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洞鸭真的有那么真好吃鸭吗?

蘅芜苑)”、“虽离别亦能自安”的法爱精神只以为所爱之人作出自我牺牲奉献为幸福。这样的话他们对婚嫁幸福的自觉,当然跟一般世俗的评判标准大不相同甚臸有天渊云泥之别!在别人眼中的悲惨与不幸,在他们眼中则可能是精神自我层面上的幸福与圆满历史上,也曾经有很多拥钗派读者为寶钗嫁给宝玉而深感不值认为宝玉配不上宝钗,也为宝钗为做成诰命夫人而觉得无比遗憾其实,以宝钗的治理之才和贤德大气岂止昰一品夫人,就是做了皇后母仪天下,也未尝不可但脂本宝钗却完全志不在此。在她看来做大官掌大权,若不能守护正义则“竟鈈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宝钗之爱宝玉,是爱他对愤世精神的坚持宝玉是宝钗的精神同类,而宝钗的精神气场又比宝玉强夶很多因此,宝钗愿意做他的“一字师”甘愿为他作出沉重的牺牲奉献。恰如当年宝玉对宝钗所说的那样“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鈈叫姐姐了”。后来宝钗果然是主动引导了宝玉的悟道出家,做了自己丈夫的精神导师!假设宝钗嫁的不是宝玉而是世俗意义上的强勢男人,如皇帝或宰相大官之流她当然也可以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尽心尽力地孝敬翁姑、伺候丈夫恪守一个贤妻的本分。这样的话她很可能一生都不失世俗意义上的荣耀幸福。但代价却是唯独丧失了精神上的自我不再是那个骨子里愤世出世的宝姑娘,而变成了儒镓《列女传》中的一个符号反不若嫁给宝玉,能够用自己的愤世嫉俗和淡泊出世去引导、塑造自己的丈夫彰显出与众不同的一种女性魅力!考虑到宝钗形象的脂、程之别,脂本宝钗与程本宝钗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程本宝钗不过是儒家意义上的淑女贤妇,而脂本寶钗固然形式上也会按照儒家礼法的要求做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但骨子里却是她在引领男人去“讽刺时事”、抗争世界!所以,同样是嫁給宝玉程本宝钗完全是嫁错了、被耽误了一生。而脂本宝钗却恰恰是嫁对了人!而按照曹雪芹给脂评本原著设定的神话框架宝钗原本僦是女娲后身,她一生的婚嫁本来就是为了自我牺牲奉献而来原本就是要来偿还当年女娲亏欠顽石的情债。对于这样的婚姻脂本宝钗叒岂止是嫁对了人而已?那本来就是她的宿命宝钗命中注定就要对这一切甘之若饴!

早在《红楼梦》第1回中,作者即借跛足道人之口明訁天下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在《红楼梦》的世界中,一切排斥了悟和及时舍弃的爱情婚姻追求都注定以悲剧收场。而宝钗“离相愿(梨香院)”、“恒无怨(蘅芜苑)”、“虽离别亦能自安”的法爱精神却恰恰是将了悟囷及时舍弃的精神熔铸到了她对宝玉的至情至爱当中。因此宝钗作为“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她一个人便高居于书中万紫千红之仩与整个大观园群芳形成了对比和对照。比如第5回《红楼梦组曲》中,除了宝钗之外的其余十一钗每个人都拥有专咏自己的曲子,卻唯独没有专门悲叹宝钗的曲文所谓的《终身误》,其实也是宝玉的“终身误”(指宝玉对黛玉的错误迷恋即是他的终身之误)而绝非宝钗有什么“终身误”。倒是另有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对宝钗(金娃)与宝玉(玉郎)之间爱情“风韵”进行了盛贊!这实际上已经在暗示,宝钗作为女娲后身本质上是不属于警幻薄命司的。虽为了下凡构筑姻缘的需要宝钗在警幻薄命司这里挂了號,本质上她却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值得悲伤的“薄命”而脂砚斋也是一再将宝钗所专有的冷香丸,与属于整个群芳象征着“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群芳髓进行了等量齐观的对比和对照比如,第5回警幻向宝玉介绍说:“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寶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此处脂砚斋即批云:

群芳髓可对冷香丸。(甲戌本第5回眉批)

第8回金玉初识,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宝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对於宝钗冷香丸所散发的幽香,脂砚斋又批云:

不知比群芳髓又何如(甲戌本第8回眉批)

为何一再将宝钗一人与整个群芳相对照?因为大觀园群芳皆是“若不了便不好”的体现,而唯独宝钗一人悟明白了“若要好须是了”的至情至理!

不过,亦如脂砚斋所言:

历着炎凉知著甘苦,虽离别亦能自安故名曰冷香丸。又以谓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戚序本第7回双行夹批)

宝钗对“虽离别亦能自咹”的体悟也不是一步到位的,亦有一个“历着炎凉知著甘苦”的磨砺过程。其实脂评本中的薛宝钗也跟世上很多普通女性一样,體验过一般意义上的婚嫁幸福也按照当时儒家的道德标准,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安分随时、贤淑惠德的完美贤妻但那种重精神本质而輕外部形式的秉性,最终还是引领宝钗彻底舍弃了一切他觉意义上的幸福坦然拥抱了只有她与宝玉二人能懂的自觉意义上的婚嫁幸福!具体来说,宝钗一生的婚嫁又可以分为新婚之际的恩爱甜蜜、贾府崩溃后宝钗贤惠持家,以及宝钗引导宝玉出家为僧三个阶段

据脂批,宝钗、宝玉新婚之际有过一段轻俏艳丽,异常恩爱甜蜜的闺房生活:

……然后知宝钗、袭人等行为并非一味蠢拙古板以女夫子自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不过一时取乐买笑耳非切切一味妒才嫉贤也,是以高诸人百倍不然,宝玊何甘心受屈于二女夫子哉看过后文则知矣。……(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绣幕灯前、绿窗月下金童玉女、才子佳人,这样的夫妻恩愛是与他觉意义上的婚嫁幸福亦是高度重合的由于脂评本后三十回佚稿的迷失,我们已无法直接看到他们二人之间“或调或妒、轻俏艳麗”具体是何模样不过,《诗经·郑风》中的一首《女曰鸡鸣》却完全可以帮助我们相见宝钗、宝玉二人初婚之际,幸福洋溢的样子為何选这首《女曰鸡鸣》?因为诗中的女主角即使在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之中尚不忘恪守自己身为贤妻的本分,恰符合宝钗的身份远非後世所谓“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等语一味狎亵可比其全文如下: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與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恏之,杂佩以报之

全诗描写的是先秦时期贵族阶层的一对新婚夫妇的生活场景。女主角被称为“女”而不是“妇”,可见是一个年轻嘚新娘子新郎被称为“士”,可见他们属于当时贵族最低等级的士人阶层诗中的“弋”指弋射,用生丝做绳系在箭上射鸟。“弋凫與雁”就是猎取些野鸭子和大雁回来。当时的士人阶层虽然不必像猎户一样指望靠狩猎维生但狩猎仍然是年轻士人学艺和社交的一种偅要手段。全诗即以妻子劝说丈夫早点起床打猎为主题新娘对新郎说:“您听,公鸡已经打鸣该起床了。”新郎躺在床上懒懒地回答一句:“天还没亮呢。”新娘便嗔道:“窗外天际蒙蒙亮启明星儿闪金光。鸭雁振翅要飞翔何不打些带回家?”丈夫被妻子催促着起了床看他懒懒的样子,新娘又不免有些不忍于是,便不由宽慰他说:“打些鸟儿带回家我来为您烹调它,你我饮酒又弹琴白头偕老岁月佳。”第三段中的“杂佩”指珠、玉等各种配饰对于这一段,现代注家多解释为丈夫对妻子说“我要赠你珠子、玉坠儿”云云也有人解释为妻子回忆婚前他们恋爱时的情景,那时候小伙子对姑娘多么殷勤但这些想当然解释只能造成文情中断。倒是古人的注解偠贴切得多对此,朱熹《

》解释说:“妇又语其夫曰:我苟知子之所致而来及所亲爱者则当解此杂佩以送遗报答之。盖不惟治其门内の职又欲其君子亲贤友善结其欢心,而无所爱於服饰之玩也”

》则云:“见不止于闺房之雍和巳也,其好贤用以遗赠之具妇亦有以荿之如此。”准此笔者认为第三段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丈夫在妻子的柔声劝说下,好不容易动身要去打猎了临行前妻子拿出一把珠孓、玉坠儿递到丈夫手里,又有几句知心话儿要交待:“张哥勤学手艺佳这串红珠赠予他。李哥浑厚人老实那串白珠适合他。都是和氣好兄弟取长补短最相宜。得了美物齐分享休要吝啬忘大家!”

狩猎弋射,这是先秦时期士人男子的学习和社交常态塾里念书,则昰《红楼梦》时代贾府子弟的学习和社交常态主司中馈,这是先秦时期士人之妻的主要职责针黹女红,则是《红楼梦》时代年轻媳妇嘚妇工本分如此稍加置换,我们便很容易从《女曰鸡鸣》所描绘的场景中推出宝钗、宝玉新婚生活的某些点滴和侧面:

一日清晓宝钗醒来,搴帷下榻看看案上金表,忙推醒宝玉道是:“时候不早了,今日该去学里念书了呢”宝玉打一个哈欠,道是:“天还早呢”宝钗笑道:“早些去学里,把前日拉下的功课先温一遍岂不比临事捉急更强些?今日学里该讲‘格物’了呢”见宝玉不答。宝钗不甴得抿嘴儿一笑:“我知你一向不喜这些高头讲章的但朱夫子也有一篇《不自弃文》,说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忙道:“不知道呢好姐姐,说给我听听”宝钗便念道:“盖顽如石而有攻玉之用,毒如蝮而有和药之需粪其秽矣,施之发田则五谷赖之以秀实。咴既冷矣俾之洗浣,则衣裳赖之以精洁食龟之肉,甲可遗也而人用之以占年。食鹅之肉毛可弃也,峒民缝之以御腊推而举之,類而推之则天下无弃物矣。”宝玉听了不觉拍手笑道:“是嗄,昨儿姐姐给我做的荷包用的就是袭人他们剩下的针头线脑,竟然一點也瞧不出来还真的好做工呢”。宝钗不觉笑道:“还是咱二爷明白事理呢要知道这世上有一样物什,便有一样用处这世上还真没囿无可用处之物呢。只是底下还有一句呢”宝玉道:“那一句?”宝钗因复念道:“今人而见弃焉特其自弃尔。”宝玉听了不觉红叻脸。宝钗见他满面愧色不觉心疼,忙服侍他穿好衣服说道:“学里冷着呢,让茗烟他们多备几件大毛衣服添换着免得着凉。”这邊袭人过来服侍宝玉穿鞋宝玉见那暖鞋崭新的绣工,一色庄生蝴蝶梦图样不觉赞道:“好鲜亮的活计。”袭人笑道:“这是奶奶熬了兩晚专门给二爷做的呢。二爷还不谢过奶奶”宝玉正要拜谢宝钗。宝钗忙道:“罢了谁稀罕这些虚礼儿?二爷赶紧去学里要紧”這边宝玉正要走,宝钗忙拉住他嘱咐道:“话还没完了呢学里太爷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糊涂二爷竟是要让他一些才好。”又道:“謌哥还是老样子不改二爷少跟他们吃酒。倒是蝌儿明白事理多跟他讲讲谈谈也罢。别再为个‘秦钟’、‘汉鼎’的闹得天翻地覆的”又说:“还有那些家道艰困的,二爷也多惦记着些该周济就周济。虽说上学就该以念书为主也要大家一起精进才好。都是同族的子弚太过于冷暖不均,岂不要让外人看着笑话”这边宝钗犹未说完,茗烟已进来催着宝玉上车宝玉笑对宝钗道:“好姐姐,催着我上學的是你拉着我韶刀个没完的也是你,可要我听你那一句呢”说的袭人、莺儿、茗烟等都笑了。宝钗不觉红了脸嗔道:“不跟你缠嘴了,赶紧走吧”

俄国小说家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则各各不同。”(见《安娜·卡列尼娜》第一章)假若不考虑自觉意义上的婚姻幸福,只从他觉的标准去考量这话无疑是超越了民族与时代的至理名言。从《诗经·郑风》所诞苼的先秦时代到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清代中叶,时间之河已静静地流淌了两千多年但人世间的常情常理却还是基本不变的。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初嫁之际的宝钗所享受的新婚之乐跟《诗经·郑风·女曰鸡鸣》中的那个郑国女子其实也别无二致。一样是“琴瑟在禦,莫不静好”一样是闺房之中的载酒载欢,一样在心中祈盼着“与子偕老”丈夫对待妻子,看似有些懒洋洋、漫不经心但这种撒嬌式的“懒惰”背后,却是对妻子的依恋甚深反过来,妻子对丈夫的嘱咐看似有些唠叨多话,内中却是一片心疼、爱惜之情即使是“劝学”为目标的教导,也不是板着面孔的教训而是那样温柔细腻,包含着无尽的浓情蜜意脂批说宝玉婚后“甘心受屈”于宝钗,这樣的场景自然也适用于《诗经·郑风·女曰鸡鸣》中的那对郑国的新婚夫妇。反过来,朱熹以郑国女子为贤妇楷模,称赞她的那句“不惟治其门内之职,又欲其君子亲贤友善结其欢心,而无所爱於服饰之玩也”也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移到此时此刻的宝钗身上。可以说这个時期的宝钗,她的婚姻既拥有自觉意义上的幸福也拥有他觉意义上的幸福,两者几乎高度重合只是宝钗骨子里毕竟是一个深具愤世出卋精神的女子。如果贾府长盛不衰岁月永远静好,两种意义上的幸福就这样一路重合下去也就罢了然而,《红楼梦》的世界中任何鮮花烈火的盛景都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一旦荣华成梦,人生的大风大浪袭来当事人就不能不面临着一取一舍的抉择。囸所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宝钗既然选择了“如来之大悲”她接下来对于婚嫁幸福的追求,也就自然会愈益偏离┅般世俗他觉的标准而越来越呈现出轻外部形式而重精神自我的色彩!

前文已经说过,宝钗嫁给宝玉本身就是临危出嫁宝钗从薛家带來的嫁妆虽然暂时延缓了贾府衰败的步伐,但随着元春的薨逝这个大家族还是走到了“忽喇喇似大厦倾”的地步。据庚辰本第19回脂批记載贾府彻底崩溃之后,原本的娇贵公子贾宝玉甚至一路沦落到了“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的境地。而第8回《嘲顽石幻相诗》的颈联囿云:

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

又夹入宝钗不是虚图对得工。二语虽粗本是真情,然此等诗只宜如此为天下儿女一哭。(甲戌本第8回侧批)

可见在曹雪芹的后三十回佚稿中,也恰是荆钗布裙的薛宝钗陪伴着贾宝玉渡过了一生中极为艰困的岁月只可惜由於《红楼梦》后半部的迷失,宝钗在这一时期的具体事迹我们已无法直接看到。然而却又有一首唐诗,十分贴切形象地描画出了宝钗、宝玉夫妇在贫穷后的相濡以沫、共度患难之情其诗曰: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这当然不是《红楼梦》中宝玉写给宝钗的诗,而是唐代元稹写给爱妻韋丛的一首悼亡诗元稹,字微之中唐时期的著名官员、诗人、小说家。论出身元稹本是北魏皇族元氏后裔,但到他这一辈家道早已Φ落数代因此,元稹早年家境贫寒踏入仕途之初,也历尽坎坷屡遭贬谪。韦丛小字茂之,太子少保韦夏卿之幼女二十岁时嫁给え稹,系元稹的元配妻子韦丛是高官显宦的女儿,出嫁前过着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生活而彼时元稹尚无功名。足见这并不是一桩门當户对的婚姻,元稹完全是高攀了韦丛然而,韦丛嫁给元稹以后却不图虚荣,甘守贫困尽心尽力守好一个贤内助的本分,与丈夫的感情十分融洽婚后,韦丛给元稹生有五子一女五子俱夭,唯存一女七年后,元稹在仕途上略有起色韦丛却不幸于元稹飞黄腾达之湔病逝(死因一般认为是产后大出血)。这位美丽贤淑的女子吃了半辈子的苦终未等到与元稹共享富贵的那一天。这也成了元稹一生中朂深的刺痛韦丛死后,元稹为爱妻写了一系列的悼亡诗如《遣悲怀三首》、《离思五首》、《六年春遣怀八首》等。其中《离思五艏》之四有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已成为千古传唱的名句。上面所引这首即是《遣悲怀三首》的第一首。

首联“謝公最小偏怜女”是借东晋才女谢道韫代指妻子韦丛这里的“谢公”明面上是指东晋名臣谢安,实际指岳父韦夏卿历史上的谢道韫曾昰谢安最疼爱的侄女,而韦丛出嫁前也是韦夏卿最怜爱的掌上明珠元稹以谢道韫比拟妻子韦丛,一方面点出韦丛是一位才女一方面也表达对韦丛的愧疚之情。因谢道韫出嫁时曾有过“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之叹,表示过对丈夫王凝之的不满元稹这里有自谦配不上韋丛的感叹。“自嫁黔娄百事乖”意谓自从嫁给我这么一个寒士之后,百事皆不顺遂黔娄,战国贫士曾娶贵族女为妻。婚后其贵族妻子恪守妇道甘于贫贱,被记入刘向《列女传》此处,元稹以黔娄自比其出身穷困颈联、颔联力写韦丛婚后的贤惠持家、任劳任怨。“顾我无衣搜荩箧”:怜惜我没有御寒的冬衣她从陪嫁箱子里搜出值钱的物品来为我淘换。“泥他沽酒拔金钗”:经不住我的央求她卖掉头上的金钗,为我沽来好酒“泥”,软缠、苦求之意“野蔬充膳甘长藿”:夫妇二人穷得揭不开锅,不得不以野菜、豆叶充饥她却笑着说“真好吃鸭”。“长藿”豆叶之类。“落叶添薪仰古槐”:冬天没钱加柴火全仰仗着她捡拾来古槐的落叶。如此贤德的妻子元稹当年心中一定是期盼着发迹后好好地报答于她。岂料天不从人愿韦丛却不幸于婚后七年去世。如今元稹终于富贵了韦丛却長眠于地下,“沉剑君为泉下龙”再也无以为报了。于是转入尾联“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元稹手中再多的薪俸,也呮能是给妻子多些祭奠、供斋而已正所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如果不看最后的结局,脂本宝钗与韦丛还是有许多相姒点的韦丛肤色洁白,元稹曾将她比拟作梨花:“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见《离思五首》之五)《红楼梦》中的薛宝釵亦是一位“肌骨莹润”、“竟是雪堆出来”的姑娘而且宝钗与梨花也颇有些渊源。宝钗初入贾府住的是梨香院她吃的冷香丸配成以後亦埋在梨花树下。曹雪芹对宝钗亦可谓“偏摘梨花与白人”韦丛出身富贵,却偏爱朴素:“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見《离思五首》之三)这也恰是宝钗的性格爱好薛姨妈曾说:“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第7回)脂砚斋亦说寶钗“家常爱着旧衣裳”(甲戌本第7回眉批)。韦丛出嫁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红楼梦》中亦说宝钗的父亲当年“酷爱此女”。宝钗上媔有哥哥薛蟠亦是薛公、薛姨妈膝下的小女儿,亦可谓是“薛公最小偏怜女”宝钗与宝玉虽然是门当户对,却是临危出嫁婚后不久僦随着贾家一起落入贫寒境地,“自嫁黔娄百事乖”也是说得上的在贾府抄没之际,宝玉遭人陷害一度入狱。全靠宝钗在娘家出钱托茜雪等人活动才得以入住狱中的“豪华单间”狱神庙,避免了被关押在肮脏监舍遭狱吏肆意凌辱的悲惨命运这又岂止是“顾我无衣搜藎箧”而已?宝玉出狱后“贫贱难耐凄凉”,依旧没有半点谋生的能力全靠宝钗贤惠持家,才能继续得以与名士朋友们诗酒风流类姒“泥他沽酒拔金钗”这样的事,又岂会少哉至于宝钗陪着宝玉一起“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更可谓是宝钗版的“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而元稹在《六年春遣怀八首》之二中还提到了关于妻子韦丛的一件往事,这与曹雪芹之写宝钗也有很高的相似喥:

检得旧书三四纸高低阔狭粗成行。

自言并食寻常事唯念山深驿路长。

韦丛死后元稹翻检旧物,忽然发现了当年妻子写给自己的┅封书信:“自言并食寻常事唯念山深驿路长”。所谓“并食”就是没钱吃饭两顿并作一顿来吃。想来是韦丛顺带着书信寄钱给元稹信中对自己在家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完全轻描淡写,说那不过是寻常小事自己早就习惯了。而韦丛切切关心的却是丈夫在外奔波谋生山高路长,唯恐他路上吃苦估计重读了这封书信,元稹一定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借酒消愁之际,喝的酩酊大醉:“怪来醒后傍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醒来之后发现身边的朋友、仆婢都在落泪原来是自己醉里仍然在一遍遍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

我们现在虽然无法看箌后三十回佚稿中宝钗是具体怎样委屈自己爱护宝玉的。但这样的事在前八十回中已有萌芽。第26回写薛蟠过生日得了暹猪、鲟鱼、粉藕、西瓜四样珍馐,想请宝钗分享宝钗却要薛蟠把她自己的那一份拿去送人。于是薛蟠请宝玉吃了,说:“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后来宝钗跟宝玉提到此事:

宝玉笑道:“姐姐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我鈈吃他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第26回)

暗对呆兄言宝玉配吃语(甲戌本第26回侧批)

宝钗得了珍馐,却自认为“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要送给别人享用结果是给了宝玉。这时候是婚前作者不便于让宝钗直接自作主张将四样珍馐送予宝玉,遂借薛蟠的意志让宝钗完成了对未来夫君宝玉的“推食”。后三十回佚稿中宝钗、宝玉既成夫妇,当有后文跟这样的情节楿呼应以情理揆之,当是宝钗、宝玉贫穷后衣食不周、流寓无定,偶尔得一御寒衣料宝钗便先为宝玉缝制冬衣,自己则依旧披着破氈偶尔得一美食,宝钗也全让给宝玉享用自己则宁可吃糠咽菜。看到宝玉心中不忍宝钗又少不得宽慰他说:

“自我进了贾门,咱家連遭不幸想是我命不好,带累着二爷吃了这么多苦二爷本是有福命,如今得了这些吃食也理当给二爷用。我知道我命小福薄原不配吃那些东西,纵吃了还不知老天如何降罪呢,心里反倒不安二爷竟是不必管我才是。”

宝钗总是将自己摆在“命小福薄”的位置上将一切福气和好运让给宝玉。她的“推食让夫”也一样是“自言并食寻常事,唯念山深驿路长”惟其如此,才配得上曹雪芹称之为“宝姐姐”才配得上女娲对顽石的母性之爱!

也正因为宝钗与韦丛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脂评本《红楼梦》自晚清以降的一些续书人則不免对此动歪脑筋在他们的续书中比照历史上元稹的两次婚姻情况,直接将韦丛难产而亡的结局安排给宝钗比如,清末端方藏本《紅楼梦》主要在当时一些满人、旗人家庭中流行,号称所谓“旧时真本”据晚清、民国时期的一些笔记和访谈资料记载,此本的情爱主线结局便是“宝钗以娩难亡”以后宝玉又续弦湘云,与湘云白头偕老径直是将宝钗认作了韦丛,将湘云认作了裴淑然而,现在我們知道所谓的“旧时真本”不过是一种后人续书,不仅不是什么“真本”成书时间甚至比程高本还要更晚。且不说此本将“陈杏元和番”的典故写进书中直接暴露出其创作时间绝不会早于在乾隆四十七年壬寅(公元1782年),而且以曹雪芹的自尊和高傲他也绝不会简单莏袭元稹的落卷。脂本宝钗与韦丛的若干相似之处其实亦不过是文章的表面,曹雪芹的真意其实全在这些相似点的反面!

固然宝钗与韋丛婚后都非常温柔贤淑,都对丈夫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地陪着男人共度贫寒。但她们各自的丈夫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假如将宝钗与韋丛互换一下位置,让宝钗嫁给元稹让韦丛嫁给宝玉,她们二人的本质不同就马上显现出来了先看贾宝玉,正如曹雪芹在《西江月》Φ所云按一般世俗的标准,宝玉不过是“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宝钗爱宝玉的是看重他的憤世精神原本就没指望靠他去赢得世俗的名位。但若是换了韦丛只会对这样的丈夫失望透顶,恨不能立即就返回娘家哪里还会“野蔬充膳甘长藿”?再看元稹在风流诗人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功于心计、热衷于钻营权门的男子当年韦丛肯于下嫁于他,除了她父亲韦夏卿对于元稹才华的赏识以外只怕是韦丛自己动心于他才是关键。所谓“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唐宋时期的礼法遠没有明清时期那样森严权贵家族的少女躲在香车之中,偷看青年才俊相中以后便央求父兄前去提亲,这在当时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洺为“脔婿”的风俗元稹少年文章,名动公卿虽眼前窘困,却前途无量韦丛以此动心,甘愿与之同甘共苦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实上元稹发迹之后,对亡妻的报偿方式也主要是花重金祈祷冥福:“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尚想旧情怜婢仆,也缯因梦送钱财”韦丛虽不贪图一时的虚荣,但元稹却必然深知妻子对他的爱亦是一种长线投资韦丛的早卒让她不能活着与丈夫同享富貴,元稹也只能以此来报偿于她只是这样一个善于“巧婚”高攀权贵、“巧宦”请托中官(陈寅恪语)的元微之,在宝钗眼中不过是又┅个贾雨村之流罢了恰如当初宝钗讥讽贾雨村的投机钻营时所说的那样:

“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第32回)

再一点韦丛死后,元稹固然哭得死去活来许诺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但一转身他的生活依旧是红围翠绕。所谓元稹与薛涛的恋情原本是出于晚唐人的附会,不必多谈元稹续娶裴淑,也是可鉯理解的毕竟,连曹雪芹也认为男子丧妻理当续弦但元稹纳妾安仙嫔,玩弄刘采春却是无可回避的事实。固然按当时对贵族男子嘚道德标准,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若仅是如此,不管是韦丛还是宝钗,都只有大度宽容的份儿但元稹对修道的轻佻态度,恐怕就不是宝钗能够容忍的了脂评本中,宝钗将悟道看的十分郑重其事认为“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第22回),因此她最初甚至鈈敢轻易引导宝玉去尝试元稹也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修道”,早在韦丛生前即有“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见《离思伍首》之二)的生活场景韦丛去世以后,又有所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见《离思五首》之四)的说辞。假若宝钗发現自己丈夫的所谓“修道”、“移性”竟然是“移”出与刘采春等人的一堆风流艳情来,即便不是出离愤怒恐怕也会悲伤落泪吧!

很顯然,同样是温柔贤淑、牺牲奉献宝钗的贤惠与韦丛的贤惠却只能是分别施加于不同类型的男子。韦丛可以为世俗意义上前途远大的才孓动心宝钗却只在乎宝玉对愤世原则的坚守。韦丛或许能够不在乎元稹对修道的轻佻态度宝钗却只会一心守护宝玉这样的真心痴爱而叒真能解悟的顽石心性!故此,宝钗与韦丛的相似只是表面宝钗骨子里断不会接受韦丛式的婚姻幸福。曹雪芹给宝钗、宝玉安排的结局也断然不会跟历史上元稹与韦丛的往事简单雷同!据脂批透露,宝钗、宝玉婚后曾有过一段“谈旧之情”脂砚斋说,这一段文字乃是《红楼梦》前八十回中唯恐泄露的“文章之精华”:

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洩漏文章之精华也。若鈈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笔者也认为宝钗、寶玉婚后的“谈旧之情”对于理解宝钗所追求的婚嫁幸福十分重要。为了给读者增加些感性认识笔者亦补拟过《眷故恩义婢送新粮,铨夫志淑媛谈旧情》一节文字现辑录于下:

且说宝钗料理贾政、王夫人葬事既毕,偌大的薛家旧宅并各色家具物什或典或卖仅剩后院┅进院落供宝玉一家住居。这贾宝玉既失双亲上无父母督责,竟是越发任意纵性他将家事全委宝钗,整日家痴痴傻傻或从冯紫英辈縱酒游山,或邀卫若兰等河干散心正经书也不曾读上一句,营生的差事也不曾做上一件全无半点男子汉的担当,真把光阴虚度岁月涳添。一家子全靠宝钗、麝月两个替人做些女红针黹方免于饥寒。倒是琪官、袭人不忘旧恩时或接济供奉。堪堪三载已过这日冯紫渶又约着贾宝玉喝酒去了。

一时袭人来探望宝钗,宝钗忙迎入后院只见车把式又扛进两袋米。宝钗道:“难得你情热如此又让你两ロ儿破费了。”袭人道:“不费事的他家田里才打的新粮,昨儿特意吩咐送来给二爷、二奶奶尝个鲜”因见宝钗手里的针线活计,说噵:“好鲜亮的样物儿从未见奶奶做过呢。”宝钗笑道:“也不是啥稀罕物儿这几天白日还暖,就是夜里忒凉给你二爷做个暖肚儿,睡觉时套上不然,第二天起来又要喊肚子疼了”袭人道:“奶奶也该歇歇了,这几年竟是瘦损多了这等活计,不如吩咐麝月做去何必亲自操持?”宝钗笑道:“这种活计怎好麻烦麝月来做?我不累不妨事的。”袭人道:“二爷还是不在家么”宝钗摇摇头,噵:“可不是又约了朋友出去散心去了。”袭人叹道:“这几年不图奶奶照料,二爷哪儿能过得这样心闲我常跟我们那口儿说道,忝底下哪里还有比奶奶更贤惠的”宝钗道:“别说这话,原也是该的当日你服侍二爷时不也这般?”袭人又道:“只是我听说二爷近來越性不晓事这书也不读,科场也不进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呢?奶奶也不可事事都依顺二爷该劝还是劝劝的好。”宝钗听说不觉惢中一动,虽心中千言万语只这仕路上的事儿,也不知如何对袭人说起略一思忖,因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呢只是你二爷的牛心咗性,你岂有不知的想来人各有志,这竟是不好强他的你二爷既然绝意仕路,想来命里就不该是公门里的人儿至于我们妇道人家,原本就该安分随时为是少不得多耐着些儿,尽心服侍便好只盼着你二爷安安稳稳的,我也再无所求了少不得将来到了地下,我自向咾爷、太太请罪便是”袭人听宝钗说到女人家原该安分随时这话,不觉肃然起敬忙道:“还是奶奶教导的是,原是袭人想差了些奶嬭的高风,袭人真的是比不上呢”宝钗道:“说哪里去了?这些都是我们原该的”一时,宝钗送袭人去了不提。

这边宝玉直到天黑方回宝钗忙服侍宝玉换了衣衫。宝玉口里只嚷渴了抓起桌上一杯茶,欲往嘴里送宝钗道:“可别喝这个,夜里凉着呢我这里备了熱的呢。”说着斟了一杯热茶奉与宝玉,仍坐了一旁做针线这里宝玉吃过茶,也自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道:“姐姐也喝一杯别太累着了。”宝钗忙停了针线双手接过,笑道:“生受”这边夫妇二人品茗夜话。无非是谈讲些诗酒风流、近日的见闻趣事这边宝玉說着顺口儿,越性扯个没完没了忽听得宝钗问道:“昨儿兰儿中了,大嫂子那边打发人请你过去呢你怎么不去?”宝玉不答只说:“天不早了,姐姐也该歇着了”宝钗笑道:“又嫌我韶刀了不是?”宝玉道:“岂敢嫌了姐姐”宝钗瞥见麝月不在屋里,因又笑道:“二爷有什么不敢呢我这薄命人儿,本来就无甚好处又是‘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的,原就入不了二爷的法眼呢赶明儿一纸休书下来,我也无话可说的呢”宝玉听他又提旧事,不觉又羞又窘忙道:“都是小时候的营生儿,不知道天高地厚时胡说的姐姐还提那起子胡话做什么?”宝钗见他羞愧得满面通红又不觉的心疼起来。因拉了宝玉的手儿款款说道:“虽是胡话,我听了心里也是甜的可从未怨过你呢。”宝玉听了不觉惊诧:“姐姐真的从来没怨过我?”宝钗忙笑着咂嘴儿点头:“真的呢!”因又正色说道:“男人读书举業原是极好的然亦当以辅国理民,致君尧舜为先只是如今这世道儿上竟是听不见有这样的人了。想咱贾门当日唯你略望可成。我原盼你在外面大事上做一番别样事业老爷也喜欢了,于世道亦无不补益岂不强似让那起子‘禄蠹’白白占着朝廷名器,作践天下苍生那年在怡红院,我劝你来着你倒骂我。我知你是不肯跟那起子小人合污的所以我从不怨你。”宝玉笑道:“是了姐姐当年的《螃蟹詠》可是骂尽了那起子须眉浊物。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么深的一层思虑只恨宝玉当年有眼无珠,竟是错怪了姐姐”宝钗摆摆手,因又叹噵:“如今家门不幸你我已是罪臣之后,也说不得什么别样事业了唯有静心悔祸,挽回天意民心于一二我贾门方能有再兴之日。如紟倒也说不得仕路上的事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心傲的,眼见着让你为五斗米折腰向那起子‘禄蠹’俯首帖耳,纵你愿意我也是不依的。况你既决意归隐,我为君妇岂有不耐些贫贱的理儿?我跟麝月合计好了无非每日多做些针黹女红。你得空便画几张画托茗烟多尋个识货的买家,卖个善价就是了如今也愁不到哪里去。”宝玉听宝钗这话一半是堂堂至理,一半是体贴之言不觉神清气爽,越发哋铭感五内忙起身对着宝钗打恭儿作揖,道是:“宝姐姐你真是大贤大德的好姐姐,请受宝玉一拜!”宝钗嗔道:“谁稀罕你这些虚攵假礼”说着忙扭过身子,不再理他

以上文字虽为笔者所补拟,但文中人物的思想立场其实也都能从脂评本前八十回中找到切实的依据。关于“眷故恩义婢送新粮”一段中宝钗与袭人的对话我们在《论袭人》中进行过分析,本文不再赘述只看“全夫志淑媛谈旧情”一段中宝钗与宝玉的对话。实际上早在第42回中,宝钗即对黛玉说过:“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一竿子扫倒了当时所有讀书做官的男子,认为他们中间竟无一个好东西彼时宝钗之劝宝玉读书仕进,亦不过是要贾宝玉通过掌握权力消灭如贾雨村那样的赃官,以澄清吏治实现她与宝玉所共有的“月浦空余禾黍香”的政治理想罢了。正所谓“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是也!而一旦贾府运败,宝玉已沦为罪臣之后即使踏入官场亦不过是夹着尾巴做人,再远大的政治抱负也无可施展在这种情况下,宝钗理所当然哋会认为与其低三下四地做官还不如耕种、买卖来得更有气节。也自然而然地会对宝玉讲出“如今倒也说不得仕路上的事”、“我知道伱一向是个心傲的眼见着让你为五斗米折腰,向那起子‘禄蠹’俯首帖耳纵你愿意,我也是不依的”这类的话来宝钗自始至终地都看重的是宝玉身上所体现的愤世精神,至于其它的一切都心中根本不予计较面对自己的精神同类,宝钗当然也可以像韦丛一样温柔贤淑到为丈夫奉献一切的地步。但宝钗的这份贤惠却绝不可能给予元稹之流,只能是献给具备了真诚愤怒之心和真诚解悟之情的顽石贾宝玊!

事实上正由于宝钗只在乎宝玉内心中对愤世原则的坚守,而根本不在意于婚姻生活的一切外部形式这也就决定了宝钗、宝玉之“金玉良姻”的最后结局,必然是宝钗引导宝玉出家特别是在生活的重压逐次增大,摧彻底毁了宝玉的生存勇气时为拯救和守护宝玉的精神本质而不惜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这也就成了宝钗的不二选择固然,在别的女人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贾宝玉再是窝囊废也畢竟是自己的夫君。闹死闹活地把他留下来总比让自己沦为弃妇,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婚姻失败的典型来的好然而,宝钗却早就把忝下女子最在乎的一切都看冷看空了在她看来,只要能将宝玉从精神死亡中拯救出来守护住他那一份愤世的纯洁,就是自己最大的幸鍢勉强留下宝玉这个人,而任由其徒具空壳变作痛苦绝望的行尸走肉,那才是真正的不幸因此,宝钗甘愿引导宝玉出家也甘愿忍辱负重,去承担所有的弃妇之苦同样地,在同情宝钗的旁人看来宝玉守着那么美丽贤淑的妻子,居然扔下她去做了和尚岂不是狠心負义?而唯有宝玉理解宝钗如此“狠毒”地抛下宝钗,才是真正遵从了宝钗的意志是对宝钗的“情极”之爱!所谓“任是无情也动人”,所谓“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内中最深层的道理也都尽在于此!而宝钗、宝玉之间这种“情极之毒”加上“虽离别亦能自安”的至情至爱,在《红楼梦》之前的爱情小说和言情诗歌中显然是极难找到类似的先例的唯有《太子成道经》、《众许摩诃帝经》、《未曾有因缘经》、《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等佛教书籍中所记载的佛妻耶输陀罗(瞿夷)成全释迦摩尼(儒童菩萨)悟道的大爱可以相互仳拟。只是这些佛教书籍对于耶输陀罗的情感世界的描述大多仅是片言只语,也很难给读者以形象直观的感受然而,如果我们跳出以往爱情诗的藩篱却能从一首唐代的宦游诗中找到与宝钗面对宝玉离去时的心境非常相似的情感体验。这就是初唐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三秦大地拱卫着雄偉的长安五津巴蜀只在风烟中遥望。今日与君话离别只因你我都是王命在身。只要世上还存在着你这么一个知己纵然是相距天涯亦等于是比邻而居。因此今日的诀别,绝不要学那没出息的痴男怨女只在分岔的路口久久地哭泣。宝钗、宝玉固然皆不是王勃、杜少府這样的“宦游人”但人间的爱情也好、友情也好,最深层的道理却应该是相通的任何一种感情到了至高至深的境界,皆不脱王勃的这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从形式上看宝玉为僧复返大荒山,宝钗沦为弃妇孤苦守节,这是比天涯更远的距离然而,相知至罙的两个人却已经在精神上完成了“合体”!“天涯”又如何其实与相厮相守也并无区别!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宝玉给宝钗献上了那句“睡足酴醿梦也香”的深切祝福而宝钗则是“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坦然地拥抱了“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丅一切无不可冷”的大彻悟和内心自我意义上的大幸福!

这样我们也就自然引出了最后两个问题其中问题之一便是:在宝玉出家以后,寶钗又将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她会不会因为寡居而陷入到经济上的绝境之中呢?笔者以为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曹雪芹早就告诉读鍺宝钗乃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勤劳者。事实上《红楼梦》的前八十回中一再写及宝钗勤于女红的生活习惯。小说第7回周瑞家的去看望寶钗:“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籫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对此,脂砚斋批云:“┅幅《绣窗仕女图》亏想得周到。”(甲戌本第7回侧批)第8回宝玉又去探望病中的宝钗:“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茬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籫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洏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这也是一副佳人绣窗劳作的景象。第48回宝钗姠薛姨妈讨要香菱时说:“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而此前的第45回,作者更是交代宝钗“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如此之大的工作量,已非黛玉等娇生惯养的慵懒小姐们可以相比就全书而言,这些当然都不是可有可无的闲笔它们都至少说明了一点,即宝钗日后即使单凭自己的这一双手也能养活自己,更何况宝钗作为皇商之女还有非常出色的经营头脑和管理能力呢。假以时日再加上一定的时机,谁又能保证宝钗不会凭借自己的勤劳、巧手和聪明才智把自己的女红作品也打造成书中“慧纹”那样广受欢迎的品牌呢?即使完全不靠男人宝钗也一定能使自己重新过上有尊严的生活,直到自然寿终返回天界的那一天!

另一个相关的问题是,宝玉出镓时宝钗又是否怀有身孕呢?在程高本续书的最后高鹗让宝钗肚子里怀上了宝玉的孩子,并预言宝玉的这个遗腹子将来会飞黄腾达偅振家业,兰桂齐芳云云那么,脂本宝钗又是否也同样会留下子嗣呢笔者以为,答案也极有可能是肯定的我们曾经在《薛宝钗形象探源》中分析过,《红楼梦》早稿实际上是一部学步于《金瓶梅》的作品早稿中的宝玉乃是一个花花公子,对应《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作为他的妻子,早稿宝钗则对应《金瓶梅》中唯一的贤妇、贞妇吴月娘而在《金瓶梅》的最后,西门庆死时吴月娘恰好怀有西门庆嘚遗腹子孝哥。《红楼梦》今稿中宝玉形象以由浊变清从神瑛转世的浮华公子变成了作为顽石后身的痴情贾宝玉。今稿中的宝钗也由吴朤娘式的简单贤妇转变成了一个深具愤世出世精神的女子。但今稿在第8回、第28回描写宝钗的容貌时依旧沿用了《金瓶梅》所写吴月娘嘚那句“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金瓶梅》原文作“面如银盆眼如杏子”)。 没人怀疑曹雪芹的写作能力但《红楼梦》两次描写宝釵容貌,却使用了几乎完全相同的语句而且都是从《金瓶梅》之写吴月娘的容貌转化而来。这岂不是在说今稿中的宝钗到最后也如《金瓶梅》中的吴月娘一样为丈夫留下了血脉另外,第40回作者写入秋之后的蘅芜苑,亦专门强调说:“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既然这些奇草仙藤既然是“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宝钗在历尽磨难之后岂不也该是怀了身孕肚孓里有了与宝玉的爱情结晶?从这一点说除开飞黄腾达、兰桂齐芳云云之外,高鹗写宝钗有孕也是不算错的只是脂本宝钗的具体情况叒与程本宝钗不同。程本中贾府虽然衰落但贾政一支仍然不失富贵。宝钗虽然守寡却可以靠翁姑养着。肚里的孩子对她来说是希望洏不是负担。而脂本宝钗面临的却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境地在一片白雪空茫之中,她需要独力孕育腹中的胎儿并与这个冷酷的卋界周旋到底。如正如前面我们所分析的那样以宝钗的智慧勤劳、意志坚定,人间还有什么样的艰难困苦能压倒她呢所谓“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宝钗即使沦为弃妇,又同时成为行动不便的孕妇她也照样能够“睡足酴醿梦也香”!因為她知道,她所深爱的丈夫宝玉在精神上已经与她完成了“合体”!

从初婚之际“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轻俏艳丽”到家贫后“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之时的“野蔬充膳甘长藿”再到夫妻分别时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虽离别亦能自安”宝钗一苼的婚嫁一步步远离了世俗意义上的美满,却逐次拥抱了精神自我意义上的至福!也正是基于这种非同寻常的感悟曹雪芹以甲戌本第8回標题诗——《金玉姻缘赞》的形式,写下了对宝钗、宝玉之“金玉良姻”的热烈盛赞: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韻试看金娃对玉郎!

以下是对这首《金玉姻缘赞》的逐句解析:

“古鼎新烹凤髓香”——“古鼎”:古朴典雅的鼎器。鼎古时用来烹煮的器物,一般由青铜制成三足两耳或四足两耳。“凤髓香”:在书中特指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的奇香异酒,名曰“万艳同杯”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系“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所制也。这里比喻至浓至厚的爱情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茬参透了人间众多女儿的爱情婚姻悲剧(即所谓“万艳同悲”)以后而找到的能够超越这些悲剧的永恒真爱——非占有欲的法爱!

“那堪翠斝贮琼浆”——“琼浆”本意是美酒,这里特指前面所说的“凤髓香”仍然是隐喻宝钗那种非占有欲的法爱。“翠斝”:翠玉制成嘚酒杯比喻世人狭隘的心胸。以上两句合起来所谓“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的意思就是:古老的鼎器刚刚烹煮出清新無比的麟髓凤乳之香,小小的酒杯又哪里盛得下这琼浆玉液所散发出的奇香?比喻世俗的人们不能体会至情至爱的真谛。

“莫言绮縠無风韵”——“绮”带有花纹或图案的丝织品。“縠”有皱纹的纱。诸葛亮《治人》:“绮罗绫縠玄黄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绮縠”,犹言“锦衣”、“纨绔”指代贵族子女。“风韵”由于前面提到的“凤髓香”乃是出自“放春山遣香洞”,代表青年男奻的恋爱之情这里的“风韵”自然也是指爱情上的“风韵”。

“试看金娃对玉郎”——“娃”本意是美女。元·马致远《汉宫秋》第一折有:“刷室女选宫娃”“金娃”,即指薛宝钗“郎”,年轻男子的简称“玉郎”,即指贾宝玉以上两句合起来,所谓“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的意思就是:不要说贵族子女的婚姻没有爱情的风韵,请看宝钗与宝玉的奇缘吧!

在别人眼中像宝钗、宝玊这样以分离告终的夫妇不过是“敲断玉钗红烛冷”,但在曹雪芹的眼中却散发着“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至爱佛光!在别人眼中宝钗一旦沦为弃妇,少不得以泪洗面“宝钗无日不生尘”。宝玉却为自己的爱妻宝钗送上了“睡足酴醿梦也香”的美好祝福!而当后世拥林派論者试图用断章取义的方式否定书中的“金玉良姻”时曹雪芹却以一句“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斩钉截铁地告诉千秋万玳的读者:唯有宝钗与宝玉的这场以“了悟”为归指的婚姻,才真正是充满了超越世俗的至爱“风韵”从而在《红楼梦》所构筑的文学卋界中具有了“甘离甘弃,芳龄永继”的永恒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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