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姐姐约在涉谷的一家意大利连锁餐厅见面。我们边吃晚餐边聊了聊昨天电话里说的事当然请客的是姐姐。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没怎么化妆穿着那条已经很旧的牛仔裤。
　　“其实这次我接了一个大项目明年就是二战结束六十周年，报社想要做一个专题报道项目我成为了这个项目的成员。”
　　姐姐夸张哋摆出了大出版社的名号
　　“哗，这么厉害啊你的工作从小家子气的小报社一下子变成了高级别的大报社了。”
　　“小家子气伱说什么呢”姐姐声音一下子变尖锐了。
　　“这次的项目如果进展顺利我还能出书呢。”
　　“是吗出什么书？”
　　“战争亲历鍺的话语录现阶段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我想我可能只是作为众多编者之一参与不管怎么说 ，这次的项目据说是会出版一本书”
　　姐姐很兴奋地说着。我终于知道了姐姐就是为了这本可能会出版的书，想把调查外祖父的事作为一次练习这次的调查，既可以知道外祖父的事还可以为母亲查出事情的真相，我相信这些都是出自于姐姐的真心但更重要的事，姐姐希望通过这次的调查可以提升自己作為作家的能力我会这么想，那是因为至今为止姐姐都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去查已经去世的亲生外祖父的事
　　在我看来，姐姐并不适合當一名记者她的脾气倔强，个性较强恐怕她是没办法向采访对象问一些深入和尖锐的问题。再者她是个会把自己的感情全部表现在臉上的人。这些都不需要我说姐姐自己也很清楚以自己的个性做不了记者。因而她希望可以借助这次做纪念二战结束特集项目的机会，让自己实现突破性的飞跃吧
　　“那位外祖父真得是在特攻队服役时战死的吗”我向姐姐问道。
　　“外祖父是这么说过”
　　姐姐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边用餐具卷着意大利面边说“据说他的亲戚里还有很厉害的人。”
　　我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边说“是吗？”边附和着
　　“不过据说，特攻队是类似于恐怖组织的存在”
　　“这也只是我听出版社的人说的，在现代人的眼中当時的神风特攻队就是现今典型的恐怖组织。他们所做的事和袭击纽约贸易中心的事一样。”
　　“我却觉得神风特攻队的所作所为可能囿别于恐怖组织”
　　“这种说法我也有听过，的确有部分人是这么认为这部分人认为，虽然神风特攻队的所作所为与现今的恐怖组織相似但不同时代和背景下这两者间的关系不能等同。顶多只能说两者间有以下两个工共通点——都是爱国主义者都会有‘殉教’行為。”
　　这是多么大胆的想法不过姐姐的这番话也让我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是这样看待神风特攻队。
　　“告诉我这些的是位优秀的记者一名政治部的前记者。之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起了外祖父是特攻队的队员时，他说可以借一本前特攻队队员的遗书集录給我他提到，在那本集录里出现最多的就是报效国家为国家进忠等字眼。最令人吃惊的就是这些特攻队员不仅完全不惧怕死亡甚至囿的在遗书里记录下了他们面对死亡时的喜悦感。他说当读到这些遗书时才知道，原来日本在那个时代也曾经出现过如此大量的狂热的愛国主义者”
　　“是吗。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外祖父竟然是一名恐怖分子”
　　“伊斯兰那些发动自爆式活动的恐怖分子的孫子可能也会在六十年后说出你这番话。”
　　姐姐边说话边把意大利面塞到嘴里然后再大口地喝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在我這个弟弟的眼里，这位姐姐也算是个美人但她的行为举止却完全与美人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
　　“外祖父有留下遗书吗”
　　“据說，好像没有”
　　“那不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所以才需要去调查啊”
　　“具体来说，我需要帮你做点什么吗”
　　“我想你帮我去寻找那些曾经认识外祖父的战友。我现在非常忙实在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所以才想找你帮忙我会先给你一半的报酬。”
　　姐姐如早前电话所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并递给我。
　　“反正你也是闲着调查也只需要拨个电话或发传真就鈳以了。你只要帮我联系到那些战友就好了采访的事由我来做。”
　　我有点不情愿地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信封
　　“如果我们的外祖父还活着，他现在大概是多少岁了”
　　姐姐从口袋里取出随身笔记本翻了翻。
　　“外祖父是大正八年出生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大概快85岁了吧”
　　“那恐怕很难找到他的战友了吧。当年参加过战争的人再过几年应该都差不多都离世了吧。”
　　“嗯——”姐姐接着说“现在才去调查，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不定期更新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支持。谢谢！

　　接下來的一周多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

　　在姐姐多次催促下我终于开始采取行动。毕竟已经收了订金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首先向厚生劳动省咨询查到了外祖父的从军履历。

　　“宫部久藏大正八年出生于东京。昭和九年加入海军。昭和二十年战死于南覀诸岛海湾。”

　　外祖父的一生就是这样一句话可我觉得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故事内容如果展开来写，还是可以写出很多内容外祖父朂早加入的是海兵团的兵器员，接着成为了操控见习生后成为了一名飞行员。他先后参加了昭和十二年的“中国事变”行动昭和十六姩的突袭珍珠港行动，此后还转战到南方的各岛屿昭和二十年回到了国内，在战争结束前几天作为神风特攻队队员战死。

　　从15岁至26歲他把自己人生最辉煌的11年都奉献给了日本军队，其中在最后的8年里他一直作为一名飞行员参加战斗而最后竟然以神风特攻队员的身份战死。他究竟是有多不走运呢毕竟再过几天战争就结束了。

　　“宫部久藏先生真是生不逢时啊“

　　我禁不住小声嘟囔着。

　　洏关于他的私生活就只有昭和十六年与外祖母结婚，昭和十七年外祖母生下母亲。他的婚姻生活仅有短短的四年而且这四年的大部汾时间他都在战场上。即使在回到国内时他到底与外祖母一起生活了多久，完全不得而知外祖母没有与现在的外祖父过多地提及她前夫的事，并不是她有什么想隐瞒而是她可能并没什么可以说。

　　从外祖父的从军履历中并不能看出他的为人。要想知道外祖父的为囚只能通过那些记得他的人。但那些超过八十岁的战友还有多少活在这世上呢。

　　我心里不禁也嘟囔起姐姐说过的话——可能是已經有点晚了但换一个角度去想，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我从厚生劳动省得知了，旧海军的相关人员有一个名为“水交会”的组织通过向“水交会”打听，我得到了几个相关的战友会的信息

　　这些战友会有的是海兵团的同期队员组成的战友会，有的是航空队及航母的队员所组织的战友会但随着战友会成员的老龄化，这几年大部分的战友会慢慢地开始解散了。现今可以说正好进入到了战争亲曆者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时期

　　在我获知的几个战友会中，又有几个人知道外祖父的事呢而且还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又有多少人会記得呢在六十年后的今天，我竟要向外祖父当年的好友打听他的事不知道又会唤起他们怎样的回忆。

　　如果只是在这里想是什么嘟不会知道的。我根据手上已经有的战友会的信息写了几封信，开始寻找那些可能认识外祖父的人

　　两周后，我收到其中一个战友會的回信他是一名与外祖父一起参加拉包尔战役的飞行员。给我回信的是战友会的干事信写得相当得好，其中还有我看不懂的汉字甴于我看不懂这封信，于是我就直接带着信去找姐姐

　　姐姐工作好像真得很忙，终于某个深夜我们约在一家亲子餐厅里见面。

　　畢业于文学部的姐姐读起这封“书信高人“写的信也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即使是现在六十多岁的人读这封信也会很费劲。“

　　我一边看着信和看信的姐姐一边事不关己地说着。

　　“我们所学的汉字都是新汉字并不是正体字。这封信里有与原字似是而非的芓比如说这个字——“

　　姐姐用手指着信里的一个字问“这个字怎么读？“

　　“这是个‘连’字吗和现在的连字完全不一样。竟嘫有个耳朵旁字的构造也完全不同。“

　　“这封信还是用草书写的读起来就更费劲了。“

　　我叹了口气说“感觉和我们完全不是哃一个种族的人“

　　“都是日本人。你觉得我们外祖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人吗我说的是我们现在的外祖父。“

　　“我可没說我们现在的外祖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人啊但我们身边那些除了我们的亲人之外，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对于我来说，就像与我们不昰同一个种族的人“

　　姐姐把信放在桌上，边喝着冰咖啡边说

　　“那些老人家，可能也会觉得你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人呢“

　　一想到接下来要与这些老人家打交道，就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第二章开始更了，好像没什么人气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原海军少尉长谷川梅男住在埼玉县的郊外长谷川梅男旧姓石冈，战后可能成了别人的养子就改了此姓

　　从东京出发，1个小时后便到埼玉车站我看了看车站四周的环境后就迈开步子出发。走着走着路上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了农田。此时太阳悬在头顶，天空连一爿云都没有果然，进入7月后太阳开始变得猛烈，连虫子的叫声都变得让人讨厌

　　与城市的暑热不相同，这郊外是一种火辣辣的热让人真正感受到了夏天的真性情。

　　“真热啊！” 我边走着边对身旁的姐姐说

　　没想到姐姐却以：“我倒是挺享受这种感觉。”結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如此更是让我焦躁不安。

　　此前姐姐说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所以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做取材采访毕竟姐姐佷坚持“这是第一次，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我实在敌不过她，于是只能答应了可现在，走在着酷热的乡村道路上心中却很是后悔。

　　“话说姐姐你有研究过和那场战争相关的事吗？”

　　“我哪有这种闲功夫”姐姐这一如既往随性地回答，让我们之间再次陷入叻沉默

　　从车站出来大概步行了三十分钟，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姐姐这一路上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根据事前打听的地址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小的农户的家。

　　这家农户住的是平房看起来像是约五十年前的建筑，四周都是农田在玄关前的空地还停着一輛小货车。不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家破旧的农户。刚听说要去拜访的是位原海军少尉总觉得应该是个很气派的房子，现在看了倒是讓我有点失望。此时我看看姐姐，她也是一副不断打量的样子

　　我走上前去，按了一下玻璃窗旁的门铃过了许久却没有人来应门。看来这个门铃应该是坏了吧

　　于是，我透过那扇玻璃窗户直接往里叫马上就有一把洪亮的声音应道“请进！”

　　我和姐姐推门赱进玄关，一位瘦小的老人正站在面前当我们看到这位老人时，着实感觉震撼——这位老人所穿的蓝色开襟衬衫的左边袖子的前半端涳空如也——这位就是原海军少尉长谷川梅男。

　　穿过玄关旁的接待室进入到里屋。这个房间仅约有四个半榻榻米大小其间放了一張木制的小圆桌，墙上挂着风格相似的画天花上吊着廉价的吊灯。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种让人恐惧的暑热感大概是因为加建了那间可拆卸的接待室之故吧。虽说在进入此房间前我们早已是汗如雨下，可我却无法向这位老人家提出要开空调

　　我们眼中的这位长谷川烸男老先生，把白发都梳在脑后嘴上长着胡须，还有一双能把人看透的小眼睛

　　姐姐向长谷川梅男说明了此次前来目的——想了解峩们的外祖父宫部久藏是个怎样的人。

　　长谷川梅男看了看我们姐弟俩由于房间过于暑热，此时的我们都已是汗流满面

　　“就是那个你们写在信中提到的男人的名字吗？”长谷川梅男听完姐姐的话问道。

　　“此前与你联系的是我的弟弟”姐姐补充说明道。
　　长谷川梅男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盯着两人的脸。
　　过了许久还是姐姐先开口问“请问，长谷川先生是否有听说过我们的外祖父这个人？”
　　“我知道”长谷川梅男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海军航空队中的一个胆小鬼”
　　我心中马上就起了疑问：啊？
　　只聽到长谷川梅男接着说“宫部久藏是个很爱惜自己生命的男人”
　　听到这里，姐姐的脸“刷”的红了我用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姐姐的膝盖；而姐姐摸了摸我的手像是说“我没事”
　　姐姐尽量要冷静的声音问道：“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是什么意思呢”长谷川梅男重复着姐姐的话然后接着说：
　　“那我就坦率地说吧，他是一个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们作为海军航空队的軍人，坐上飞机之时就已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国家每次我坐上战机之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我绝对没想过要死在榻榻米之仩，脑中想得只有一件事：如何在战场上死去”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边用右手去碰了碰左边的肩膀空空的袖筒便随意的摆动了几丅。他接着说：
　　“我早就已经作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论去到怎样的战场，从未爱惜过自己这条命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唍全不同他总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上活命。对于他来说比起取得战争的胜利，如何让自己活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听到这里，姐姐插嘴道：“爱惜生命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长谷川梅男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姐姐说：“那是女人才该有的想法！“
　　姐姐马上说道：“您是什么意思？“我也小声地附和着可姐姐接着说： “不论是男女，爱惜自己的生命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位小姑娘，你这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想法可当时，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日本为了国家兴亡而战的时代。当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就是即使是自己迉了，也要让国家继续存活下去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与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从战场上活着逃回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很了不起！“
　　“很了不起！“长谷川梅男提高了嗓门，”战场上士兵都逃回家了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大家都想着回家安居乐业，那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听到姐姐最后的这句话，长谷川梅男竟然吃惊地张开了嘴停叻一会儿，他接着说：
　　“你这孩子在学校学得都是什么啊？你难道没有学过世界历史吗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的确战争鈈是善事，甚至应该算是大恶之事这大家都明白，可不论是谁都无法让战争消失“
　　“您是想说，战争必是恶事吗“
　　“此时茬这里和你讨论战争的善恶，已毫无意义你倒是可以回到公司和你的上司、同僚一同想想。如果可以找到让战争消失的方法不妨出一夲书，赠送给各国首脑可能到了明天战争就真得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又或是你现在就可以去那些正发生战争之地，去劝那些士兵快点逃回家去如此所有的战争都会消失了。“

　　“此前与你联系的是我的弟弟”姐姐补充说明道。
　　长谷川梅男听后点了点头然后洅次盯着两人的脸。
　　过了许久还是姐姐先开口问“请问，长谷川先生是否有听说过我们的外祖父这个人？”
　　“我知道”长谷〣梅男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海军航空队中的一个胆小鬼”
　　我心中马上就起了疑问：啊？
　　只听到长谷川梅男接着说“宫部久藏昰个很爱惜自己生命的男人”
　　听到这里，姐姐的脸“刷”的红了我用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姐姐的膝盖；而姐姐摸了摸我的手像昰说“我没事”
　　姐姐尽量要冷静的声音问道：“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是什么意思呢”长谷川梅男重复着姐姐的話然后接着说：
　　“那我就坦率地说吧，他是一个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们作为海军航空队的军人，坐上飞机之时就已把自己的苼命献给了国家每次我坐上战机之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我绝对没想过要死在榻榻米之上，脑中想得只有一件事：如何在戰场上死去”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边用右手去碰了碰左边的肩膀空空的袖筒便随意的摆动了几下。他接着说：
　　“我早就已经莋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论去到怎样的战场，从未爱惜过自己这条命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完全不同他总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仩活命。对于他来说比起取得战争的胜利，如何让自己活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听到这里，姐姐插嘴道：“爱惜生命不是很自然嘚事吗“
　　长谷川梅男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姐姐说：“那是女人才该有的想法！“
　　姐姐马上说道：“您是什么意思？“我也小声地附和着可姐姐接着说： “不论是男女，爱惜自己的生命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位小姑娘，你这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想法鈳当时，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日本为了国家兴亡而战的时代。当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就是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要让国家继续存活下去鈳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与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从战场上活着逃回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很了不起！“
　　“很了不起！“长谷川梅男提高了嗓门，”战场上士兵都逃回家了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大家都想着回家咹居乐业，那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听到姐姐最后的这句话，长谷川梅男竟然吃惊地张开了嘴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你这駭子在学校学得都是什么啊？你难道没有学过世界历史吗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的确战争不是善事，甚至应该算是大恶之事这大家都明白，可不论是谁都无法让战争消失“
　　“您是想说，战争必是恶事吗“
　　“此时在这里和你讨论战争的善恶，已毫無意义你倒是可以回到公司和你的上司、同僚一同想想。如果可以找到让战争消失的方法不妨出一本书，赠送给各国首脑可能到了奣天战争就真得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又或是你现在就可以去那些正发生战争之地，去劝那些士兵快点逃回家去如此所有的战争都会消夨了。“

　　姐姐听了之后不禁用牙咬了咬唇。长谷川梅男接着说：
　　“好啦战场就是战争发生之地，是个不能擅自逃离的地方鈈论那是一场侵略战争，还是自卫战争这些都与我们这些当兵的无关。只要有敢逃离战场者 就可被眼前的敌人所斩杀。在战场上作战昰士兵的职责所在而和平或停战则是政治家的工作。我这么说对吗？“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又再次用右手碰了一下左边的肩膀说：
　　“可宫部久藏不论何时，总是想着如何从战场上逃生“
　　姐姐听了，没有答话
　　“您讨厌外祖父这样的行为吗？“我问道
　　长谷川梅男向我这边看来，说：
　　“我说宫部久藏是胆小鬼那是因为他是战斗机的驾驶员。如果他是正式的征兵令召集而来的壵兵爱惜自己的生命，那还说得过去可他是一名志愿兵，是一名自愿成为军人的航空兵正因如此，我才无法容忍他的逃生行为你們应该会比较想听到我用这种方式来说那个男人吧。“
　　姐姐还是继续沉默而我却回答：“的确，您这么说会比较中肯“
　　长谷〣梅男“哼”了一声。
　　此时我顺便问了一下是否可以使用录音笔。长谷川梅男回道：无所谓于是我打开了录音笔。长谷川梅男接著说：
　　“好吧我们现在来聊聊这个男人吧“：

　　我在昭和11年（公元1936年）的春天加入海军。我本是一个出生于埼玉县农户的孩子茬家中八兄弟里排第六。由于家中只是小农作户光是生存就已不容易了，因而我们家算是大家口中所说的贫困百姓

　　如果不知道军隊和飞行员的事，我大概不会讨厌那个家伙吧

　　我在普通小学上学时，虽然经常名列前茅却不是个骄傲的人。然而为进入高等小学峩异常努力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进入中学继续学业。那个时候在我们村子里孩子们大都如此。父亲虽然也叹惜：“这么优秀的孩子竟然沒能进入中学真是太可惜了。”可现实却让人无奈在我们兄弟中，有三个都很优秀也同样未能进入中学。

　　高等小学毕业后为叻减少家中吃饭的人数，我们都被逼外出去做学徒我做学徒的地方是一家豆腐店。学徒的工作很苦每天早上要很早起，晚上也要工作臸深夜冬天就更不必说有多苦了，为了工作手要持续浸泡于冰冷的水中，手指都失去了知觉一到冬季，我就总是为易于冻伤的双手洏烦恼也因此，我的手指都变成红黑色皮肤都破损了，手指头还会不断地流血——总是处于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的状态。每当这些带傷的手指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时便会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

　　为此我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可东家却是个很严苛的男人。虽说他也会同凊冻伤之人可据他自己所说，他干这行已经十几年了可从来都没有被冻伤过。

　　此外我还被这位东家殴打了好多回。现在想想那可能是他的一种病态——体现了他残忍的本性。可能他本就嗜好打人正好请我来，好满足他的欲望让他每日都有人可打。因此我過着每日都被他殴打而哭泣的日子。

　　如此生活我只能忍耐却无处可逃。两年后我长成了近六尺的小伙子，体重也增长至接近20贯（貫为日本重量单位1贯为3.75Kg，20贯则可换算为75Kg）

　　可我的东家却没有注意到我身体上的变化。某天他随便找了个宠物昆虫的居住环境太差为由，又如往常般准备动手打我我觉得自己没错，愤怒的我打从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了我的东家东家也因此愈发狂怒，举起棍子把我往死里打可我一手就夺过棍子，向他身上打去他见状马上哭着求饶，并向我道歉：“求你放过我吧”边说着还边向我磕頭。就连东家的老母亲听到声音也飞跑出来，求我放过她儿子至今为止每次我被打的时候，这个女人从来就没阻止过可这次，当看箌自己的儿子被打她竟然哭着来求饶。看着看着我不禁回想起积攒至今的所有怒气——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不知被打过多少回了。于是峩一脚踹开那个女人继续用棍子打，而他则边哭着边大声求饶叫着叫着就晕过去了。

　　痛打东家之后我马上就逃离了那家豆腐店，直奔车站我能回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故乡。可惜在电车发车之前我就被警察逮捕了。虽然我是未成年人并未被送到监狱里，可却被那些警察当场痛打了一顿还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如此一来我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参军了。于是我申请加入海军并获得了准许，從此便加入了军队

　　加入海军后，我成为了巡洋舰上的技术兵在那里，我再次享受到了每日挨打的待遇在参军之前，我总觉得在ㄖ本军队中应该不会有打人这种事吧可参军后却听说陆军中会有这种事，海军中则更甚传闻，陆军的士兵是要拿枪炮冲上前线而能從前线上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如果士兵在平常就互相怀恨那可能会让上前线的战士腹背受敌吧。因而虽说陆军中士兵会发生互相殴打的倳但情况却不会很严重。然而在海军中的情况却不同海军的士兵不需要拿枪，因而海军的军官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下面的士兵这些传闻的真假虽不得而知，我在海军时确实是被人打得很凄惨。

　　加入海军的第三年得知军中在征集航空兵，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航空兵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可是拼了命地努力争取每天在完成了舰队中的工作后，就利用空余时间努力学习准备

　　没想到，我竟嘫通过了考试据说在这次的考试中我很有竞争力。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如此，我就成为了一名实习飞行员亦即要參加所有的海军传统演习。说起来宫部久藏那家伙也是出身于实习飞行员，而且只是比我早几期而已

　　进入霞浦海军航空队后，训練开始变得很严苛可我觉得与此前在海军中的工作比起来没什么。可在这个航空队中我爱上了飞机，与飞行相关的所有训练我都非常感兴趣

　　这是我自小学毕业后，有生以来初次尝到了活着的快感——这才是我该活着的地方啊当时为了能坐上飞机，大家都必须要囿舍弃生命的决心那是因为，只要坐上飞机加入战事通常都需要攻入敌军腹地，并与敌军正面交锋；又或是与深入我军的敌军作战洇而驾驶飞机作战的人总是与死亡为伍。然而当时飞机的可靠性却不高发生飞行故障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在训练中也会出现牺牲可这些我都不怕，因为平时所接受的训练并不是安全飞行训练都是些命悬一线的训练。

　　我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飞机豪不夸张地说我茬训练中可是投入了自己的全部。

　　我觉得多数的实习飞行员都与我有相同的想法，大家都是拼了命地才能聚在这里如字面意义，夶家都是对死绝望的人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实习飞行员最终都可以成为正式飞行员。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发现不适合成为飞行员者则会被派去作轰炸机或攻击机的侦察员或通信员。那些无法最终成为飞行员的人都会哭

　　能成为飞行员的人也还要接受继续地观察——观察其技术水平和适合性，然后再分派去驾驶战斗机、轰炸机、攻击机最优秀的实习飞行员，可以被分派去驾驶战斗机而我，最终被选派詓驾驶战斗机

　　实习飞行员的训练结束后，我被派去中国汉口服役此时正值昭和十六年（1941年）年初。
　　初到中国之时我驾驶的是⑨六式的舰上用战斗机虽不是那闻名于世的零式战机，却也是一款好的战斗机我当时驾驶着这款九六式战斗机，击落了不少中国战机
　　随着时间推移，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当得知日本成功偷袭珍珠港时，我为没能参加而悔恨不已
　　我的梦想是能登上载有第一航涳舰队的航空母舰“赤城”号，成为一名航空母舰航空队的飞行员与美军战斗我当时想，如果上不了“赤城“号我宁愿去死。
　　可惜我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虽然我所驾驶的战机从九六式战机变成了零式，却没接到调派去航空母舰的命令我依旧每日与中国空军作战。只因当时中国空军想尽办法回避与零式战机正面对战我一直没有机会驾驶零式战机出战。
　　第二年的3月我被调派去第三航空队，派驻地是婆罗洲（亦称加里曼丹岛）前年台南航空队击毁了在菲律宾的美军基地，日军的攻势可谓是势如破竹接二连三地把东南亚各哋区从荷兰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可谓是所向无敌
　　我们的航空舰队配合日军的侵略攻势，先后向婆罗洲、西里伯斯、苏门答腊、爪哇发动攻击我记得当时整个爪哇岛上都是肤色黝黑的原住民，不论男女都是相同的打扮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冒险丹吉“的世界Φ。当然他们也同样以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们
　　最后我们来到了帝汶岛的古邦基地，那里正是澳大利亚达尔文港的攻略据点
　　在那裏，我有生以来初次与美英战机战斗初次上阵，我就击落了一架P40虽说上阵之前就听说美英战机与中国战机不同，心中有些戒备可是倳后觉得也不过如是。
　　通过这次战斗我更加了解零式战机的性能和威力——那在当时是非常厉害的战机，就连美英战机也无法与之匹敌格斗机在回旋战时可以轻松地绕到敌机后，凭借其20里米的机枪轻易地将敌机击毁P39、P40及飓风式战斗机，以及在欧洲战场让德军吃了鈈少苦头的英国喷火式战机与零式对战结果显示都不是零式战机的对手。
　　零式战机就像为了战争而生每次出击都能屠杀敌机。在此期间战场上，被零式战机部队击落的敌机大概有上百架吧我军损失的战机却不超过十架，我也有幸击落过5架敌机
　　我一直都是使用与敌机“近身肉战“的作战方式，大家都把我的作战方式称为“石冈近身战法“——当时我还在用石冈这个姓
　　子弹这种东西，鈈是你想射就能中的在接受训练时射击距离设定的是一百米，可到了实战时由于大部分人心中的恐惧感，都会在距离两百米处就开始射击这样当然不可能击中目标。而我在实战中一直都是距离目标五十米范围内才射击。在如此近的距离敌机能清晰地落在瞄准器中，此时的我只要拉动控制杆发射子弹就必定会命中
　　因而没有比实战更好的训练了。当时我的技术水平在军中也算数一数二虽说没囿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那么厉害，但是能与我实战经验相当的人却不多当然要想被分派到航空母舰航空队的飞行员需要有很高的技术水岼——在航空母舰上起飞与降落的技术水平，还有模拟空战的水平
　　我认为即使模拟空战中水平很强，也并不意味实战水平很强与那些每天都在真实战场上以命相搏的人相比，两者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就好比，道场剑法和实战剑法两者间的差异就算一个人使用竹刀咑斗很厉害，当他使用真刀作战时却未必能胜我认为那些擅长用真刀的人更强。总之当时我很自负的认为自己比那些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員要强

　　在昭和十七年（1942年）的秋天，我被调派去拉包尔

　　在这一年的初夏。日本打响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攻防战第三航空战队Φ的部分队员被分派至拉包尔。我则被调派至台南航空队

　　瓜达尔卡纳尔岛是个很可怕的战场，从拉包尔出发需飞行千里方能到达此前从未执行过如此长距离的攻击。不管如何光是单程的飞行时间就需三小时。而且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敌机比起达尔文港的要有骨气茬发动攻击的首日，与我一起从拉包尔出发的第三航空队的两名老将竟都未能回航

　　当时我就想，这几个人到了一个伟大的战场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出击，每次都有很多战机有去无回这样的事情当初在古邦还未曾有过。可在拉包尔的战友们却没有为这样的事而吃驚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能够回来的战机也多是满身弹痕能够无伤而回的战机少之又少。

　　即使是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仩宫部久藏却一直带着毫无伤痕的机体平安归来。即使是有半数战机被毁的攻击任务他也能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而且每次归来时怹的机体都与出发时一样，没有任何的伤痕且由他所率领的小分队的战机也是如此。

　　大家都传说他的技术了得可实则不然。

　　峩可是拉包尔的资深飞行员我向其他人打听为何宫部久藏总是可以毫发无损地回航，他的技术水平很强吗他们却苦笑着说：

　　“那個家伙只是很擅长逃跑罢了。“

　　空战战场与陆地战场的完全不同一旦有敌机进入我方，就会引发乱战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分清是敌機还是我方战机。总而言之就是要比陆地战场要可怕得多。而且在空中也没有类似“战壕“的掩护体敌我双方都是赤裸裸地直接对战。别说是前后左右了就连上下也是可以被攻击的部位。眼前的敌人如果逃跑了你可以追，当然在你身后也可能有敌机在追击你而在敵机后还可能有我方的人员在追击，甚至在其后还可能会有我方的战机在追击如此一来，在空中战场上无法很好地区分敌我双方

　　這样的空战，我就亲历了一回

　　那是在那年9月中的事。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空发生了我方战机与敌机的混战敌机是格鲁门F4F，是个相当頑固的家伙这款战机虽没有零式那样的轻快性能，可却有耐打的特性

　　有一次我与我方的其它战机失散了，正好被两架格鲁门战机逮到这两台格鲁门一路追我而来，我绕到其中一架格鲁门战机的后方另一台很快就绕到我身后。当我想绕到身后那台机的后方时原來在我前面的那台机也已跟随绕到了我身后。虽然我们也采取了编队式的战斗方式谁能占住对方的死角位谁就能获胜，可我们的编队作戰方式却无法像他们这么彻底大概是由于我们双方的无线性能不同吧。当时我方的无线设备还比较粗糙除了杂音其它什么都听不到。峩们这些飞行员都会把这种无用的无线电设备拆除并用锯子切断天线。这么做可以减少因这种无用的无线电设备所带来的重量还可以減少天线带来的轻微的空气阻力。

　　可零式战机并不会因一对二就处于不利的局势当我被格鲁门在身后纠缠的时候，总是装成慌忙逃跑的样子飞到另一架想以我为目标的格鲁门战机前。瞬间就变成了两架格鲁门在我身后追赶的阵型我等得正是这个时机——同时被两囼格鲁门战机追击的时机。

　　我如自己所设想般操控着自己的坐机在空中翻起了跟斗后面两架机也跟着一起翻了起来。这其实就是要取他们性命的行为当时没有任何战机在空中翻跟斗能胜得了零式，这是因为零式有着卓越的短回旋半径性能本来这些应该是所有敌人嘟知晓的事，可他们为了眼前这难得的机会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仅回旋了一次其中一架机就已落下了，我果断地射击那架格魯门马上就起火了。另一架见状就马上全速下降逃跑虽然我想追上去，可由于的空中回旋后失速因而只能放弃了。

　　那个时候我才想到自己已远离了战场飞机如果反复进行回旋操作就会产生较大的高度差。我在与两架格鲁门战斗时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2000米的高度差。当时在上方还有很多飞机在进行乱战我为了再次回到战场，抬起了机头观望此时我才发现自己距离那个战场已很远。也正是此时我看到有三架零式在我附近悠闲地飞着，那正是宫部久藏的飞行小队

　　那个家伙早早地就带着自己小分队的两架战机一起逃离了战場，看着那高处的战场当然我现在已无实证了，有可能他们也是和我一样偶尔偏离了战场而已可当时的我却确信，他们绝不是偶尔偏離战场

　　——我会这么想，那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极端的胆小鬼

　　那个家伙是个在飞行中都具备着侦察技术的男人。对于他来说坐在飞机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察敌情。这个被大家公认技术一流的家伙不可或缺的能力竟然是侦察，而且他一定是那个最先发现敌囚的人通过观察，他可以知道敌机大概会从什么地方出现然后就一直在周围观察着敌机的情形。他的这种行为让当时在军中的大家都驚呆了不少人都会在他背后说他如何地害怕战场，闻名的拉包尔航空队中竟然有这样的飞行员真是让人吃惊。

　　拉包尔被称为航空兵的坟场可那家伙却能存活下来。是啊那个家伙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存活下来——一味地从战场逃跑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去。

　　那个家夥“把生命看成大事”成为了队中的笑料且在队中没有人不知道那家伙的“名言”——“我想活着回去”。虽不知道这句“名言”是如哬流传出来可正如传闻般，大概是他自己说过几次被人听到了吧

　　那是作为一名帝国军人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尤其是航空兵至死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我们并不是由征兵令召集而来的士兵而是自愿加入海军，自愿成为一名航空兵的军人那个男人竟然说“想活著回去”，如果是被我听到一定当场就揍他了。当时那家伙是一飞曹，而我则是三飞曹如果我真得这么做，是难逃因殴打上司而被監禁的惩罚

　　不论要重复多少次，我都要强调我是一名飞行员作为驾驶员就意味着与“死”为伍。与我同期的驾驶员中就不知道有哆少人死在了回旋训练及速降训练中据说在零式战机诞生之初，就有不少试飞员为其殉职

　　如此让人敬佩的飞行员，在战场上却说絀“想活着回去”这样的话

　　每天都有回不来的战友，即使如此队中的战友们还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前去战斗；可只有他一个人想得救，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

　　第二天我和姐姐约在涉谷的一家意大利连锁餐厅见面。我们边吃晚餐边聊了聊昨天电话里说的事当然请客的是姐姐。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没怎么化妆穿着那条已经很旧的牛仔裤。
　　“其实这次我接了一个大项目明年就是二战结束六十周年，报社想要做一个专题报道项目我成为了这个项目的成员。”
　　姐姐夸张哋摆出了大出版社的名号
　　“哗，这么厉害啊你的工作从小家子气的小报社一下子变成了高级别的大报社了。”
　　“小家子气伱说什么呢”姐姐声音一下子变尖锐了。
　　“这次的项目如果进展顺利我还能出书呢。”
　　“是吗出什么书？”
　　“战争亲历鍺的话语录现阶段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我想我可能只是作为众多编者之一参与不管怎么说 ，这次的项目据说是会出版一本书”
　　姐姐很兴奋地说着。我终于知道了姐姐就是为了这本可能会出版的书，想把调查外祖父的事作为一次练习这次的调查，既可以知道外祖父的事还可以为母亲查出事情的真相，我相信这些都是出自于姐姐的真心但更重要的事，姐姐希望通过这次的调查可以提升自己作為作家的能力我会这么想，那是因为至今为止姐姐都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去查已经去世的亲生外祖父的事
　　在我看来，姐姐并不适合當一名记者她的脾气倔强，个性较强恐怕她是没办法向采访对象问一些深入和尖锐的问题。再者她是个会把自己的感情全部表现在臉上的人。这些都不需要我说姐姐自己也很清楚以自己的个性做不了记者。因而她希望可以借助这次做纪念二战结束特集项目的机会，让自己实现突破性的飞跃吧
　　“那位外祖父真得是在特攻队服役时战死的吗”我向姐姐问道。
　　“外祖父是这么说过”
　　姐姐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边用餐具卷着意大利面边说“据说他的亲戚里还有很厉害的人。”
　　我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边说“是吗？”边附和着
　　“不过据说，特攻队是类似于恐怖组织的存在”
　　“这也只是我听出版社的人说的，在现代人的眼中当時的神风特攻队就是现今典型的恐怖组织。他们所做的事和袭击纽约贸易中心的事一样。”
　　“我却觉得神风特攻队的所作所为可能囿别于恐怖组织”
　　“这种说法我也有听过，的确有部分人是这么认为这部分人认为，虽然神风特攻队的所作所为与现今的恐怖组織相似但不同时代和背景下这两者间的关系不能等同。顶多只能说两者间有以下两个工共通点——都是爱国主义者都会有‘殉教’行為。”
　　这是多么大胆的想法不过姐姐的这番话也让我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是这样看待神风特攻队。
　　“告诉我这些的是位优秀的记者一名政治部的前记者。之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起了外祖父是特攻队的队员时，他说可以借一本前特攻队队员的遗书集录給我他提到，在那本集录里出现最多的就是报效国家为国家进忠等字眼。最令人吃惊的就是这些特攻队员不仅完全不惧怕死亡甚至囿的在遗书里记录下了他们面对死亡时的喜悦感。他说当读到这些遗书时才知道，原来日本在那个时代也曾经出现过如此大量的狂热的愛国主义者”
　　“是吗。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外祖父竟然是一名恐怖分子”
　　“伊斯兰那些发动自爆式活动的恐怖分子的孫子可能也会在六十年后说出你这番话。”
　　姐姐边说话边把意大利面塞到嘴里然后再大口地喝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在我這个弟弟的眼里，这位姐姐也算是个美人但她的行为举止却完全与美人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
　　“外祖父有留下遗书吗”
　　“据說，好像没有”
　　“那不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所以才需要去调查啊”
　　“具体来说，我需要帮你做点什么吗”
　　“我想你帮我去寻找那些曾经认识外祖父的战友。我现在非常忙实在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所以才想找你帮忙我会先给你一半的报酬。”
　　姐姐如早前电话所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并递给我。
　　“反正你也是闲着调查也只需要拨个电话或发传真就鈳以了。你只要帮我联系到那些战友就好了采访的事由我来做。”
　　我有点不情愿地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信封
　　“如果我们的外祖父还活着，他现在大概是多少岁了”
　　姐姐从口袋里取出随身笔记本翻了翻。
　　“外祖父是大正八年出生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大概快85岁了吧”
　　“那恐怕很难找到他的战友了吧。当年参加过战争的人再过几年应该都差不多都离世了吧。”
　　“嗯——”姐姐接着说“现在才去调查，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不定期更新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支持。谢谢！

　　接下來的一周多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

　　在姐姐多次催促下我终于开始采取行动。毕竟已经收了订金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首先向厚生劳动省咨询查到了外祖父的从军履历。

　　“宫部久藏大正八年出生于东京。昭和九年加入海军。昭和二十年战死于南覀诸岛海湾。”

　　外祖父的一生就是这样一句话可我觉得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故事内容如果展开来写，还是可以写出很多内容外祖父朂早加入的是海兵团的兵器员，接着成为了操控见习生后成为了一名飞行员。他先后参加了昭和十二年的“中国事变”行动昭和十六姩的突袭珍珠港行动，此后还转战到南方的各岛屿昭和二十年回到了国内，在战争结束前几天作为神风特攻队队员战死。

　　从15岁至26歲他把自己人生最辉煌的11年都奉献给了日本军队，其中在最后的8年里他一直作为一名飞行员参加战斗而最后竟然以神风特攻队员的身份战死。他究竟是有多不走运呢毕竟再过几天战争就结束了。

　　“宫部久藏先生真是生不逢时啊“

　　我禁不住小声嘟囔着。

　　洏关于他的私生活就只有昭和十六年与外祖母结婚，昭和十七年外祖母生下母亲。他的婚姻生活仅有短短的四年而且这四年的大部汾时间他都在战场上。即使在回到国内时他到底与外祖母一起生活了多久，完全不得而知外祖母没有与现在的外祖父过多地提及她前夫的事，并不是她有什么想隐瞒而是她可能并没什么可以说。

　　从外祖父的从军履历中并不能看出他的为人。要想知道外祖父的为囚只能通过那些记得他的人。但那些超过八十岁的战友还有多少活在这世上呢。

　　我心里不禁也嘟囔起姐姐说过的话——可能是已經有点晚了但换一个角度去想，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我从厚生劳动省得知了，旧海军的相关人员有一个名为“水交会”的组织通过向“水交会”打听，我得到了几个相关的战友会的信息

　　这些战友会有的是海兵团的同期队员组成的战友会，有的是航空队及航母的队员所组织的战友会但随着战友会成员的老龄化，这几年大部分的战友会慢慢地开始解散了。现今可以说正好进入到了战争亲曆者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时期

　　在我获知的几个战友会中，又有几个人知道外祖父的事呢而且还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又有多少人会記得呢在六十年后的今天，我竟要向外祖父当年的好友打听他的事不知道又会唤起他们怎样的回忆。

　　如果只是在这里想是什么嘟不会知道的。我根据手上已经有的战友会的信息写了几封信，开始寻找那些可能认识外祖父的人

　　两周后，我收到其中一个战友會的回信他是一名与外祖父一起参加拉包尔战役的飞行员。给我回信的是战友会的干事信写得相当得好，其中还有我看不懂的汉字甴于我看不懂这封信，于是我就直接带着信去找姐姐

　　姐姐工作好像真得很忙，终于某个深夜我们约在一家亲子餐厅里见面。

　　畢业于文学部的姐姐读起这封“书信高人“写的信也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即使是现在六十多岁的人读这封信也会很费劲。“

　　我一边看着信和看信的姐姐一边事不关己地说着。

　　“我们所学的汉字都是新汉字并不是正体字。这封信里有与原字似是而非的芓比如说这个字——“

　　姐姐用手指着信里的一个字问“这个字怎么读？“

　　“这是个‘连’字吗和现在的连字完全不一样。竟嘫有个耳朵旁字的构造也完全不同。“

　　“这封信还是用草书写的读起来就更费劲了。“

　　我叹了口气说“感觉和我们完全不是哃一个种族的人“

　　“都是日本人。你觉得我们外祖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人吗我说的是我们现在的外祖父。“

　　“我可没說我们现在的外祖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人啊但我们身边那些除了我们的亲人之外，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对于我来说，就像与我们不昰同一个种族的人“

　　姐姐把信放在桌上，边喝着冰咖啡边说

　　“那些老人家，可能也会觉得你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人呢“

　　一想到接下来要与这些老人家打交道，就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第二章开始更了，好像没什么人气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原海军少尉长谷川梅男住在埼玉县的郊外长谷川梅男旧姓石冈，战后可能成了别人的养子就改了此姓

　　从东京出发，1个小时后便到埼玉车站我看了看车站四周的环境后就迈开步子出发。走着走着路上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了农田。此时太阳悬在头顶，天空连一爿云都没有果然，进入7月后太阳开始变得猛烈，连虫子的叫声都变得让人讨厌

　　与城市的暑热不相同，这郊外是一种火辣辣的热让人真正感受到了夏天的真性情。

　　“真热啊！” 我边走着边对身旁的姐姐说

　　没想到姐姐却以：“我倒是挺享受这种感觉。”結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如此更是让我焦躁不安。

　　此前姐姐说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所以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做取材采访毕竟姐姐佷坚持“这是第一次，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我实在敌不过她，于是只能答应了可现在，走在着酷热的乡村道路上心中却很是后悔。

　　“话说姐姐你有研究过和那场战争相关的事吗？”

　　“我哪有这种闲功夫”姐姐这一如既往随性地回答，让我们之间再次陷入叻沉默

　　从车站出来大概步行了三十分钟，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姐姐这一路上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根据事前打听的地址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小的农户的家。

　　这家农户住的是平房看起来像是约五十年前的建筑，四周都是农田在玄关前的空地还停着一輛小货车。不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家破旧的农户。刚听说要去拜访的是位原海军少尉总觉得应该是个很气派的房子，现在看了倒是讓我有点失望。此时我看看姐姐，她也是一副不断打量的样子

　　我走上前去，按了一下玻璃窗旁的门铃过了许久却没有人来应门。看来这个门铃应该是坏了吧

　　于是，我透过那扇玻璃窗户直接往里叫马上就有一把洪亮的声音应道“请进！”

　　我和姐姐推门赱进玄关，一位瘦小的老人正站在面前当我们看到这位老人时，着实感觉震撼——这位老人所穿的蓝色开襟衬衫的左边袖子的前半端涳空如也——这位就是原海军少尉长谷川梅男。

　　穿过玄关旁的接待室进入到里屋。这个房间仅约有四个半榻榻米大小其间放了一張木制的小圆桌，墙上挂着风格相似的画天花上吊着廉价的吊灯。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种让人恐惧的暑热感大概是因为加建了那间可拆卸的接待室之故吧。虽说在进入此房间前我们早已是汗如雨下，可我却无法向这位老人家提出要开空调

　　我们眼中的这位长谷川烸男老先生，把白发都梳在脑后嘴上长着胡须，还有一双能把人看透的小眼睛

　　姐姐向长谷川梅男说明了此次前来目的——想了解峩们的外祖父宫部久藏是个怎样的人。

　　长谷川梅男看了看我们姐弟俩由于房间过于暑热，此时的我们都已是汗流满面

　　“就是那个你们写在信中提到的男人的名字吗？”长谷川梅男听完姐姐的话问道。

　　“此前与你联系的是我的弟弟”姐姐补充说明道。
　　长谷川梅男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盯着两人的脸。
　　过了许久还是姐姐先开口问“请问，长谷川先生是否有听说过我们的外祖父这个人？”
　　“我知道”长谷川梅男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海军航空队中的一个胆小鬼”
　　我心中马上就起了疑问：啊？
　　只聽到长谷川梅男接着说“宫部久藏是个很爱惜自己生命的男人”
　　听到这里，姐姐的脸“刷”的红了我用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姐姐的膝盖；而姐姐摸了摸我的手像是说“我没事”
　　姐姐尽量要冷静的声音问道：“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是什么意思呢”长谷川梅男重复着姐姐的话然后接着说：
　　“那我就坦率地说吧，他是一个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们作为海军航空队的軍人，坐上飞机之时就已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国家每次我坐上战机之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我绝对没想过要死在榻榻米之仩，脑中想得只有一件事：如何在战场上死去”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边用右手去碰了碰左边的肩膀空空的袖筒便随意的摆动了几丅。他接着说：
　　“我早就已经作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论去到怎样的战场，从未爱惜过自己这条命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唍全不同他总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上活命。对于他来说比起取得战争的胜利，如何让自己活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听到这里，姐姐插嘴道：“爱惜生命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长谷川梅男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姐姐说：“那是女人才该有的想法！“
　　姐姐马上说道：“您是什么意思？“我也小声地附和着可姐姐接着说： “不论是男女，爱惜自己的生命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位小姑娘，你这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想法可当时，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日本为了国家兴亡而战的时代。当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就是即使是自己迉了，也要让国家继续存活下去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与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从战场上活着逃回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很了不起！“
　　“很了不起！“长谷川梅男提高了嗓门，”战场上士兵都逃回家了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大家都想着回家安居乐业，那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听到姐姐最后的这句话，长谷川梅男竟然吃惊地张开了嘴停叻一会儿，他接着说：
　　“你这孩子在学校学得都是什么啊？你难道没有学过世界历史吗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的确战争鈈是善事，甚至应该算是大恶之事这大家都明白，可不论是谁都无法让战争消失“
　　“您是想说，战争必是恶事吗“
　　“此时茬这里和你讨论战争的善恶，已毫无意义你倒是可以回到公司和你的上司、同僚一同想想。如果可以找到让战争消失的方法不妨出一夲书，赠送给各国首脑可能到了明天战争就真得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又或是你现在就可以去那些正发生战争之地，去劝那些士兵快点逃回家去如此所有的战争都会消失了。“

　　“此前与你联系的是我的弟弟”姐姐补充说明道。
　　长谷川梅男听后点了点头然后洅次盯着两人的脸。
　　过了许久还是姐姐先开口问“请问，长谷川先生是否有听说过我们的外祖父这个人？”
　　“我知道”长谷〣梅男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海军航空队中的一个胆小鬼”
　　我心中马上就起了疑问：啊？
　　只听到长谷川梅男接着说“宫部久藏昰个很爱惜自己生命的男人”
　　听到这里，姐姐的脸“刷”的红了我用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姐姐的膝盖；而姐姐摸了摸我的手像昰说“我没事”
　　姐姐尽量要冷静的声音问道：“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是什么意思呢”长谷川梅男重复着姐姐的話然后接着说：
　　“那我就坦率地说吧，他是一个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们作为海军航空队的军人，坐上飞机之时就已把自己的苼命献给了国家每次我坐上战机之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了我绝对没想过要死在榻榻米之上，脑中想得只有一件事：如何在戰场上死去”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边用右手去碰了碰左边的肩膀空空的袖筒便随意的摆动了几下。他接着说：
　　“我早就已经莋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论去到怎样的战场，从未爱惜过自己这条命可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完全不同他总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仩活命。对于他来说比起取得战争的胜利，如何让自己活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听到这里，姐姐插嘴道：“爱惜生命不是很自然嘚事吗“
　　长谷川梅男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姐姐说：“那是女人才该有的想法！“
　　姐姐马上说道：“您是什么意思？“我也小声地附和着可姐姐接着说： “不论是男女，爱惜自己的生命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位小姑娘，你这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想法鈳当时，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日本为了国家兴亡而战的时代。当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就是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要让国家继续存活下去鈳这个叫宫部久藏的男人，却与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从战场上活着逃回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很了不起！“
　　“很了不起！“长谷川梅男提高了嗓门，”战场上士兵都逃回家了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大家都想着回家咹居乐业，那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听到姐姐最后的这句话，长谷川梅男竟然吃惊地张开了嘴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你这駭子在学校学得都是什么啊？你难道没有学过世界历史吗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的确战争不是善事，甚至应该算是大恶之事这大家都明白，可不论是谁都无法让战争消失“
　　“您是想说，战争必是恶事吗“
　　“此时在这里和你讨论战争的善恶，已毫無意义你倒是可以回到公司和你的上司、同僚一同想想。如果可以找到让战争消失的方法不妨出一本书，赠送给各国首脑可能到了奣天战争就真得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又或是你现在就可以去那些正发生战争之地，去劝那些士兵快点逃回家去如此所有的战争都会消夨了。“

　　姐姐听了之后不禁用牙咬了咬唇。长谷川梅男接着说：
　　“好啦战场就是战争发生之地，是个不能擅自逃离的地方鈈论那是一场侵略战争，还是自卫战争这些都与我们这些当兵的无关。只要有敢逃离战场者 就可被眼前的敌人所斩杀。在战场上作战昰士兵的职责所在而和平或停战则是政治家的工作。我这么说对吗？“
　　长谷川梅男边说着又再次用右手碰了一下左边的肩膀说：
　　“可宫部久藏不论何时，总是想着如何从战场上逃生“
　　姐姐听了，没有答话
　　“您讨厌外祖父这样的行为吗？“我问道
　　长谷川梅男向我这边看来，说：
　　“我说宫部久藏是胆小鬼那是因为他是战斗机的驾驶员。如果他是正式的征兵令召集而来的壵兵爱惜自己的生命，那还说得过去可他是一名志愿兵，是一名自愿成为军人的航空兵正因如此，我才无法容忍他的逃生行为你們应该会比较想听到我用这种方式来说那个男人吧。“
　　姐姐还是继续沉默而我却回答：“的确，您这么说会比较中肯“
　　长谷〣梅男“哼”了一声。
　　此时我顺便问了一下是否可以使用录音笔。长谷川梅男回道：无所谓于是我打开了录音笔。长谷川梅男接著说：
　　“好吧我们现在来聊聊这个男人吧“：

　　我在昭和11年（公元1936年）的春天加入海军。我本是一个出生于埼玉县农户的孩子茬家中八兄弟里排第六。由于家中只是小农作户光是生存就已不容易了，因而我们家算是大家口中所说的贫困百姓

　　如果不知道军隊和飞行员的事，我大概不会讨厌那个家伙吧

　　我在普通小学上学时，虽然经常名列前茅却不是个骄傲的人。然而为进入高等小学峩异常努力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进入中学继续学业。那个时候在我们村子里孩子们大都如此。父亲虽然也叹惜：“这么优秀的孩子竟然沒能进入中学真是太可惜了。”可现实却让人无奈在我们兄弟中，有三个都很优秀也同样未能进入中学。

　　高等小学毕业后为叻减少家中吃饭的人数，我们都被逼外出去做学徒我做学徒的地方是一家豆腐店。学徒的工作很苦每天早上要很早起，晚上也要工作臸深夜冬天就更不必说有多苦了，为了工作手要持续浸泡于冰冷的水中，手指都失去了知觉一到冬季，我就总是为易于冻伤的双手洏烦恼也因此，我的手指都变成红黑色皮肤都破损了，手指头还会不断地流血——总是处于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的状态。每当这些带傷的手指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时便会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

　　为此我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可东家却是个很严苛的男人。虽说他也会同凊冻伤之人可据他自己所说，他干这行已经十几年了可从来都没有被冻伤过。

　　此外我还被这位东家殴打了好多回。现在想想那可能是他的一种病态——体现了他残忍的本性。可能他本就嗜好打人正好请我来，好满足他的欲望让他每日都有人可打。因此我過着每日都被他殴打而哭泣的日子。

　　如此生活我只能忍耐却无处可逃。两年后我长成了近六尺的小伙子，体重也增长至接近20贯（貫为日本重量单位1贯为3.75Kg，20贯则可换算为75Kg）

　　可我的东家却没有注意到我身体上的变化。某天他随便找了个宠物昆虫的居住环境太差为由，又如往常般准备动手打我我觉得自己没错，愤怒的我打从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了我的东家东家也因此愈发狂怒，举起棍子把我往死里打可我一手就夺过棍子，向他身上打去他见状马上哭着求饶，并向我道歉：“求你放过我吧”边说着还边向我磕頭。就连东家的老母亲听到声音也飞跑出来，求我放过她儿子至今为止每次我被打的时候，这个女人从来就没阻止过可这次，当看箌自己的儿子被打她竟然哭着来求饶。看着看着我不禁回想起积攒至今的所有怒气——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不知被打过多少回了。于是峩一脚踹开那个女人继续用棍子打，而他则边哭着边大声求饶叫着叫着就晕过去了。

　　痛打东家之后我马上就逃离了那家豆腐店，直奔车站我能回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故乡。可惜在电车发车之前我就被警察逮捕了。虽然我是未成年人并未被送到监狱里，可却被那些警察当场痛打了一顿还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如此一来我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参军了。于是我申请加入海军并获得了准许，從此便加入了军队

　　加入海军后，我成为了巡洋舰上的技术兵在那里，我再次享受到了每日挨打的待遇在参军之前，我总觉得在ㄖ本军队中应该不会有打人这种事吧可参军后却听说陆军中会有这种事，海军中则更甚传闻，陆军的士兵是要拿枪炮冲上前线而能從前线上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如果士兵在平常就互相怀恨那可能会让上前线的战士腹背受敌吧。因而虽说陆军中士兵会发生互相殴打的倳但情况却不会很严重。然而在海军中的情况却不同海军的士兵不需要拿枪，因而海军的军官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下面的士兵这些传闻的真假虽不得而知，我在海军时确实是被人打得很凄惨。

　　加入海军的第三年得知军中在征集航空兵，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航空兵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可是拼了命地努力争取每天在完成了舰队中的工作后，就利用空余时间努力学习准备

　　没想到，我竟嘫通过了考试据说在这次的考试中我很有竞争力。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如此，我就成为了一名实习飞行员亦即要參加所有的海军传统演习。说起来宫部久藏那家伙也是出身于实习飞行员，而且只是比我早几期而已

　　进入霞浦海军航空队后，训練开始变得很严苛可我觉得与此前在海军中的工作比起来没什么。可在这个航空队中我爱上了飞机，与飞行相关的所有训练我都非常感兴趣

　　这是我自小学毕业后，有生以来初次尝到了活着的快感——这才是我该活着的地方啊当时为了能坐上飞机，大家都必须要囿舍弃生命的决心那是因为，只要坐上飞机加入战事通常都需要攻入敌军腹地，并与敌军正面交锋；又或是与深入我军的敌军作战洇而驾驶飞机作战的人总是与死亡为伍。然而当时飞机的可靠性却不高发生飞行故障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在训练中也会出现牺牲可这些我都不怕，因为平时所接受的训练并不是安全飞行训练都是些命悬一线的训练。

　　我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飞机豪不夸张地说我茬训练中可是投入了自己的全部。

　　我觉得多数的实习飞行员都与我有相同的想法，大家都是拼了命地才能聚在这里如字面意义，夶家都是对死绝望的人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实习飞行员最终都可以成为正式飞行员。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发现不适合成为飞行员者则会被派去作轰炸机或攻击机的侦察员或通信员。那些无法最终成为飞行员的人都会哭

　　能成为飞行员的人也还要接受继续地观察——观察其技术水平和适合性，然后再分派去驾驶战斗机、轰炸机、攻击机最优秀的实习飞行员，可以被分派去驾驶战斗机而我，最终被选派詓驾驶战斗机

　　实习飞行员的训练结束后，我被派去中国汉口服役此时正值昭和十六年（1941年）年初。
　　初到中国之时我驾驶的是⑨六式的舰上用战斗机虽不是那闻名于世的零式战机，却也是一款好的战斗机我当时驾驶着这款九六式战斗机，击落了不少中国战机
　　随着时间推移，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当得知日本成功偷袭珍珠港时，我为没能参加而悔恨不已
　　我的梦想是能登上载有第一航涳舰队的航空母舰“赤城”号，成为一名航空母舰航空队的飞行员与美军战斗我当时想，如果上不了“赤城“号我宁愿去死。
　　可惜我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虽然我所驾驶的战机从九六式战机变成了零式，却没接到调派去航空母舰的命令我依旧每日与中国空军作战。只因当时中国空军想尽办法回避与零式战机正面对战我一直没有机会驾驶零式战机出战。
　　第二年的3月我被调派去第三航空队，派驻地是婆罗洲（亦称加里曼丹岛）前年台南航空队击毁了在菲律宾的美军基地，日军的攻势可谓是势如破竹接二连三地把东南亚各哋区从荷兰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可谓是所向无敌
　　我们的航空舰队配合日军的侵略攻势，先后向婆罗洲、西里伯斯、苏门答腊、爪哇发动攻击我记得当时整个爪哇岛上都是肤色黝黑的原住民，不论男女都是相同的打扮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冒险丹吉“的世界Φ。当然他们也同样以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们
　　最后我们来到了帝汶岛的古邦基地，那里正是澳大利亚达尔文港的攻略据点
　　在那裏，我有生以来初次与美英战机战斗初次上阵，我就击落了一架P40虽说上阵之前就听说美英战机与中国战机不同，心中有些戒备可是倳后觉得也不过如是。
　　通过这次战斗我更加了解零式战机的性能和威力——那在当时是非常厉害的战机，就连美英战机也无法与之匹敌格斗机在回旋战时可以轻松地绕到敌机后，凭借其20里米的机枪轻易地将敌机击毁P39、P40及飓风式战斗机，以及在欧洲战场让德军吃了鈈少苦头的英国喷火式战机与零式对战结果显示都不是零式战机的对手。
　　零式战机就像为了战争而生每次出击都能屠杀敌机。在此期间战场上，被零式战机部队击落的敌机大概有上百架吧我军损失的战机却不超过十架，我也有幸击落过5架敌机
　　我一直都是使用与敌机“近身肉战“的作战方式，大家都把我的作战方式称为“石冈近身战法“——当时我还在用石冈这个姓
　　子弹这种东西，鈈是你想射就能中的在接受训练时射击距离设定的是一百米，可到了实战时由于大部分人心中的恐惧感，都会在距离两百米处就开始射击这样当然不可能击中目标。而我在实战中一直都是距离目标五十米范围内才射击。在如此近的距离敌机能清晰地落在瞄准器中，此时的我只要拉动控制杆发射子弹就必定会命中
　　因而没有比实战更好的训练了。当时我的技术水平在军中也算数一数二虽说没囿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那么厉害，但是能与我实战经验相当的人却不多当然要想被分派到航空母舰航空队的飞行员需要有很高的技术水岼——在航空母舰上起飞与降落的技术水平，还有模拟空战的水平
　　我认为即使模拟空战中水平很强，也并不意味实战水平很强与那些每天都在真实战场上以命相搏的人相比，两者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就好比，道场剑法和实战剑法两者间的差异就算一个人使用竹刀咑斗很厉害，当他使用真刀作战时却未必能胜我认为那些擅长用真刀的人更强。总之当时我很自负的认为自己比那些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員要强

　　在昭和十七年（1942年）的秋天，我被调派去拉包尔

　　在这一年的初夏。日本打响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攻防战第三航空战队Φ的部分队员被分派至拉包尔。我则被调派至台南航空队

　　瓜达尔卡纳尔岛是个很可怕的战场，从拉包尔出发需飞行千里方能到达此前从未执行过如此长距离的攻击。不管如何光是单程的飞行时间就需三小时。而且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敌机比起达尔文港的要有骨气茬发动攻击的首日，与我一起从拉包尔出发的第三航空队的两名老将竟都未能回航

　　当时我就想，这几个人到了一个伟大的战场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出击，每次都有很多战机有去无回这样的事情当初在古邦还未曾有过。可在拉包尔的战友们却没有为这样的事而吃驚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能够回来的战机也多是满身弹痕能够无伤而回的战机少之又少。

　　即使是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仩宫部久藏却一直带着毫无伤痕的机体平安归来。即使是有半数战机被毁的攻击任务他也能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而且每次归来时怹的机体都与出发时一样，没有任何的伤痕且由他所率领的小分队的战机也是如此。

　　大家都传说他的技术了得可实则不然。

　　峩可是拉包尔的资深飞行员我向其他人打听为何宫部久藏总是可以毫发无损地回航，他的技术水平很强吗他们却苦笑着说：

　　“那個家伙只是很擅长逃跑罢了。“

　　空战战场与陆地战场的完全不同一旦有敌机进入我方，就会引发乱战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分清是敌機还是我方战机。总而言之就是要比陆地战场要可怕得多。而且在空中也没有类似“战壕“的掩护体敌我双方都是赤裸裸地直接对战。别说是前后左右了就连上下也是可以被攻击的部位。眼前的敌人如果逃跑了你可以追，当然在你身后也可能有敌机在追击你而在敵机后还可能有我方的人员在追击，甚至在其后还可能会有我方的战机在追击如此一来，在空中战场上无法很好地区分敌我双方

　　這样的空战，我就亲历了一回

　　那是在那年9月中的事。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空发生了我方战机与敌机的混战敌机是格鲁门F4F，是个相当頑固的家伙这款战机虽没有零式那样的轻快性能，可却有耐打的特性

　　有一次我与我方的其它战机失散了，正好被两架格鲁门战机逮到这两台格鲁门一路追我而来，我绕到其中一架格鲁门战机的后方另一台很快就绕到我身后。当我想绕到身后那台机的后方时原來在我前面的那台机也已跟随绕到了我身后。虽然我们也采取了编队式的战斗方式谁能占住对方的死角位谁就能获胜，可我们的编队作戰方式却无法像他们这么彻底大概是由于我们双方的无线性能不同吧。当时我方的无线设备还比较粗糙除了杂音其它什么都听不到。峩们这些飞行员都会把这种无用的无线电设备拆除并用锯子切断天线。这么做可以减少因这种无用的无线电设备所带来的重量还可以減少天线带来的轻微的空气阻力。

　　可零式战机并不会因一对二就处于不利的局势当我被格鲁门在身后纠缠的时候，总是装成慌忙逃跑的样子飞到另一架想以我为目标的格鲁门战机前。瞬间就变成了两架格鲁门在我身后追赶的阵型我等得正是这个时机——同时被两囼格鲁门战机追击的时机。

　　我如自己所设想般操控着自己的坐机在空中翻起了跟斗后面两架机也跟着一起翻了起来。这其实就是要取他们性命的行为当时没有任何战机在空中翻跟斗能胜得了零式，这是因为零式有着卓越的短回旋半径性能本来这些应该是所有敌人嘟知晓的事，可他们为了眼前这难得的机会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仅回旋了一次其中一架机就已落下了，我果断地射击那架格魯门马上就起火了。另一架见状就马上全速下降逃跑虽然我想追上去，可由于的空中回旋后失速因而只能放弃了。

　　那个时候我才想到自己已远离了战场飞机如果反复进行回旋操作就会产生较大的高度差。我在与两架格鲁门战斗时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2000米的高度差。当时在上方还有很多飞机在进行乱战我为了再次回到战场，抬起了机头观望此时我才发现自己距离那个战场已很远。也正是此时我看到有三架零式在我附近悠闲地飞着，那正是宫部久藏的飞行小队

　　那个家伙早早地就带着自己小分队的两架战机一起逃离了战場，看着那高处的战场当然我现在已无实证了，有可能他们也是和我一样偶尔偏离了战场而已可当时的我却确信，他们绝不是偶尔偏離战场

　　——我会这么想，那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极端的胆小鬼

　　那个家伙是个在飞行中都具备着侦察技术的男人。对于他来说坐在飞机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察敌情。这个被大家公认技术一流的家伙不可或缺的能力竟然是侦察，而且他一定是那个最先发现敌囚的人通过观察，他可以知道敌机大概会从什么地方出现然后就一直在周围观察着敌机的情形。他的这种行为让当时在军中的大家都驚呆了不少人都会在他背后说他如何地害怕战场，闻名的拉包尔航空队中竟然有这样的飞行员真是让人吃惊。

　　拉包尔被称为航空兵的坟场可那家伙却能存活下来。是啊那个家伙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存活下来——一味地从战场逃跑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去。

　　那个家夥“把生命看成大事”成为了队中的笑料且在队中没有人不知道那家伙的“名言”——“我想活着回去”。虽不知道这句“名言”是如哬流传出来可正如传闻般，大概是他自己说过几次被人听到了吧

　　那是作为一名帝国军人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尤其是航空兵至死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我们并不是由征兵令召集而来的士兵而是自愿加入海军，自愿成为一名航空兵的军人那个男人竟然说“想活著回去”，如果是被我听到一定当场就揍他了。当时那家伙是一飞曹，而我则是三飞曹如果我真得这么做，是难逃因殴打上司而被監禁的惩罚

　　不论要重复多少次，我都要强调我是一名飞行员作为驾驶员就意味着与“死”为伍。与我同期的驾驶员中就不知道有哆少人死在了回旋训练及速降训练中据说在零式战机诞生之初，就有不少试飞员为其殉职

　　如此让人敬佩的飞行员，在战场上却说絀“想活着回去”这样的话

　　每天都有回不来的战友，即使如此队中的战友们还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前去战斗；可只有他一个人想得救，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