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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德镇景瀚大酒店
景德镇景瀚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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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订酒店如何支付房费?
如【预订】图标下方注明【担保】或没有文字说明,表示房费当天在酒店前台付。具体支付方式请与酒店确认哦~如【预订】图标下方注明【预付】,表示房费需要全额预付至携程,您可以在支付界面看到目前订单可以选择的支付方式(例如信用卡,第三方、支付宝,微信等,具体请以网上提示您的支付方式为准)。
预订的酒店能保证可以入住吗?
酒店订单提交后会有短信回复您是否预订成功,只要您收到携程的确认,且您按订单上的信息入住,就确认有房间。收到相关短信后届时凭有效证件即可办理入住哦~
什么是酒店担保?
由于房源紧张等问题,部分酒店要求客人在预订时提供担保,一般支持信用卡、支付宝、第三方网银担保,担保后当晚房间将一直为客人保留。届时在您离店后,酒店会进入审核状态,在订单审核确认入住后3个工作日内,担保金额会解冻,全额退还到您的支付帐户中~请放心~如您未入住,将从您的担保费用中扣除部分或全部房费哦~ 小游温馨提示:担保订单在您到酒店后,正常支付押金办理入住,离店时支付房费即可。
如何查询酒店联系电话?
您在通过点击【酒店详情-详情/卖点-酒店介绍-联系酒店】即可查看到酒店电话哟~
如何添加酒店特殊要求?
如您有特殊要求(如需要安排大床、无烟房等)或有问题要确认,可以在预订时点击【特别要求】注明您的需求,并提交订单,酒店专员会为您联系酒店哦。小游温馨提示:特殊要求一般酒店只能尽量安排,无法保证。部分酒店预订时不接受任何特殊要求,此类酒店在预订时就没有【特别要求】输入框,预订时请留意哦~
酒店有接送机服务吗?
您可以在点击【预订】后的填写信息页面下方"特别提示"中查看哦。如果有接机,需要您在订单的【特别要求】中备注上您的航班信息/车次信息,我们会有专员与酒店确认的。如您需要收费的接送机(站)服务, 请您在【特别要求】注明相关情况,由专员为您确认收费情况。小游温馨提示:若您需要单独预订接送机服务,您可以在首页点击【用车 自驾】 预订哦~
预订酒店是否能确定房间号?
预订酒店暂时没有房间号,酒店会在您到店时根据当天排房情况来安排房间的哦~~
凌晨到店如何预订?
如您在凌晨6:00前到店都算是前一天的预订,需要下前一天的订单,预订时请在订单【特别要求】中注明您的实际最晚到店时间,到中午12:00退房,算一天房费。【例如:您实际入住时间为1月2日凌晨1:00,到1月2日中午12:00,即算一天房费,订单应提交1月1日入住哦】
如何查看酒店入住与离店时间?
您可以点击酒店名称,在页面下方“酒店政策”中查看酒店入住和离店时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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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位于赣江东岸,与湖北黄鹤楼、湖南岳阳楼为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因初唐才子王勃作《滕王阁序》让其在三楼中最早天下扬名,文以阁名,阁以文传,历千载沧桑而盛誉不衰,故又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之首。  远远望去,嘉陵江自西北蜿蜒而来,滕王阁由二十四根朱红巨柱托举而出,江水于滕王阁前汇为一潭,复又折而南去。其雄伟壮丽,难以言喻。  此时,阁顶最高层上,正有二人对饮。饮酒之时,远望江水苍茫,西山叠翠,南浦飞云,章江晓渡,山水之美,尽收眼底。其中一人道:“千秋兄奉总堂主之名巡视各地分堂,却何以在地隐堂恋栈不去?莫非当真是舍不得这赣中山水?”  令千秋斜斜靠于椅上,远眺阁外山水,悠悠道:“心悟你有所不知,这次出门实是艰难……我自二月离京,到了今朝已有半年多时光,江南各处的分堂多已走遍,眼下却是要往两湖及蜀地一带行去。西南各地之人情风物,自是又与中原不同,各分堂堂主的脾气自然也是殊为迥异……”  对面那人笑道:“龙生九子,亦是各有不同。何况我乾坤堂遍布天下,堂口众多,弟子无数……依小弟看,千秋兄竟是多虑。你既已阅视完了江南二十四堂,心中自然已经有数,便是去了别处,也不过是殊途同归。岂不闻庄子曾有云‘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令千秋听毕,故意道:“枉你素以佛门弟子自居,却要拿道家的话来搪塞我,真正该罚!”  那人闻言却笑道:“世间三万六千法门,本就相宜相生。佛门中故有‘十恶’之戒,而道家却也有‘身为杀盗淫动,故役之以礼拜,口有恶言,绮妄两舌,故课之以诵经,心有贪欲,嗔恚之念,故传以思神’之说。修行之人,理应于苦海娑婆之中兼收并蓄,却不应刻意区分,以免着相。”  令千秋“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着相了。”当下执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看着对方面前的一壶清茶,苦笑道:“令某不过是一世间俗子,比不了心悟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过,你也该抽空回汴梁去料理一下天闲堂中的俗务,免得你堂中的一众弟子整日抱怨……这倒也无妨,只是外间之人竟连天闲堂堂主的名姓都不知,于你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殊为不便。”  坐在他对面之人却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布衣少年,但见他衣着朴素,虽然相貌不甚惊人,却也生得神清骨秀,谈吐之间更带了几许冲虚淡泊之气。此人却是乾坤堂天字三十六堂中的天闲堂堂主黄心悟。  …………………………  世间之人皆知乾坤堂天字分堂尽数位于京城,各位堂主若无总堂主之命不得随意出京,唯有这位天闲堂堂主却曾得令总堂主特许,自接任堂主以来,便终日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几乎从未涉足京城。  黄心悟本是韶州人氏,自幼心向佛法,六岁便在赣中修水黄龙寺崇恩禅院中皈依,其受戒恩师便是禅宗五家七宗之一的黄龙宗祖心禅师。  说起这位祖心禅师,乃是黄龙宗慧南禅师之法嗣。相传他祖籍南雄始兴,俗家姓邬。少年之时聪慧过人,因此闻名乡里。然而到了十九岁上,却不幸双目失明。由于其父母深信佛法,便日夜祈祷观世音菩萨,并许下愿心,倘若爱子双目能够复明,便令其出家。不久,祖心禅师的双目果然奇迹般地复明了。于是其父母便令其依龙山寺僧人惠全禅师出家。  翌年,祖心于龙山寺试经得度,得以剃度,住受业院奉持戒律。然而,在龙山寺期间,祖心禅师却因为不守戒律,而遭逢横逆,于是便离开龙山寺,游方行脚。后入丛林谒云峰文悦禅师。云峰文悦禅师乃是大愚守芝禅师之法嗣,汾阳善昭禅师之嫡孙。祖心在文悦禅师座下参学了三年,却无所得,于是便辞去。临行之前,文悦禅师指点他往参慧南禅师。慧南禅师当时住在洪州黄檗山之积翠庵。于是,祖心禅师便前往黄檗山,在慧南禅师座下执侍四年,却仍然一无所得。  某一日,祖心禅师倒水沏茶,一不小心却将滚水溅到了手指之上。他豁然如梦初醒,但是禅机智慧却并未就此显发。事后,他将此事告诉了慧南禅师,慧南禅师怕他得少为足,便将他压制住,没有认可他。于是,祖心又辞别了慧南禅师,回到了上云峰文悦禅师之处。但是,当他到了上云峰,才得知文悦禅师已经谢世了,祖心不得已,只得投于石霜慈明楚圆禅师座下。  又一日,祖心阅读《传灯录》。当他读到“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曰:‘不会。’福曰:‘三茎四茎曲。’”这则公案之时,当下豁然大悟,遂彻见文悦和慧南二位禅师之平生用处。于是他当即回到了黄檗山慧南禅师之处。刚刚展开坐具,慧南禅师便向他祝贺道:“子已入吾室矣!”  祖心禅师听罢,不由得欢喜踊跃,说道:“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得教人看话,百计搜寻?”  慧南禅师道:“若不教你如此究寻,到无心处,自见自肯,即吾埋没汝也。”  祖心禅师悟道之后,一度混迹众中,继续做悟后保任的功夫。他经常入室,向慧南禅师请益云门祖师的法语言句。慧南禅师故意道:“知是般事便休,汝用许多功夫作么?”  祖心禅师道:“不然,但有纤疑在,不到无学,安能七纵八横,天回地转哉!”慧南禅师遂点头称是。  祖心禅师虽为黄心悟受戒,却并不曾劝其出家,因此这十几年来,黄心悟却只是黄龙寺中的俗家弟子。他加入乾坤堂之后,深得令风云赏识,因此竟能从一名地字堂的普通弟子,一跃而成为天闲堂堂主。但其生性淡泊名利,不喜与人应酬交往,只喜放迹于山水之中,和古木苍松、清风明月相伴。令风云因对其极为看重,特许黄心悟不驻京师,只在四海遨游。  …………………………  黄心悟听令千秋如此说,笑了笑,道:“小弟倒是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何不便。只是耽误了天闲堂中的大事,却一直心中愧疚。之前我便曾上书给总堂主,希望能将天闲堂的职位交还,仍在哪个地字分堂中做一名普通弟子……”  令千秋忙止住其言,“休提此事!家父定是不会允可!”他将黄心悟的杯中斟上了茶,道:“可惜你不肯喝酒,不然对着这湖光山色,你我二人今日倒可一醉。”  黄心悟笑道:“原是小弟扫了千秋兄的雅兴。不过,饮到浓时,茶亦可以醉人。”  他将茶盏拿起,“据传这庐山云雾始产于汉代,距今已有几百年。相传东汉之时,庐山乃僧侣云集之地。曾攀危岩,冒飞泉…更采野茶以充饥渴。各寺于白云深处劈岩削谷,栽种茶树,焙制茶叶,是名云雾茶。”  令千秋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略有所知。前朝大诗人白乐天也曾在庐山香炉峰建草堂居住,并亲自开辟茶园种茶,还留有茶诗数首。记得其中有两句……‘药圃茶园为产业,野麋林鹳是交游。’”  黄心悟微觉惊讶,道:“想不到千秋兄对茶亦研究颇深,看来小弟却是班门弄斧了。”  令千秋闻言大笑,“这你却是猜错了!我并不是对茶道有何研究,只是小时候和御风、阿境他们一起学诗,才知道这个典故!说起茶道,天字堂三十六位堂主之中,怕是只有我一人忝居其末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为这事,御风他们没少笑话于我……只是我生来便不喜饮茶,只喜喝酒……扫了你的兴致才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话锋一转,“从认识你那天起,我便知道你不是个俗人……令某在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今日趁着好风佳境,向心悟你一问……你却莫要以为令某别有他意。”  黄心悟笑道:“千秋兄但问无妨。只要小弟能答得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令千秋低声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是一直奇怪,你既已在黄龙寺中皈依,又为何会加入地数堂,做一名普通弟子?”  黄心悟闻言,却笑得神秘,“千秋兄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  黄心悟叹了口气,道:“只因小弟素来有个爱游山玩水的习惯,虽然在黄龙寺皈依,但这毛病却始终改不了……小弟自幼父母双亡,全靠给别人帮工过活,虽然皈依黄龙寺之后衣食无忧,但是出外游历的盘缠却也不足……我一名俗家弟子,自然不能去找施主化缘……素知乾坤堂门下弟子月给甚丰,时间上又不甚拘束,这才打定主意,投到了地数堂门下。”  
    听到黄心悟说起加入乾坤堂的缘故,令千秋不由得愣住了,他上下打量了黄心悟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半晌不止。  饶是黄心悟一向平和淡定,却也给他笑得心中发毛,“千秋兄为何发笑?难道小弟之言有何不妥?”  令千秋一面笑,一面向他道:“心悟莫要见怪!呵呵……我不过是在笑我自己罢了……嘿嘿……”  他稍稍止住笑声,却向黄心悟道:“说到我为何要笑,还真是有个缘故……只因你一年之前突然被家父晋升为天闲堂堂主,乾坤堂上下都甚是震惊,便有许多人在暗中猜测你的来历……”  黄心悟道:“此事小弟倒也略有耳闻……不过,小弟只是一介寒门之子,莫说和诸位堂主相提并论,便是堂中多数弟子的家世,亦是比我强上太多。”一般人提起自己的家世,出身豪门者多数倨傲自喜,出身贫贱者却往往羞于启齿,黄心悟这一番话虽是自谦,却仍然语气淡淡,丝毫不以出身寒微为意。  令千秋见他态度从容,不由得更对其心生敬佩,“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师兄弟也都曾猜测过你的身世,千山还去问过家父,家父却不曾对他言讲,只说你是黄龙寺祖心禅师门下……不怕你见笑,居然还有人以为你是家父在外的私生之子……”  黄心悟一直微笑听着,此时方微觉惊讶,“想不到竟有人会如此认为……看来心悟却给总堂主和贵兄弟二人添了不少麻烦。”  令千秋笑道:“无妨无妨!千山倒还盼着能够多有几个兄弟呢……”说到此处,忽觉这话不妥,连忙止住。  “我酒后失言,心悟不要见怪……不知你此番到此却是有何打算?”  黄心悟道:“小弟因慕滕王阁之美景,已经在此盘桓了半月之久,前日六安一位旧友知我在此,特意遣人送信邀我前去品茶。小弟正要前往,却在此遇到了千秋兄。”  令千秋道:“六安和京城已算相距甚近,心悟却不妨便趁此回京一趟,处理俗务之外,也好和各位兄弟叙叙旧。”  黄心悟笑道:“小弟理会得。”  其实他和令千秋心中都各自明白:关于黄心悟的身世背景、武功来历……令千秋还有很多话没有问……只是他既然不问,黄心悟自然也不会主动说的……但是,倘若他问了呢?黄心悟会不会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  景德镇素有“瓷都”之称,位于镇外的景德山庄正是其中翘楚。  相传景德镇自东晋起便开始烧制瓷器,距今已有几百年。素以“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为世人称道。  自大宋开国以来,景德镇便以烧制青白瓷为主,其间出名的湖田窑就在景德镇的湖田村,器型有碗、盘、合、瓶、壶、罐、枕等。装饰上有刻花、划花、印花、篦划纹等技法。纹饰有龙纹、凤纹、婴戏纹、海水纹、缠枝花纹等。  湖田村尽管出名,但却只是为民间和一般仕宦之家所用,而景德山庄出品的各色瓷器却能送至天子驾前,作为御用之物。  ——这山庄的名字还是昔日先皇所赐。  因此,景德山庄虽然名列武林白道六大山庄之一,其实却是手眼通天,与朝廷之中各色人等亦常有往来。  ……………………  夜已渐深,山庄中的酒宴已散,宾客也早就都各自归家。  一人却仍独卧在庭院中的桃树下。  此刻,夜凉如水,宫未明逐渐也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他数次坐起,却又数次躺下。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宫未明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不会。他才不到五十,正值壮年,景德山庄也正在他的主持之下一步一步趋于繁荣兴盛。  ——自己怎么会老?怎么能老?  他又想到的他的儿子,独子。  ——听说绮筳这孩子终日流连于歌楼酒肆之中,和那些风尘女子、江湖浪客厮混在一处……  ——这般行径,自己怎么能放心将偌大的景德山庄交给他来打理?  整座庭院静悄悄的。山庄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  因为宫未明并没有要他们在旁伺候,他只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独处。  今夜,月光如水,夜色迷离。  宫未明终于起身,离开了院落,走向厅中。  厅中灯火依然未灭,六盏长明灯相互辉映,照得厅中甚是明亮。  宫未明穿过厅堂,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这么晚了,他去书房做什么?莫非还要趁着夜色填几首好词?  这间书房既是他平时读书的地方,同时也是他收藏秘密的地方。  ——他的秘密是什么?  书房西侧的墙壁之上,有一道暗门,门后是一道石阶,直通一间地下密室。  暗门到密室之间,设有两重机关埋伏,山庄之中除了他自己,几乎无人能够平安通过这两重机关。他确信它们的可靠,更深知它们的威力。  宫未明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乃是因为这两重机关都是出自昔日忘忧馆馆主谈谁论之手。  谈谁论的机关消息冠绝天下,却从不轻易出山,宫未明之所以能够将他请来,并是不是他和谈谁论有什么特殊的交情,而是宫未明向忘忧馆送了两尊景德山庄特有的绝世瓷器——“美人瓷”。  相传,这种“美人瓷”的烧制之法乃景德山庄祖上秘传。由于材料罕见,烧制时间极长,且不易成功等种种原因,存于当今世间的仅有十六尊,其中六尊早已在先皇和当今太后几次寿辰之际献入宫中,另外两尊却送给了忘忧馆主谈谁论,剩下的这八尊则被宫未明锁在书房密室之中。  轻轻进入密室,夜明珠的柔光瞬时便落在了宫未明的脸上。  柔光映照下,数尊几乎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瓷人静静地列于室内。它们的形貌,都是绝色的女子,虽然是瓷质之像,看上去竟然栩栩如生,美丽而妖异。  宫未明的目光再一次朦胧了,他痴痴地望着这几尊瓷像,人世之上又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只怕连那武林中的十二金钗在这八尊瓷像面前也要各自甘拜下风。  ——原来这便是令景德山庄于烧瓷行中“力压八方”“一枝独秀”的“美人瓷”!  ——这些“美人瓷”都是宫家历代庄主所留,其中有两尊还是出自宫未明自己之手。他将“她们”视为珍宝,自接掌景德山庄以来,他每晚都要到这里来看看这些“美人”。这已经成为了他多年不变的习惯。因此,这种情形他已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次……  然而这一次,宫未明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八尊瓷美人依然如往日一般静静地立在“她们”每日所站立的位置。  ——究竟有哪里不对呢?  宫未明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一张沉鱼落雁的“容颜”……  一、二、三、四、五、六、七……什么?居然只剩下了七尊?!  ——怎会如此?难道竟然有人能够偷偷潜入这间密室,盗走了一尊“美人瓷”?  ——不会!不可能!  宫未明的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宫未明毕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虽然此刻心中大震,但警惕性却仍较常人高上太多,他霎时转身,只见密室门口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她仿佛是突然出现,又好似早就已站在那里……  由于密室之中仅由夜明珠照明,那女子和宫未明之间的距离又远……因此,在夜明珠的朦胧柔光之中,这女子的相貌亦显得朦朦胧胧。  宫未明凭借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一眼便断定,这女子定然是一个人间绝色!  然而,这名女子甫一出现,他心头却是怦然一跳!  这自然是由于女子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之故,但是,待得宫未明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庞之后,他的心却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眼前这女子非但是人间绝色,只怕还是天上难寻!  ——她的相貌之美,用言语已经描述不出……这种美丽已绝非人间所有!  宫未明当场膛目结舌……此刻他心中的感受已不是讶异、震惊这些字眼所能够形容。  ——他整个人似乎已经被浸在了一潭冰水之中,不由自主的连着打了几个寒噤。  一股寒气正自他的背后脊骨冒起,如尖针一般刺入骨髓深处。  ——眼前这女子的相貌竟然与这密室之中失窃了的第八尊“美人瓷”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尊瓷像竟能够感应到宫未明每日痴迷沉醉的眼光,从而化身成人?!  朝思暮想的美人就在眼前,然而宫未明却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宫未明的瞳孔已在收缩……他心中的恐惧更是越来越浓……  
    和令千秋分别之后,黄心悟果然一路向北,往六安行来。  此时正是七月夏末之时,一路之上,风光秀丽,景致无限,黄心悟边走边赏,心情大为畅快。  谁知半途之中,却又出了一桩事情,原来他在外游行这些时日,盘缠却已用得七七八八,眼下距六安路程尚远,恐怕出不了江西便要身无分文了,他心中暗暗懊悔当日为何不向令千秋借些盘缠,眼下却只好将马匹卖掉换些银两。  这一日,却是行到了景德镇,黄心悟心知此地盛产瓷器,一向很是繁华,便牵着马到街边闹市中去卖。  他这人自幼信佛,因此却有一种痴气,旁人买卖自是价钱合适便可成交,他却因马乃众生之一,虽是穷困潦倒,却也要择人而卖,生恐此马受苦,因此一日下来,虽然问价者甚多,他开出的价钱也甚是公道,却仍然没有卖掉。  眼见日头偏西,只得找了一家小小客栈住下,这一来,非但盘缠无着,反而凭空添了许多费用。  次日,仍旧是牵马上集,寻了一处空地将马栓了,便盘膝席地而坐,等待买家。  这集市上来来往往的除了本镇住户,多数都是慕名来此购买瓷器之人,因此便有不少人昨日见过他在此,见他虽是卖马,却并不吆喝揽客,凡有问价者先问其买马作何用途,不由得均笑此人是个呆子。  转眼已是日到中天,黄心悟饥肠辘辘,便想在街边寻个食摊打尖。正要牵马而行,却在闹市之中望见了一人。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也许是觉得那匹马很高大所以特意跑来看看,也许是因为黄心悟沉默安静的样子吸引住了她。反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那个小女孩对着黄心悟纯纯地笑了一笑。  黄心悟见她对着自己发笑,却也对她一笑相应。谁知那小女孩见他笑了,却似是醒悟了什么,转身跑掉了。  这一日,黄心悟的马又没有卖成。  ***************************************************  景德镇外的湖边住着十几户烧窑人家。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一名老汉正与女儿在茅草院外收拾器具,听得路边马蹄声响,二人不觉抬头望去。  那老汉精神甚是矍铄,而他的女儿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容貌俏丽,虽是一身粗布衣裳,却也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谁知,那一望之下,两人竟然一起怔住了。  那老汉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而他的女儿却已是痴了。  只见那马上的乘客乃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一身锦衣金镶银绣,面貌英俊不凡,此时趁着湖光山色,更显得卓尔不群,犹如天人降世。  那锦衣公子见这父女两人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却也向他们微微一笑。  这笑容满含亲切之意,那少女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神俱醉。  ——世上竟会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锦衣公子一笑而过,策马远远而去。那少女却仍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流露出万般不舍之意。  那老汉见状,不由道:“这丫头!真是发了花痴了!看见个英俊的男人就丢了魂儿!”  那少女见父亲出声斥责,脸上登时一红,低下了头去。  只听那老汉叹道,“那位公子啊……我们这种人家,却是高攀不上的……”  少女听了此言,忙问:“爹爹可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那老汉见他追问,笑道:“你连他都不认识么?”  少女的脸更红了,顿足道:“我平时都在家里,连镇子上都是少去,又怎么会认识外边的人物?”  老汉道:“他可不是什么外边的人物……告诉你却也不妨。他便是景德山庄庄主之子,宫家的少爷,宫绮筳。”  ……………………  宫绮筳刚刚进入山庄大门,便有一人迎面奔来。此人正是他父亲宫未明年轻时的随身仆从、现任景德山庄总管宫迅。  只见宫迅满头是汗,一见宫绮筳便道:“少爷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可把咱们山庄上下急死了!”  宫绮筳一见是他,便问:“我爹怎么样了?我离开这些时日里,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宫迅听少爷发问,似是想了又想,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宫绮筳见状斥道:“这是怎么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了么?”  见少爷快要发怒,宫迅这才结结巴巴地道:“老爷……书房……闹鬼……”  宫绮筳面色一沉,“闹鬼!亏你想得出!世间哪里有什么鬼怪?都是一些装神弄鬼之人编出来骗那些愚夫愚妇们的!亏你在我宫家待了三十多年!怎么也相信这些愚昧之说!”  宫迅忙道:“这……这不是我说的……是……”  “是什么?”  “老爷说他亲眼所见!”  宫绮筳闻言,不觉一怔,当下道:“老爷现在何处?”  “在他的卧房之中。”  ……………………  当宫绮筳见到他父亲宫未明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卧房中的景象更是可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了。  ——昔日里气度高华,修整雅洁的景德山庄庄主,此时已经变得恍恍惚惚,衣衫邋遢。  只见宫未明蜷缩在桌子底下,全身不住颤抖,显是对什么事物极为恐惧。宫绮筳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他自桌下“请”了出来。  他将宫未明安置在床榻之上,轻轻唤了一声,“爹。”  宫未明一闻人言,却又满脸惊惧,整个人便向床内躲去。  宫绮筳见他居然连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登时脸色大变,向身后几名从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没有给老爷请大夫么?!”  那几名从人见少爷发怒,“噗通”“噗通”登时跪了一地。  “少爷!自从老爷那日神志不清开始,我们已经把景德镇全镇的大夫都请了来给老爷诊病……大夫们都说是惊吓过度……十几位大夫一连开了十几个方子……老爷服下去都不见效……”  另一名胆子稍大些的从人见状便道:“老爷从那一晚自书房中出来之后,便神情恍惚,但是那时候还能认人……谁知几日之后,竟连人都认不清了……整日价只说他的书房之中……有……有鬼……”  “鬼?……除了老爷,谁还见过书房有鬼?”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  宫绮筳沉思片刻,转身出屋,径自去了宫未明的书房。  宫未明的书房之外没有任何香花,只种了一丛竹子,和几棵芭蕉。  他这么一个喜欢美人的人,居然却不喜欢鲜花,倒也颇令人玩味。或许,他喜欢的,并不是世间活色生香的美人,而只是他书房之内的那几尊瓷像而已。  宫绮筳并未直接进入书房,而是先在书房四周绕行了一圈。  他在一棵芭蕉前面停留了片刻,似是仔细看了一下芭蕉微有残损的叶子,便又举步,绕到了书房的另一面,再一折,又回到了书房的门前。  书房之中,没有任何异状。  宫绮筳一进书房,便向四周打量,见书房之中的陈设均仍放置在自己出门之前的位置,毫无改动。便一直走到了书房西侧的墙壁之前。此时,他的目光自然是落在了那面墙壁之上。  ——父亲的书房中有一间密室,这是他自幼便知道的。虽然他并未进入过这个山庄禁地,却也清楚地知道它的位置。  此刻,这面墙壁之上挂满了书画。宫绮筳知道,在这其中一幅字画的背后,必定藏着一道暗门。他甚至知道这个暗门的所在。  但是,眼下,他却还不能打开这道门。  只因他的父亲宫未明并未将开启暗门的方法告诉他,而且暗门之后的机关更令他十分忌惮。  于是,宫绮筳在墙边沉默了半晌,便退出了父亲的书房。并且吩咐宫迅,如无自己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可擅自进入此处。  宫迅在门口侯了半日,见宫绮筳终于出来,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少爷……你可算是出来了……”  宫绮筳横了他一眼,“怎么了?这里不过是我父亲的书房而已,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宫迅向书房之中望了一眼,便迅速将眼神收回,低声道:“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是少爷也要小心才是……免得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宫绮筳见他仍是相信鬼神之说,心中极是不耐,当下便道:“住口!我们景德山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爷不过是夜半在园中受了些风寒,痰迷心窍,这才神智混乱而已。”他抬足刚要向外间行去,却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宫迅道:“你去将全庄的人都叫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宫迅听罢,却有些犹犹豫豫地,不动身,宫绮筳见状,“你怎么还不去?”  只听宫迅含含糊糊道:“那……二姨娘那里……也要去通报么?”  宫迅躬身说了半晌,只不见宫绮筳答言。他抬起头来,却见宫绮筳恍若不闻一般,早已到了院门之外。  
    景德山庄。  正厅之中,十几排人垂手站立,面上的表情或是惶恐,或是严肃。厅中站不下的,却已自动排到了院子之内。  宫绮筳坐于厅内,面色如霜。他接过宫迅递来的账册等物,一页一页,细细翻看。  他一面翻阅,一面却口中不停,将昨日便已想好的事情一一说出。待得吩咐完毕之后,却已经日上正午,便遣众人各归各位。  众人见少爷甫一归家便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不由得都在暗中咋舌,但主人既然有命,做奴才的却只得俯首帖耳。  一时间,留在厅上的只有宫绮筳和宫迅二人。  见宫迅仍然未走,一副犹犹豫豫之态,宫绮筳抬眼道:“你还有事不成?”  宫迅俯身,轻轻道:“少爷,二姨娘那里……真的不用……”  宫绮筳面色一沉,“这事不用你管,你快去老爷那边好好伺候!”  宫迅唯唯而下。  宫绮筳到了宫未明的卧房外,见宫迅正在安排众人事情。数名仆从丫鬟在房间内外穿梭,端汤送药,不亦乐乎。他见父亲虽然仍是神志不清,  但却较之昨日安静了不少,当下又向宫迅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料理好了山庄事务,宫绮筳却径自去了一个地方——玲珑雅叙。  ……………………  顾名思义,玲珑雅叙的确是一个十分雅致的地方。整座建筑,一色水墨青墙,远远望去便如同一片氲染的水墨丹青,说不出的素洁淡雅……虽然……它只不过是一间青楼。  ……………………  此处仍属江南,虽是夏末,但长堤垂柳,烟色夕阳,一派美丽风光。宫绮筳便在这烟柳之中,骑马漫步于长堤之上……那长堤的尽头,自然便是他要去的地方。  此时,他却已将锦衣换下,轻袍缓带。暖风熏人,吹拂着他的头巾鬓发,衣衫袍袖,仿佛立刻便要乘风归去。  长堤之下,泊着一叶轻舟。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短衣的汉子正兀自将船头插着的竹竿拔起,而另一名同样打扮的汉子却正涉水走向长堤之下的一株柳树。原来,那小舟正是用绳子系在那株柳树树干上的。  正在忙碌中的汉子们虽然听到了长堤上的马蹄声,却只各自抬头一瞥,便继续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宫绮筳亦只是远远地瞟了二人一眼。  系在柳树上的绳子解开之时,宫绮筳刚好经过。  此时,变故突生!  只见那解绳汉子的动作突然停顿了剎那……随即,他便弃绳纵身,整个人如飞鹤凌空一般一跃三丈,同时手腕一翻,一支软剑登时从袖中飞出,带着破空之声卷向了宫绮筳。  几乎便在同时,那原本正在船上拔竹竿的汉子亦站起身来,手中的竹竿却早已变成了一柄长枪,“嗤”的一声,疾向宫绮筳腰间刺去。  他枪法绝佳,长枪貌似轻轻巧巧地刺出,然而到了半途却猛地一弹,从一刺变成了八刺,分刺宫绮筳双肩、两胁、双膝、两胫等八处个地方。  这变故当真是猝不及防,倘若换了旁人,此时早已死在这一枪一剑的偷袭之下。  可惜的是,宫绮筳却不是别人。他虽然一直都没有留意这两人,但这两人甫动,他却已然察觉。  枪剑来袭之际,只见宫绮筳的身子早已离鞍直起,剑自他的脚下卷空,而长枪却已收势不及,一连刺出了八下。  宫绮筳轻轻落于长堤上,神容不变,只是一声喝斥:“什么人!?”  偷袭的那二人此时已落在了长堤之上,他们的斗笠自然早已除去。  只见这两人脸上竟各自是一副优哉游哉的表情,与适才狠绝毒辣的招数殊为不称。  宫绮筳见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疑道:“你二人是谁?为何要暗算于我?”  其中一人道,“宫少爷是世家子弟,自然不认识我们二人,可是我们却认识你!”  宫绮筳的眼光落在了二人的兵器之上,他略一思索,忽道:“二位莫非是横行皖南的‘明枪’‘暗剑’!”  那人笑道:“宫大少果然还是有些眼力的!”  宫绮筳冷冷道:“我初时只是想不到二位竟在此苦侯于我……二位今日埋伏在此,究竟是何用意?”  “明枪”向长堤尽头瞟了一眼,语气突然变了,“其实,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兄弟二人只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宫绮筳扫了二人一眼,“哦?那么宫某是否可以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我这条命呢?”  “暗剑”闻言,却阴恻恻地笑道:“宫少爷虽然出身名门正派,但是想必也应该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们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自然是要替人家办事的……至于雇主的名姓,一来我们确实不知……便是知道,也自是不能向旁人透露半句的。”  “明枪”忽道:“兄弟,话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  宫绮筳冷笑道:“既然都已说完,二位还不动手?!”  他“手”字话音未落,“明枪”却已经动了。只见他挺枪向宫绮筳急刺,枪尖上一道紫幽幽的光芒冷然闪出,趋势急劲有如强弩。  宫绮筳早已经领教过这二人的手段,因此,虽在说话之际,心中却一直暗暗提防。  “明枪”的枪尖尚未刺到,宫绮筳整个人便已于瞬间拔地而起,如一只大鹤般斜掠向旁边的一株树上。  “明枪”紧追不舍,在空中一连刺了十几下,然而,这十几下却一一落空。  宫绮筳正要在那棵树上稍稍停留,但另一条鬼魅般的人影却自树下飞射而上,寒光如电,电如毒蛇,急刺宫绮筳的下盘。  “明枪”“暗剑”这两兄弟的兵器之上都有淬毒,这一点,宫绮筳早已知道。只要被这二人的兵器伤到半点,任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怕也要将性命记下一半。  宫绮筳只好用足尖在树梢上轻轻一点,才一下落,便又飞起。此时,他已经将这兄弟二人的所有攻势全部避开,由于他此刻人在半空之中,无法着力,只得横着向外飘去,轻轻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他身形甫落,右手便猛的一翻,原来他的腰间却也藏着一柄软剑。  ——剑长二尺七寸,莹如秋水。  一时间,宫绮筳人剑齐出,凌空落下,“明枪”看在眼中,身形登时一伏,长枪一沉,连向宫绮筳刺出五枪!  宫绮筳的脚尖方自沾地,长枪已然掩刺而至,霎那之间,只见宫绮筳的身子突然猛地飞旋,闪身避过了四枪,将手中软剑一翻,顺势将第五枪挡了一挡。  ——剑枪相交。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明枪”见自己的五枪又已刺空,当下将枪势一收,“暗剑”却在此时自旁边一棵树后闪出,软剑斜卷宫绮筳颈项。  宫绮筳将身一偏,软剑一引,将“暗剑”刺来的那一剑接下,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暗算本公子?!”  “暗剑”哼了一声,道:“是么?宫少爷请看!”当下一声喝叱,兄弟二人同时出手,皆尽攻向宫绮筳的要害之处。  宫绮筳见势不好,身形只得向后急退,然而长枪和软剑却如一蟒一蛇般,紧咬不放。  宫绮筳见再退便要落入河中,只得道:“看来二位不将宫某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  二人齐声道:“宫大少明白就好!”虽在说话,但手下却丝毫不软。  只见宫绮筳一退再退,而“明枪”却叱喝连声,一刺又是十几枪,没有一枪刺的不是宫绮筳要害。另一边,“暗剑”的软剑有如灵蛇飞舞,一剑十余式,如同疾风密雨一般。这二人的一剑一枪配合的当真是天衣无缝,饶是宫绮筳武功高强,一时间也被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尽管他在枪风剑雨之中身形依然潇洒如故,但却也是只有防守,难以进攻。  只见他一连接下了“暗剑”的十几剑、“明枪”的十几枪之后,身子却突然如苍鹰冲天一般跃起,一拔三丈。  “明枪”“暗剑”二人紧追不舍,身形亦自拔起。  宫绮筳手腕一翻,同时身形急退,已掠向了长堤上最高的一棵树上,枪剑急追,想要趁他身形不稳之际来个合力一击。  谁知此时,宫绮筳却突然将气一沉,整个人自树梢上贴着树干滑下,“明枪”“暗剑”的合力一击自然尽数打在了树上。  此时,宫绮筳瞅准时机,剑光立起,袭向“暗剑”,“暗剑”人在半空,躲避不及,“明枪”却惊呼一声,“兄弟小心!”他人亦在半空,救援不及。因此话音尚不及落下,宫绮筳这一剑便已经刺入了“暗剑”的心口。  “暗剑”几乎连哼都未哼一声,整个人便已向下坠落,宫绮筳一击即中,当下拔剑回身,只见夕阳之下,鲜血四溅。  “明枪”看得目呲欲裂,一声怒吼。此时,他人已落在了地上,登时将长枪吞吐开合,向宫绮筳猛攻而至。  宫绮筳见他枪法瞬息数变,且攻势猛烈,只得再次退后。  长枪如箭,宫绮筳一退再退,人已几乎被迫出了长堤之外。
    天香楼共分三层,是景德镇上最为豪华气派的酒楼。步入楼中,但见其间陈设富丽堂皇,三楼上还设有花厅、琴房、书斋等等,布置得极其淡雅幽静。因此,这个地方无论白天黑夜都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天香楼的每一张桌子都铺着来自杭州的丝绸,其间所用的酒具、碗盘等物亦都是世间珍品。众所周知,景德镇是盛产瓷器的地方,而天香楼中的酒具却不仅仅是出自景德镇的瓷器,更有来自波斯的水晶高脚杯。能在这里吃饭饮酒的人,都是皖南赣北一带的达官显贵,乡绅富豪。  在这座楼上饮酒,不仅身价倍增,更有歌舞欣赏。唱曲跳舞的都是来自江南烟花之地的名妓,不仅身段窈窕,嗓子清亮,更重要的是她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美不胜收的世间尤物。  每天正午,浮梁镖局的总镖头何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天香楼上。何经天这个人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在这一带的武林之中颇有名望。  相传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便凭借个人能力创立了浮梁镖局。而浮梁镖局不但保镖,更接受“替人消灾”的生意,因此,无论是黑白两道,只要出得起价钱,浮梁镖局的人便能够为他解决“问题”。  何经天一出道便这一带江湖上做了几票“漂亮”买卖,因此他在江湖上的名头越来越大,浮梁镖局的招牌也是越发响亮。  此时,何经天正一边饮着来自皖中怀远的石榴酒,一边听着天香楼上的红牌歌姬真儿唱的小曲。  石榴乃是九洲奇果。据先朝史书记载,女皇武则天曾下御旨,封石榴为“多籽丽人”,此后石榴就成为历代宫廷贡品,内有“百子团圆”的寓意。怀远石榴酒乃是用石榴配以各种原料,精酿而成,其色如宝石,风味独特。  本来像何经天这种豪爽汉子,一向是喜欢“烧刀子”、“高梁红”之类的烈酒,对这种娘儿们喝的酒碰也不会碰一下,闻也不会闻一口的。但是今天不知为何,他却对这种色红味酸的“女人酒”来了些许兴趣。也许因为此时唱曲的真儿今天穿了一条石榴红的裙子,也许是因为真儿本人便鲜艳丰满如石榴……  何经天一面听着真儿的小曲儿,一面在手中把玩着一柄匕首。这匕首不过五寸来长,却是精光四射,寒锋刺目,显然是一件利器。  ——和往常不同的是,何经天在天香楼上居然从正午坐到了黄昏。  由于这时正值夏末,天气常常多变,原本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却突然刮起了大风。  街上的行人在这场来得突然的大风之下,纷纷掩面疾行,摊贩们也已各自收摊回家。  风已经越来越大,街上尘土漫天,天空却是乌云密布,一场大雨眼看已至。  街上已经没了一个人影,各家店铺也多半已掩上了门。尚未关门的几家店铺也因为天色昏暗,纷纷在店堂之内点上了灯。这一场暴风雨,眼看就要来临。  此时,原本已经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在漫天尘土之中飞驰而来。  风声越来越紧,几乎要将这辆马车掀翻。然而,却并没有成功。  马车停在了天香楼的大门口,原本已经被大风驱赶到了厅中的天香楼跑堂,此时却已陪着笑,跑到了这辆马车之前。  ——如此装饰豪华的马车,在景德镇上可不多见。  ——这车中的客人非富即贵,定是不同凡响。  只见马车骤停,一名车夫自车辕上跳下,打开车门,向内道:“公子,请下车。”随即便伸手将车上之人扶了下来。  只见车上走下的这位公子,面如美玉,眉目秀气,竟是一个难得的俊俏之人,只是在目光神容之中,隐隐透着一股邪气。此刻,他却面容憔悴,似是身染重病,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因此需要仆人搀扶。  车夫搀着这位公子正要向天香楼的石阶上行去,但见马车上又下来二人,都是身高八尺的壮汉,满脸横肉,面如狰狞。这样的人,即使穿的再华丽,举止再斯文,旁人仍然能一眼便看出他们的身份  ——他们正是这位公子的保镖,又或者说是打手。  这二人一下车,便紧紧地跟在那位被车夫搀扶着的公子身后。  那公子在车夫的搀扶之下,刚刚走了几级台阶,便已累得气喘吁吁。天香楼的跑堂见状,忙上前献媚,意欲搀扶,却被那名车夫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来搀扶我家公子!”那跑堂一愣,却也在同时退后,心中却暗自骂这车夫狗仗人势。那公子在台阶上站定,喘息了片刻,却向车夫问道:“你们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何总镖头是不是还在这天香楼上?”  车夫尚未说话,身后一名大汉已经抢着道:“回公子爷话!兄弟们这几日已经探准了消息,何总镖头每日正午都会到这天香楼来饮酒听曲。这几日却是越待越晚,每日不到上灯时分,他是不会走的。”  那公子听了,一面喘息,一面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办事不利……早说他每日正午就会在此……却……为何不让我早……早来……”  另一名大汉却道:“公子每日下午都要吃药,属下是担心会误了公子的病情……这才……”  那公子怒道:“蠢……蠢材……倘若耽误了这件事……莫说是病……只怕是你家公子我……连命都要没了……”  他连续说了几句话,不仅喘得更加厉害,甚至还咳嗽了起来。  那车夫连忙为他捶背,道:“这里风大,公子还是莫要说话了。不如先进到屋里再说不迟。”他一面向主子献殷勤,一面却向身后那两名大汉瞪了一眼,那两名大汉似是对这车夫颇为畏惧,当下不敢再说话。  跑堂将一行人迎进了天香楼。  街上虽然是疾风呼啸,寒雨将至。但天香楼中却仍然温暖如春,宁静如常。这里的客人们似乎完全没有被外间的狂风影响到心情,仍然是推杯换盏,轻酌豪饮。  此时,二楼的雅座之内,已经换了一名歌姬。她口中唱的却是时下最为兴盛的晏学士词。  “阆苑瑶台风露秋,整鬟凝思捧觥筹,欲归临别强迟留。  月好谩成孤枕梦,酒阑空得两眉愁,此时情绪悔风流。”  不少客人已经陶醉在她那柔情似水的声音之下。  雅座中的人不算很多,至少仍没有坐满。当一行人走上二楼之时,迎面却看到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大汉,正独自坐在角落之中,自斟自饮。  但见他身材魁伟,面目生得也是棱角分明。他虽然称不上英俊,更加算不上什么美男子,但在他神情举止之中流露出的阳刚之气,却也能令人为之侧目。  此人正是浮梁镖局的总镖头——何经天。  雅座中的客人寥寥,在见到那名公子等一行人上来的时候,却不由得纷纷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这公子显然是病体沉重,几乎连路也走不动,连站都站不稳,却不好好在家休养,而是要在这大风天里跑到天香楼来喝酒……真是奇哉怪也。  何经天却恍若不觉,仍然自斟自饮。  但见那名公子在车夫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到了何经天的桌边,一面喘息咳嗽,一面向何经天陪笑道:“这位可就是浮梁镖局的何经天何大侠么?”  他一面笑,一面却艰难地抬起手来,向何经天抱拳一礼。  何经天却连眼角也没有向他扫去,只是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左手执杯,右手执壶,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他举起杯来,轻轻饮了一口。虽说是轻饮,那杯中却已经见底。  何经天摇了摇头  ——天香楼的酒随浓,人虽美,可惜酒杯却太小了,早知道就应该让小二直接拿上大海碗来。  此时,他桌上的酒早已换成了“高粱白”,和怀远石榴酒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浓烈一些的白酒。  那公子向他施了半天的礼,却不见他抬头,脸上已经微微变色。但是他却仍勉强自己笑道:“何总镖头果然是豪气干云……”  他本以为何经天仍然不会说话,原打算自己多说几句,谁知何经天听了“豪气干云”这四个字,却一拍桌子,骂道:“什么他娘的豪气干云!这里的杯子这么小!老子怎么能喝得痛快!”  那公子见他突然说话,不由得喜道:“何大侠……说得是……”转头向身后的大汉道:“让小二上大碗……本公子……我……要敬何大侠一……一杯……不……一碗……咳咳……”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但由于雅座之中极为安静,除了歌姬的曲声便无其他杂音,因此周围的客人都已将这话落入耳中。众人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公子风尘仆仆地带病赶到天香楼来,已是一桩奇事,此刻竟又要与那大汉一同饮酒,居然还要小二将酒杯换成大碗……一时之间,便有多事之人停箸向这边看来。  
    玲珑雅叙的主人玲珑心是一个很美的年轻女子,她不但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懂得一些武功。  此刻,她一面为宫绮筳暖酒压惊,一面柔柔地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那一场搏杀之激烈,不但惊动了附近的住户,甚至也已经惊动了官府。就在刚刚,宫绮筳还向来到现场的十几名捕快衙役详述了当时的情形。  本来,宫绮筳作为幸存的唯一当事人,应该随他们去一趟衙门的,但是谁让他是景德山庄的大少爷呢?衙役们只带走了“名枪”和“暗剑”的尸体,回去交差,为首的那一人还对宫绮筳赔了半天笑脸。宫绮筳认得那人,知道他是景德镇的总捕头,便只淡淡地道:“本地的治安如此之差,樊捕头真要回去和李大人好好商议一下了。”  玲珑心见他半日都不做声,以为他真的被那两名杀手吓到了,便将酒杯送至他唇边。她见宫绮筳仍然无动于衷,便疑道:“往常宫少杀伐决断何等豪气……今日这却是怎么了?两个杀手便令你心中不安了么?”  宫绮筳本来正在想着心事,听了玲珑心之言却忽然清醒,当下向抱歉她笑道:“适才不过是在想一件事情……倒让你替我操心了。”  玲珑心闻言,又是暖暖一笑,直笑得人心里发甜,“玲珑为宫少弹奏一曲琵琶可好?”  此时,宫绮筳已将她手中酒杯接过,整个人倚在软枕上,朝她笑道:“好啊!我也好久没听过玲珑的琵琶了……”  玲珑心将壁上琵琶取下,调好丝弦,真正是“琵琶弦上说相思”,一曲幽乐自她指尖流出,令闻者心醉。  宫绮筳阖上双目,听着美人的指下妙曲,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笑容。  玲珑心向宫绮筳看了一眼,亦是微微一笑,手中的琵琶曲调却变了。从江南的飞花流水,二十四桥明月夜急转直下,瞬间到了金刃相交的战场之上。  宫绮筳听得曲声有异,不由张开眼睛,却不说话,只是盯着玲珑心在琵琶上飞快抹挑的那一双手。  从出征前的金鼓齐鸣,三军将士呐喊助威……到决战前夕的垓下伏兵,短兵相接,刀枪相击……再到两军激战的生死搏杀……  一时间,马蹄声、刀戈声、呐喊声……均在玲珑心的纤纤玉指之下交织起伏,震撼人心。  宫绮筳不禁缓声道:“当其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恐,终而涕泣之无从也……”  他的语音方毕,玲珑心的一曲十面埋伏业已接近了尾声……  宫绮筳喃喃道:“‘十面埋伏’……玲珑却为何要在今日弹奏这样一曲?”  只见玲珑心在瞬间将琵琶四弦一划之后急急煞住,曲声嘎然而止。她笑吟吟地向宫绮筳道:“只因宫少适才长堤杀敌,英武非凡,因此玲珑才要将这一曲‘十面埋伏’献与宫少。”  宫绮筳凝视了她片刻,忽然一笑,“宫某只听说这‘十面埋伏’乃是为那汉高祖刘邦所奏之赞歌……难道玲珑竟然是用刘邦来比我么?”  玲珑心将琵琶放下,掩唇轻笑,“刘邦虽然一统天下,骨子里却不过是个市井小人……玲珑一向以为,这曲‘十面埋伏’并非是为刘邦称颂……”  宫绮筳剑眉一扬,“莫非玲珑是将宫某看做兵败垓下,自刎乌江的项羽?”这话问出,已然隐隐别有他意。  但玲珑心是何等人物?她不仅仅是色艺无双的名妓,更是温柔乡里的一朵解语花……有道是“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任你英雄盖世,也逃不过“情”字一关。  却听她轻轻道:“楚霸王虽然自刎乌江,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玲珑之所以看重其人,却并非是因为他裂土封王……”  宫绮筳见她的语气忽转哀伤,奇道:“玲珑难道真是爱上了‘霸王’不成?”  玲珑心叹道:“霸王英雄胆色,更有儿女情长……”  宫绮筳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虞姬而叹……若和刘邦相较,宫某却也更欣赏项羽。只是他儿女情长太过,终究难逃英雄气短。”  玲珑心深深睨了他一眼,目中微微流露出了嗔怪之意。宫绮筳立时醒悟,笑道:“宫某该打。扫了玲珑雅兴。”  玲珑心闻言一笑,却道:“只怕宫少心里却是觉得玲珑扫了你的兴致才是真的……”宫绮筳赔笑道:“宫某岂敢!”  玲珑心立起身子,将琵琶仍旧挂回壁上,自己却仍面向粉墙,幽幽道:“宫少既然欣赏项羽其人……想必也应该听过这么一首诗罢……”  宫绮筳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思付,口中却道:“不知玲珑指的是哪一首诗?为何人所作?”  玲珑心仍不回头,只是缓缓吟道:“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豪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  黄心悟一连在集市卖了三天的马,却始终没有卖出去。不过现在他却已不为盘缠的事情发愁了,因为他已在景德镇的浮梁镖局找到了一份差事。  ——虽然只是打杂,但是据说月钱倒也不少。在这里干一个月之后,去六安的盘缠自然就挣出来了。  ——记得他第一次去镖局的时候,镖局里的人都十分惊讶……虽然他的衣着甚为朴素,人也长得平平常常,但是他牵着的那匹马却是匹难得的好马。  镖局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事情也很多。好在只是保镖运货,还不算很杂。但是王镖头安排给黄心悟做的事情可就杂得很了……从开门扫院子到喂马搬货跑腿…只要是什么地方一缺人手,黄心悟便会被叫去帮忙。好在他人很随和,话虽不多,但无论什么苦差事都不抱怨,因此到镖局的第一天便很得众人好感。  他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便随口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做黄新。  这一日,他正受王镖头差遣,上街去买一些杂物。眼看物件都已买的七七八八,正打算要回去。却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向他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原来在这里卖马的?”  黄心悟转脸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是小女孩站在旁边。这女孩子生得十分美丽清秀,皮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瓷器,透出一种少女特有的光泽。她笑起来纯纯的,带着一股怯生生的羞涩,却正是前日自己卖马的时候站在街边对自己发笑的那个小姑娘。  黄心悟不知为何,在心中对这小女孩生起了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便笑道:“是我。我记得你,你生得真好!笑起来更好看!”  那女孩听了,稍稍低下了头,轻声道:“我那天见你在街上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把马儿卖出去,这才冲你笑的。”她游目四顾,见黄心悟身旁没了马儿的踪迹,却疑惑道:“大哥哥,你已经将马儿卖出去了么?”  黄心悟笑道:“那匹马没有卖掉……寄养在别人家里了。”  女孩听了,似是更高兴了,差点没有拍起手来,“太好了!我还怕它会被坏人买走……他们会欺负它的……以前我家的慢慢就是被坏人买了去……结果…结果……”  黄心悟见她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当下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就是因为怕它被坏人买走,所以我才没有真的卖掉它。”  女孩抬起头,眼中含泪,“我知道!大哥哥你是好人!你不会把它卖给坏人的!”  黄心悟心道我算是好人么?勉勉强强也算是半个罢。可惜我却是个穷人,不卖马就只能靠打零工来赚盘缠。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和小女孩说。  黄心悟见那女孩十分可爱,有心要和她多说一会儿话,当下问道:“小妹妹,你家住在哪里?是这镇子上的人么?”  那女孩已经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道:“我家就住在镇子边上。”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女孩闻言,又低下了头去,似是有点伤心地小声说:“以前有爷爷……后来……爷爷去世了……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  黄心悟听罢,又见这小女孩身上穿的只是一身粗布衣服,较之自己身上的布料更是不如。年纪虽小,容貌却是美丽脱俗,不似一个普通的穷家女孩,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便又问道:“那么……你平日里又怎么过活呢?”  “我么……帮人家缝缝补补、洗洗衣服……每天到山上拾些柴禾、采些菌子来集市上卖。”  二人正交谈间,忽听一人喊道:“黄新!东西都买完了!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却是一同出来的小李子。黄心悟见他催促,却已不及向着小女孩细问家中详情,只匆忙向她道:“你每天都要到集市上来么?”  女孩点了点头,“嗯。”  “那么我们明天再见吧。大哥哥明天再找你聊天。”  女孩听了,似是开心极了,连忙点头,“好啊。我等着你。”  
    何经天听了那公子之言,却将他上下打量几眼,仍是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把玩着匕首,当下淡淡道:“不必了。”  如此一来,那公子脾气再好,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了。此时,雅座中已有不少客人都向他们这里看来。  那公子还未说话,却见他身后一名大汉已然按捺不住。这大汉虽然只是病公子的一名属下,但在皖南赣北一带的绿林之中也有些名气。他自从跟随公子以来,在此一带几乎可算得上是横行乡里,一呼百诺,由于过惯了这种生活,因此他却比别人更加受不得气。他虽然听说过浮梁镖局何经天的大名,但却自恃一向罕有敌手,便也不信这个邪。当他的手下和他说起何经天的武功之时,他却嗤之以鼻,认为一个开镖局的,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见公子对这人如此礼遇,他心中已是不忿,又见这人傲气之极,心中更是怒火上炎。当下一声大吼,如同虎啸山林一般,惊天动地。直震得天香楼上下的杯盘碗盏“咯咯”直抖。雅座中的诸位客人听了这一声,耳中半日仍是嗡嗡作响,有几个人竟然连刚刚喝下去的酒水都吐了出来。大半客人听了这一声吼,便纷纷起身下楼结账,竟自溜走了不少。  谁知,吼声未定,那大汉便已一拳击在了何经天面前的花梨木桌上,登时便将桌子打塌了半边。他若是将整张桌子打碎,倒也很是容易,只是他有意炫耀功夫,因此只将桌子震碎半边。  这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有人在此撒野?倘若换成是旁人,小二早已经叫楼中的打手将他们“请”了出去,但眼见这名大汉内力充沛,武功甚高,而那名病得连喘带咳的公子此时也已经早被天香楼的掌柜认出,他正是这一带卫家庄庄主的独生爱子卫无伤,听说此人一贯横行乡里,无所顾忌,仗着老爹在武林中的名头,一向是欺男霸女,任意所为……当下便暗暗嘱咐小二,不要去招惹这帮子人,以免惹祸上身。  雅座里面的人已经走得寥寥无几,而何经天却仍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那大汉一见之下,更是恼火,吼道:“你这小子!好生狂妄!”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另一名大汉却在此时上前将他拉住,口中道:“大哥!千万不可鲁莽!”那大汉听了,声音越发大了,“什么!我鲁莽?你看看这小子的狂样子!不就是个什么破镖局的总镖头么?你怕他!我可不怕!”那拉住他的大汉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嫌咱家公子的麻烦少么?!”  先前那名大汉面色一变,向主子看去,只见卫无伤脸色青灰,全身乱颤,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他身旁那名车夫的脸上却挂着一抹冷笑。他咬了咬牙,恨声道:“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了这小子!”  何经天坐在那尚未震碎的半张桌子前,倒了一杯酒,“但我却不会放过你的。”  那大汉大怒,“何经天!你莫要以为自己的名头响亮!告诉你,我们兄弟可也不是江湖上的等闲人物!我问你,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何经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悠然道:“我自然知道。”  那大汉却笑了,“哦?那你倒说说看,老子是什么人?!”  只听何经天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一个比猪还蠢上百倍的人。”  大汉一听,登时暴跳如雷,尽管有公子和那“车夫”在旁,却哪里还有那么多顾忌,一拳便向何经天面门打来!他人本生得魁伟之极,何经天虽然也甚是高大,但和这大汉相比,却如同“小巫见大巫”。只见那大汉的拳头几乎有铁锤大小,全身更是劲力十足,只听拳风呼啸,向何经天急袭而至。  ——这一拳,便是不能开碑裂石,但击碎一个人的头颅却是绰绰有余的。  雅座中剩余的几名客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眼见何经天便要自这一拳之下头破血流,胆小一些的客人便纷纷掩住了双目。  但何经天本人却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仿佛那大汉的那一拳压根儿就不是打向自己的。  拳头在距离何经天面门五寸的地方停住了。因为另外一名大汉突然出手,托住了兄长的手腕。  出拳伤人的大汉怒道:“你干什么!?”他见自家兄弟却屡屡相帮外人,不由得又惊又怒。他兄弟却笑道:“我干什么?救你啊。”  大汉大叫道:“呸!我这一拳明明便可击在这小子的头上!你阻拦我,还说是救我!岂有此理!”另一名大汉笑道:“大哥息怒。只因这一拳,你却是万万不可击出的。”  “为何?!”  “倘若你这一拳打了下去,死的人绝不会是何总镖头,而是你自己。”  那大汉瞪大了眼睛,将自己的手腕抽出,向他吼道:“那么你就好好瞧着!看看死的人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定是不信……咳……大哥你这性子,当真是如霹雳烈火一般……”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卫无伤身边的那名车夫淡淡道:“让他碰一碰钉子也好。”  他将目光转向了何经天,“何总镖头。家人无礼,一向不知天高地厚,你今日若是教训他一番也好。只不过‘大人不记小人过’,望何总镖头不要与下人计较。”  何经天已经暗中注意了这名“车夫”半日,此时见他开口向自己说话,也抬眼向他望去,只见他的面目都隐在一顶竹笠之下,但说话的时候中气充沛,不但是个练家子,更是个高手。当下悠然一笑道:“既然这位先生说了,那么何某便替你管教管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大汉听了半日,心中怒火中烧,当下又是一声大吼,又一拳向何经天袭去!他身材高大魁伟,此时又是居高临下,何经天整个人都已似被笼罩在了他的拳风之下。  只见何经天的左手仍是握着酒杯,原本正在把玩匕首的右手却已瞬间握拳,也不见他如何动势,下一刻,他的拳头却已结结实实地击在了那大汉的胸膛之上!  二人的身材差距甚多,何经天这一拳和大汉的那一拳相比,却不知道要小了多少圈,众人都以为那大汉不过是硬受一拳,想来无甚大碍,谁知何经天的拳头击上胸膛之时,却听“喀喇”一声,那大汉登时长声惨叫,整个人的庞大身躯已然平平的向后飞了出去。  一时间,众人连连惊呼,纷纷闪避。却见那大汉向后平平飞出了三丈多远,一连带翻了一片桌椅,这才仰面朝天重重摔落在地。他身子刚一着地,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众人见他居然如此生龙活虎,却都以为他适才倒飞三丈开外,不过是在借力化解何经天那一拳的同时,有意炫耀自己的轻身功夫。不料,那大汉刚一站直,身子便剧烈摇晃起来,“哇”地一声,口中鲜血急喷,原本红光满面,尽是横肉的一张脸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  只听“噗通”一声,那大汉已然向前直直栽倒,此刻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卫无伤和另外一名保镖见那大汉被一拳击飞,都是脸色大变,唯有那名“车夫”却面不改色。其实此刻,却也无人能够看清楚他的脸色。  那倒地大汉的兄弟见状,连忙上前查看兄长伤势,只听他大哥扑倒在地,口中不住哼哼。他摇了摇头,仔细查验了一番,好在只是断了五根肋骨,却尚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内伤。  那“车夫”透过竹笠,凝视着何经天,“好拳法!好气力!今日在下果然见识了何总镖头的‘经天一拳’。”  ——何经天一拳便将他这边的一人打成重伤,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高兴得很。  何经天也凝视着他道:“何某适才击出的不过是普通一拳,并没有用‘经天一拳……你说过,‘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却为什么要和一名下人计较?”  他这几句话虽是淡淡说出,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自尊自信之意。  那“车夫”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退回了卫无伤的身侧。  只听卫无伤一面喘息,一面笑道:“好……何总镖头武功高强……果然厉害……”  此时,另外一名大汉已经不知从何处招呼来了几名手下,将自己的兄长抬走疗伤去了。只见他走上前来,向何经天一抱拳,沉声道:“久闻何总镖头拳刀双绝。今日在下可算是大饱眼福……多谢何总镖头手下留情,饶了我兄长一命。”  何经天向他看了一眼,道:“还算你识相。比你那个蠢哥哥强得多了。”那人笑了一笑,又是躬身一礼,“何总镖头过奖了。”当下便退回了卫无伤的身后。  只听何经天道:“你们张家兄弟二人在赣北一带的绿林之中也算是两个叫得响字号的人物,却为何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要去卫家庄给这个病鬼当跟班?”  此言一出,卫无伤和那大汉的脸色都是一变。唯有那车夫仍然无动于衷,似是充耳不闻。  
    卫无伤见何经天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武功高强,当下却面露喜色道:“手下无礼……还请何总镖头勿怪……”  何经天轻轻扫了卫无伤一眼,笑道:“我打伤了你的手下,你不生气?”  卫无伤道:“此事原本就是家仆有错在先……何总镖头出手教训也是应该的……况且……卫某今日前来找何总镖头,乃是有要事相求……更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何经天这才正式抬眼看向他,道:“你可知道我们浮梁镖局的规矩?”  卫无伤笑着点头道:“这个自然知道。”他一面说,一面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景德镇最大的利通银号所开……共是五万两……”  何经天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却对那张银票看也没有看一眼。  卫无伤见他不动声色,只得咬了咬牙,又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十万两。”  无论他是要保镖还是要“解决麻烦”,十万两都已经是天价,但何经天却仍是无动于衷。  卫无伤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但他仍向何经天笑道:“何总镖头不如先听听在下相求的是何事……”  何经天道:“不必。”  卫无伤颤声道:“难道何总镖头……竟然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么?”  何经天道:“不是。”  卫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道:“那么何总镖头的意思是……”  何经天定定地望向他,沉声道:“因为何某一向是视人定价,而非论事定价!”  卫无伤道:“那么……在下想要求何总镖头……请总镖头开价……”  何经天瞟了一眼他手中的银票,淡淡道:“十万两……卫公子果然是好大手笔。只不过这些银两只能算是我价钱之中的一部分……”  卫无伤忙道:“何总镖头尽管开价……无论多少……卫某都将依数奉上。”  何经天笑了笑,“是么?只怕何某开出来的价钱,卫公子未必肯给……”  卫无伤道:“卫家庄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是勉强也能说是富甲一方……只要何总镖头答应在下之事,便是金山银海……卫某亦将悉数奉上……”  何经天笑道:“金山银海却不必……听说卫公子剑法精妙……”他突然看了看卫无伤的右手,“在下想要卫公子的右手拇指留作纪念。”  此时,雅座中虽然人迹寥寥,但终究还是有几个胆大的客人想要留下看看热闹的。此时听何经天说这病怏怏的卫家公子剑法精妙,心中却都暗自揣测,又听何经天说想要留下卫无伤的右手拇指作纪念,便是丝毫不动武功的人亦都知道,右手拇指一断,这人今生今世都休想再用剑了。  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经天等人,想要看看这事究竟如何了局。大家都以为,卫无伤万万不会答应此事,谁知他却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向身后那名大汉道:“刀来!”  那大汉却有些犹犹豫豫地不肯向前,何经天笑了笑,随手将桌上的匕首一抛,正好落在了卫无伤的手中。  卫无伤左手持刀,却将右手放在那塌了半边的桌上……一时间,雅座里悄无声息,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卫无伤  ——如此一个横行无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竟要付出十万两银子和一根拇指的代价呢?  只见寒光一闪,卫无伤已经于瞬息间断去了自己的右手拇指。此时,那根拇指正在躺桌上,卫无伤的指根处却鲜血飞溅。那车夫见状,立时上前将卫无伤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何经天淡淡一笑,将桌上的银票轻轻拿起,放入怀中。又自桌上拈起了卫无伤那一截断指,看了看,笑道:“公子哥儿的手指毕竟是和我们这些保镖的不同……好罢,卫公子,现在你可以向何某说出所求之事了。”  卫无伤的脸色原本是青中带灰,此刻早已疼得脸都白了,但是他竟然硬气得很,虽然亲手断指,却连哼也不哼一声。  何经天看在眼中,却也对这人生出了半分佩服。  只听卫无伤喘息道:“我要你……去替我‘解决’一个人……”  何经天剑眉一挑,“什么人?”  “顾子渊。”  何经天陡然间听到了“顾子渊”这个名字,眉心却不由得跳了一跳。  卫无伤笑道:“如何……何总镖头……在下已经按照阁下开出的价钱付了帐……”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何经天打断了,“这真是一件难事……”  卫无伤一惊,“莫非你想反悔!?”  何经天摇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何某既然已经收了钱,自然会替雇主解忧。”  卫无伤释然道:“如此甚好。”他居然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拇指,要知道,他失去了这截拇指,几乎便等于这一生形同半个废人。  但见他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便向身后的“车夫”和大汉点了点头,三人再也不发一语,竟然便下了楼去。  何经天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顾子渊……这个家伙在武林中的风头倒是越来越劲了……”  ******************************************  宫绮筳刚一回到景德山庄,还未来得及更衣,就见宫迅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昨日王捕头差人来说少爷在长堤上和人动手……可把我急得……忙派了人去看,这才知道少爷是往玲珑雅叙去了。”  宫绮筳淡淡道:“衙门里的人嘴倒真是快得很……我爹怎么样了?”  宫迅低声道:“老爷的情形似是好了些……只是昨天晚上……”  “昨晚怎么了?”  “老爷昨晚带了十几个人到书房之中……说是要去捉鬼……”  宫绮筳侧目道:“哦?那么书房里的那只鬼可曾捉到?”  宫迅摇了摇头,“说也奇怪,咱们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景德山庄哪里有鬼的……可是老爷却说得有声有色……竟似是真的一般……”  “我爹已经能够清楚讲话了?”  宫迅连忙点头,却见宫绮筳早已向内院走去。  ……………………  宫未明果然已经较之前几日好了许多,只是他一见到宫绮筳,便紧紧拉着他的双臂,满脸都是惊恐之色,“筳儿!你回来了!书房里面……有鬼……有鬼……”  宫绮筳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惊惧之态,他前几日返家见宫未明一副疯癫之状,原以为他是患了什么急症这才神志不清。但眼下看去,宫未明的神智竟然十分清楚,只是一口咬定书房之中有鬼。  宫绮筳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当下却将房中下人皆尽遣散,掩上房门,坐在父亲床前,轻声问道:“爹!您老人家说书房里面有鬼……可是孩儿这几日命人将书房内外都搜了几遍,也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鬼……却是在何时?何地?又是如何出现的?”  宫未明仍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书房里……密室……美人瓷……鬼……”  宫绮筳听了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心中却如同闪过了一道电光,当下又向宫未明问道:“爹!这只鬼……却是长得什么样子?那密室……”  宫绮筳的话尚未说完,宫未明却似乎已是被触动了什么,登时又神志不清起来,整个人被吓成了一团,“鬼!鬼……书房有鬼!”  宫绮筳又问了一遍,却见他越来发作的越是厉害,只得停口不言,却将宫迅等人唤了进来照看父亲。  他在园中慢慢踱着步子,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已经走到了宫未明的书房门口。  他因心中有事,因此竟是不觉,猛然间却听得书房之内似有声响,便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书房之中的声响已然听不见了。  宫绮筳心中顿时生疑,当下推开房门,向房中望去,却见书房之中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在门口向房中环顾了一遭,便将目光落在了西侧墙上。只见那墙上的字画仍是挂于原处,没有半分异状。  他走至近前,将其中一幅字画掀起,只见墙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这便是通往密道的暗门。  ——莫非是有人偷偷进入了密道?  一时之间,宫绮筳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这密道中的机关唯有自己的父亲才能了如指掌……自己虽然是他的独生子,自幼也是备受宠爱,但宫未明却始终不曾将密道中机关的破解之法传授。眼下父亲身患疯癫之症,此时又已在房中睡下,便万万不可能是他了……但是除了他之外,景德山庄之中又有何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这暗门之后呢?  宫绮筳想了片刻,当下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出破解暗门机关之法。  ——眼下自己的父亲却是时疯时醒……看来想要从他老人家口中探问……却是难上加难了……  
    顾子渊是谁?  ——他便是新近崛起皖赣的天幽帮帮主。  天幽帮又是什么?  ——自然是一个武林帮派。  原来,那天幽帮地处于皖赣之间,乃是这一带江湖中新近崛起的势力。虽然天幽帮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不过五六年,但其势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只不过,天幽帮帮众一向做的是没本钱生意,因此武林之中便将其列入了邪派行列。  据传,天幽帮帮主顾子渊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来历和师承门派,只知道他创立天幽帮之时还不到四十岁,却在短短不到六年的时间中令天幽帮迅速壮大,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一跃而成为了几乎能和邪道九大帮派分庭抗礼的大组织。  ——当然,一个邪道帮派能够做到这一步,自然是经历了无数人的流血拼杀,更不知在累累财富之下,埋着多少白骨。  天幽帮虽然势大,但顾子渊却似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物。倘若帮中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在帮众面前露面的。即使露面,也不过说上三五句话,将帮中要务交待给副帮主等人便匆匆离去。因此,天幽帮的“买卖”虽然不少,但顾子渊其人却和黑白两道之中的各派首脑没有什么往来。  ——虽然他的名头在这一带的江湖上已是越来越响……  既然如此,顾子渊又怎么会和卫无伤扯上干系的呢?  ——卫无伤为何会不惜重金、不惜断指,也要将顾子渊置于死地?  莫非天幽帮和卫家庄之间有什么夙怨?又或者顾子渊和卫无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些何经天都不管,他也不想管。  ——既然他已经收了卫无伤的钱,自然便要替卫家庄“消灾”。  卫无伤走后,何经天也离开了天香楼。此刻,他正站在浮梁镖局的大门外,轻轻地扣着朱漆大门上的铜环。  铜环响处,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衣装的青年站在门口,见门外之人是何经天,便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声“总镖头”,便闪在一边。何经天知道这个叫黄新的人是前几日才加入镖局的,说好了只在这里帮一个月的忙,便要到六安去看望亲戚。  在此之前,何经天也曾见过这人几次。总觉得此人虽然相貌平平,但神情气质之中却隐隐带了一种王者之气。他自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到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从这个黄新进入镖局开始,何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在暗中留意他的举动。但是黄新每日里只是在镖局中打打杂,偶尔会被指使上街去买些东西,竟不见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只是听说他和常在市集上卖山货的一个叫做的囡囡的小姑娘倒算是熟络。  ——听说在这之前,黄新只不过是曾经在市集上卖过马。  这一次,何经天又在暗地里打量了黄新一下,便径自走开了。  ****************************************  黄昏时分,景德镇上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街上的摊贩都已经将货物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大雨落下的时候,囡囡已经快要到家了,但她毕竟仍未到家。  她见雨势来得甚急,只好急急向前赶了几步,暂时躲避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之下。  还不过片刻的光景,这条长街上的青石板然已尽被雨点所打湿。雨势滂沱。这场雨来得非但突然,并且大得出奇。  囡囡站在屋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鞋子已经湿了,并且沾染了不少泥沙。然而被鞋子包裹着的那双小小的脚,却还是那么白皙、那么可爱……  房檐之前的水滴如注,犹如一条一条的水柱一般,囡囡站在房檐下,雨水便如同在她面前挂上了一道水晶帘幕一般。  囡囡望着外面的大雨,忍不住将地上的篮子向里拽了拽。  ——菌子要是被雨淋了,只怕等不到太阳出来,就要发霉了。  阵阵寒风不时吹过,这雨既大,风也甚急,囡囡身上的衣服单薄,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就在刹那之间,她忽觉自己的右边面颊一凉,一种冰凉的感觉迅速下移,麻麻痒痒,仿佛是有一条小虫在脸上爬行。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向右边面颊摸去。  ——原来是一抹水珠。  囡囡抬头上望,只见这房子的屋檐已经甚为残破,有好几处都已洞穿,光是漏水的地方就有五六处之多,水珠正从洞口不停下落。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几滴小水珠。  见檐洞处仍然有水珠不断滴下,囡囡忍不住笑道:“你们真是调皮!吓了我一跳!”  闲极无聊,囡囡的目光顺着屋檐向下,却见这户人家不仅是屋檐,连墙壁都是破破烂烂的,墙上的白灰大半都已脱落,墙上还穿了一个很大的洞。  她自这个墙洞向内望去,见里面却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只是其中杂草丛生,在风雨交加之下沙沙作响。  这庄院大门上的朱漆亦有不少剥落,下半截也已腐烂,半关着,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毫无疑问,这座庄院已经荒废了多年。  囡囡忽然想起了从邻居大婶那里听来的一个传说。  ——景德镇上有这样一座庄院。庄院的主人听说原本也是什么武林中人,一向家道殷实,还娶了一位传说是什么“四大美人”的妻子……只是有一夜,这家主人的仇敌却找上门来,将这庄院上上下下几十口皆尽杀害,无一幸免……这座庄院就因此而空置,并且时常传出闹鬼之说……  邻居大婶说的是不是真的,囡囡并不清楚,因此平时也没有接近过这座庄院。但此刻,她却正站在这座庄院的石阶之上,大门之前,屋檐之下。囡囡心中忍不住有点害怕。  ——为什么会如此之巧,自己哪里不好躲,偏偏要躲到这儿来。  想到这里,囡囡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个寒噤。  ——这件事情,不只是邻家大婶,许多人都说过的……那个时候爷爷还在世,每每听到有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便抱了自己走开,大概是担心这种鬼故事会吓到了她……  一想起爷爷,囡囡的心中便酸酸的,眼泪又忍不住便要流了下来,一时之间,她已经忘记了害怕。  囡囡游目四顾,想要看一些别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此时,她见到屋檐下挂着有一块横匾,那匾自是已经破烂不堪,上面的金漆大半已经剥落,但是隐隐仍然能看出匾上有三个字  ——宋家堡。  “原来,这个地方叫做宋家堡……”囡囡喃喃自语道。  正在囡囡自言自语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声响。  囡囡吓了一跳,惊慌之中回头望去。  只见这庄院的一扇大门正缓缓自里面开启,而适才那“依呀”声响正是由这闪大门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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