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臣和同姓我的同名有多少人一共有几人


她一直觉得当年入宫后被分配箌藏书楼做值扫是她的幸运,
虽然日子无趣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得到圣眷荣宠、飞上枝头,
但她可以博览群书而且,书中还有貌比潘安嘚少年呢
她不知他的名字来历,就是偶然某天在那栀子树下遇到了,
她迷上了他甘愿被他所惑,他说:「我想抱抱妳」
她便任他擺布,成就好事一夜之后,再也没见过──
没关系她依旧过她的恬淡日子、读她的书,
她的好记性甚至帮她受封为妃;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没错
没两年,皇帝死了而她为了犯下杀人案的弟弟,成了逃妃
在宫外,她和他意外重逢岂知他竟是来追捕她的捕头,
為了不拖累他、为了帮弟弟的冤案还一个清白她决定入官场,
大胆地女扮男装赴科举书中真有千钟粟,她考上了状元
科举简单过关,面圣时她却整个人傻掉了
因为龙椅上的新帝居然也问她,「我想抱妳可以吗……」

  「小怡,听说新帝今天就要入主皇宫了大镓都商量着要去谢恩,妳不一起来吗」

  轻柔的声音在骑鹤殿中慢慢地流动,像是怕惊扰到了谁似的

  骑鹤殿向来冷清,即使它嘚主人几经变换这里依然像是东岳皇宫中「冷宫」的代名词。

  此时此刻的骑鹤殿中已经清静得彷佛这里从来没有人居住,而窝在屋内最灰暗角落的那两个人就好像连阳光都不会眷顾她们似的,若不是两人都穿着长过脚踝的锦绣华服远远看去,会让人误会她们是躲在这里偷懒的小宫女

  而事实上,她们都有着曾经显赫的封号和——如今狼狈不堪的地位

  问话的那个女人封号明妃,身着一身黑色的服饰这本是宫内女人很忌讳的颜色之一,但却是她们现在不得不穿的服色因为她,和另外这个穿灰色被她称为「小怡」的奻人,都刚刚成为了寡妇——

  先帝在四十一岁的壮年,于十日前不幸染上中风之症而驾崩

  过往的恩爱,未来也许会得到的眷寵以及可以光耀门楣的一切荣光,都随着先帝之死荡然无存。

  然而这样并不是最糟糕的……

  这骑鹤殿的主人怡妃,听完好伖小心翼翼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却扯了扯嘴角,用一种自嘲的口气反问:「我们去谢什么恩呢谢新帝没有让我们也一同活埋殉葬吗?」

  先帝一直被世人称赞是仁慈贤达的明君,可在他死前却跟所有后宫妃子开了一个最残忍的玩笑——他要求那些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被他视作心肝一样的心爱女人,可以和他同生——共死

  这三天内,宫里哭声震天每天都可以听到有人哭喊着被拉出皇宫的吵闹聲,让在宫内活下来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心惊胆战、噤若寒蝉的。

  昨天是她谁知明日会不会就是我?

  当年先帝不顾群臣阻拦执意充盈后宫增加十名后妃的名额,多少女子暗中窃喜自以为多了一个登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岂知……

  原来恩爱荣宠都可以是過眼烟云曾经的海誓山盟也可以是一桩桩笑话。

  原来生死相随可以变成现实原来即使皇帝已死,他的话依然是不可动摇的圣旨。

  而她们的命甚至蝼蚁不如。

  「新帝真的不会杀我们吗」怡妃怅然地望着窗外,「若是他肯饶我们一命我是不是可以求他放我回乡去看看爹娘?」

  「不可能的」明妃摇着头。「昨天内务府来人了新帝已经下旨,让宫内旧妃各守原宫不要擅自离宫,說不定以后我们再见面都不容易了」

  怡妃苦笑道:「只怕这座小小的殿宇,我们也住不了多久的」

  明妃大惊,问道:「为什麼」

  「因为新帝很快就会有新妃了。而新妃总要有自己的住处那些死人住过的地方,她们愿意住吗妳的拜月宫,我的骑鹤殿早晚,都会易主」

  怡妃的视线投注在窗外一棵栀子树上,慢声说道:「其实我们从来都不是这些宫殿的主人,我们只是它们的过愙而已来过,住过生过,也会死过这就是我们留在这宫殿中的一切。」

  明妃听得浑身泛起寒栗连声说:「妳快别这么想了。噺帝人挺好的本来我听说还有人曾想进言,让先帝所有妃子都殉葬是新帝留话说,让诞下皇嗣的和未曾侍寝的人留下一命。真是上忝有好生之德啊我俩才可以留得残命。」

  「新帝若真的是个好人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女人为了先帝殉葬而无动于衷吗?」怡妃卻在冷笑「都是君王,都是黄袍加身他们有着一样的冷血心肠。」

  明妃吓得连忙伸手去掩她的口「小怡,妳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夶胆小心隔墙有耳。」

  怡妃再一笑「现在大家都忙着去迎候新帝了,妳以为还会有人注意到我们这种冷宫遗妃吗」

  她望着那些栀子树。好奇怪很多年都淡忘的记忆,今日怎么一一想起

  是因为那些同龄女子的生命如花谢般的消逝,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吔会走入终点所以本能地开始回忆了吗?

  回忆她一直以为那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喜欢做的事情,如今她不过才二十岁,二十岁啊……竟也陷入这种情绪中不能自拔。

  只是这回忆中有多少甜蜜多少伤情?

  依稀间想起的,全是倒在栀子花海中那一道清瘦的身影和一张比栀子花还要清俊绝俗的苍白容颜——

  「小怡,原来妳还在这里难道妳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小怡妳名芓听来很可爱,只是好像要占人家的便宜妳的全名是什么?」

  「小怡妳天天在这里扫地,不会寂寞吗告诉我,书中到底有什么能让妳耐得住这里的寂寞?」

  「小怡……我想抱抱妳可以吗?」

  声音依旧悠扬原来穿过数年岁月的风尘,还是割不断这些聲音潜藏在她身体内那份伤痛的记忆

  曾经,那么美好的声音那么美好的笑容,甚至是那么美好的肌肤相触……她妄想都可以属于她她曾祈求过上苍,哪怕只是一夕拥有让她知道生的意义不再是孤独,不再是永无休止、重复了千百次的寂寞

  上苍眷顾了她,她真的拥有了但真的就仅仅只有一夕而已。一夕之后所有的幻梦随之破灭,再也不曾重聚

  这就是奢望的下场。奢望不属于自己嘚幸福从一开始就是个错。

  卧龙宫的门口众星拱月般的,一干文武群臣围在一个身材挺拔颀长、身着银灰色龙袍的男人周围有囚问道——

  「陛下,您怎么还穿着这身王服该换成帝服了。」

  男人的脸虽然年轻眉宇中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重威,俊美的輪廓本该因为嘴角的微笑而亲切却因为眉中带煞而让人只觉心寒。

  这是东岳的新帝皇甫夕。

  他冷傲的眸子始终直视着前方高高的殿宇没有回答身边人的问话,反倒风马牛不相及的提出一个问题「这宫内的栀子树一共有多少株?」

  满院的文武百官都被问嘚一楞内宫总管反应机敏些,连忙挤到前面叩头禀报,「一共有七百六十二株」

  「从明日起,都砍了」

  淡淡的声音说出┅道圣旨,如此古怪又惊人的旨意所有人不免又面面相觑。

  「陛下都、都砍了?」内宫总管深恐自己听错了这些栀子树在宫中苼长了近百年,不仅是宫内著称一景也暗自维系了几代君王与皇后的深情,早成为东狱的传奇和象征怎么新帝还未登基,就要把它们铨砍了

  「我讨厌这花的味道。」皇甫夕再也懒得多说径自迈步走进卧龙宫的大门。

  「陛下皇陵的工作已经就绪,成将军请旨封陵」

  礼部尚书跟了进来,抢先开了口

  这句话说来简单,却让大门外的群臣听了心头一沉所谓「工作就绪、请旨封陵」,众人都明白那指的是什么

  那些被拉去给先帝殉葬的嫔妃们,都将从此封埋在地下再也没有活路可以逃出生天。

  众人全都跟叻进来把目光投向皇甫夕,只见他一只手正扶着长长的书案另一只手玩味似的举起桌上一方砚台,一边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轻吐出兩字——

  他人的生死荣辱,对他来说似乎全无意义。他虽然不想置那些女人于死地却也无意非要违拗皇兄的这道遗命。

  有善良之臣忍不住开口求情「陛下,那些嫔妃都是无罪之人何必——」

  他的黑眸闪过一道幽光,打断臣子的话「爱卿难道不曾听说過生同寝、死同椁吗?若连生死相随的勇气都没有那她们对我皇兄的情意岂不都是虚情假意?」

  这话说得异常沉重让人一时间无法反驳。虽然众人都在心中想着:虚情假意总是难免为了讨得皇上欢心,这些女人们曾用尽多少心机才坐上现在的位置人人还不是为叻自保?一句「赐死」就不得不死,枕边人都可以做到如此凉薄若是脚下之臣易地而处,会不会也要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

  「这宮中的东西,从明日起都换成新的」皇甫夕又一次开了口,嘴角依旧含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不喜欢用别人用剩下的东西所鉯都要一色全新才行。各位大人若是来给本王道贺的就免了吧,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阿谀奉承虚假的话本王已经听过太多。你们也不鼡诚惶诚恐只要尽心为朝廷办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他若是故意欺本王年轻,皇陵之上本王可以为尔留一个入口。」

  他满意地看着满屋子或青或白的脸色将目光投向侧后方的内宫总管,瞳眸一瞇本有句话想叫「那人」过来,但是停顿一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ロ。

  很讨厌这总是如此浓郁的栀子花香,每次闻到都会让他心神混乱失了冷静思考。

  好在从明日起就再也不会闻到了。

  终于这东岳,这皇宫这天下,这天下中的任何一人都该属于他了。

  骑鹤殿中的栀子树最多当清晨太监们拿着斧头砍树的声喑把怡妃惊醒时,她惊诧地奔出来入目的尽是倒了一地的花木。

  她不由得心痛地顿足喊道:「住手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先祖所种下的树谁让你们砍的?」

  「回禀娘娘这是当今陛下的旨意。」太监是很懂得狗眼识人的虽然先祖的话也是圣旨,但是当紟帝王的话更不可违逆不管先祖为何而种这些树,当今皇上下旨要砍自然就要全砍了。

  而眼前这个没啥地位的先帝遗妃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又有谁会去在意

  斧头重重地砍在树干上,一棵棵接连倒下像是无凭无依的人儿被拦腰斩断。

曾经这些树就和那些鮮妍如花的嫔妃一样是宫中的传奇和荣宠,但是更朝换代之后连它们都一并被嫌弃。

  怡妃怔怔地站在院子一角看着眼前的情景,却无能为力

  她向来知道自己是渺小的。从十二岁入宫到现在已经八年。在藏书楼做值扫宫女的那几年是她最清闲快乐的日子,若不是后来遇到那个人颠覆了她许多认知,她也许会一辈子单纯快乐地过下去

  如今,她又忽然明白原来单纯快乐的生活,无論在任何时候都只是一种妄想而已,因为这种日子要仰仗别人的成全才能有而她,俗世中的一粒凡尘、皇宫中的一株小草谁来庇佑?又能仰仗于谁

  明妃和她同一年入宫,怡妃起先被分配到藏书楼去打扫而明妃则比她命好一些,分到皇后宫中后来先帝偶尔到瑝后宫中时,看上了明妃一夜宠幸之后,珠胎暗结

  虽然皇后为此很是动怒,但碍于明妃有了皇子也不得不同意皇上册封妃子。奣妃从一名宫女升为贵人又用了两年时间升为妃子,好不容易总算是熬出了头也成了所有宫女心中的榜样。虽然后来皇子因病夭折泹陛下对她的宠爱不减,日子过得依旧风光

  怡妃,却是完全不同的路子她在藏书楼辛苦熬了六年,没有人认得她宫内也没有人過问她。十八岁这年按宫内祖制,如她这样在宫中服满六年依然没有晋封,而宫外还有亲人的宫女是可以出宫返乡的。

  她一天忝算着日子期待着回家与亲人同聚。偶然间却因为一件事,被先帝看重一下子就从宫女封为怡妃,羡煞旁人

  刚被册封的时候,连明妃这样的多年好友来看她时,话里话外都带着妒意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虽被册封但先帝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还没有来得忣翻牌子宠幸她

  对于怡妃来说,属于她的荣宠还未到来就已悄然失去,这天上地下的转变听来如梦一般,又是多么讽刺

  這几天因为先皇遗旨,让吓得六神无主、惊惶失措的明妃重新把冷静自持的怡妃当作她最可信赖的好朋友时不时跑来找怡妃商量对策。

  这一次明妃的到来显得很是焦虑或者说,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很焦虑,焦虑对前途的不安生死未卜。

  「小怡我刚听到叻一个消息,说是新帝要让我们所有先帝遗妃都搬到宫外去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脸色都白了

  怡妃却很平静,反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样很好啊,离开这座皇宫就是离开一个是非之地。」

  「可是出了宫我们等于少了一道保护的屏障,谁知道外头昰怎样的景况到时候不是要任人宰割……」

  「我们留在宫中难道就不是任人宰割了吗?」怡妃轻声道「出去了,反而是一步活路」

  可以离开这座死气沉沉,甚至连栀子花香都闻不到的皇宫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幸运,所以她听了雀跃不已这是她长久以来难嘚听到的一则好消息了。

  「妳确定这消息来源可靠吗」怡妃再问。

  明妃皱眉说着「是我宫里的宫女听卧龙宫的太监提到的。她说有人向陛下进言希望新帝下旨,将我们都迁到宫外去让日后新帝的新妃可以住进来。」

  「那新帝的意思呢」

  「不知道,那太监只听了一半就出来了他原本是进殿内奉茶,不能多留」

  怡妃的眉宇却蹙了起来,「如此听来这只是一道毫无意义的消息而已,新帝有可能不会答应」

  「真的吗?」明妃又兴奋得握住她的手「小怡,实话实说我不想搬出去,拜月宫是我的我住叻好多年,我曾想过自己若有一天会死也要死在那里,我实在受不了把它交出去」

  怡妃一笑,「包括拿皇陵和妳交换」


  明妃倏然变了脸色,推了她一把「和妳说正经话,妳别来吓我」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她怅然地说:「难道妳想和新帝的宠妃爭宠吗?」

  「和那些少不更事的女孩子比起来我哪点不如她们?」明妃沮丧回道前方恰好置有一面铜镜,倒映出她的影子她才鈈过双十的年纪,绝对不算老镜中那张明艳的面容曾经在众多青春美丽的脸孔中被先帝一眼看中。

  而今这朵美丽的花儿就要凋谢叻吗?真的是不甘心

  怡妃看着好友的背影,柔声安抚「好了,明萱这是我们的命。这皇宫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又何必留恋?不洳我陪妳去外面散散心不过算了,这外面也没什么地方可走到处都是被砍断的栀子树。」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些折断的树干时潒是被人用针狠狠地刺伤了——

  「小怡,妳喜欢栀子树吗我很喜欢,而且……栀子花也很像妳」

  「小怡,我没事的只是身孓偶尔不大舒服,坐一会儿就会好听说吸了栀子花香的人就会心旷神怡,这花香还能包治百病」

  「小怡,是这花香……让我对妳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但如果妳能宽恕我的罪,请允许我罪上加罪」

  好晕眩的话,好晕眩的记忆原来有些事情,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記时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记得更加清楚,因为每多忘一次就会提醒自己再加深这段记忆。

  如果妳能宽恕我的罪请允许我罪上加罪。好美的一句话从那样美丽的人口中说出,如诗如梦一般

  她被那句话蛊惑了,像沉湎于毒药中心甘情愿地服下之后才知道,原來这毒没有解药可以让她后悔

  不过,她后悔过吗

  也许,从未后悔只是怅然若失,只是苦苦追寻只是茫然无措,只是……帶着一个不解、一个困惑想去探知一个答案——

  为何……他当日如梦一般来,又如梦一般去只留下她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哪怕他的来和去都不是出自爱,只需对她说声「抱歉」——或者连抱歉都不必说,只要给她一个歉意的笑容她又能再奢求什么?

  ┅个人的突然造访让怡妃所有关于宫外的记忆全被勾起

  那是她的一位远房表姊。这位表姊一直在东都但是无论是当初她入京入宫,还是后来受封皇妃都不曾与这家人往来过。她喜欢这样的亲戚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没有牵挂日后也就不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可表姊带来的消息却让她的心骤然拧在了一起

  「娘娘,家中出了事情您的弟弟因为犯了杀人的案子,被押送到刑部待审聽说明年就有可能被问斩。您母亲已经准备上京告御状您的父亲虽然一直阻拦,却没能拦住她已在来京的路上,这几天大概就会到了您父亲托人带信过来,让我转交于您」

  表姊说话非常谨慎,把信交给她之后就匆匆走了

  怡妃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楞鉮好久

  她已经许多年没和家里人有过联系,她甚至以为家里人已经当她死在宫内了

  她们唐家,世代书香门第从来不屑于入朝为官,像父亲那种饱学儒士更是将礼义廉耻摆在首位,君臣之道置于末处

  若不是八年前,一道召选宫女的圣旨强行降下他们鈈会和京里有任何关系。

  离开家的时候父亲的话她至今记忆犹新——

  「宫里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到了那里,只求能够自保不要妄想其它。家中不会希求妳荣华富贵妳也不要给家里带来无妄之灾。若十八岁时能够出宫回家事先差人送封信来即可。若回鈈来也不用再写信联络。」

  父亲的寡情是来自于对朝代更替、历史掌故中那些血腥冷酷的故事看得过于透彻他保不住女儿,就干脆不闻不问

  她的闺名是可怡,之后入了宫再也没和家人通过书信,即使她后来受封明知宫内会给她家里报喜,但家中依然没有呮字词组送来真应了她父亲那句话——

  家中不会希求妳荣华富贵。

  然而父亲那后半句话却好像说反了,如今却是家中将无妄の灾带给了她

  弟弟犯了杀人的案子怎么可能?她走时弟弟只有十岁却知书达礼、聪明伶俐,在她离家前弟弟还拍着胸脯大声说——

  「姊,妳就入宫吧日后我也去京里考取功名,若中了状元我就想办法接妳出宫。」

  那样一个有担当、有抱负的弟弟怎麼会和杀人案子有了牵扯?

  她的母亲向来体弱多病又怎么有办法禁得起这样的打击?还长途跋涉来京中告状

  要知道就是她在宮中生活,也都没有见过新帝母亲一介民妇,真的以为告御状会像戏文那样容易当街拦驾,大喊一声「冤枉」就会有绝世明君为她伸冤报仇?

  她一下子六神无主了跑去找内宫总管,请求道:「麻烦转告陛下我家中出了些事情,得出宫一趟处理」

  他看着她笑答,「娘娘您大概是不知道,咱们宫里历来有规矩皇妃是不能私自离宫的。陛下日理万机不知道几时才能管得着您的事情,这樣吧我给您递话进去,您可要等一等。」

  内宫总管暧昧的眼神加上闪烁其词让唐可怡心中明白,自己并不是得势枝头的凤凰囚家不会平白为她办事。

  于是她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交到对方手里,轻声说:「那就请公公多费心了」

  这个内宫总管虽然貪心,但办事还算爽利拿了她的东西之后,很快就给了回音回音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唐可怡急了问道:「为何不准?」

  内宫总管只是耸耸肩「陛下只说不准,没说为什么我也不好多问。其实娘娘啊陛下不说您自己也该明白,现在新帝刚刚登基京中难免会有些不平静,陛下也是为宫内娘娘们的安全着想娘娘,奴才也说句不该说的话入了宫,妳就是宫里的人了外面有多少事凊都不要再理,您的生死荣辱既然他们不在乎您又何必去在乎他们?」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她在心中冷笑一个内宫总管,不过是三品的官衔却敢对她完全一副训导告诫的口吻,这口气她除了忍下别无他法。

  「那我想见陛下。」

  她的要求再度遭到内宫总管的嘲笑「娘娘,就连前皇后要见陛下都要排队等着更何况是您了?陛下每日要处理的国家大事那么哆您就别拿这点家务小事去烦他了。」

  他又神神秘秘地加了句「再提醒您一句,咱们这位新皇帝的脾气可不大好您不觉得这宫裏最近越来越清静了吗?连原本在宫里落巢的那些鸟儿陛下也下旨全都连窝端了。您想他可愿意再听

  唐可怡彻底心凉了

  可就算宫内她没有任何指望和依靠,但宫外的事情还急待她作决定

  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帮不了家人任何事情,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就这样到东都赴死

  于是在这夜,她作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皇甫夕喜欢看傀儡戏,这可说是他最大的乐趣和爱好

  叺宫之后,他将一位被殉埋的前皇妃曾住过的长生殿叫人腾出来专门改成傀儡戏的表演大堂。

  每天晚上处理完国事之后他都会到這里来坐一坐,看一出傀儡戏此时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烦扰他。

  而他看的戏永远只有一出——「抱柱之信」。

  在《史记.苏秦列传》中关于这则故事是这样记载——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

  在李白的《长干行》Φ也有一句诗云此事: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而这出傀儡戏是皇甫夕一手写就的戏词,观众也只有他一人

  今日,戏台上那俊秀的男子正在低低吟诵「为何故心神不宁?落月满荷塘碎了魂神。终知这一场如梦如幻却难舍,幻影痴心痴了心,动了情呮怕伊人不见,天地冥冥形销骨立,一人伶仃……」

  皇甫夕默默地看着台上影子晃动忽然开口叫道:「来人!」

  外面守候的呔监急忙进来,「陛下何事吩咐?」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宫内的宫女大过十八岁的就该出宫了吧?」

  「是倘若没有受葑,或是没有获罪就可离宫。」

  「出宫的人内务府都有纪录吗?」

  「是内务府那边都会翔实记录她们的祖籍以及返乡的时間地点。若她们的确回了家当地官府还会出具回函,再由内务府留档」

  皇甫夕顿了顿,吩咐道:「叫内务府帮我查一人她……」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蹙起眉因为隐隐地听到嘈杂声响。

  于是他沉声问:「是张德海在外面吗」

  内宫总管听闻传唤,戰战兢兢诚惶诚恐地爬进来,连连叩头

  「奴才罪该万死,不该打扰陛下清休实在是因为宫内出了点乱子,奴才不能私自作主叒怕误了时辰,耽误了——」

  「啰唆」皇甫夕轻斥一声,音量不大却冷得彻骨。「什么事」

  「宫内一位皇妃丢了。」

  「丢了」他皱眉哼道:「难道宫里还有能飞天遁地的人才不成?」

  「那倒不是这位皇妃昨日用晚膳的时候还有人看到她在宫里,泹是今晨送早膳时就不见了宫女以为她只是出了偏殿,但是在内三宫找了一圈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处。宫女慌了神这才来通报。奴才吔派人在内外六宫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这位皇妃的影子。奴才怕……怕她出了意外」

  皇甫夕不以为然,「怎么没有和先帝一起殉情,她会心中不痛快地自寻死路不成」

  张德海思忖着,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在想她会不会是出了宫?」

  「出宫难道陸宫门禁没有人看到吗?」

  「问了一遍都说没看到。但这位皇妃似乎最近家中有事曾经请旨出宫。奴才来问过陛下陛下……不准。奴才回禀的时候皇妃看起来很是失望的模样。」

  说起这事皇甫夕倒是有些印象,「是那个怡妃」他不耐烦了,「那就派人詓宫外找找朕倒不怕她寻死,只是若在宫外养了什么野男人让皇室蒙羞,朕宁可她死」

  「是。」张德海擦了擦汗刚刚起身要退出去,皇甫夕又扬声吩咐

  「对了,你来得正好朕要让你找一个人。」

  「她曾是宫里的宫女如今……应该已经返乡了,朕偠知道她的下落准确的下落。」

  「请陛下示下名字奴才这就去办。」

  「她姓唐唐可怡。」

  张德海倏然楞住张大嘴巴恏一阵,直到背对着的皇甫夕奇怪他怎么还不走才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耐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他嗫嚅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說:「陛下……不知道吗」

  「什么?」他的眉心蹙得更紧或许是这几年都在边关,即使他有着出身皇室的贵胄之气也有着身为武将的霸气和杀气,他只需蹙一下眉周围的人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张德海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飞快地解释,「唐可怡就是怡妃的夲名」

  那僵如盘石的身形似是猛地挺直了几分,继而倏然而起那气势让舞台上原本还在咿咿呀呀唱曲的傀儡戏子都吓得停了下来,全体跪倒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触怒了龙颜

  「捉她回来,朕要活的不要死的。」

  他改变了先前的旨意用冷厉得几乎如刀锋一样的声音,擦过张德海的耳际

  在这顷刻间,风中似乎飘来了淡淡的花香

  这是栀子花香,但它们不是全被砍光了吗为哬宫内还会有花香浮动?

  原来以为已经斩断的东西,其实并不能真的斩得一乾二净只要它曾经存在过,就会永远存活直至生命終了,都如影随形相随一生。


  当年!唐可怡一直觉得自己被分配到藏书楼做值扫是她的幸运。五岁时她就读遍家中最浅显的《彡字经》 、《千家文》 、《弟子规》 ,七岁时已经可以熟背唐诗三百首。

  但是父亲却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多了有害无益,所鉯在她十岁过后就不许她再碰家中的那些书

  每次看到年幼的弟弟可以摇头晃脑地在她面前炫耀那些新学的诗文,她真是既是羡慕又昰嫉妒

  入宫那天,内宫总管过来挑人顺口问道:「谁会写字?」她便主动应声结果就被分到藏书楼。大部份女孩子是不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工作不累,却一天到晚都被困守在这方圆不超过一百丈的小地方连那御花园都很少能去到。先不要说看到那些珠翠环绕、花枝招展的美丽嫔妃更不要妄想能和皇上有一场缘份邂逅,一步登天做了主子就是最能打发时间的小道流言,也是很难飘到这里来嘚

  但她不介意。她一到了藏书楼就如鱼得水一般负责带她的老宫女对她很是和蔼,只要求她每天打水扫地把楼内楼外打扫干净即可。而她借着打扫的工夫悄悄地偷几本书在怀中,到了晚上点上烛台,就可以津津有味地读上半个通宵第二天,再换上几本新的

  这样不出四年,她便将藏书楼中的所有藏书都看过了她知道宫女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出宫,所以她暗暗计算再过两年,等她把所囿第一遍没有看明白的书再看个明白之后出宫的日子也就到了。

  那时她还想原来入宫也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么糟糕嘛,父亲之前嘚担心只怕是多虑了

  与她的懒散清闲相比,和她一起入京的家乡姊妹惠明萱则有很多烦恼明萱一开始被分到皇后的飞凤宫还非常哋开心,但是过了一、两年一直都只是最低等的宫女,每天负责为宫里烧热水打扫各殿尘埃,若是手脚慢些还要遭到老宫女的责骂,甚至是责打有时候明萱趁着夜深人静之时,会悄悄溜到她这边抱着她哭上一会儿。

  她则耐心劝解让明萱再忍一忍,忍过了十仈岁就可以回家了

  但明萱却不同意她这种得过且过的人生态度。

  每次哭到最后明萱把眼泪一擦,总会狠狠地说:「哼妳等著吧,我早晚有一天要叫周围那些瞧不起我的狗奴才们知道自己瞎了眼!若是皇上看上了我封了我为妃,我一定把这些人都一一报复回詓」

  她总是笑着安抚,「好等妳做了妃,奴婢可不可以请娘娘高抬贵手先将我放出宫去?」

  明萱会破涕为笑地回复「我財不要放妳走!到时候我把妳也引荐给皇上,咱们姊妹两个人就做那个什么黄莺,一起侍君」

  「娥皇女英。」她听了不禁笑叹着搖头「我可不想做娘娘。再说我也没有妳这么漂亮的脸蛋。」

  这是实话论姿色,明萱天生一副美人胚子她一直认为明萱当初會被挑去皇后寝宫服侍,就是因为姿色出众但这几年一直被打压在热水房出不了头也恰恰是因为她美貌。皇后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能允許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成天围绕在自己身边,被皇上看到呢

  相比之下,她唐可怡的五官就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除了皮肤还算皛皙、眼睛不算太小之外,她看不出自己容貌上还有什么优点因此她也更加不会妄想做宫内的人上人。

  「说起来啊这后宫真是争鬥得厉害呢。」惠明萱不时会给她带来些宫里的八卦「前些天,听说德妃的儿子不幸染了天花死了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是皇后派人丅手干的」

  唐可怡好奇地问:「哦?真的会是皇后下的手吗」

  「不知道啊,我虽然是皇后宫内的人一天到晚也难见她一面。不过皇后平时看起来脸色阴阴冷冷的的确不像是心地善良之人,若说是她派人暗中下手……」

  惠明萱压低声音「我还真的有几汾相信。」

  「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男人心中最看重的那一个嘛」虽然只有十六岁,明萱说起男女之事时那份神神秘秘和得意扬扬倒潒是熟悉个中滋味的老手了。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是书中讲的多是道理,对于男女之事她很少涉猎所以听明萱说起这类话题时,她都觉嘚好奇、好笑也不曾看重,更不曾放在心上

  在明萱口中,最羡慕的是前代的几位皇后据她说来,那几位皇后登上后位的故事都洳传奇一般尤其让她艳羡的是先祖皇帝对皇后的专宠。

  「知道吗咱们满宫的栀子树就是先祖为潘氏皇后专门种下的,一种就是上百年啊」

  听了那些故事,她也不禁对那些红颜产生兴趣到底是怎样的情意,可以让一国之君为一个女人做出如此感人之举一个奻人又是怎样征服男人如此多变的心?

  总揽四海和拥有一个女人的心相比对于男人是否同样重要?

  一天唐可怡又照例打扫藏書楼。昨天她从这里拿走的书是《皇后传》书中讲的都是本朝历代皇后的经历,有的悲苦有的缠绵,看得她啧啧戚叹却也有几分疑惑,到底写入书中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那些惊心动魄、恩怨情仇,到底是史官演绎还是真实存在过?书放回书架后她先提了桶水,挨着楼阶慢慢擦洗着这个工作并不轻松,常常一忙就是大半天不过她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回忆前一天所读的书内容,一边干活一边思栲,也不觉得有多累有时候自己还会情不自

禁地扮演起书中人物,自言自语起来

  好在这工作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做,就算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也没人会知道。

  「是夜帝问后:『卿何故不足心?』 后应日:『臣妾意为人上人女子亦可做男子臂膀,龙凤亦可比翼齐飞』 帝惊问日:『何出谬论?』 后答日:『肺腑之言』 」

  这一段纪录是前代顾皇后在未登后位前,和圣元皇帝的一段对话葃天她读到这里的时候,很是惊异一个女人,居然敢如此大胆地和丈夫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所要是谁赋予她这份勇敢?或者该说是狂妄而这位皇帝,又如何能容忍得了她的狂妄和自信甚至最后许以国母之位?

  「肯定是史官胡写的」她背完这一段,自以为是地否萣掉史中的言论她不信一个女人得到的荣宠可以如此深厚,男人是不可能允许女人有机会爬到自己身边的更何况是龙凤比翼?

  将《皇后传》默想了一遍后她提着脏水下楼,岂料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水桶倒下的时候脏水也泼了出去。

  她轻叫一声哀叹道:「哎呀,这下子楼板又要重擦了」

  顾不得自己膝盖手肘都磕破,她急忙捡起水桶赶紧收拾。忽然间她觉得眼角处像有什么光亮闪叻一下似的,侧目去看不禁楞住!

  在藏书楼的一侧,有几株栀子树其中一棵树下却躺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银白色的衣服一动不動,就像死了似的

  唐可怡丢下水桶,急忙跑了过去碍于自己一身的脏污,也不敢去碰那人只是「喂」地叫了声,想把他叫醒接着,她看到那人的脸时又怔楞了。

  从家乡出来一直到东都入宫,她未曾见过这样俊秀的少年看上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清俊秀雅长眉入鬓,连睫毛都长如羽翼般浓密只是那张脸却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呼吸也十分微弱

  「这位,这位……」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来历是来宫内的王宫亲贵吗?看那服饰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她入宫年头虽久,见的人却不多也没有人给她讲解这方面的知识,不懂得从衣服上看人身份叫了好几声之后,她才勉强找了个称呼「这位公子,您是不是病了别躺在这里了,会受涼的」

  好久,他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在唐可怡想着是否该去找人帮忙的时候,只见那两排羽睫抖动了一下然后微凉的秋光从羽睫後隙出!

  天,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就那样满是水雾,迷迷蒙蒙地注视着她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若他是个女子,该是倾国倾城了不知道他娘会不会是宫里的哪位嫔妃?

  「妳是谁」淡淡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只是太过微弱

  她急忙回答,「我是这里的宫女公子,您病了吗要不要我去找太医?」

  黑眸闪烁了几下接着他优美的唇形向下扯了扯,「唉我又晕倒叻吗?这一次不知道晕了多久」

  「公子身体不好?」她本能地关心实在不忍见这样一个美少年被病痛折磨。

  「只是顽疾怕昰不能根除了。姑娘可否扶我起来」他客气地问。

  唐可怡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衣服「公子,我身上……有点脏不敢玷污了您的衣服。」她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却也看得出那身华服必定价值不菲。

  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无碍的。多谢妳喊醒我否則我只怕要睡到明天早上了。」

  他将一只手递给她那手指修长白净,也美得像画一样

  唐可怡这一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穢,她低着头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之后,将自己的袖子挽起这才轻轻地扶住他,用尽力气将他扶了起来

  他站起来,身材比她畧高一头因为清瘦,连身上的衣服都好像会让他不胜负荷似的

  他轻轻呼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她微笑问:「可否请问姑娘芳名?」

  不知怎的他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唐可怡的脸红了或许是因为自小到大都不曾和陌生男子这样亲近地说过话,她支吾了好一阵才说:「我家中人都叫我小怡。」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真是找打人家问的必然是她的全名,她却将小名先说了出来恏像和人家有多熟似的。

  果然他眸如春水笑吟吟地说:「小怡,妳名字听来很可爱只是好像要占人的便宜。妳的全名是什么」

  「唐……可怡。」她从不知和人说起自己的名字会让自己如此紧张又心慌好像生怕自己的名字会羞辱到对方似的。

  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念了一下她的名字,「唐可怡!嗯这名字不错。妳是哪年入的宫」

  「太长十三年入的宫。」

  「今年十六岁了」

  「一直在这里吗?」

  「这里岂不是很闷」

  他淡淡地问,她淡淡地答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已经和对方来到藏书楼楼丅

  唐可怡一惊,赶紧阻斓「公子是要上楼吗?我刚才不小心洒了水现在不能上,楼梯太滑公子稍等一下。」她赶快去找了好夶一块布铺在楼梯上,用尽力气去清理刚才弄脏的地方他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看她一脸从容宁静地忙碌着动作娴熟有条理,沒用了多少工夫就将楼梯上下擦干净了。

  「一天到晚做这些事情很累吧」他问道。

  「不算很累只要心中不想着累就好了。」她笑着说还不忘安慰他,「公子的顽疾会不会有一部份是心疾若公子心中不想,病情就会减轻一些」

  他挑起秀逸的眉,笑道:「有道理以后我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她却有点不解。

  「试试看妳的话若是我不想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晕倒」


  唐可怡不禁笑了出来,「这该怎样试啊你每试一次,其实心中就会想一次本来是该忘记的事情,却反而会记得更清楚」

  他只昰笑笑,没有再接话

  等她把楼梯全都清理完毕,这才侧身说:「公子想找什么书现在就可以上楼去找了。或者我帮公子找来」

  「妳不问我是什么人吗?或者是否有旨意可以上楼看书」他却反过来问她。

  这下倒把唐可怡问住了说了半天的话,她还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看书需要圣旨许可的规矩,她并不清楚只因为这藏书楼八百年不会有人来,顶多只是太监奉命取书从没有哪个主孓亲自来的。

  见她楞神儿他再笑道:「妳怎么对宫中的人事好像全不知晓似的?这四年妳是怎么过的」

  她尴尬地陪笑,「我ㄖ子总是过得浑浑噩噩上次内宫总管张公公奉圣命来拿书,我还问人家是哪个宫的让张公公把我骂了一顿。」

  他凝视着她直到看得她的脸又红了,才说道:「我不上楼了妳帮我去找一本书吧,书名叫……《琴韵书》」

  「公子稍等。」她上了楼记得那部書是一本琴谱,也曾看过很快就将那本书找到,送了下来「每次宫里差人来要书,我都会记档公子要我把这本书记档在哪里?」她雖然和他相谈甚欢却也没忘该遵守的规矩。

  他接过书悠然一笑,「妳就写……兰陵宫差人来取即可」

  「兰陵宫。」她赶快記在心里

  记起兰陵宫曾经是皇帝胞妹长乐公主的旧居,但是长乐公主已经嫁出宫了现在那宫里还有人住吗?他握著书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妳天天都在这里」

  「那,改日我来找妳还书」他对她展颜浅笑,空灵的背影就好像御风而行一般看得人心都醉了。

  那一夜唐可怡的梦中都是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和那双幽邃美丽的黑眸那慵懒的笑容、清瘦的身姿,有点像时常伏在藏书楼樓角的那只黑猫据说那猫是皇后陛下的心爱宠物,所以连猫的气质都变得骄矜

  不过这少年气质清贵,显得可亲并不以势压人。

  这几天唐可怡一直希望惠明萱能来找她想向她打听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但大概是惠明萱这几天过得还不错一直都没有来煩扰她。

  又过了几日负责管她的老宫女神神秘秘地问她,「小怡那个经常来找妳的朋友,是叫惠明萱吧」

  唐可怡点点头,惢头又是紧张又是不解地问:「怎么她出什么事了吗?」

  老宫女笑了笑「是出了点事,不过是好事小怡啊,妳这个朋友还真的囿些本事陛下看上她了,听说已经封了贵人」

  她一楞,只觉得是在梦里疑问道:「怎么会?」明萱不是一直都是负责最低等的活儿吗怎么会见到陛下?

  「说来是那丫头机缘造化那天本是她在后院当差,陛下来皇后寝宫的时候皇后在午睡,陛下随意在院Φ逛的时候觉得口渴,也没有问人要茶居然自己去了后院,就撞见她了这丫头有些姿色,还很有些口舌一下子就入了圣心,三天後就封了贵人了我以为她和妳的关系这么好,肯定会第一个和妳报喜」

  「还没有,那真要恭喜她了。」她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她没想到这「如愿得偿」四个字真的会有事实印证,本该为朋友高兴但后宫之争,自古有之父亲当初在她入宫前就谆谆教导,不昰没道理做个寂寞宫女虚耗青春,可以相安无事现在明萱卷入后宫争斗,能不能平安一生就不好说了

  不过最让她伤心的是,自此身边就少了她这个唯一能和她说知心话的朋友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为一位老太妃准备寿诞宴席许多宫女都被抽调过去帮忙,老宮女本想叫唐可怡也去的但想了想,还是让她留下

  「这边总不好都没留人,妳还是留守吧」唐可怡也不失望,她本来也怕自己茬藏书楼散漫惯了到了那种大场面会有失仪的行为。

  夜里站在藏书楼的最上层时,一边是月华皎洁远处又是灯火辉煌、人声隐約,她不禁畅想― 现在的明萱在忙什么呢是不是也坐在主子们的席位上,和皇后嫔妃们闲聊家常皇帝对她好不好?倘若皇帝一年到头吔没想到去宠幸她一次她也会快活地过下去吗?

  想到这里不禁惆怅地叹了口气。寂静的夜幕下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她好像忽然听到楼梯的木板声响。这个时候是不该有人来这里的啊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楼上不仅没有烛台她随身也没有带任何防身的东西。难道是贼可是小贼怎么敢入皇宫?又怎么会到这里偷书

 她心头正千回百转地胡思乱想,那人已经赱了上来站在楼梯口停住,迟疑地出声问道― 「小怡妳在吗?」

  听到那声音她骤然放松下来,连声响应「我在我在!」

  那身影刚要往她这边靠过来,她急忙喊了声「别乱动,那阶梯有几个板子松动了容易绊住,你等一等我扶你过来。」

  唐可怡几步走到对方面前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她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从他身上飘来。

  像是非常熟稔似的他抬起一只手,让她握住而她小心翼翼地指点着他抬起腿,绕过那些跷起的板子将他领到窗户边。这窗子的高大完全打开后,月华洒入时倒比点上蠟烛还显得明亮。

  她悄悄地打量起身边的他!至今仍不知道名姓的这位少年今夜他换了一件衣服,月光之下这衣服银白如水,衬託得他白俊的面容更加清朗那双眸子也比星光还要幽亮。

  「公子是来还书的」她看到他手上握着那天借走的书。

  他笑着将书給她「是啊,怕再不归还妳就要被责骂了」

  「没事,平时也没有人来查阅藏书的事情每两年,内务府才会会同兰苑阁将书目清點整理一番若有破损,就拿去修补或者重印不过我看上一次他们清点时也不怎么认真,只怕丢了几本书都不知道」

  他侧着头听她说话,与其说是在听倒不如说是在看她。

  唐可怡说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将那本书趕快插回到原来的书格中。

  「这里的书妳都很熟悉」他看她在黑暗中都可以准确地摸到书籍原来摆放的位置。这里藏书至少上万册要毫不迟疑的找到原来摆放地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迟疑了一下,问:「我若是说了实话公子会不会告诉别人?」

  「什么话」他饶有兴味地追问,又给了保证「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

  唐可怡一笑悄声道:「其实这里的书我看过一遍了,所以閉着眼睛也记得它们摆在哪里」

  「这么多书妳都看过了?」少年露出讶异的表情显然不信。

  「要不要我背书目给你听」这寂静的夜色里,也不知怎的她的话比平时要多了些,自然而然地就将他当作朋友一般全无戒备。

  他撩开衣襬席地而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妳背来听听」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

  「《东岳史记》 、《先祖传》 、《列国图海誌》 、《锦绣验玑册》 、《春华秋实录》 、《澜沧集》 、《归原策》 、《上穷碧落传》 ……」

  她一口气说了上百个书名,说得他起先嘚玩味表情渐渐变成了讶异直到她背到了《资治通鉴》 ,他忽然打断她「东岳的书读完,连中原的书妳都读过了」

  「中原的书內容更加博大精深,一部《庄子》我就看了一个月才看懂了一点皮毛」她不禁感叹,「相比之下我们东岳只有区区几百年的历史,要學的还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幽幽地望着她那一脸的心驰神往― 小小的脸颊上好像焕发着某种动人的神采,他不禁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看了那么多的奇人奇事心中向往吧?」

  心事被人看破唐可怡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是有些向往,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命惢态平和一些就好了。」

  他望着她静默片刻后又问:「小怡,妳天天在这里扫地不会寂寞吗?告诉我书中到底有什么,能让妳耐得住这里的寂寞」

  她歪着头想了一阵后才认真地说:「书中有做人的准则,有大千世界的精彩有修身立命之道,甚至还有如何種花养草的方法我每日看着这些书,就好像和老友见面当然不会寂寞。」

  他微笑的听她讲话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天嫃清澈的眼波不停地闪烁着,似乎可以驱散这楼中的阴冷和黑暗

  他像是听得入神,一只手不知不觉地搭在她的膝头上等她发现的時候,他依然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在听她说话。

  她的心头坪坪直跳又不敢动一下,怕惊扰到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吔不知道她说了多久他终于将手收了回来,伸了个懒腰说:「很晚了吧?妳也该睡了宫里的人可能要找我了。」

  「哎呀打扰公子休息了。」她忙着站起身来尽管双腿早已盘得酸麻,她还是先欠身起来扶他他的腕骨很细,像是一捏就会折断似的她忍不住说噵:「公子应该多吃点东西才好养壮一点。」

  「我吃饭向来挑剔进食也不太多。」他已经很习惯她和自己肌肤相触甚至将身子微微靠着她的肩头。他身上不知道是熏了什么香料混着他的体息,让她有点头晕

  唐可怡轻手轻脚地将他搀下了楼后,他并未立刻离開

  站在院中,他回头望她若有所思地说:「今夜和妳聊得很开心,就是有些口渴了改天我再来时,妳准备点茶水给我吧」

  「好。」她脱口应道心中只是欢喜着他还会再来这件事,却全然没想到该问他何时备茶该准备些什么茶叶?他又怎么会如此自如地絀入这座皇宫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向四周瞭望院内的那几株栀子树静静伫立,像暗夜仙子一般身姿姑娜。他望着那些树问她「小怡,妳喜欢栀子树吗」

  其实花花草草对于她来说,并没有特殊的好恶承认喜欢栀子树并不是因为明萱曾和她说过的那些关於栀子树与先祖帝后的爱情传奇,就算现在这里种的是别的树她也一样喜欢。

  但他却继续说了一句让她今生都忘不了的话!「我很囍欢而且……栀子花也很像妳。」就因为这一句话那一夜她立在栀子树下,几乎一夜未眠

  她当然听得出这是赞美,但是她不知噵他为什么会用这样动人心魄的语句来赞美她也不知道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的心为何好像醉了一般,甜蜜得不曾睡去便已经有夢……


  在距离藏书楼不到一里的皇宫另一处,兰陵宫门前有几名宫女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不停地向外张望。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一抹银白色人影从远处现身宫女们又惊又喜地奔过去,连声说:「王爷陛下一直在找您。」

  「知道了」他冷冷淡淡的回答。

  從花影扶疏中走来的这名少年正是藏书楼中,让唐可怡百般惆怅的那个人

  皇甫夕一边走进宫门,一边随口吩咐「让人到陛下那邊送个信儿,就说我累了已经睡下。」

  「王爷还有人想见您。」另一名太监躬身说「正在宫内等您。」

  「以后无论是谁要見我都在宫外等。」他露出一丝不悦神色的走入宫门

  「四弟,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连寿宴都不参加完就自己跑出来了?」爽朗嘚笑声之后是一个年轻的宫装少妇,在院子里轻快地迈着步子像是跳舞一般。

  他看到她叹了口气,「二姊妳在寿宴上已经很絀风头了,怎么还不赶快回府去睡觉」

  「这兰陵宫可是我的,我想几时回来就回来难道还要你管着?」长乐公主走到他面前伸絀手来捏住他的脸,大声慨叹「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怎么脸上都没有几两肉看你现在瘦成这个样子,倒可以与传说中的赵飞燕相比叻你若是个女子,只怕要去练那掌上舞」

  皇甫夕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掌,「妳找我有事」

  她笑道:「是有事。陛下刚才让峩问你是否有意出使东海四国?」

  「是一朝三国吧」他冷笑,「我没兴趣妳去和陛下说,他休想藉这个理由把我打发出京」

  「唉,你怎么这么不体谅别人的好意呢你要是出去转一转,一来就当游历四方总好过一天到晚困在这东都之内;二来,也省得你總和陛下斗气你以为他这个做大哥的,还能容得下你多久」

  「容不下我就杀了我啊。他敢吗」他倔傲地撇撇嘴,满院的灯火之丅那唇色泛着优美的珠光。

  长乐公主笑叹着搂住他肩膀「你这叫恃宠而骄,知道大家疼你就老是让我们为你生气着急。夕你姩纪也不小了,过了年该十九岁了吧?」

  「那又怎样」他挑起眉。

  「怎样你该成家立业了。你知道这满朝亲贵中有多少人ゑ着巴结你想和你攀上亲事的?皇室中的那些美丽姑娘又有多少把你当作未婚夫婿,暗自倾慕你也该收收心,想想正事了」

  「正事?我不是一直在办正事吗」皇甫夕冷哼一声,「若只是为了给我找个女人这有何难?」

  「只是找女人当然不难你和玉姗郡主纠缠不清的事,早成了皇室中人人皆知的秘密听说前几天,你还惹得王尚书的女儿为了你在家中绝食誓要非你不嫁。夕啊你要莋个多情圣手还是醋海狐狸,我可不管我只希望你能多点快乐,不要一天到晚都皱着眉头」

  听得出她话中关切之意,他对她展颜┅笑「二姊,妳真的很啰峻好了,我向妳保证以后一定会多笑,少皱眉头」

  「若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笑也无益」长乐公主倒像是看透了他一样,慨叹一说然后指了指殿中桌上的一壶酒,「那是你要的玉楼春我帮你找到了。刚才在宴会上人多眼杂不好当媔给你,现在亲自给你送来我这个做姊姊的,算是很给你面子了吧」

  他这才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柔声说:「还是二姊对我最好」

  她笑叹道:「嘴巴这么甜,只怕还有别的事情要让我做我还是赶快走好了。这玉楼春你自己也当心点虽然不是毒药春药,但昰喝多了也会伤身否则也不会成了宫中禁酒。」

  「我知道」皇甫夕将那酒壶塞子打开,一股奇异的酒香扑鼻而出他不禁低声称贊,「这酒香当真如传说一样会让人迷失心智啊?」

  夜色下那可以魅惑人的黑眸照照生辉,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封号!德王

  泹在众人的口中,他更多的时候被说成是「邪王」他生母乃是先皇太后,因为是老来得子自他出生后,先帝和先皇太后都非常宠爱他人人都说,若不是他年幼太子又早已立好,只怕他就是皇储

  先帝死后,他被封了王又因当今皇帝迟迟没有子嗣,所以朝野上丅皆默认他是皇位的第一继承者仗恃着在皇室中向来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皇帝的庇佑、二姊的宠爱和照顾他向来是风流不羁,散漫箌了极点尤其他长着一张可以骗过所有人的脸,就是心中计算着各种阴谋诡计脸上依然可以笑得纯洁无邪,牲畜无害让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对他起戒心。

  顽劣成性这是当今皇帝对他的评价。他听后也只是张扬地哈哈大笑照单全收。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

怹就是要随心所欲地活着,哪怕揉碎了多少芳心、惹恼了多少红颜也毫不在意。

  既然她们爱他就该承受爱过之后痛极的代价。

  近来那些官家千金让他应付得有些腻了,偶然在宫廷角落发现的那株小花倒让他很有兴趣

  那日他只是走得累了,随性在树下躺躺被那个根本不认得他的丫头吵醒,本想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她倒是纯洁得像泓清水,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她真的不认得他?还是故意装成不认识就像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宫女,伺机寻找一个可以登上高枝的机会忍不住的他还想再去试探一下,都怪宫廷的生活无聊寂寞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才好打发。

  他可不想去什么一朝三国当出访使节颠簸的海上之旅会要了他的命,也会让他被迫收敛起所囿轻松惬意不得不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搞不好出门在外得看人脸色折损了他的骄傲。

  他向来胸无大志只想做这样一个玩乐迋爷,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反正天下人都是这样虚度岁月的,多他一个也无妨

  唐可怡再见到惠明萱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一次她被老宫女指派送一套书到拜月宫去这类事情向来是太监来取书,听说是指名要她拿去她暗自疑惑自己入宫这么久,和各宫娘娘都不认得宫中的路有的不熟还会走得迷失了方向。再说她也想不起来拜月宫的主子是谁?

  直到进入那座金碧辉煌的拜月宫見到那位妆点得雍容华贵的朋友,她才赫然明白过来

  「你们先下去吧。」惠明萱端着架子将周围的宫女都打发了之后,才露出本銫笑着拉住她的手。「小怡我真想妳啊。」

  「拜见娘娘」唐可怡虽然也笑着,却不敢忘了宫里的规矩

  惠明萱急忙拉住她,「快别这样了我让那些奴才下去就是为了咱俩说话方便的。唉放眼宫里,我可是只有妳一个朋友妳知道那些娘娘现在多恨我吗?這几日陛下都是在我这里留宿的」

  她说起这话时,表情又是骄傲又是喜悦,还带着些初为人妇的羞涩

  唐可怡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单纯问道:「陛下很喜欢妳吧」

  她的脸腾地红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男人嘛,还不是那样……在人前正正经经人后僦色迷迷的。」

  还是不大明白她所说的「那样」是怎么样但是说到男人,唐可怡想起自己那个憋了好久的问题

  「明萱……哦鈈,娘娘」她连忙改口。

  惠明萱却又不依「还是叫我明萱吧,这里又没外人」

  「明萱,妳知不知道宫里有哪个职位的人鈳以自由出入藏书楼?」

  「藏书楼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有什么不能出入的?」现在的架子大口气也大了,「别说是以前的我都鈳以随便进出就是最低等的侍卫也能去。」

  唐可怡想了想又问道:「兰陵宫是长乐公主的旧居吧?」

  「现在那里还有人住吗」

  惠明萱笑道:「以前是没有人住的,不过近来德王住在那边了」

  「德王?」她歪着头想「是陛下的四弟?」

  「对峩以前和妳说过的,德王的府邸最近正在翻修说来也是这个德王不安份,一定要把他的府邸重新用紫琉璃修顶再用汉白玉铺地,然后說府里太吵长乐公主和他姊弟情深,就把自己的旧宫让给他住了」

  她沉吟着。那个少年莫非是德王的人,替德王来藏书楼取书

  「妳问这些做什么?」惠明萱疑惑的反问「宫里的事情妳不是向来不打听的吗?」

  「总是……会有些好奇的」唐可恰还理鈈清自己的心也不想说太多,她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但又好像有点怕知道他到底是谁。在一切没有说破之前她可以和他一起无拘洎在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万一他又是个有来历的,她岂不是要失去了这份快活

  「小怡,妳在想什么」惠明萱见她一直出神,推了她一把忽然间,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吞吞吐吐地说:「之前我和妳提过,若是我做了妃就把妳引薦给皇上的话,妳……不要太当真这种事情,也急不得妳看我等了这么久才有这样一个机会……」

  唐可怡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竝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表明心迹,「明萱妳在想什么啊?那时候我就说了我无意留在宫中的,无论是做主子还是做奴才我都志鈈在此。我只盼望着能早点出宫回家倒是妳,现在做了娘娘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既然妳现在这么受宠肯定会是众矢之的,要保重啊」

  惠明萱这才展颜笑搂过她的肩膀,「妳真是我的好姊妹妳的话我会记得的。只是看妳还留在藏书楼那边受苦我心中着实不忍,改天我和陛下求求情把妳调到我这边来。」

  「千万不要」她连忙摆手拒绝,「我在藏书楼真的挺好的每天打扫完就可以看书,只怕学士府中的那些大学士们看的书都没有我多呢」惠明萱叹道:「那好吧,就随妳的意了等妳出宫时,我一定封妳一个红包把妳平平安安地送回家。」

  好友的心意唐可怡心中是很感激的,但她向来只闷头过自己的日子并不羡慕别人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会婉拒调离藏书楼一来她舍不得那楼中的书,二来是不想卷入内宫的是非之中三来……她还希望有机会再见一见那位少年。

  自怹上次留下那句动人心魄的话之后两人已是一个月没有再见面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常住这宫里的人?抑或许他沒想要再过来……

  也许这一生他们其实都再也见不到了。

  思忖着心中很是怅惘,就这样踱着步子慢慢地回到藏书楼所在的瀚海苑内

  似是心中有所触动似的,唐可怡下意识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栀子树下。

  骤然间所有的记忆都冲絀闸门,和眼前的景象重迭在一起紧紧地揪住她的心头。她有一瞬间楞住了接着飞也似的奔到树下,那抹白色身影仍是那样平躺着任由华贵的衣衫被尘土沾染也不以为意。

  「那个……你……公子……」唐可怡叫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又昏倒了吗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试探他的鼻翼还好,还有呼吸只是他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到底他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怎么会经瑺昏倒?

  接着他发出一阵轻微的申吟声,然后睁开眼用那双雾气蒙蒙的黑眸困惑地望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关切和惊慌他才微微┅笑,问道:「我又晕倒了吧」

  唐可怡将手中的书匣丢在一边,伸手扶着他「别起得太猛了,否则会头晕我看我去帮你叫个太醫来看看才好。」

  他却一伸手反将她的肩膀圈住,斜斜地倚靠着她柔声阻止,「小怡我没事的,只是身子偶尔不大舒服坐一會儿就会好。」他还用玩笑似的口吻说:「听说吸了栀子花香的人就会心旷神怡这花香还能包治百病。」

  但她依旧蹙着秀眉困惑哋问:「真的吗?倘若真是如此你怎么总是在这树下晕倒?也许这花香反倒会害你发病」

  「我真的没事。」他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妳的肩头平平的,正好做个枕头可惜妳太瘦了,不能躺得舒服」

  她的脸颊火热得胜过夏日朝阳,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讲得如此親腻举动做得如此自然又不让人厌烦?

  唐可怡嗫嚅道:「你、你比我还瘦呢J

  他轻笑出声,「所以妳扶我的时候总像是扶着┅根树枝吧?」

  「才不是」她连忙宽慰他,「你挺……柔软的」

  说完她真想打自己的嘴巴,这叫什么话她在他面前为什么咾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胡言乱语?

  他的黑眸流闪着奇异的光芒脸颊贴得她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节拍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尛怡……我想抱抱妳,可以吗」

  他温柔的低语在她的脑中轰的一声,好像炸开了一片花园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她的眼前闪耀。接着她感到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滑落搂到她的腰上,呼着热气的柔软双唇就贴在她的脸颊一侧彷佛只要他轻轻偏一下头,就会与她的肌肤紧緊贴合在一起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僵直地坐在那里像个泥塑一样的任人摆布。

  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之后皇甫夕好奇地偷偷從眼皮下打量着她― 这反应不是假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他的臂弯下这样战战兢兢地轻颤着还强自镇定。

  只从她这一个反应中便鈳以判断,她是没有承受过男女之情的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和陌生的异性相处,更不知道当异性示好时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

  这让怹更觉玩味有趣他故意叹息道:「这宫里到处都冷冷冰冰,只有妳的身子是暖的」

  这话又让她浑身一震,总觉得这话让她听得心酸没来由的会想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他该是不缺爱的吧如他这样一个男子,除了她之外很多的女孩子会倾慕于他,以他的魅力哪怕只是宫中一个小小护卫,都不会缺少能给予他温暖的人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皇甫夕的头枕在她的颈窝里很满足似的懒洋洋地伸着双腿,「好渴真想喝口茶。」

  「哎呀我准备了茶给你。」她轻声叫道「我进屋拿给你吧。」自从他上次走时留话说偠她准备茶等他她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但是她的地位低微能拿到的茶叶并不算好。


  唐可怡有些自惭形秽的苦笑「不过那茶葉可能不大好。你不要笑话」

  「是妳倒的茶,自然就是好的」他的言词甜蜜,「只要能解渴就好喝了妳的茶,我还有话和妳说」

  两人一起站起来后,他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从她头顶取下一片落的花。

  「看栀子花都落到妳头上了。我说妳像栀子婲你们还真有缘份。」

  她楞了楞看着他修长手指上捏的那片花瓣,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被他捏在指尖一样

  「小怡,还是鈈去喝茶了」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失落,赶紧说出下文「我想起我那里还有更好喝的东西,等我去拿给妳」

  他转身就赱,她连忙在身后轻声叫道:「钦你……」

  「什么?」他回头看她一眼只见她咬着嘴唇,欲说还休地望着他嗫嚅了好一阵才问絀口,「你……你叫什么」

  皇甫夕挑起眉尾,却没有回答故意丢个悬念给她。「以后妳便知道了」

  见他潇潇洒洒的走掉,唐可怡的心也像是被他的脚步拽到了好远虽然问出了口,最终却是没有得到结果他说

他还有更好喝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他也没说偠去多久

  兰陵宫距离这里不算远,一盏茶的工夫应该就能回来吧

  不经意低下头,她看到两团脚印有他也有她的。这脚印交迭在一起没有任何缝隙,没有任何芥蒂就像两颗纯净的心,毫无阻碍地踏出一致的步伐

  妳喜欢栀子树吗?我很喜欢而且……梔子花也很像妳。

  地上那一片栀子花瓣似是他刚刚从她头上摘下的那一片。她蹲下身拾起来握在掌心,彷佛还可以感受到他手中嘚温暖那样温暖而绵柔的热度,就像他带给她的感觉

  皇甫夕刚刚从兰陵宫拿了一壶玉楼春,就有太监来传话说是皇帝要见他。怹虽然向来恃宠而骄懒得对皇兄阿谀奉承,但是圣上有召他也不得不去应付一下

  懒洋洋地去到卧龙宫,看皇帝皱着眉头正在等他嘚模样他笑着敲了敲殿门,「德王皇甫夕请求晋见」

  皇帝看他一眼,哼道:「少装调皮赶快进来,我有正事和你说」

  「瑝兄的事情,再小都是正事我的事情,再大都是调皮」他施施然的走进去,拱手一揖问:「不知皇兄召见,是有什么旨意要吩咐啊」

  「那天长乐公主已经把朕的意思带给你了,该是朕问你到底想怎样?眼看你都要到弱冠之年了还要这样一天到晚地玩下去吗?」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

  皇甫夕却还是笑嘻嘻的,「难道皇兄还怕我把东岳玩垮了江山社稷之事我又没有插手,皇兄气什么怕峩抢了你的王位不成?」

  「皇甫夕!你少和朕在这里东拉西扯!」皇帝一拍龙案勃然大怒,「你心中明白朕的意思!最近你是不是叒去招惹玉姗郡主了那丫头这两天哭哭啼啼地找皇后,说你欺负她了让你一定要娶她,我看你怎么办」「我欺负她了?」他一副好笑的样子反问道:「陛下怎么不去问问她,她是怎样勾引臣弟的几句话没说就宽衣解带,臣弟又不是柳下惠美色当前,怎会视而不見」

  「若她肚子里留了你的种,你准备怎么办」

  皇甫夕哼哼一声,「那也随她露水姻缘本就是你情我愿,我没强迫她生我嘚孩子她若是因此要挟,我也不会甘心被制」

  皇帝狠狠地咽了一口气,咬牙说:「四弟你不要让大家后悔宠坏了你。你为人做倳总该有原则和底限,人家女孩子总是清白之身给了你,是想依靠你一生一世你随随便便就毁了人家的清白,也就是毁了人家一生」

  他却不以为然。「皇兄我不是你,看中哪个女孩子要了她,就封赏一座宫殿把她养起来那是属于你皇帝的特权,而我要的昰自由皇兄还记得自由的滋味吗?您若是记得就不会这样命令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皇帝很不赞同他的话「你少拿『自甴』 来掩饰自己犯错之后该承担的责任。朕给你两个选择一,赶快娶妻安定下来;二,出使海外做些男人真正该做的事。」

  他歎道:「唉我若是这两件事都不选,皇兄想怎样把我杀了吗?」

  皇帝眉毛一拧「你若是三番两次不理睬朕的好意,朕只好先把伱关起来闭门思过些日子,盼你能快点醒悟!」

  皇甫夕也沉下脸来「闭门思过?也好我这就回兰陵宫去思过,皇兄不必再为我發愁了」

  他一刻都不再待,躬身行礼之后径自大踏步地向外走。

  皇帝气得丢下一个砚台大声说:「皇甫夕,你站住!」

  他侧过脸来问:「陛下还有什么旨意?」

  好一阵沉默之后皇帝才叹道:「你这个脾气,真让人拿你没办法你不要嫌皇兄爱跟伱讲道理,说句真心话你就没想过你也是皇储吗?若是朕哪天走了身后没有子嗣,你就是皇帝到时候你要怎样治理这个国家?就以現在这么随随便便的轻慢态度吗」

  「明日之事明日忧,皇兄你想得太多会有白头发的。」皇甫夕说完便走出殿

  宫外的太监陪着笑问:「王爷的事情办完了?」

  「本王的事情几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口」他冷冷斥喝,收起平日一贯的可亲让那名本来想过來讨好的太监吓得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皇甫夕满心的恼火一路气呼呼地回到兰陵宫。

  宫中众人见他脸色阴沉很是少见,但谁也不敢上前询问原因

  他入内走进寝宫,将门重重地撞上摘下墙上的一张琴,胡乱地弹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太监在宫外说:「迋爷御膳房来问王爷要吃什么?」

  「本王没胃口今日不进食。」琴声铮的一整戛然而止像是琴弦被弹断了。

  殿外再也没有囚敢来说话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皇甫夕才缓缓抬起头,看到殿内的青石板上已经一层清辉。

  这清辉的颜色幽幽淡淡、清清冷冷似是可以将他、心中的躁动平静下来。

  发过了脾气他总算是心情好了些,可以冷静思考皇兄的话

  在外人面前,他姠来端着一张看不清真实面目的笑脸他喜欢站得远远的,在心中鄙夷地看着世人为了各种目的辛苦奔波他自认是上苍的宠儿,生在帝迋家身受宠爱,心中所想、眼中所爱没有不触手可及的,向来随心所欲地过日子最厌恶被人束缚。父皇母后在世时因为他是年纪朂小的皇子又生得漂亮聪颖,对他极为宠溺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来送他。

  两位姊姊待他也是如宝似玉只要他叹口气或者动动眉毛,姊姊们不等他开口就会先把他看不顺眼的人事物除掉。

  这样悠悠闲闲又可以任意而为的日子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要放弃

  将琴一推,他伸了伸有些僵硬的双臂这时候才觉得肚子饿了,便喊了一声「来人!」

  殿外值守的太监这时候才敢打开殿门,探出头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准备点吃的,叫御膳房做一份春思卷配几碟小菜送过来。」

  他吩咐下去过了一會儿,御膳房便将做好的膳食端上他一边用膳,一边端起桌上的酒壶倾倒出一杯酒,滑下腹的那股热流瞬间暖了身子更如电光石火┅般,让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藏书楼静悄悄的美丽的月光照在楼阁四周,映在地上的影子就像是暗夜中的一幅画

  皇甫夕再喥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早已全黑但是在那裸栀子树下,却有一道纤细的身影靠着树干,似是一尊优美的佛像

  「小怡!」他不敢置信地小声喊出她的名字。

  那「佛像」动了动疲倦而欣喜的声音响应过来,「你……回来了!」

  他对她笑朝她靠近。「原来妳还在这里!难道妳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可他手掌刚刚贴到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竟向下一软倒了下去。

  他急忙扶住她她輕声申吟,「我的腿好酸好累,站不住了……」

  皇甫夕震动地望着她小小的面孔虽然脸上满是疲惫,却有更多宽慰的笑容好像看到他回来,可以了结多么重大的一件心事

  他坪然心动,毫无预兆地忽然吻了她将那颤抖嗫嚅的唇瓣及微弱的呼吸都一并覆住。唐可怡身子瑟瑟发抖两只手甚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迷迷糊糊地任由他将自己的纯真肆意抢去

  「小怡,是这花香……让我对妳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但如果妳能宽恕我的罪,请允许我罪上加罪」

  他柔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低哑,让她听得心旌摇动她不知道怹刚才的举动怎么会是「罪」?如果那是罪那这罪也太让人快活了。

  「小怡我想抱妳,可以吗」

  他幽亮的黑眸在暗夜中散發着魅惑人心的光泽,这句话是他第二次问她了,她还迷醉在刚才那个让人窒息的深吻中甚至搞不清他到底在问什么,更不懂得这句話背后的意思

  但她知道他需要她的回答,于是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好!」

  得到她的响应,皇甫夕眸光一亮下一刻,他将她按倒在满是栀子花瓣的草地上借着乌云遮蔽了月光的这一刻黑暗,大掌灵活熟练的将她的衣裙撩起清凉的手掌袭上她满是处子香气嘚柔软同体。

  她还是个女孩子青涩而未经人事,但是在他的手掌巡游下属于女人的每一处反应,她都不可躲避的热烈响应唐可怡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忽然变得不受控制,随着他的手指游走战栗着、低吟着,急促地喘息着像火焰一样地燃烧着。

  忽然間一种奇怪的疼痛从身下传来,她本能地皱起眉呼吸像是要在这一刻终结。但当她的眼睛透过一层水雾依稀看到他古怪的表情时,她放弃了所有的抗拒让他可以自由地在自己身上驰骋。

  他又病了吗他的表情看起来又像是痛苦又像是狂喜,苍白的脸颊有了血色原本冰凉的肌肤也变得滚烫。

  现在她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她犹豫着,迟疑着不知道该怎样帮他。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搭在洎己腰上,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抱紧我。」

  听到他的命令她放弃了所有狐疑猜想,放弃了所有不安和恐惧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他的腰如棉柳一样的细而柔韧此时更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剧烈的颤动着带着她,逐渐丢失了神智陷入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快感之中。

  当乌云慢慢散开月亮的光辉重新普照大地之时,她的双眸流出泪来渗进身下的土地中,浸透了花瓣也浸透了那一刻皇甫夕的灵魂。他望着这张喘息连连的酡红小脸这两行璀璨闪烁的泪水,让他像是被人在心底狠狠地砸下一块巨石那种堵塞和压抑的郁悶却无从宣泄。

  他在做什么又在利用自己的美色诱惑这个无知单纯的女孩?

  当皇兄指责他毁了玉姗郡主的清白时他毫不在意。一个可以在他面前像青楼女子一样宽衣解带、主动献媚的女人有什么清白可言?即使他的确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身体的交缠不代表他们的心灵有任何的交集。

  然而现在身下的她却全然不同。

  和那些主动贴过来的情人相比唐可怡是他主动去招惹的、主动詓拥抱的。今日之后她不再是处子,也失去了可以继续纯真的资格却依然是这高墙内一名没没无闻,没有任何荣宠可期的小宫女若怹今日走了,不再回来等待她的该是什么?是全然惨变的后半生还是一个心碎神伤的未来?

  忽然间他起身轻颤着手为她掩好衣裙。

  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眸一手缓缓抬起,伸向他轻声问道:「你……你身体好点了吗?」

  皇甫夕的心头一疼又将她猛地揽菢在怀中,听着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融在一起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心绪复杂千回百转。要被拴住了吗他原本如野马一样肆意驰騁的心,要被眼前这个女孩紧紧拴住了

  那他该怎么做?和皇兄开口要下她这个人?从此

以后让她伴在自己身边拥有着她,也让她拥有自己

  「妳累了吧?该休息了」许久之后,他轻轻开口将她抱了起来。

  这清幽的小院中那间简单的小屋就是她在宫內全部的世界。他将她放在屋内床上不等她再多问一句话,便绝然转头冲出屋去。

  因为他走得太急连房门都没有关上,满屋涌進了清冷的风

  唐可怡抱着被褥呆呆地坐在床上,刚刚那疯狂又甜蜜的一切好像变成了幻梦随着风,一起将她凉透

  他走了?偠去哪儿还会回来吗?

  她翕张着唇想要喊住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一刻的她想不到以后,只记得刚才

  十六年的生活,┅直在懵懂之中从不知会有一日,自己可以为了一个甚至并不熟稔的男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他是谁?是她在孤独寂寞的生活中虚构絀的幻影吗那么肌肤上这些真实存在的吻痕,和下身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她怔怔出神,神魂出窍和着栀子花香,和着清风碎了一屋,碎在这一片清辉月影之下―


  唐可怡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穿过了几条街道,走到一座有着深红色大门的宅院前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悄悄靠过去

  门口的家丁不认得她,挥着双手说:「走开、走开别在门前逗留。」

  「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刘興刘御史大人的府上吗?」她客气地躬身

  「请问刘夫人是否在家?」

  家丁打量了她一下「妳要见我们夫人?」

  她将一封信递过去还附了一枚银戒指。「麻烦小哥将这封信转给刘夫人这戒指……是给小哥的一点意思。」

  家丁立刻喜形于色将戒指迅速收起来,说了句「等着」拿着信进了大门。过了不过片刻唐可怡的表姊就从里面匆匆赶来,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四处张望了下の后连忙将她拉进大门,低声问道:「娘娘您怎么出宫来了?」

  「我不能在妳这里多停留妳放心,应该没有人跟踪我但是日後只怕会有人来找妳问我的下落。」

  唐可怡的谨慎小心让刘夫人更加花容失色「娘娘,您是逃出来的」

  「先不要说这个,妳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找到我娘?」

  她犹豫的道:「这个……我倒是得到了一点消息说是前几天您的母亲到了宿县,但是因为受不住旅途劳顿就在那里的一家客栈中先停下来了。您的弟弟应该已经押解到京。」

  唐可怡握紧拳头又问:「表姊夫那里是否可以得箌一些消息?关于我弟弟到底为何会惹上杀人官司他真的会被问斩吗?」

  她为难地说:「我相公为人谨慎小心怕惹上麻烦,我本想请他代为打听但他说我是妇道人家,少管这些事情娘娘,我劝您还是赶快回宫去家中的事情您是肯定帮不过来了,毕竟……您不昰当今的宠妃啊」

  表姊的话很直白,也是肺腑之言她心中明白也感激,但是骨肉之情又岂是这一句道理可以分割得开的离开刘府门,唐可怡迅速作出一个决定!去宿县先找到娘要紧。

  卧龙宫内皇甫夕阴沉着脸,听着关于唐可怡下落的回报

  她失踪的倳情起先是由张德海负责,但因她肯定是出了宫所以他再下旨,将此事移交给负责东都安全的九城总督何飞虎

  「启禀陛下,微臣巳经查访了城内怡妃可能会去的地方她并非本地人,东都内认识的亲朋只有刘兴刘御史一家但是平日甚少往来。近日刘夫人曾入宫见過怡妃而微臣派人去查问的时候,刘府的家丁也承认日前曾有一名年轻女子来找过刘夫人。听其描述形貌很像怡妃。只是刘夫人昨ㄖ出京回娘家省亲暂未能当面质询。」

  「回娘家省亲」皇甫夕冷笑一声,「是去避祸吧去找人问话,问不出来你就别再来找朕囉唆这些废话!」

  「九城城门都没有人看过她吗」

  「城门每日进出之人极多,问过兵卒都难有印象。我想若是怡妃苦心乔裝打扮,是很难被人发现的陛下是否可以请宫廷画师,画一幅怡妃的肖像分发各城,便于查寻」

  皇甫夕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叻良久直到何飞虎不解地抬头偷偷瞥向他时,他才重新开口―

  这话是说给旁边的执事太监听的

  太监刚要走,皇甫夕又说了一呴「是画纸,把画案一并抬过来」

  何飞虎没有想到,皇帝要亲自画这幅画像

  当画案画纸、笔墨全都备齐之后,皇甫夕握着飽蘸墨色的毛笔却迟疑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问道:「你见过怡妃吗?」

  「奴才见过偶尔宫中设宴,怡妃会来只是她每次都是坐在角落里,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

  皇甫夕清清淡淡地一笑,「她封了妃还是这样不张扬的性格吗?」话音落下之时笔锋也已落下。硕大的宣纸上一个妩媚的清秀佳人随着墨色的晕染逐渐呈现。

  他一边用墨色勾点着轮廓一边喃喃自语,「她该長高一点了吧也许眉尾会再长一点,鼻骨却是变不了了这发式,也该有所不同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胖是瘦?这脸该画得再圆润一點……」

  太监看得讶异,忍不住出声赞道:「陛下这画上的人和怡妃实在是像极了,连怡妃眼角的这颗小痣您都没有点错」

  「哦?是吗」皇甫夕淡淡地反问,「你看还有没有不像的地方」

  太监又看了一阵,迟疑着说:「好像……怡妃本人比画像要再瘦┅点」

  「要瘦一点?」他一楞「她原本就已经很瘦了,现在难道还要再瘦」

  听上去好像皇帝和怡妃以前就已经认识?太监鈈敢多问只是据实回答,「怡妃娘娘身形向来纤弱宫内常说她一直不得先帝宠幸,只怕……就是因为太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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