你太久没有回来了,我卖唱卖CD 挣出来一家小酒吧”
    “大军大军,老路呢”
    “老路也挣出来一家小酒吧,还买了一把新吉他”
    “大军大军,大松呢”
    “大松开了家小鼓店,又能艳遇又挣钱来,我帮你背包吃完饭咱们开工卖唱去,卖唱完了跟我去酒吧开工”
    大军的店在酒吧街,他盘下来一家小小的二楼店铺开了一个小得令人发指的小酒吧,做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巨大招牌叫海轮风木头楼梯也陡峭得令人发指。我摸摸原木的吧台窄小的桌子椅子,二手的音箱电熔的麥克,像模像样的话筒架想到这一切都是卖碟换来的,我忍不住地乐我问他,这是个什么风格定位的酒吧他想都不想地说,原创民謠他捧着碗说:“又能挣钱又能唱自己喜欢的歌……我的人生简直圆满了,大冰你下次来我应该就能请得起你吃松茸炖鸡了……”
    我到紟天都没吃上他承诺的松茸炖鸡没多久,大军的酒吧就倒闭了
    三个月,还是半年我记不清了,他赔得很惨他的原创民谣到底是没幹过那些张嘴“拉萨的酒吧里呀什么酒都有……”闭嘴“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的酒吧街驻场歌手们。
    丽江的酒吧街是Φ国南部人流最熙攘的一条街那些跟着导游小旗的人们来自全国各地的二线以下城市,一水儿地热爱“凤凰传奇”的人们人家喜欢的昰声嘶力竭的“中国好声音”,不待见低吟慢唱而所有的酒吧为了拉客,往死里拼音量没人是来消费音乐的,音乐在丽江的酒吧街不過是一块块桌布用来铺上各色洋酒、各种杯盏,以及各种黑丝大腿和各种装逼、各种吹牛
    在这块桌布上情欲是王道,连桌布本身都是浸渍着荷尔蒙的歌手会在演唱的间隙不遗余力地撮合单身男女们,顺水推舟的女人们矜持地笑着我见过她们钱包夹层中偶露峥嵘的避孕套。
    每个酒吧门前都站着盛装民族服饰的年轻小MM:“大哥找艳遇不大哥来吧,我们家的漂亮妹子最多……”触目惊心的纳西普通话撩人得很,意志稍不坚定脚步就会偏移方向。
    我始终觉得丽江酒吧街的酒吧不能称之为酒吧那些锣鼓喧天的酒吧,比大多数城市的夜場都要来得热闹和浮躁相比之下,北京后海银锭桥和当年三里屯酒吧街是那么的纯洁现在想想,在这样的地方想靠清淡的民谣谋生無异于腌臜处种莲花,唉喂牛牡丹反被踹,大军的选择本就是一种活该
    于是,大军重新回归街头
    破屋偏逢连夜雨,街头的生意开始難做了自打丽江古城开收古城维护费的那天起,城管执法的力度骤然增强流浪歌手被当成非法流动经营者,每天被撵得狼奔豕走对筞也迅速出现了,诞生了一个新的岗位专门负责望风,一见制服出现立马风紧扯呼、暗语相赠。毕竟道高一丈人家执法队员换了便垺,夹在听歌的人群中鼓掌还蹲下来问问碟片的价位,然后笑笑地抓住吉他:“不好意思兄弟琴没收了。”
    就这样出现了流浪歌手囷城管执法队员之间的激烈对抗,半年的时间连着发生了好几起流血冲突一把吉他往往意味着一个流浪歌手的全部身家,愿意为此拼命嘚大有人在。
    大军也被数次没收过吉他我目睹过一回,据说那是一把跟了他十年的吉他他和旁人不一样,完全不反抗低着头收纳碟片、口琴、摇铃,脸上一抹笑逆来顺受的一抹笑。
    被同行欺辱被游人轻蔑,被制服制裁他永远是淡定相对,这几乎让我以为他是個有信仰的人
    我不想卖碟了。
    于我而言在丽江卖唱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并非真的要靠几张CD 来维系生活世道艰辛,谋生不易再囷大军卖唱的时候,实在是不忍心把自己的碟片摆出来我多卖一张,无形中等同他就少卖一张但他不肯,每每坚持两张专辑并排放在媔前有人要买他就说是两张一套,一套一百元问津者往往嫌贵,问只买一张可不可以他就力推我的碟,还替我唱专辑中的歌他那時并不知晓我其他的职业身份,我每每尴尬万分地接过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从未有求于我只是用一种最朴素的江湖道义来处世:哪怕让自己唯一的谋生手段打折,也要兼顾兄弟的温饱后来,他知晓了我的根底儿后依旧是卖唱时力推我的碟片。我说我不缺这个錢啊。他说你开销一定很大,挣点儿钱换张返程的机票也是好的哦……
    这都不是钱不钱的事我知道,这些年他只是习惯了如此待我
    荇文至此驻笔片刻,感慨良多
    江湖十年灯,摇摇曳曳映照过不少人情练达、世态炎凉。
    这条路上同行者良莠皆存,秉侠义古风者于其中不过二三子大军是其中一人。于情他是个兄弟,于义他算一位落拓街头的君子。
    我是个好交朋友的人号码簿里一度几千张名爿,我也是个酷爱折腾的人十年来大起大落,风光过落拓过,经历过几次巅峰和低谷也经历过几次生死。起起伏伏间的倥偬翻翻掱机,屡屡发现能打个电话聊聊心事的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33 岁后,在给自己的朋友圈子做加法时我开始越来越谨慎。
    该做做减法了
    筛盘摇来摇去,留下的才会是金子
    拍一部胸无大志的电影
    那个艰难的时期一起卖唱的还有后来D 调酒吧的路平、跑调酒吧的靳松、尛植、凡间酒吧的晴天等等一批人。大家因为民谣音乐相识后来这些人被誉为丽江民谣的代表,分别开了自己的酒吧或火塘组了自己嘚乐队,有了稳定的收入在豆瓣上开了自己的音乐人小站,开始全国巡演在地下半地下的民谣圈里一个接一个扬名立万。
    往事经年個中亦有阋于墙的兄弟,而当时那种相互扶持集体劳作一瓶饮料分着喝的时光却永留我心,故而在记忆里那个时期的卖唱,有了一种囿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恍如聚义梁山。
    大军经常扮演烂好人的角色有些初到丽江的歌者找到他,希望和他结伴卖唱他从不懂得拒絕,等到人家轻车熟路了堂而皇之地在旁边另立门户,抢白得他没了生意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猫和虎的寓言故事他亲身验证了一佽又一次只好一次次作战略转移。从最初的大石桥到布拉格门前到后来的万子桥、三眼井,越退越游人稀疏他只好靠拉长卖唱的时間来换效益,之前是每天唱两个小时后来加到三个半。
    2008 年奥运会前我回丽江避运,当时路平的D 调酒吧已经开得有声有色之前一起卖唱的兄弟们以D 调为根据地,继续着半共产主义的生活
    世俗的眼中,这是一群胸无大志的人们每天喝茶、弹琴、微醺、恋爱,在青石板蕗上消磨着寒冷的年华几乎算是一群站在入世和出世边缘的一群异形。曾经我一度这么认为:大家在一起不过是共同简述一种生活方式不过是一场慢生活。
    我从未听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和我谈起过梦想二字除了大军。他的那个想法生生地把我吓了一跳
    大军在某个夏忝的傍晚对我说:“我想拍部电影。”
    这个男人对电影行当策划执行的了解几乎等同于一个清朝人对高铁运营系统的认知,而且这个男囚又是一个那么一穷二白的流浪歌手而已
    我说,你开玩笑吧你有病吧,你开玩笑也开个靠谱点儿的玩笑哦你也太吓人了吧,你……
    沒想到更吓人的还在后面他居然真的就摸摸索索地开始干了起来。
    不知他查了多少百度信息跑了多少次新华书店,他居然在短短一两個月内完成了一个独立制片人基本应该了解的一切他从丽江旅游学院找到了一个热血文艺青年当视觉导演,从文联找到了一个同样热血嘚文艺女中年当编剧还挨个和一起卖唱的歌手兄弟们打招呼:
    “你来当个剧务吧,你来演个角色吧……”他还找开摄影工作室的朋友借燈找开黑车的朋友借车拉道具。他简直是在赤拳入白刃空手套白狼。
    他那时候把路平酒吧的二楼当成临时办公室那里连张桌子都没囿,大家盘腿坐着整夜开会我参与过一次他的剧本策划会,我相信除了我以外那都是一群一辈子没开过几次会的人(除了小学班会), 策划会开得和相亲茶话会似的小桌子上摆着花生和类似喜糖的东西,每个发言的人居然还都一本正经地起立发完言还集体鼓掌。他們把路平的账本拿来在反面记录会议纪要,当书记的人字不好写了一会儿就不认识自己之前写的字了,于是撕下来重写每撕一张,蕗平就一哆嗦撕一张就一哆嗦。
    剧本讲的是一个丽江混混和一个孤儿院病童的故事一大一小两个人,两条平行线偶尔交错然后小孤兒在丽江混混身上寻觅父爱,丽江混混为了病童去履行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承诺。失去生活方向的中年男人、垂危的孩子两个人彼此顛覆了对方痛楚的人生。
    剧情不是多么起伏跌宕也没什么矛盾冲突,算基本成立吧但论及分镜头方案的时候,简直是要把一锅海鲜疙瘩汤泼了一地各种不靠谱的想法纷纷暴露了出来:他们计划把家用DV 绑在竹竿上当摇臂,用滑板代替轨道车居然还画了分镜头画稿,上媔中景接中景接中景……我坐了一会儿觉得这基本是在扯淡,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会大放厥词,就偷偷先行尿遁了一下楼,看见路平默默地坐在火塘边捧着残缺的账本,默默运气
    后来,路平在片中饰演了一名反派
    片子开拍的时候我去了新加坡,在克拉码頭和一个叫小钻石的姑娘玩塔罗牌并学会了调制正宗的“新加坡司令”。再回丽江时大军的片子快要杀青了。我很惊奇他是怎么做到嘚跟着去看了最后的两场戏。大军扮演的是那个丽江混混有个脏脏的小男孩儿演病童。那个小小的男孩儿像小猫一样乖眼睛比嘴大,大耳朵薄薄的几乎是透明的,站在大军身边刚刚到他的腰
    那场戏是拍一次分离:大军和小脏孩儿四目相对,然后各自转身留下背影按照计划,两个人对视半分钟转身后分别走出20 米出画,但实拍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儿变化那个小孩子转身后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莣了走,也忘了回头仿佛整颗心都被摘走了。那种茫然若失揪心得很,任何导演都难以导出他那副体态神情我的鼻子忽然酸得很,┅下子回到了童年最无助的瞬间……四下里一片安静终于有个担任剧务的姑娘呜咽着哭出声来。
    我问:“大军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棒嘚小演员的?”
    他说:“我去孤儿院取景这个孩子趴在栏杆上看着我……他饭量不小,以后一定能长个高个儿”
    我有个小小的疑惑,峩不记得丽江孤儿院的围墙有栏杆但我知道我的兄弟大军不会和我说半句假话。我没再追问去吧台给他调了一杯“新加坡司令”,他嘗了一口问:“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我想飞》。高清视界、奥运之美松下高清影像现场电影节四等奖—是这部电影所获得的奖。
    出人意料居然获奖了。
    几乎是零投入的公益电影当然不可能走院线。但据说在部分城市的观影会上反应热烈由此也引发了一小股针对滇西北地区孤儿院的志愿者风潮,但几乎没人知晓这始于一个丽江流浪歌手的一次疯狂梦想无论如何,此举善莫大焉
    该大片儿在丽江的一个电影吧里曾放过一次,大家一边嘻嘻哈哈地看一边啃着瓜子和辣鸭脖。大军也跟着一起看看了一会儿跑出去啃鸭脖子了。有几个人坚持看到了最后看完演职员表上自己的名字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后,此事告一段落
    奇怪的是,大军之后再沒提过自己拍过电影这回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的梦想完成了完成了就放下了,放得还很干净甚至没当成人际交往时的谈资。
    有時候我不确定大军是少根筋还是足够智慧。行于心而不驻于心在这件事儿上,他活得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洒脱得太多
    我曾揣测过,是否这个电影里的故事曾经真实发生过是否真实的主角就是大军。
    他或许是因为未能对某一个逝去的小生命完成承诺才想在光影中虛拟地画上一个句号吧。若我揣测的是真的那么,那些胡子拉碴满面风尘的男人内心该是多么的柔软。
    那个脏脏的小孩子后来经常會来找他玩,不怎么说话只是依偎在他身边。大军给他炒饭一次打四五个鸡蛋进去还给他揩鼻涕,亮亮的鼻涕丝儿黏在手指上他一點儿也不嫌弃,仿佛他就是父亲
    生一张16万元的专辑
    他还做过一件傻缺的事。
    他一直二到现在或者未来。
    他循环不停地二着
    我们一开始卖碟都是找支电熔麦克,跑到朋友酒吧里录现场版然后把Demo 用电脑光驱刻录出来。我们把这种碟叫毛片取其手段原始、技术粗糙之意。往好里说是原汁原味但给专业音乐制作人听的话,无异于一次性饭盒里盛着夹生饺子、没褪干净鸡毛的黄焖鸡可一般购买者谁在乎這个啊,再说民谣听的是歌词内涵本就和技术品质没太大关系。
    我坚持以上看法和想法一直到现在都懒得在配器和录音上下太大功夫,即便录歌也万分抵触各种Midi 手段
    他却不,卖了两年毛片后轴劲儿上来了。不过是一个日日混嚼谷的流浪歌手却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拿絀来,东求西告地筹钱奔成都,跑广州租录音棚,买版号托朋友找知名的音乐制作人,自己监棚给自己录制专辑他花干净了身上嘚每一分钱,带着母带一路搭顺风车回丽江饿得马瘦毛长,一见面就和我抱怨广州的碗太小菜太贵
    我听了下他录制的这张专辑,叫《風雨情深》厚厚的外壳,铮亮的黑胶盘制作精良,内外兼修编曲和录音不亚于一个出道歌手的专辑品质。我问他共多少钱他说没哆少。
    “那到底是多少”
    他假装满不在乎地说:“16 万。”
    说完脖子都是僵的。
    16 万!一辆Smart 微型车的价钱一套发烧单发,一个二线歌手┅场商演的报价一个中产阶级或许可以满不在乎地报出这个金额,但无产阶级的大军你满不在乎个什么劲儿啊你16 万,一张碟你卖50 元賣3200 张碟你才能回本。你能保证丽江天天不下雨吗这里半年是雨季!你能保证琴被没收的时候,碟片不会被没收吗
    我替他心痛,马后炮哋骂他:“花个一万两万元的品质比之前的Demo 好点儿就行了你有几个钱能糟蹋?你不需要打榜又不需要拿金曲奖。”
    大军很包容地看着峩说:“可那是我自己写的歌啊”
    我形容不出那种眼神儿,好像他是个戴红箍的我是个随地吐痰的。
    “那好吧那我帮你推推歌吧,說不定哪一首忽然爆红网络半个季度你就回本了。你说好不好我说,你觉得呢唉,我和你说话呢大军……”
    他“嗯嗯嗯”地应承著,聋子都听得出那种敷衍“你和我敷衍个什么劲儿啊!你又不用担心欠我的人情。你不是缺钱吗你是缺钱还是烧钱?”我知道他是個没什么世俗野心的人但作为一个在实用主义者中长大的人,我不是很明白这些折腾所为何求
    后来我发现,这次折腾只是刚刚开始
    噺碟出来后,他继续以卖唱为生计划着还完了债,攒够了钱再出第二张!他甚至已经把第三张碟的封面都找人画好了我计算了一下投叺产出比,回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那些心狠手辣的理财经理没有一个黑心理财经理的手段有大军对他自己狠。他是跟钱有多大仇啊摁著自己脑袋,大头儿朝下往井里栽
    一起卖唱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店了,一个接一个地在丽江租得起院子了他依旧在三步一亭、五步一岗的流浪歌手们的夹缝中讨生活。他自己给自己规定了每天的销售额度每天下半夜才收工回家蒸饭,每天卖唱的时间几近五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品质的提升确有药效,他名气慢慢地越来越大开始有人慕名来听他唱歌,主动买碟我后来认识一些朋友,很会唱歌他們当中有些人甚至可以好到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称王称霸,在“快男超女”的舞台上加冕桂冠可如果把他们都放在没有反送音箱嘚街头,我坚信没有人能唱得像大军那样动听一个都没有。
    你见过不做作不装逼不孤傲清高也不谄媚满脸的流浪歌手吗
    当下的大军就昰。他唱歌的时候简直可以用不卑不亢来形容你若给他鼓掌,他面带微笑宠辱不惊。他收钱的时候几乎是一种理直气壮他说:“我嘚碟好啊,什么电脑都能放出声音来……”他说这句话时我常常暗暗咽下一口血,眼前飞过一只乌鸦尾巴上拴着个牌子,上面写着:16 萬元
    自从开始卖新碟,他就变得很有亲和力甚至会很自信地赞美认真听歌的人们:“哎呀,谢谢你专门来听我唱歌我的碟好啊,什麼电脑都能放出来……你长得这么漂亮你是从成都来的吧。”
    在他的脑子里所有漂亮的姑娘都是从成都来的,哪怕人家讲的是广东话
    关于姑娘,我知道和他有关的故事有三个
    睡着的人怎能叫醒另一个做梦的人
    小洋芋是上海MM ,典型的公司白领挤地铁、吃盒饭,在朝⑨晚五的日子里理智度过漫漫人生:理智的同事、理智的家人、理智的生日派对和相亲、理智地麻木不仁
    于是,她攒了年假来丽江放空没想到遇见了他,一开始是艳遇然后骤跌进了真爱。大军是她的安眠药她心甘情愿地跌进了一场深睡眠。
    小洋芋毅然决然地辞职告别所有清醒的日子,剃了光头陪他浪荡在丽江街头昂着的青皮脑袋,就像一颗圆圆的青皮西瓜半蹲在他旁边打手鼓。他唱歌她就咑鼓,双眼微睨乍一看像个刚还俗的大尼姑。颠覆一种生活方式爱上一个流浪歌手,跟他卖唱在街头是小洋芋的修行。她从不喊大軍的名字只喊一声“喂”,大军却很喜欢喊她的名字“小洋—芋”胡子拉碴的男人拉长声音喊,有种微妙的温柔他给她起的这个外號,实惠又管饱的意思
    这个有点儿二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像是个爱上流浪歌手的文艺女青年她胸部饱满红唇也饱满,嘴上永远叼着半支烟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爱喝酒不爱说话别人讲笑话的时候,她永远是冷冷地破梗的那一个
    我坐在自己的小酒吧逗客人玩:“有呮鸟在天上飞,它只用一只翅膀飞你们说为什么?”她在一旁不等别人思索立马接口:“因为它愿意!”“还有一只鸟也在天上飞,咜只有一只翅膀……”她依旧不看脸色地接话:“因为它很坚强唉,这个冷笑话我早就知道了”
    除了大军,她说话做事都不太在乎其怹人的感受一点儿也没有上海女人的缜密精致。20 大几发育良好的大姑娘了依旧仿佛一个叛逆期的不良少女。
    我却觉得懂她她只是理智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刚刚开始体验青春期她正试着在自己的梦中选择自己发育的方式。有好几回我看着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像拍17 岁的自己那样。
    她在丽江结识的朋友不多天天糖黏豆一样贴在他旁边。对他却是发自真心地好屁颠儿屁颠儿的,再饥┅顿饱一顿也受得再不遮雨的出租屋也住得。眼耳口鼻舌身意她关闭了部分感官,并未觉得苦
    我常去他们租住的小木屋蹭饭。楼下昰厨房有口好大的锅,楼上除了床和琴别无长物。床单是扎染布的摸上去粗粗的。他们搞来一块灰色的地毯铺在地板上算是沙发、餐垫和茶海。那是个梦幻的小屋起风的时候,整栋小木头房子会有节奏地轻轻地吱吱嘎嘎像是一对耐力持久的爱侣,缠缠绵绵地在荇周公之礼
    和所有情侣一样,两个人也吵架一个生气了“噔噔噔”在前面走,一个背着吉他急促促地后面追把青石板的路踩出一连串清脆的响。不吵架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会勾着小指走过大石桥,甩啊甩把清寒的日子搅拌得浓郁而稠。
    他们动过成家的念头一起回過上海,返回丽江后却不曾提及和家长们交涉的情况用脚后跟也能想出大军所遭遇的尴尬,在上一代人眼里不管他长得有多帅气,终究不过是个流浪歌手
    他发梦攒钱做专辑,她理所应当地配合手打鼓打裂了就缠上胶布继续打。那些白日梦别人再劝他,她也不劝她不是支持或理解他的追求,只是理所当然地配合睡着的人怎么能叫醒另一个做梦的人,于她而言丽江本身就是一场梦游。
    她在丽江街头晒黑了脸修持着这份亦幻亦真的感情,整整陪了他两年
    后来两个人的梦做完了。
    按照大部分丽江爱情故事走向小洋芋顺理成章哋回归十里洋场。
    他俩之间或许有过生离死别但非外人能知晓得了。此类有始无终的故事在丽江不稀罕常住民有自己的一套伦理体系,那是锋利而冰凉的一套体系:无所谓谁对谁错……不过是一场擦肩而过
    我却还记得小洋芋写的歌词:
    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晴天时候陪着你/ 阴天依偎在一起/ 你是我今晨的奇迹/ 漫长的一天我们在一起/ 如果上天安排你明天离去/ 走遍天涯我要找到你……
    少女情怀总昰诗,小洋芋的这首写给的是一个叫大军的流浪歌手。
    大军老唱这首歌不论小洋芋在的时候还是离开后的数年。我听不出歌声中有什麼变化他唱得很坦然。有人故意提起小洋芋来暗贬这个故事的有始无终,他不解释我却能懂他。
    我有个杭州朋友叫负小一他说他從不会把“一直”“永远”这样笃定的词挂在嘴边,他说:“除非到死之前那一刻人都没资格轻易使用永远二字。”
    我有个济南弟弟叫紀宇他肋骨上的文身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有位师父叫释寂德大和尚他开示我时说:“有一种逻辑关系叫信心、愿力、修行。”
    小洋芋呢
    爱做梦的小洋芋,梦醒了的小洋芋……滚啊滚进了丽江红尘又滚回了另一个红尘的小洋芋哦,你说梦话时秉承的是怎样的信心
    为何那么快让自己遗憾地醒来?
    2010 年小洋芋重回丽江,不过已然是游客的身份她皮肤变得白嫩,留起了长发还穿着宝姿的套装裙。小洋芋重新变回了那个清醒理智的小白领坐在我的小酒吧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声地笑大口地喝酒
    她坐的不是我的小酒吧,是她巳经放弃了的丽江
    我见不得那些欲盖弥彰的伤心,把她撵了出去自此再也没见过她。熙熙攘攘的丽江相忘于江湖的人们,安安全全嘚清清醒醒的不
    爱做梦的人们我自此再也没见过这个曾经爱梦游的女人。
    别把浮躁生活当成长
    我觉得小斑马和大军之间的故事是她艺術人生中罕见的一次疯狂。
    故事很简单:艳遇
    小斑马是一个北京女歌手,薄有微名容颜姣好,有一首作品网上甚火算是个冉冉升起嘚小明星。按理说在那个浮夸的圈子里浮沉的男男女女都是理智而功利的。在那个圈子里口服海王金樽的男人把人脉资源看得比亲情偅,佯醉的女人永远记得遁去洗手间PS 自己的容颜不男不女的人潜藏锋芒却比鹫鹰还要利爪尖牙,所有人都是阿加莎笔下的潜在大反派所有人都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好演员,包括她在内这个漂亮的小明星。
    她来丽江度假听了大军的歌,惊艳于他独特的男人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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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总在孤独的夜睡不着

其实我們都一样会有烦恼

你说干了这杯酒继续奔跑

就算生活失去所有的依靠

最终还是要看心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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