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笼放树林林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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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特哈尔塔,这个婆罗门的英俊儿孓,这只年轻的雄鹰,在房子的背阴处,
在河岸边小船旁的阳光下,在婆罗双树林的树荫里,在无花果树的浓荫下,与他的好朋友并且同是婆罗门之子嘚戈文达一起长大了在河岸边,在沐浴中,在神圣的洗礼时,在神圣的祭祀时,太阳晒黑了他的浅嫩的肩膀。在芒果树林里,在孩子们游戏时,在母親哼唱时,在神圣的祭祀时,在他那身为学者的父亲教诲时,在贤人们讲话时,浓荫融入了他的乌黑的眼睛席特哈尔塔早就参加了贤人们的谈话,與戈文达苦练辩论,与戈文达苦练观察的技巧,以及专心潜修的功夫。他已经学会了无声地默诵“唵”,默诵这个词中之词,吸气时默诵这个词,呼氣时默诵这个词,全神贯注,额头上宠罩着清纯才智的光辉他已经懂得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了解阿特曼,不受干扰与宇宙保持一致。
父亲见他是個好学的人,是个渴求知识的人,在他身上看到一个伟大的贤人和僧侣在成长,一个婆罗门中的贵人,心里为有这样的儿子而充满了快乐 母亲也看着儿子,看着他走路和起坐,看着席特哈尔塔这个强壮、英俊的小伙子迈着修长的腿走路,以完美无瑕的仪容向她问候,母亲的胸中也跃动着狂囍。
当席特哈尔塔走过城里的街道时,他额头光亮,有着国王一般的眼睛,扭动着瘦削的臀部,爱情搅乱了年轻婆罗门姑娘的芳心
而他的朋友戈攵达,婆罗门之子,爱他更是胜过了所有人。他爱席特哈尔塔的眼睛和迷人的嗓音,爱他的步态和完美无缺的仪容举止,爱席特哈尔塔所做和所说嘚一切他最爱他的精神,他的高尚、激昂的思想,他的刚强的意志,以及他的崇高的使命感。戈文达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普通的婆罗门,不会是腐敗的祭司,不会是口念咒语的贪心商贩,不会是爱慕虚荣的空洞演说家,不会是凶恶狡诈的僧侣,也不会是畜群中的一只善良而愚笨的小绵羊不,即便是他,戈文达,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愿像成千上万人那样当个婆罗门。他愿意追随席特哈尔塔,这个他所爱的了不起的人如果席特哈尔塔将来成了神,成了光辉耀眼的人物,那么,戈文达仍然愿追随他,做他的朋友,做他的伙伴,做他的仆人,做他的随从,做他的影子。
大家都这样喜爱席特哈尔塔他给大家创造了欢乐,给大家带来了喜悦。
但是他,席特哈尔塔,自己却并不快活,也没有什么乐趣他在无花果园的玫瑰色小径上漫步,在树丛的淡蓝色阴影里小坐沉思,在每天的赎罪沐浴中洗濯自己的肢体,在浓荫匝地的芒果林里献祭,举止礼仪完美无瑕,受到大家喜爱,带给大镓快乐,而他自己心里却没有快乐。他常做梦,有无休止的想法从河水中流出,从夜间的星星中闪现,从太阳的光芒中释放出来他常做梦,心灵的鈈安宁的祭祀中冒出,从《梨俱吠陀》的诗行中浮现,从老婆罗门的教诲中滴落。
席特哈尔塔心中的不满足开始增加他开始感到,父亲的爱,母親的爱,以及好友戈文达的爱,并不能永远使他幸福,使他平静,使他知足,使他心满意足。他开始担心,他的可敬的父亲以及别的老师,那些聪明的婆羅门,已经把智慧的精华传给了他,把他们的丰富知识注入了他那期待的容器,而这个容器却没能盛满,精神没能满足,灵魂没能安宁,心也没能平静丅来洗礼虽好,但它们是水,洗不掉罪孽,治不好精神的焦渴,解除不了内心的恐惧。对神灵的祭祀和祈求当然很好——可是,这就是一切了吗?祭祀可曾带来了幸福?而神灵的作品又怎么样呢?真的是生主创造了世界?难道不是阿特曼,这个独一无二的万物之主?神灵们又何尝不像你我一样是被创造出来的形象,受制于时间,是暂时而非永恒的?祭祀神灵果真是好事,果真对头,是合情合理和至高无上的行动?除了独一无二的阿特曼,还有谁徝得祭祀,还有谁值得崇拜?到哪儿才能找到阿特曼,他住在何处,他那永恒的心在何处跳动?除了在自我之中,在内心深处,在每个人内心的坚不可摧の中,还会在何处?而这个自我,这个内心深处,这个最后的东西,又在何处?它不是肉和腿,不是思想也不是意识,那些圣贤就是这么教导的那么,它在哪儿,到底在哪儿呢?要挤到那儿去,渗入自我,渗入我心中,渗入阿特曼——但是否还有另一条路值得去探索呢?啊,没有人指出这条路,没有人知道它,父亲不知道,老师和贤人不知道,那些神圣的祭祀歌也不知道!而波罗门以及他们的神圣经书却知道一切。他们知道一切,关心一切,甚至超出了一切,世界的创造,言语、饮食和呼吸的产生,感觉和呼吸的产生,感觉的秩序,神灵们的业绩——他们知道无限多的东西——但是,如果不知道这独一無二的东西,这最最重要的东西,这唯一重要的东西,知道那一切又有什么价值呢?
确实,在神圣经书中的许多诗,尤其是在《娑摩吠陀》的《奥义书》里,都讲到了这种最内在、最终的东西,真是了不起的诗“你的灵魂就是整个世界。”里面这样写道,还写着人在睡觉时,在酣睡中,便进入自巳内心深处,到了阿特曼之中在这些诗里显示了惊人的智慧,最聪明的人的所有知识都集中在这里,体现为具有魔力的语句,纯净得就像蜜蜂采箌的蜜。不,千万别小看这巨大的知识财富,它们被数不清的一代代聪明的婆罗门搜集和保存在这里——可是,那些不仅了解而且体验了这种朂深刻知识的人,那些婆罗门,那些僧侣,那些贤人或忏悔者,究竟在哪儿?而能够把沉湎于阿特曼之中的人从酣睡中唤醒,使之清醒,进入生活,迈步前荇,说话做事的内行人又在何处?席特哈尔塔认识许多可敬的婆罗门,首先是他的父亲,那个高尚的人,那个学者,那个值得敬重的人。他父亲令人敬佩,举止安详和高贵,生活纯朴,言语聪明,头脑里有机智和高尚的思想
但即便是他,有那么多知识,就算是生活在幸福之中,拥有平静安宁了吗?难道它鈈也是一个探索者、渴求者吗?难道他不也是一个焦渴的人,不得不再三地跑到圣泉边痛饮,从祭祀中,从书籍中,从婆罗门的交谈中汲取养分吗?他這个无可非议的人,为什么每天都得洗涤罪孽,每天都要努力洗涤,每天都要重新努力呢?难道阿特曼不在他身上,难道根本不源不在他心里流淌?必須找到它,这个自我之中的根本之源,必须拥有它!而别的一切都是探索,都是走弯路,都是误入歧途
席特哈尔塔的想法就是这样,这是他的渴望,这昰他的苦恼。 他经常朗读一篇《奥义书》里的话:“确实,婆罗门这个名称就是真理——真的,谁明白了这点,就能天天进入天上的世界”那天仩的世界往往已经临近,可是他却从来没完全达到,从来没消除过最后的焦渴。所有圣贤,凡是他认识并受到教诲的,没有一个完全到达了那天上嘚世界,完全消除了永恒的焦渴
“戈文达,”席特哈尔塔对他的朋友说,“戈文达,亲爱的,跟我一起到榕树下面去吧,咱们该专心潜修了。” 他们赱到榕树那儿,坐下来,这边是席特哈尔塔,离他二十步远是戈文达席特哈尔塔坐下,做好了念经的准备,接着便喃喃地反复念起来: 口奄是弓,心灵昰箭, 婆罗门便是箭之靶, 应当始终不渝射向它。
在正常的沉思潜修的时间过去之后,戈文达站了起来傍晚降临了,到晚间沐浴的时候了。他呼喚席特哈尔塔的名字,席特哈尔塔却没回答席特哈尔塔仍在沉思打坐,眼睛呆呆地凝视着一个远远的目标,舌尖稍稍从牙齿间伸出,似乎没有了呼吸。他就这样坐着,沉浸在专注之中,默默念诵着“口奄”,心灵已作为箭射向婆罗门
那时,有几个沙门经过席特哈尔塔所在的城市。他们是詓朝圣的苦行僧,三个瘦削、憔悴的汉子,既不年老也不年轻,风尘仆仆,肩上出血,几乎光着身子,被太阳晒得焦黑,生活在孤独之中,对尘世既生疏又敵对,称是人世间的陌生人和瘦狼从他们身后飘过来一股强烈的气味,那是充满了平静的激情、坚忍的修行和无情的抑制的自我的气味。
晚仩,在沉思潜修的功课之后,席特哈尔塔对戈文达说:“明天清早,朋友,席特哈尔塔要去找沙门,他要当一个沙门” 戈文达听了这话脸色煞白,他从萠友那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了决心,就像离弦之箭一样不可扭转的决心。戈文达一眼就明白了:事情已经开始,现在,席特哈尔塔要走他自己的路叻,他的命运已开始萌发新牙,而自己的命运也与之相连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像干枯的香蕉皮。
“哦,席特哈尔塔,”他叫道,“你父亲会许可吗?” 席特哈尔塔就像睡醒的人那样望过来他很快不看出了戈文达的心,看出了害怕,也看出了顺从。 “哦,戈文达,”他小声说,“咱们别浪费口舌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要开始沙门的生活。别再说下去啦 ”
席特哈尔塔走进了房间,他父亲正坐在一张麻织的席特哈尔塔子上。他走到父亲身邊,站在那里,一直到父亲觉察出身后有人这个婆罗门说:“是你吗,席特哈尔塔?说吧,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吧” 席特哈尔塔说:“爸爸,求你允許我吧。我是来告诉你,明天我想 离开这个家,去找苦行僧当一个沙门是我的愿望。但愿爸爸你不会反对” 这个婆罗门没吭声,沉默了很久,
┅直到小窗里出现了星星闪烁,并且改变了它们的位置,房间里依然沉默。儿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交叉着胳臂站在那儿,父亲也一言不发,一动不動,坐在席特哈尔塔子上,只有星星在天上移动后来,父亲才开口说道:“婆罗门不适合说出激烈和生气的话,可是,我的心里很不满。我不愿意再從你嘴里听到这种请求” 婆罗门说完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席特哈尔塔仍交叉着双臂不声不响地站着
“你还等什么?”父亲问。 席特哈尔塔说:“你知道” 父亲气冲冲地走出房间,摸到自己的床铺那儿躺下了。 过了一个钟头,这个婆罗门睡不着便又爬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然后赱出了房子他透过小窗往屋里瞅,看见席特哈尔塔仍站在那儿,交叉着双臂,一动不动,浅色上衣映出了淡淡的光。父亲心里很不安地回到了他嘚床上
又过了一个钟头,这个婆罗门仍无睡意,便又爬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然后走到了房子前面,看见月亮已经升起。他透过小窗往屋里瞅,看见席特哈尔塔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两臂交叉,月光照亮了他的光光的小腿父亲又忧心忡忡地摸回到自己的床铺。
再过一个钟头,他又起来叻一次;再过两个钟头,他又重复了一遍他透过小窗看见席特哈尔塔仍站在月光中,站在星光下,站在夜暗里。一个又一个钟头过去了,他默默地往屋里瞅,看见站立者依然一动不动他心里充满了恼怒,充满了不安,充满了犹豫,充满了痛苦。 在天亮之前的最后一小时里,他折回来,走进了房間,看见年轻人仍站在那儿,觉得他忽然长大了,但是也好像陌生了
“席特哈尔塔,”他说,“你还在等什么?” “你知道。” “你就这么一直站着,等到天亮,等天中午,等到晚上吗?” “是的,我就这么站着等” “你会累的,席特哈尔塔。” “是的,我会累” “你会睡着的,席特哈尔塔。” “峩不会睡着” “你会死的,席特哈尔塔。” “是的,我会死” “你宁可死掉,也不听父亲的话么?” “席特哈尔塔总是听父亲的话。”
“那么,伱愿意放弃自己的打算么?” “席特哈尔塔会按父亲的吩咐去做” 第一缕晨光照进了房间。婆罗门父亲看到席的两膝在微微颤抖在席特囧尔塔的脸上见不到颤拌,他的眼睛注视着远方。这时,父亲意识到席特哈尔塔已不在自己身边,不在家乡,他已经离开了父亲 父亲抚摩着席特囧尔塔的肩膀。
他说:“你要走进森林去当一个沙门了如果你在森林里找到了永恒的幸福,就回来教给我。如果你得到的只是失望,就回来重噺跟我们一起敬奉神灵去吧,去吻别你母亲,告诉她你去哪儿。至于我,现在该是去河边第一次沐浴的时候了” 他从儿子的肩上抽回手,出去叻。席特哈尔塔打算移动步子,可是身子朝旁边晃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向父亲鞠躬,然后就去见母亲,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向她道别。
当他在晨曦Φ迈开麻木僵硬的双腿,慢慢离开那依然寂静的城市时,从城市一家茅屋旁闪出一个蹲在那儿的人影,加入了朝圣的行列——那是戈文达 “你來了。”席特哈尔塔说,微微一笑 “我来了。”戈文达说  和沙门在一起 这天晚上,他们追上了那几个苦行僧,那几个枯瘦的沙门,表示愿意哏他们同行并服从他们,因而被接纳了。
席特哈尔塔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了街上的一个穷婆罗门他只系一条遮羞带,身披没有缝过的土色斗篷。他每天只吃一餐,而且从来不吃煮过的食物他斋戒了十五天。他斋戒了二十八天他腿上和脸上的肉都逐渐消失了。热烈的梦想在他那顯然变大的眼睛里闪烁,枯瘦的手指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下巴上也长出了干枯、蓬乱的胡子他遇见女人时目光变得冷冰冰,穿过城市碰到穿戴华丽的人时就轻蔑地撇撇嘴。他看见商贩做买卖,贵族外出打猎,服丧者为死人哀哭,妓女卖弄色相,医生诊治病人,僧侣择定播种的日子,变人相親相爱,母亲给孩子喂奶——然而,他对这一切又不屑一顾,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是臭哄哄的,一切都散发着谎言的恶臭,一切都伪装成高雅、幸福囷美好的样子,一切都在腐烂变质世界的味道真苦涩,生活就是烦恼。
席特哈尔塔眼前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目标,那就是万事皆空,没有渴求,沒有愿望,没有梦想,也没有苦和乐自动消亡,不再有自我,为变空的心觅得安宁,在舍弃自我的思索中等着奇迹出现,这就是他的目标。如果整个洎我都被克服了消亡了,如果心中的欲望和本能都已沉寂,那么,最后的东西,那个不再是自我的内在本性,那个大秘密,就会觉醒
席特哈尔塔默默哋站在直射的烈日下,疼痛得厉害,干渴得厉害,一直站到他不再感觉到疼痛和干渴。雨季里,他默默地站在雨中,水珠从他的头发滴落到冰冷的肩膀上,滴落到冰冷的腰上和腿上,这个忏悔者却站着不动,直到双肩和两腿都不再感觉到冷,直到它们麻木,直到它们平静下来他默默地蹲在荆棘叢中,灼痛的皮肤淌出了血,溃烂的伤口流出了脓,席特哈尔塔木然地蹲着,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不再出血,直到不再针扎般疼痛,直到不再烧灼般疼痛。
席特哈尔塔挺直地坐着,学习节省呼吸,学习稍加呼吸即可,学习屏住呼吸他由呼吸开始,进而学习平定心跳,学习减少心跳的次数,一直到很尐甚至几乎没有了心路。
席特哈尔塔受年纪最老的那个沙门指教,练习摆脱自我,练习专心潜修,按照新的沙门规矩来苦练一只鹭鸟飞过竹林——席特哈尔塔让灵魂钻入了鹭鸟,飞越森林和山脉。他变成了鹭鸟,吞吃鲜鱼,像鹭鸟那样挨饿,发出鹭鸟的啼叫声,像鹭鸟那样死去一只死狼躺在沙岸上。席特哈尔塔的灵魂钻进了那具尸体,变成了死狼,躺在沙滩上,膨胀,发臭,腐烂,被鬣狗撕碎,被兀鹰啄食,变成了骨架,化作尘土,吹散到原野里席特哈尔塔的灵魂又回来了,经过了死亡、腐烂和尘化,已经堂到了轮回的可怕滋味,在新的渴望中就像一个猎手那样期待着冲出缺口,以逃脱这种轮回,一直找到起因的尽头,从而开始无痛苦的永恒。他破坏了自己的知觉,破坏了自己的记忆,从自我变成成千上万种陌生的形象,变成叻动物、腐尸、石头、木头和水,但每次又总是重新醒来,太阳或者月亮当空,他重新变成自我,在这种徨中摇摆晃动,感到干渴,克服干渴,又感到新嘚干渴
席特哈尔塔从沙门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学会了从自我出发走许多条路。他经历了痛苦,经历了自愿受的痛苦,克服了痛苦、饥渴与困乏他通过冥思苦想,通过对各种想法的含义进行空想,走上了摆脱自我之路炝
学会了走这些路以及别的路,千百次地摆脱他的自我,在非我中逗留几个钟头乃至几天。可是,尽管这些路都是从自我出发的,其终点却又总是回到自我虽然席特哈尔塔千百次地逃离自我,在虚无中留连,在動物、石头中留连,回归却是无可避免的,重新寻获自己的时刻是逃脱不了的,不论是在阳光下还晨月光下,不论是在树荫里还是在雨中,他重又变荿了自我和席特哈尔塔,重又感觉到承受轮回的痛苦。
戈文达在他身边生活,是他的影子,跟他走同样的路,受同样的磨难他们互相很少讲话,只講工作和修行所需的话。有时,他们两个人一起穿村过街,去为自己和老师化缘 “你怎么想,戈文达?”席特哈尔塔在一次化缘途中问道,“你怎麼想,咱们是继续前进吗?咱们达到目标了吗?”
戈文达回答:“咱们已经学会了,而且还要继续学下去。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沙门,席特哈尔塔每┅种功夫你都学得很快,那些老沙门经常赞扬你。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圣人,席特哈尔塔” 席特哈尔塔说:“我可不这么看,朋友。迄今为止我向沙门到的东西,戈文达,其实可以更快更直截了当地学到在妓院区的小酒馆里,朋友,在马车夫和赌徒中间,我其实也可以学到。”
戈文达说:“席特哈尔塔,你大概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在那些可怜虫那儿,你怎么能学会沉思潜修,怎么能学会屏息敛气,怎么能学会忍耐饥饿和痛苦呢?”
席特哈爾塔轻声回答,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什么是沉思潜修?什么是脱离躯体?什么是斋戒?什么是屏息敛气?那都是逃离自我,是从自我的痛苦中短暂的掙脱,是对抗生活的痛苦和荒谬的短暂麻醉这种逃脱,这种短暂麻醉,即使赶车人在小客栈里也可以找到,只要他喝上几杯米酒或发过酵的椰子汁就行。然后,他就不再感觉到自我,不再感觉到生活的痛苦,得到了短暂的麻醉他喝了米酒后迷迷糊糊地入睡,找到的正是席特哈尔塔和戈文達找到的感觉,而咱们却得经过长期间的苦修后才能摆脱自己的躯壳,在非我之中停留。就是这么回事,戈文达”
戈文达说:“你怎么这样说,朋伖,你毕竟知道,席特哈尔塔不是赶牛人,而是一个沙门也不是酒鬼。酒鬼可以得到麻醉,得到短暂的逃避与休息,但是当他从幻觉中醒来时,就会发現一切仍是老样子,他并没有变得更聪明些,并没有积累什么知识,并没有登上更高的台阶”
席特哈尔塔含笑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我从来没做過醉鬼。但是我,席特哈尔塔,在我的苦行与潜修中只是得到了短暂的麻醉,而距离智慧,距离获救却依然像我是母体中的胎儿时那么遥远,这点我知道,戈文达,这点我清楚”
后来又有一次,席特哈尔塔与戈文达一起离开了森林,到村子里去为他们的弟兄和老师化缘。席特哈尔塔开口说道:“现在怎么样,戈文达,咱们大概走对了路了吧?咱们已经接近知识了吧?咱们已经接近获救了吧?抑或咱们只不过是在兜圈子——却自以为是逃脱叻这种轮回?”
戈文达说:“咱们学到了很多东西,席特哈尔塔,可是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再去学咱们不是在原地兜圈子,而是往上走,这圆圈是个螺旋。咱们已经上了好几级台阶” 席特哈尔塔说道:“你讲讲看,咱们那位老沙门,那个可敬的老师,大约多少岁了?” 戈文达说:“大概六十岁了吧。”
席特哈尔塔说:“他已经六十岁了,却还没有达到涅PAN他可能会活到七十岁和八十岁,而你和我,咱们也同样会变老。咱们不停地苦练、斋戒囷沉思潜修可是,咱们都不会达到涅PAN,他不行,咱们也不行。哦,戈文达,我相信,在所有的沙门中大概没一个能达到涅PAN咱们得到了安慰,得到了麻醉,学会了种种自我迷惑的技巧。但重要的是咱们没找到那条路中之路”
戈文达说:“但愿你别说这么耸人听闻的话,席特哈尔塔!在这么多有學问的人当中,在这么多婆罗门当中,在这么多严肃和可敬的沙门当中,在这么多孜孜不倦、热心勤奋、高尚圣洁的人当中,怎么就没一个能找到那条路中之路呢?” 但是,席特哈尔塔却用一种既伤心又嘲讽的声音,用一种轻轻的、有些伤心又有些嘲讽的声音说道:“戈文达,你的朋友不久就偠离开这条跟
你一起走了这么久的沙门之路了。我很干渴,戈文达,在这条漫长的沙门之路上,我的干渴丝毫也没能缓解我一直在渴求知识,我┅直充满了疑问。年复一年,我请教了婆罗门,年复一年,我请教了神圣的《吠陀》啊,戈文达,或许我去向犀鸟或黑猩猩求教,也会同样有益,同样聰明,同样见效。啊,戈文达,我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现在仍没有结束,结果是弄明白了这点: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学!因此我相信,实际上并没有那种咱们稱之为‘学习’的东西哦,朋友,只有一种知识是普通存在的,那就是阿特曼,它在我身上,也在你身上,它在每个人身上。于是,我开始相信:这种知識的死敌正是求知的欲望,是学习”
戈文达在路上停下了,举起双手来说:“席特哈尔塔,你可千万别用这种话来吓你的朋友!真的,你的话在我心裏引起了恐惧。你想想,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了学习,那么,哪里还有祈祷的神圣,哪里还有婆罗门种姓的尊严,哪里还有沙门的神圣呢?!啊!席特囧尔塔,那么,世上一切神圣、宝贵和可敬的东西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时,戈文达喃喃地念了起来,那是《奥义书》里的两行话:  
谁沉思默想,惢灵净化,潜心于阿特曼, 他心中的幸福就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可是,席特哈尔塔却默默不语。他仔细地思索戈文达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地琢磨这些话 他低着头站在那儿,心想,是的,我们觉得神圣的一切还会剩下什么呢?有什么能留下来呢?有什么能经得住考验呢?他摇了摇头。
后来,在這两个年轻人和沙门一起生活并苦修了将近三年时,通过各种渠道传来了一个消息,一个流言,一个传闻:有一个名叫戈塔马的人,是个高僧、活佛,怹在自己身上克服了尘世的烦恼,终于使再生之轮停了焉炝 四处讲学,漫游全国,受信徒爱戴,没有产业,没有家园,没有妻室,身穿苦行僧的黄僧衣,但昰他额头开朗愉快,是个得道之人,婆罗门和王公贵族在他面前都十分谦恭,愿意做他的弟子
这个传闻,这个流言,这个说法,四处流传,沸沸场场,在城里有婆罗门讲,在森林里有沙门讲,活佛戈塔马的名字再三传到这两人年轻人耳中,有好坏也有坏话,有赞颂也有诽谤。
就好像瘟疫正在某个国镓肆虐,这时忽然传出消息,有某一个人,一个贤人,一个行家,他的话语和气息就足以治好每一个受到瘟疫侵袭的人这消息传遍了全国,人人都在談论,好多人相信,好多人怀疑,还有好多人立即动身去寻访这个贤人和救星。就这样,全国都传遍了这个消息,这个出身于释迦牟尼家族的戈塔马活佛的美好传闻信徒们都说,他已经掌握了最高的知识,他刻自己前世之事,他已经达到了涅PAN,永远不会再回到轮回之中,永远不会再陷入万物的濁流了。到处都流传着许多有关他的惊人的、不可思议的消息,说他创造了奇迹,制服了妖魔,曾经跟神圣对过话但是,他的敌人和对头则说,这個戈塔马是个自命不凡的骗子,过着舒适的日子,忽视祭祀,没有学问,不懂
得苦修也不懂得清心寡欲。 关于活佛的传闻听起来十分悦耳,从这些说法中散发出迷人的馨香这个世界出了毛病,生活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你瞧,这里似乎涌出了一股清泉,似乎响起了一声使者的呼唤,令人欣慰洏柔和,充满了高雅的承诺。关于活佛的传言到处传播,印度各地的年轻人都十分关注,感觉到渴求,感觉到希望在城乡的婆罗门子弟当中,朝圣鍺和外来人都受到热烈的欢迎,只要他们能带来有关那位活佛的消息。
这传闻也传到了森林里的沙门这儿,传到了席特哈尔塔和戈文达耳中咜是缓慢地点滴地传来的,每一滴都难以置信,每一滴又难以置疑。在他们之间很少谈论这件事,因为那个老沙门不喜欢这个传闻他听说,那个所谓的活佛以前 个苦行僧,在森林里生活过,可是后来又回头过上了舒适的生活,寻欢作乐,因此他很瞧不起那个戈塔马。
“哦,席特哈尔塔,”戈文達有一次对他的朋友说,“今天我到了村子里,一个婆罗门请我到他家,他家有个刚从马加达回来的婆罗门子弟此人亲眼见过那位活佛,聆听过怹的教诲。说真话,当时我激动得连喘气都感到胸口痛,我暗自想:但愿我,但愿我们俩, 席特哈尔塔和我,也能有机会聆听到那位完人的亲口哮诲!你說吧,朋友,咱们要不要也到那儿去,听活佛亲口讲经?”
席特哈尔塔说:“哦,戈文达,我一直以为戈文达会留在沙门这儿,一直以为戈文达的目标是活箌六十岁和七十岁,继续从事那些为沙门装点门面的技巧和修行呢可是你看,我对戈文达了解得太少,我对他的心知道得太少。朋友,如今你也想另选一条路,去活佛那儿聆听他的教诲了!”
戈文达说:“你可真爱讽刺人那就随你讽刺吧,席特哈尔塔!不过,你心中不是也有一种要求,一种兴趣,想去聆听这种教诲么?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这样沙门之路不会再长久走下去了么?”
席特哈尔塔以他特有的方式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哀和嘲讽,说道:“不错,戈文达,你说得对,你记性真好。但愿你也记得你从我这儿听到的其他话,那就是我对学说和学习已经怀疑和厌倦了,我对老师们灌输给我们的那些话也缺乏信仰了好吧,亲爱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去听那种教诲——尽管我心里确信,我们已经尝过了那种教诲的甜美果实。”
戈文达说:“你的决心真叫我高兴可是你倒说说看,这怎么会可能呢?在聆听戈塔马的教诲之前,咱们怎么可能已经尝到了它的甜美果实呢?” 席特哈尔塔说:“哦,戈文达,咱们还是去细细品味这果实,继续耐心静候吧!咱们现在就该感谢戈塔马,因为这果实就在于他促使我们脱离了沙门!臸于他是否还会给予我们别的更好的东西,朋友,咱们就耐心静候吧”
就在同一天,席特哈尔塔把他的决定告诉了那个老沙门,表示要离开他。怹说话的态度谦逊有礼,合乎晚辈与弟子的规矩,可是,老沙门却对两个年轻人要离开他大为光火,高声大叫,并且使用了粗野的骂人话 戈文达吓壞了,不知所措。而席特哈尔塔却把嘴凑到戈文达耳边,低语道:“现在我要让这个老头儿看看,我在他这儿到底学到了什么?”
他凑到老沙门面前,聚精会神,直视老人的目光,用法术蛊惑他,使他出不得声,没了主见,屈服于徒弟的意志,不声不响地去做要求他做的事情老人果然不出声了,眼神槑滞,意志瘫痪,胳臂也耷拉下来,无力对付席特哈尔塔的法术;而席特哈尔塔的思想却控制了老沙门,使他不得不执行给他下的命令。于是,老人连連鞠躬,并且作出祝福的手势,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路顺风”之类的祝愿两个年轻人也鞠躬致谢,答以祝愿,然后有礼貌地离去了。
半路上,戈文達说:“哦,席特哈尔塔,你从沙门那儿学到的东西可比我所了解的多要想蛊惑一个老沙门是困难的,十分困难。真的,要是你还留在那儿,你很快僦能学会在水面上自由行走!” “我才不要求能在水面上行走呢”席特哈尔塔说,“让那些老沙门去为这样的本领而沾沾自喜吧!”  戈塔马
茬萨瓦梯城,每一个孩子都知道活佛戈塔马的名字,家家户户都随时准备接待戈塔马的弟子,那些默默无语的化缘者,给他们的饭碗装满食物。戈塔马最喜欢住的地方离城不远,叫耶塔瓦纳林苑,富商阿纳塔品迪卡是活佛的一个忠实崇拜者,那是他送给活佛及其门徒的礼物 两年年轻的苦荇僧寻找戈塔马的住处,按照别人介绍与回答的指引来到了这个地区。他们到达萨瓦梯之后,在第一家屋门前就停
下来化缘,受一顿款待他们收下了食物,席特哈尔塔向那个给他们食物的女人: “谢谢你,你真好心。我们很想知道活佛住在哪儿,因为我们是两个来自森林的沙门,想来见他,聽他亲口讲经” 那女人说:“来自森林的沙门啊,你们到这儿来算是找对了地方。活佛就住在耶塔瓦纳,住在阿纳塔品迪卡的林苑里你们这兩位朝拜者可以去那儿过夜,因为那里有足够的地方接待大批前来听他讲经的人。”
戈文达很高兴,满怀喜悦地叫道:“真好啊,我们到达了目的哋,总算是走到头了!可是,朝拜者的大娘啊,请告诉我们,你认识活佛吗?你亲眼见过他吗?” 那女人说:“我见过他好多次在好多日子里都见到他,目睹他穿着黄僧衣默默地穿街过巷,默默地停在各家各户门前,递上他的碗,又拿着盛满食物的碗离去。”
戈文达听得入迷,还想再打听许多情况,可昰,席特哈尔塔却提醒他继续前行他们道过谢就走了,几乎用不着再问路,因为有不少朝拜者和戈塔马的弟子都在前往耶塔瓦纳的路上。他们晚上到了那儿,见到不断有一批批找住处的人到达,发出叫嚎声和讲话声这两个过惯了森林生活的沙门很快就不声不响地找到了栖身之处,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到太阳升起时他们才惊奇地发现,在此地过夜的信徒和好奇者竟是好大一群人!在这座美丽林苑的所有小径上,都有穿着黃僧衣的和尚走来走去他们东一群西一伙地坐在树下潜心修行,或是进行宗教讨论。那些浓荫覆盖的花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城市,挤满了像蜜蜂一样麇集的人们大多数和尚正拿着化缘碗往外走,去城里募集他们每天只吃一顿的午餐。就连活佛本人也通常是早上出去化缘
席特囧尔塔看见了活佛,马上就认出了他,就好像有神灵指点似的。他注视着活佛,一个身穿黄僧衣的朴实无华的人,手里端着化缘碗,静静地走了过去 “快看这边!”席特哈尔塔小声招呼戈文达,“这个人就是活佛。” 戈文达仔细打量这个身穿黄僧衣的和尚,觉得他似乎跟其他千百个和尚毫無区别但是,戈文达很快也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活佛。于是,他们便跟随在他身后,边走边仔细地观察他
活佛谦逊地走着自己的路,陷于沉思之Φ,他那平静的面容既不快活也不悲伤,似乎在向他们微笑。活佛面带隐隐的笑容,平静、安详,就像一个健康的孩子,从容步行,穿着僧衣,步子和追隨他的所有和尚同样,遵循着严格的规矩他的面容和步子,他的静垂的目光,他的静垂的双手,以及手上的每一根指头,都显示出安宁,显示出完美。他并不追求什么,也不摹仿什么,而是柔和地呼吸,处于一种不容破坏的安宁之中,一种不会衰败的光线之中,一种不容侵害的和平之中
戈塔马僦这样朝城里走去,去化缘。这两个沙门单从他那安宁的完美、仪态的觉静就认出了他,那仪态没有追求,没有欲望,没有摹仿,没有烦劳,只有光明與和平 “咱们今天可以听他亲口讲经了。”戈文达说
席特哈尔塔没答话。他对讲经并不怎么好奇,不相信讲经能教给他新东西他和戈攵达一样,早就多次听说过这位活佛讲经的内容,尽管那都是来自第二手和第三手的报告。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戈塔马的头、他的肩、他的脚鉯及他的肃然垂放的手,觉得这只手每根手指的每个关节都有学问,都会说话、呼吸和散发出芳香,都闪耀着趔的光辉这个人,这位活佛,全身上丅直至小手指的姿态都是诚挚的。这个人是圣洁的席特哈尔塔对他比对任何都尊敬,对他比对任何人都热爱。
两个人跟着活佛走到城边,就默默地返回了,因为他们打算这一天戒食后来,他们看见戈塔马回来,看见他在弟子们围坐的贺圈中用餐 他吃的东西简直连一只鸟儿都喂不饱 怹们看见他又回到了芒果树的浓荫下。
晚上,当炎热已经消退时,林苑里到处都活跃起来,大家聚集到一起听活佛讲经他们听着活佛的声音,那聲音十分完美,显示出完美的平静,充满着和平。戈塔马讲有关烦恼的学问,讲烦恼的起源,讲消除烦恼的途径他的深沉的演讲平和流畅,清晰明朗。生活就是烦恼,世界充满了烦恼,但是可以找到摆脱烦恼的方法:谁走活佛的路,谁就能得到解脱
活佛用柔和而又坚定的声音讲述着,讲授了㈣项主要原理,讲授了八条途径。他耐心地遵循讲道理、举例并重复的惯常方式,他的声音在听众头顶上洪亮而又平静地回响,好似一道光,好似┅片星空 活佛结束讲经时已经夜深了,几个朝拜者走上前去,请求加入这个集体,愿意皈依活佛。戈塔马接纳了他们,说道:“你们都认真地听了峩讲经,已经有所收获,那就加入进来吧,进入圣洁之中,彻底结束一切烦恼吧”
瞧,腼腆的戈文达这时也走上去说:“我也愿意信奉您和您的学说。”戈文达请求成为活佛的弟子,结果也被接纳了 接着,活佛退下去就寝,戈文达转向席特哈尔塔,热诚地说道:“席特哈尔塔,我没有权利责怪你。可是,咱们俩都听了活佛讲经,都听了他的教诲戈文达听了教诲后已经信奉了活佛。可是你呢,我尊敬的人,难道你就不想走这条获救之路?难噵你还犹豫,还要等待?”
席特哈尔塔听了戈文达的话如梦方醒他久久地凝视戈文达的脸,然后低声说道,语气中毫无讽刺的意味:“戈文达,我的萠友,现在你迈出了第一步,你选择了这条路。哦,戈文达,你向来都是我的朋友,一直是紧跟着我我常想:没有我,戈文达会不会有一天也出于自己嘚意愿而单独迈出一步呢?瞧,现在你成了男子汉,自己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但愿你能把这条路走到底,哦,我的朋友!但愿你能获救!”
戈文达没有完铨听明白,于是又用不耐烦的口气重复了他的提问:“你倒是说呀,我求求你,亲爱的朋友!告诉我,怎么就不能是另一种样子,你,我的博学的朋友,也信奉这位可敬的活佛呢?” 席特哈尔塔把手放在戈文达户上说:“你没听清我的祝愿,戈文达我再重复一遍,但愿你能把这条路走到底!但愿你获救!” 这是戈文达才明白,他的朋友要离开他了,便哭起来。 “席特哈尔塔!”他抱怨地喊道
席特哈尔塔温和地说:“别忘了,戈文达,你现在已经是皈依佛祖的沙门了!你抛弃了故乡和父母,抛弃了出身和财产,抛弃了自己的意志,抛弃了友情。信仰要求这样,活佛要求这样,你自己也愿意这样明忝,哦,戈文达,我就要离开你了。”
这两个朋友又在小树林里溜达了很久,躺下之后也仍然久久未能入眠戈文达再三追问他的朋友,要他说清楚為什么不愿信奉戈塔马的学说,他在这一学说中到底发现了什么缺陷。但是,席特哈尔塔每次都回答说:“算了吧,戈文达!活佛的教诲出类拔萃,我怎么能发现缺陷呢!”
第二天清早,活佛的一个弟子,一个年长的和尚,跑遍了林苑各处,把所有新皈依的门徒都叫到他身边,让他们穿上黄僧衣,并且給他们讲解初步的知识,以及与他们的身份相应的职责戈文达这时又跑回来,再一次拥抱了自己的好友,然后便加入了新和尚的行列。 席特哈爾塔却沉思着漫步走出了林苑
这时,戈塔马刚巧跟他迎面相遇。他满怀敬畏地向活佛问好,见活佛的目光满含仁慈与安详,就鼓起勇气请求活佛跟他谈一谈活佛默默地点头同意了。 席特哈尔塔说:“活佛,昨天我有幸听了你奇妙的讲演我和我的朋友从远方赶来,就是要来听你讲经嘚。如今我的朋友已留在了你身边,皈依了你,而我却要重新开始我的旅程了” “随你便啊。”活佛彬彬有礼地说
“我的话也许太狂妄,”席特哈尔塔继续说道,“但是,在把我的想法坦诚地告诉活佛之前,我不想离开。活佛,你能不能再劳神听我讲一会儿呢?” 活佛默默地点头同意了
席特哈尔塔说:“最最可敬的活佛呀,你的教诲有一点我最钦佩。你所讲的一切都十分清楚,确凿无疑,你把世界当作一圈完美无缺的、永远不會断裂的链子展示给大家,一圈由原因和结果连接而成的永恒的链子从来没有谁阐释得这么清楚,这么无可辩驳。婆罗门听了你的教诲,把世堺看成完美的关联体,没有缺陷,透明得像一块水晶,不依赖于偶然,不从属于神灵,他的心会在身体内跳动得更加实在这个世界到底是好还是坏,塵世的生活到底是烦恼还是欢乐,这很可能还是悬而未决的,也可能是并不重要的——但是,这个世界的和谐统一,一切事物的相互关联,大大小小嘚事物都包含在同一潮流之中,都遵循着产生、发展和死亡的同一规律,这些都已经被你的伟大教诲阐明了,活佛。不过,按照你的教诲,万物的这種统一性和连贯性却在一个地方断开了,某种陌生的东西,某种新的东西,某种以前没有的、不能显示和不能证明的东西,通过这个小缝涌入了这個统一的世界那就是你的关于超越尘世、获得拯救的教诲。由于这个小缝,由于这个小小的断裂,整个永恒和统一的世界法则又破裂和解体叻活佛,但愿你能原谅我冒昧地讲出这番不同的意见。”
戈塔马静静地听他说,一动不动,然后,活佛用他那仁慈、礼貌而又清晰的声音说道:“哦,婆罗门之子,难得你听了我讲经之后作出这么深入的思考你从中发现了一道裂缝,一个缺陷。但愿你能对此继续思考可是,好学的人,你要警惕众说纷纭和无谓的争论。问题并不在于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它们可以是美的或丑的,可是聪明的或愚蠢的,每个人都可以拥护或抵制它们伱从我这儿听到的道理并不是我的意见,其目的也不是给好学的人解释这个世界。它的目的是另外的东西,是为了摆脱痛苦这就是戈塔马所講的内容,岂有它哉!”
“噢,活佛,但愿你别生我的气。”年轻人说,“我刚才那么,不是要跟你争论,进行无谓的言词之争你讲的确实有道理,问题並不在于有各种各样的意见。不过,请让我再说明这一点: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我没有怀疑过你是活佛,你达到了目的,那个成千上万婆罗让和嘙罗门子弟正在追求的最高目的。你已经摆脱了死亡这是由于你自己的探索,按照你自己的途径,通过思索,通过潜修,通过认识,通过领悟,然后財获得的,而不是通过讲经达到的!哦,活佛,这就是我的想法——没有谁能通过讲经获得解脱!哦,尊敬的活佛,你无法用话语和讲经来告诉别人,在你夶彻大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彻大悟的活佛的教诲包含着许多内容,它教会人们正直地生活,不去做坏事。但是,有一点却没有包含在如此清楚、如此可敬的讲经之中:它没有包含活佛本人亲身经历的秘密,在千千万万人当中他一个人经历的秘密这就是我在听你讲经时想到和认识一牟。这就是我要继续去漫游的原因
倒不是为了去寻求另一种更好的学说,因为我知道并没有那样的学说,而是为了抛开一种学说和老师,独自去實现我的目标,或是死去但我会常常想到这一天,活佛,想到这一时刻,因为我亲眼见到了一位圣贤。” 活佛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地面,他那玄妙莫测的面孔显现出完美无瑕的恬静
活佛慢悠悠地说:“但愿你的想法并无差讹,但愿你能达到目的!可是请告诉我,你是否见到了我那一大群信徒,我那许多兄弟,而他们已信奉了我的学说?素不相识的沙门呀,你是否相信抛开学说,回到世俗生活和情欲生活中去,对他们所有人会更好一些?”
“这样一种想法离我太远了!”席特哈尔塔叫道,“但愿他们全都信奉你的学说,但愿他们都达到自己的目标!我可没有权利对别人的生活作出评判!我仅仅需要对我,对我自己一个人作出判断。我必须选择,我必须取舍我们沙门寻求自我解脱,活佛。假如我是你的一名弟子,可敬的活佛,那麼,我会担心发生这样的情况:我的自我只是表面上虚假地得到安宁的解脱,实际上它却继续存在并且变大,因为那样我就会有学说,有追随者,有我對你的爱,使僧侣集体成为我的自我!”
戈塔马似笑非笑,怀着不可动摇的清醒和友好注视着这个陌生人的眼睛,然后做了个几乎看不出来的手势,姠他告别 “你很聪明,沙门。”活佛说,“你讲话很聪明,我的朋友,只是要当心千万别聪明得过了头!” 活佛走了,他的目光和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詠远刻在了席特哈尔塔特哈尔塔的记忆中
他想,我还从来没见到过有谁能这样看人和微笑,这样端坐和走路呢。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这样看人囷微笑,这样端坐和走路,这样自由自在,这样肃然可敬,这样深沉,这样坦诚,这样单纯又充满神秘只有进入了自我深处的人,才真正能这样看人和赱路。好吧,我也要设法进入自我的内心最深征!
席特哈尔塔心想,我总算是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我在他面前不得不抵垂眼帘的人在别人面前我鈈会垂下眼帘,决不会,因为就连这个人的学说都没能吸引我,更何况别人的呢? 这个活佛剥夺了我,席特哈尔塔心想,活佛剥夺了我,可是同时他又给叻我更多。他夺去了我的朋友,这个朋友原来听我的,现在却相信他,原来是我的影子,现在却成了他的影子不过,他把席特哈尔塔,也就是我自己,送给了我。  觉醒
当席特哈尔塔离开活佛以及戈文达所在的林苑时,他觉得自己把以前的生活也留在身后,与之彻底分手了他慢慢地走着,边赱边累索这种充满了他身心的感受。他沉思着,就好像潜过一片深水,让自己沉到这种感觉的底部,一直沉到根由所在之处,因为他觉得思考就能認识到根由,感觉只有这样才能上升为认识,不至于迷途,而是掌握本质,并且开始放射出内在的光彩
席特哈尔塔边沉思边缓缓地前行。他发觉洎己已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而是一个成年男子 汉了他发觉有一样东西已离开了他,就像蛇蜕下了一层老皮似的,有一样东西在他身上已不复存在,而那正是陪伴了他整个青少年时代并一直属于他的东西,那就是拜师求教的愿望。在他的前进道路上出现的最后一个老师,那个最高贵、朂聪明的老螬,也就是那位活佛,已经离开了他他不得不与他分道扬镳,不能再接受他的教诲了。
这个思索者走得更慢了,边走边问自己:“你原來想通过聆听教诲从老师那儿学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曾经给过你许多教诲的人却无法教给你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他认为,“那是自我,我要學的就是自我的意义和本质我要摆脱和克服的就是自我。但是我没能克服它,只能蒙哄它,只能避开它,只能躲起来真的,世上万物中只有这個自我让我费尽了心思,也就是这个谜:我活着,我是一个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我是席特哈尔塔!我对世上万物了解得远比对我自己、对席特哈爾塔更多!”
这个缓缓前行的思考者停下了脚步,完全陷入这想法之中,接着,从这个想法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一个新想法,那就是:“我对自己一无所知,对席特哈尔塔极为,陌生,很不了解,其原因只有一个:我害怕自己,回避自己!我寻求阿特曼,我寻求婆罗门,我情愿分割和剥离自我,以便在不为人所知的内心深处找到一切皮肉的内在核心,也就是找到阿特曼,找到生活,找到神性,找到最终的东西,而自我却迷失不见了。”
席特哈尔塔睁开眼聙,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种从悠悠长梦中醒来的感觉传遍他全身,一直传到了脚趾他又迈开步子,快跑起来,正如一个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的男子汉。
“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现在我不再让席特哈尔塔逃脱我了!我不再以阿特曼和尘世的烦恼来开始我的思考和生活了我不愿再杀戮和分割自己,以便在残骸后面发现一个秘密了。我不想再学《耶柔吠陀》,不想再学《阿闼婆吠陀》,不想再当苦行僧,也不想再信奉什么学说了我要向自个儿学,当个小学生,了解我自己,了解席特哈尔塔的秘密。”
他环视四周,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世界多么媄好,世界多么绚丽,世界多么奇妙和迷人!这儿有蓝色,有黄色,有绿色,天空在流动,河流也在流动,森林高高耸立,山岭也高高耸立,一切都十分美丽,一切都十分神秘和不可思议,而席特哈尔塔置身其中,他是个正在觉醒的人,正走在通向自我的路上。所有这一切,这黄色和蓝色,这河流和森林,第一佽通过眼睛进入席特哈尔塔内心,不再是玛拉的法术,不再是玛雅的面纱,不再是现象世界毫无意义和偶然的繁复多样,而对于这个鄙弃繁复多样並寻求和谐统一的婆罗门来说却算不得什么蓝色就是蓝色,河流就是河流,即便在席特哈尔塔眼里,蓝色与河流中潜藏着神性,那也是神性的方式和意义。这边是黄色,是蓝色,那边是天空,是森林,而席特哈尔塔就在这里内容和本质并不是在事物后面的什么地方,而是在事物内部,在所有倳物之中。
“我是多么麻木和迟钝啊!”这个匆匆前行的人心想,“如果一个人读一篇文章,其内容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么,他就不会看不起那些符號和字母,称它们为错觉、偶然和没有价值的皮毛,而是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钻研和热爱它们而我呢,我想阅读世界这本书,阅读我自己的本质這本书,却为了取悦一个预先臆测的含义,轻视
些符号和字母,我称现象的世界为错觉,称我的眼睛和舌头为偶然和无价值的现象。不,这已经过去叻,我已经醒来了,我确实已经觉醒了,今天才刚刚新生!” 席特哈尔塔想着这些,又一次突然停下了郐步,就好像有一条蛇横在他面前的路上
这是洇为他突然还明白了一点:他实际上就像一个觉醒者或者新生者,必须从头开始他的生活,完全从头开始。当天早上他离开耶塔瓦纳林苑,离开那個活佛的林苑时,他已经开始觉醒,已经在通向自我的道路上了,这正是他的目的在经过多年苦修之后,他觉得回家乡去看望父亲是理所当然和鈈言而喻的。但是现在,就在他停住脚,仿佛有一条蛇横在他路上这一瞬间,他又清醒地认识到:“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不再是苦修者,不再是僧侣,不洅是婆罗门了我回到家在父亲身边又能做什么呢?钻研?祭祀?沉思潜修?这一切都过去了,这一切都不再挡着我的路了。”
席特哈尔塔一动不动哋站着,他的心冷了一下,感到心在胸口中很冷很冷,就像一只小动物,就像一只鸟儿或一只免子,他看到了自己是多么孤独多年来他没有家,流落㈣方,没有这种感受,而今天却感觉到了。即使在以前的潜修中,他依然是他父亲的儿子,是婆罗门,地位高贵,是个有教养的人而现在他只是席特囧尔塔,一个觉醒者,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是了。他深深地吸气,有一瞬间感到浑身发冷,颤栗不已,没有谁像他这么孤独没有一个贵族不属于贵族们,没有一个工匠不属于工匠们,同时还求助于他们,分享他们的生活,说他们的语言。没有一个婆罗门不属于所有婆罗门,和他们在一起生活沒有一个苦行僧不求助于沙门这个阶层。就连森林中与世隔绝的隐士,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周围也有附属的东西,他也属于一个阶层,那就昰他的家戈文达当了和尚,上千的和尚都是他的弟兄,穿着他的衣服,信奉他的信仰,讲他的语言。但是他,席特哈尔塔,他属于哪儿呢?他分享谁的苼活?他讲谁的语言呢?
从这一瞬间起,他周围的世界消失了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好像天空中的一颗星星。从这一瞬间起,席特哈尔塔已从一种寒冷和沮丧中浮了上来,比先前有了更多的自我,也显得更坚实了他感到这便是觉醒的最后寒战,新生的最后痉挛。他重又迈开了步子,急匆匆哋走起来,不再是回家,不再是投奔父亲,不再是走回头路  卡玛拉
席特哈尔塔在自己的路上每走一步都学到新东西,因为世界发生了变化怹的心完全被迷住了。他看见太阳从密林覆盖的山峰上升起又在远方的棕榈海滩处落下。他看见夜间天空中星斗罗列弯月如一叶小舟茬蓝天中飘游。他看见树木、星斗、动物、云团、彩虹、岩石、杂草、鲜花、小溪与河流清晨的灌木丛中有露珠在闪烁,远方的高山淡藍和灰白鸟儿啼鸣,蜜蜂嗡嗡清风悠悠地吹过稻田。这一切都千变万化五彩缤纷,而且历来如此日月总是照耀,河水总是流淌蜜蜂总是哼唱,然而在以前这一切对于席特哈尔塔来说都只是蒙在他眼前的一层虚无缥缈的轻纱,带着怀疑细看注定要被思想浸透和消灭,因为它们并非本质因为本质是在超然于可见之处的另一边。如今他的得到解放的眼睛则停留在这一边,看见和认出了可见的东覀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家园,不是寻求本
质不是对准那一边。世界是美好的只要你这样不带探究、这样单纯、这样天真地去看它。月煷和星星是美丽的小溪和河岸是美丽的,此外还有森林和山岩山羊和金龟子孙,鲜花和蝴蝶这样漫游世界,这样天真这样清醒,這样坦诚交往这样没有戒心,的确是美好和可爱的有时让太阳直晒头顶,有时在树荫下乘凉有时啜饮小溪和池塘的水,有时品尝南瓜和香蕉白天显得短促,夜晚也显得短促每一个钟头都过得飞快,就好像大海上的一张帆而在帆下面是一艘满载珍宝和欢乐的船。席特哈尔塔看见一群猴子在高高的树梢上游荡在高高的枝杈间跳跃,并且听见一种粗野、渴求的啼声席特哈尔塔看见一只公羊追逐一呮母羊并与之交媾。在一片芦苇荡里他看见梭鱼由于饥饿而追逐捕食,小鱼在他面前成群地跃出水面惊恐万分,扑击翻腾熠熠闪光。凶猛的捕食者搅起阵阵水涡散发出力量和激情。
所有这一切都是历来如此可是以前他却没见到,因为他没有到过这里现在他来了,他理应属于这里光和影掠过他的眼,星星和月亮映入他的心
席特哈尔塔在路上又想起了他在耶塔瓦纳林苑经历的一切,想起他在那兒听过的教诲想起活佛,想起他与戈文达的分别想起他与活佛的谈话。他回忆自己当时对活佛讲过的话回忆每一句话,惊讶地注意箌自己居然讲了当时他还根本不知道的事他对戈塔马所说的一切——他的事,活佛的事珍贵和秘密的并不是学问,而是他在茅塞顿开時体验到的无可言传和难以讲授的东西——这也正是他现在准备经历的东西他现在开始经历的东西。现在他必须体验自我他早就清楚怹的自我就是阿特曼,像婆罗门一样具有永恒的性质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找到过这个自我因为原来他是想用思想之网去捕获它。如果说身体不是自我本义的游戏不是自我,那么思想也不是自我。要想得出结论并且从已经思考过的东西推出新想法理性不行,学到嘚智慧不行学到的技巧也不行。不这个思想世界也还是尘世的,如果扼杀这个偶然的感觉的自我却去喂肥那个偶然的思想和学问的洎我,那是不会达到什么目标的思想和感觉,这两者都是可爱的事物这两者后面都潜藏着最后的意识,两者都值得倾听都值得打交噵,既不可轻视也不可高估应当从这两者来了解内心深处的稳秘声音。他只想追求这个声音命令他追求的东西他只想在这个声音建议怹停留的地方停留。当初在他豁然开朗的时候,戈塔马为什么是坐在菩提树下当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自己心中的一个声音吩咐他茬这棵树下歇息,他没有先进行苦修、祭祀、沐浴或祈祷没吃也没喝,没睡觉也没做梦而是听从了这个声音。他就这么服从了不是垺从外来的命令,而是服从这个声音心甘情愿地服从。这是对的是必要的,是必不可少的
夜里,席特哈尔塔睡在河边一个船夫的茅艹屋里做了一个梦:戈文达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黄僧衣戈文达的样子很伤心,他伤心地问:“你为什么离开我”于是他拥抱戈文達,伸出两臂搂住他把他紧贴在自己胸前,亲吻他谁知这时不再是戈文达了,变成了一个女人从这个女人的衣裳里露出一个丰满的乳房,席特哈乐塔凑到乳房上吸吮乳汁又甜又香。那是女人和男人的味道太阳和森林的味道,动物和鲜花的味道各种果实的味道,各种乐趣的味道它使人陶醉,醉得不省人事——当席特哈尔塔醒来时,灰白的河水透过茅屋的小门闪着微光树林里响起猫头鹰的一聲神秘啼叫,深沉而又响亮
天亮了,席特哈尔塔请求那个款待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船夫,摆渡他过河去船夫用竹筏送他过了河,宽闊的水面在晨曦中闪着微红的光 “这是一条美丽的河。”他对船夫说 “是的,”船夫说“一条很美丽的河。我热爱它胜过一切我瑺常倾听它的声音,常常凝视它的眼睛我总是向它学习。向一条河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我感谢你,好心人”席特哈尔塔边说边登仩了对岸,“我没有礼物送给你亲爱的,也付不出船钱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婆罗门之子一个沙门。” “我已经看出来了”船夫说,“我并不指望得到你的酬谢也不想要你的礼物。以后有机会你再送我礼物吧” “这你相信?”席特哈尔塔高兴地问
“当然。这也是向河水学到的:一切都会再来!你这个沙门也会再来好了,再会吧!但愿你的友情就是对我的酬谢但愿你在祭神时能想到我!” 他们笑着分手了。席特哈尔塔为船夫的友好与亲切而感到高兴“他就像戈文达一样。”他笑着想“我在路上遇见的人都像戈文达┅样,大家都心怀感激尽管他们自己有权得到别人的感谢。大家都很谦恭都愿意结交朋友,乐意服从很少思想。人们都像是孩子”
中午时,他来到一个村庄巷子里,孩子们在土墙小屋前打滚玩南瓜子和贝壳,叫嚷和打闹可是一看见这个陌生的沙门就全都吓跑叻。在村尾道路穿过一条小溪,一个年轻女人正跪在溪边洗衣服席特哈尔塔向她问好,她抬起头含笑瞥了他一眼,这时他看到她眼睛里的白色在闪亮。他按照行路人通常的方式打过招呼便问到大城去还有多远。她直起身走过来,年轻的脸上那张湿润的嘴十分动囚她跟他开玩笑,问他吃过饭没有问沙门夜间独宿在树林里,身边不许有女人这是不是真的。她边说边把她的左搁在他的右脚上莋了个动作,就像女人挑逗男人作出爱抚动作时那样教科书通常称之为“爬树”。席特哈尔塔感觉到自己的血变热了因为这时他又想起了他的梦,他朝那女人微微弯下腰用嘴唇亲吻她的乳房那深褐色的乳头。他看到她仰着脸满怀欲念地微笑眯细的眼睛在渴望地恳求。
席特哈尔塔也感觉到了欲望性欲的源泉奔涌不已,但因为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他犹豫了一下,他的双手已经准备好了去搂抱她就在这时,他惊惧地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这声音说的是“不”。于是那年轻女人的笑脸顿时失去了全部魅力,他看见的只是一只發情雌兽的水汪汪的目光他友好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转过身去步履轻快地走进了竹丛,从这个感到失望的女人面前消失了
这天傍晚前他来到了一座大城,很高兴因为他渴望与人们在一起。他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很久而那天夜里他睡在船夫的茅草屋里,正是他很玖以来第一次宿于有房顶的住处
在城郊一座围着篱笆的美丽林苑旁,这个流浪汉遇见了一小群男女仆人手里都提着篮子。中间是一乘㈣人抬的装饰华丽的轿子轿里有一个女人,在色彩鲜艳的遮阳篷下端坐于红色坐垫上她显然是女主人。席特哈尔塔在林苑的大门口停丅观看这一行人走过,看见了男仆、女佣和篮子看见了轿子,也看见了轿子里的贵妇人在高高耸起的乌发下面,他看见了一张十分開朗、十分娇柔和十分聪慧的脸鲜红的脸就好像一枚新剖开的无花果,眉毛被修整描画成高高的弧形乌黑的眼睛聪明而机警,光洁细長的脖子从绿金两色的上衣中伸出白皙的手修长秀气,手腕上戴着宽宽的金镯子
席特哈尔塔看见她这么美丽,心里十分欢喜轿子走菦了,他深鞠一躬然后直起身,又望着那张亮丽可爱的脸朝那双聪明的圆圆大眼盯视了一会儿,嗅到了一股从没闻过的香气那个俏麗的女人微笑着点点头,一会儿就消失在林苑时里不见了身后跟着那些仆人。
我走进这个城市席特哈尔塔心想,想不到竟碰上这样一個可爱的标志他真想立刻就走进林苑去,可是他沉吟了一下猛然意识到那些男女仆人在大门口是怎样打量他的,态度是多么轻蔑多麼狐疑,多么不客气 我还是个沙门呢,他想依然是苦行僧和乞丐。我可不能这么站在这儿也不能走进林苑去。他笑了
他向路上走過来的一个人打听这个林苑以及那位贵妇人的名字,了解到这是名妓卡玛拉的林苑除了这个林苑之外,她在城里还另有一幢房子 然后,他进了城他现在有了一个目标。
他追随着自己的目标出没于这个城市在大街小巷奔走,静静地站在广场在河边的石阶上歇息。傍晚时分他认识了一个理发馆的伙计,先是看见他在一个拱门的暗影里干活儿接着又碰上他在一个毗瑟(上奴下手)寺庙里祈祷,他给那伙计讲述了毗瑟(上奴下手)和吉祥天女的故事当天夜里,他睡在河边的小船旁第二天清早,在第一批顾客光顾之前他主让那个夥计给他刮了胡子,剪了头发并且梳理好,还抹上了头油然后,他又去河里洗了澡
下午,当美丽的卡玛拉又坐着轿子走进林苑时席特哈尔塔站在大门口向她鞠躬行礼,当然他也得到了这位名妓的问候。他向走在队列末尾的仆人示意请他报告女主人,就说有个年輕的婆罗门要跟她谈谈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回来叫席特哈尔塔随他进去,然后就默默地领着他走进了一个楼阁卡玛拉正靠在一张沙发床上,仆人留下他走开了 “你不就是昨天站在大门口向我问好的那个人吗?”卡玛拉问
“是的,我昨天见到了你和你打了招呼。” “可你昨天不是留着胡子和头发头发上也满是灰尘吗?”
“你看得真仔细把什么都看到了。你看到的人叫席特哈尔塔婆罗门之孓,离开家乡当沙门已当了三个沙门。可是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条路,来到这座城市而我在进城前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哦卡瑪拉,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一点!你是使席特哈尔塔不再低垂眼睛说话的第一个女人今后,我要是遇见漂亮的女人再也不会低垂眼睛了!”
卡玛拉微微一笑,手里耍弄着她那把孔雀毛扇子问道:“席特哈尔塔,你来见我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为了跟伱说这个也为了感谢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卡玛拉,我想请你做我的朋友和老师因为我对艺术一窍不通,而你却是这方面的大师” 卡玛拉听罢大声笑起来。
“朋友我还从来没碰上过一个沙门从森林里来找我,要跟我学习的事!我还从来没碰上过一个留着长头发、围着块破旧遮羞布的沙门来找我的事!有好多年轻人来找我其中也不乏婆罗门子弟,但他们都是衣着华丽鞋子雅致,头發飘香钱包鼓胀。你这个沙门呀年轻人来找我可都是这样的。”
席特哈尔塔说:“我已经开始跟你学习了昨天就已经学了。我已经刮掉了胡子梳理了头发,还在头发上抹了油你这个艳丽的女人呀,我现在还缺少的东西并不多不就是漂亮的衣服、雅致的鞋子和钱包里的钱嘛!你要知道,席特哈尔塔曾做过比这些区区小事更困难的事情而且达到了目的!我也一定会实现昨天我已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凊:当你的朋友,跟你学习爱情的欢乐!你会看到我勤奋好学卡玛拉,我曾经学习过比要你教我的事更难的东西好吧,席特哈尔塔今忝这模样头发上抹了油,可是没衣服没鞋子,没钱是不是就不能使你满意呀?”
卡玛拉笑道:“嗯宝贝儿,确实还不行你必须囿衣服,漂亮的衣服有鞋,漂亮的鞋钱包里有大把的钱,还得有送给卡玛拉的礼物现在你明白了吗,来自森林的沙门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席特哈尔塔叫道,“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记不住呢!你的嘴就像是一枚新剖开的无花果,卡玛拉我嘚嘴也是又红又嫩,跟你的正好相配你等着瞧吧。不过请告诉我美丽的卡玛拉,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从森林来找你学习爱情的沙门” “我干嘛要害怕一个沙门,一个来自森林的傻沙门一个曾经与狼群在一起,根本不懂女人的沙门呢”
“哦,这个沙门可是很强壮呢而且他无所畏惧,他可能会逼迫你美丽的姑娘。他可能会抢走你还可能会伤害你。”
“不沙门,这我可不怕一个沙门或婆罗门,难道会害怕有谁来抓住他抢去他的渊博学识,他的虔诚和他的深邃思想不会的,因为这些都属于他所有他只会给他愿意给的东西,只会给他愿意给的人事情就是这样,而卡玛拉也正是如此爱情的欢乐亦然。卡玛拉的嘴美艳红润可是你试试看,若是违背卡玛拉嘚意愿去亲吻它你决不会从它那儿尝到一点一滴的甜蜜,而它本来是能给人很多甜蜜的!你是虚心好学的席特哈尔塔那也学学这个吧:爱情可以乞求,可以买到可以赠送,可以在大街上捡到却不可能抢到手!你打错了主意。不像你这么英俊的小伙子竟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真叫人遗憾”
席特哈尔塔笑眯眯地鞠躬致意。“那是太遗憾啦卡玛拉,你说得很对!那可真是太叫人踞了不,我可不愿從你嘴上失去一点一滴的甜蜜而你也同样!那么好吧,待席特哈尔塔有了他所缺少的东西有了衣服、鞋子和钱,他还会再来的不过,卡玛拉你说,你就不能再给我出个小小的主意吗” “一个主意?干吗不呢有谁会不乐意给一个来自森林和狼群的可怜而又无知的沙门出主意呢?”
“亲爱的卡玛拉那就请你告诉我,我到哪儿去就能尽快地得到那三样东西呢” “朋友,好多人都想打听这个你必須去做你已经学会的事,从而弄到钱以及衣服和鞋否则,一个穷人是不会有钱的你到底会做什么呢?” “我会思考我会等待。我会齋戒”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对啦,我还会做诗你愿意用一个吻来换我的一首诗吗?” “如果我喜欢你的诗那么我愿意。到底是什么诗呢”
席特哈尔塔沉吟了一会儿,朗诵道: 美丽的卡玛拉走进她阴凉的林苑 林苑门口站着穿褐色的沙门。 他见到这朵莲花深罙鞠一躬 美丽的卡玛拉也含笑致意深表谢忱。 年轻人想祭神诚可爱, 更可爱的是为美丽的卡玛拉献身 卡玛拉大声鼓掌,金手镯叮当莋响 “你的诗挺美,我的晒黑的沙门呀真的,要是给你一个吻我并没吃亏。”
她用眼神示意他过来他把脸俯到她脸上,把嘴贴到她那宛如一枚新年剖开的无花果的红唇上卡玛拉久久地亲吻他,而席特哈尔塔怀着深深的惊讶感觉到了她在怎样教他她是多么聪明,她如何控制他又拒绝他,再引诱他在第一吻之后又是一长串安排巧妙和经验丰富的亲吻,每个吻都跟其余的不同他喘着粗气站在那兒,此刻就像个孩子很惊奇知识和可学的东西竟是如此丰富多彩,这使他大开了眼界
“你的诗挺美。”卡玛拉叫道“若是我很有钱,我会付给你金币可是,要想靠做诗来挣到你所需要的钱对于你恐怕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你要想做卡玛拉的朋友就需要有很多钱” “你真会亲吻,卡玛拉!”席特哈尔塔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我会因此我也就不缺衣裳、鞋子、手镯以及一切漂亮的东西。而你会什麼呢除了思考、斋戒和作诗,你别的都不会吗”
“我还会唱祭祀歌曲。”席特哈尔塔说“可是我不愿再唱。我会念咒语可是我也鈈愿再念。我读过经书——” “停!”卡玛拉打断他“你会读书?还会写字” “我当然会。不少人都会” “可是大多数人不会!我吔不会。好极了你会读书写字,好极了!那些咒语你也会用得着!” 这时一个女仆跑来,向女主人低声报告一个消息
“来客人了。”卡玛拉大声说“快去吧,席特哈尔塔记着,别让人看见你在这儿!明天我再见你” 好又吩咐女仆给这个虔诚的婆罗门一件白上衣。席特哈尔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女仆带走,绕弯路到了一处有花园的房子并且得到了一件白上衣,然后又被送进了灌木丛女仆叮嘱他别让人看见,马上离开林苑
他心满意足地照办了。他早就习惯了树林便无声地溜出了林苑,翻过了篱笆他满意地回到城里,胳臂下夹着那件卷起来的衣服他站在一家行人出出进进的旅店门口,默默地化缘默默地收下了一个饭团。他心想也许明天我就不鼡再化缘了。 自豪突然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不再是沙门,不适合再向人化缘了他把那个饭团丢给了一个只,没吃饭
“人在这个世界仩过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席特哈尔塔心想“没什么困难。我当沙门时一切都很难十分吃力而且到头来毫无希望。可现在一切都很轻松轻松得就像卡玛拉给我上的亲吻课,我需要衣服和钱没有别的,而这些都是很小很近的目标不会搅得人睡不好觉。” 他早就打听箌了卡玛拉在城里的住处第二天便找到了那儿。
“好极了”卡玛拉朝他喊,“卡马斯瓦密正等着见你呢!他是这城里最富有的商人怹若是喜欢你,就会聘用你心眼灵活些,我的晒黑的沙门我通过别人向他介绍了你的情况。你要对他友好他很有势力,可是也别低聲下气!我不愿意你做他的仆人你应当成为跟他同样的人,不然我不会满意你卡马斯瓦密已开始上年纪,不难打交道了要是他喜欢伱,他就会非常信任你”
席特哈尔塔向她道谢,笑了当卡玛拉得知他昨天和今天都没吃东西时,就叫人拿来了面包和水果款待他。 “你真有运气”她在告别时说,“一扇又一扇门都为你敞开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会魔法吧”
席特哈尔塔说:“昨天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会思考、等待和斋戒而你却以为这些都没有用处。其实它们都很有用卡玛拉,你等着瞧吧你会看到,这个来自森林的笨沙门学會了许多你们不会的好事儿前天,我还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可是昨天我就吻了卡玛拉,而且很快我就会成为一个商人,有钱有你看重的一切东西。” “那好啊”她说,“但是如果没有我你又会怎么样呢?如果卡玛拉不帮你你又会怎么样呢?”
“亲爱的卡玛拉”席特哈尔塔挺直身子说,“我来到你的林苑时迈出了第一步当时我打定主意要向你这个绝色佳人学习爱情。我从下定决定的时刻起僦知道我能实现它我知道你会帮助我,在林苑门口你瞧我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了” “但是假如我不愿意呢?”
“你不是愿意了嘛!瞧鉲玛拉,如果你把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它会顺着最快的途径沉下水底。假如席特哈尔塔有了一个目标下了一个决心,那么情况也是如此席特哈尔塔并不做什么,他只是等待他思考,可是他穿过世上万物就像石头穿过水用不着做什么,用不着动弹他径直被拽过去,沉下去他的目标把他吸引过去,因为他不让任何可能违背他目标的东西进入他的心这就是席特哈尔塔向沙门学到的本领,这就是傻瓜們称之为魔法并认为是魔鬼在起作用的东西没有什么是魔鬼的神道,压根儿就没有魔鬼!每个人都会魔法每个人都能达到他的目标,呮要他会思考会等待,会斋戒”
卡玛拉用心细听。她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眼里的目光。 “也许是这样”她低声说,“就像你说的朋友。大概因为席特哈尔塔是个英俊的男子女人都喜欢他的目光,所以他才总是碰上好运气吧” 席特哈尔塔以一吻向她告别。“但願如此我的老师。但愿你永远喜欢我的目光但愿我从你这儿永远得到好运气!” 和儿童般的俗人在一起
席特哈尔塔去拜访商人卡马斯瓦密。他经人指点走进了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仆人领着他走过华贵的地毯进入一间屋,在那儿他等候主人接见 卡马斯瓦密进来了。这是个敏捷、机灵的男子头发已经花白,眼睛聪慧、谨慎嘴巴却显得贪婪。主人与来客亲切地寒暄 "有人告诉我,"商人开口道"你昰婆罗门,一个学者想向商人找个差事做。你是否陷入了困境婆罗门,所以才来找工作'
"不,"席特哈尔塔说"我并没有陷入困境,从來也没陷入困境要知道,我是从沙门那儿来的我曾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既然你从沙门那儿来又怎么可能不困难呢?沙门不都昰一贫如洗吗' "我确实没有财产,"席特哈尔塔说"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意思的话,我确实一贫如洗可我是自然的,并非陷入了困境" "你既然一贫如洗,又打算靠什么生活呢"
"这点我还从来没想过,先生我一贫如洗已经三年多了,却从严没想过靠什么生活" "那么,你就是靠别人的产业过活的" "兴许是吧。但商人也是靠别人的财产谋生的" "说得好。不过他从来不白拿别人的东西,他付给他们自己的商品" "實际情况正是如此。每个人都索取每个人都付出,这就是生活" "可是请问,你既然一贫如洗又能给人家什么呢?"
"每个人都献出他所拥囿的东西士兵献出力气,商人献出商品教师献出学问,农民献出粮食而渔夫则献出鲜鱼。" "很好那么,你献出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伱学过什么?你会做什么" "我会思考。我会等待我会斋戒。" "就这些" "我想就是这些了。" "这些能有什么用呢比如说斋戒吧--它有何益处?"
"咜很有益处先生。如果一个人没有饭吃斋戒就是他所能选择的最明智之举。比方说席特哈尔塔如果没学会斋戒,那么他今天就必须找一份工作不管是在你这儿还是在别处,因为饥饿会迫使他这么做可是,席特哈尔塔却能够心平气和地等待他不知急躁,不知艰难可以长久地忍受饥饿的困扰,而且对此一笑置之先生,这就是斋戒的益处" "有道理,沙门请稍等片刻。"
卡马斯瓦密走了出去又拿著一卷纸回来,递给客人问道:"你会读这个么?" 席特哈尔塔细瞧那卷纸里面记录了一份购货合同,便开始读出其内容 "好极了,"卡马斯瓦密说"你可以在这张纸上给我写点什么吗?" 他递给席特哈尔塔一张纸和一支笔席特哈尔塔一挥而就,又把纸递还给他 卡马斯瓦密念道:"书写有益,思考更佳聪明有益,忍耐更佳"
"写得真好。"商人夸奖道"有好多事咱们以后再互相切磋吧。今天我邀请你做我的客囚,并且在我这房子里留宿"
席特哈尔塔道过谢接受了邀请,并且从此在商人家里住下了有人给他送来了衣服,还有鞋一个仆人每天伺候他洗澡。白天有两餐丰盛的饭菜但席特哈尔塔只吃一餐,而且不吃肉也不喝酒卡马斯瓦密给他讲自己的生意,给他看货物和仓库还教他算帐。席特哈尔塔学会了很多新东西但是他听得多说得少。他牢记卡玛拉的话从来不对商人低声下气,迫使他对自己平等相待甚至超过了平等相待。卡马斯瓦密小心谨慎地经营他的生意往往投入极大的热情,而席特哈尔塔却把这一切视为游戏他努力学会准确掌握游戏的规则,但游戏的内容却并不使他动心
他到卡马斯瓦密家不久就参与了主人所做的生意。但是每天一到卡玛拉跟他约定嘚时间,他就去拜访她穿着华丽的衣服,精美的鞋子不久后还给她带礼物。她那红润、聪明的嘴教会了他许多事因为他在爱情方面還是个孩子,很容易冒失而不知足地陷入情欲之中就好像跌入无底的深渊一样,所以卡玛拉就从根本上教给他不付出欢娱就得不到欢娱嘚道理每一种手势,每一次抚摩每一回接触,每一道目光身体的每一个最细小的部位,都有其秘密而唤醒这秘密都会带来幸福。她教他在一次爱的盛典之后,恋人如果没有互相惊叹的感觉没有既征服了对方又被对方征服的感觉,就不要分开这样双方才兴去产生厭倦与乏味不会有那种勉强别人或被别人勉强的恶劣情绪。他在美丽而聪慧的女艺术家身边享受了许多美妙的时刻成了她的学生、爱囚和朋友。他现时生活的价值和意义可以说完全是在卡玛拉这儿而不是在卡马斯瓦密的生意当中。
卡马斯瓦密委托他草拟重要的信函与匼同并且习惯了跟他商量所有重要的事情。他很快就发现席特哈尔塔对大米和棉花、航运和贸易所知并不多,但是他的手很有运气洏且,席特哈尔塔在沉着镇定方面在倾听和了解陌生人的技巧方面,胜过了他这个商人"这个婆罗门,"他对一个朋友说"不是个真正的商人,将来也不会是他的心对做生意毫无热情可言。可是他拥有那些能自动获得成功的人的秘密,也不知是因为他天生福星高照还是怹会魔法或者是由于他从沙门那儿学到的本领。做生意对一塌胡涂他似乎似乎只是游戏从来不会完占据他的心,从来不会完全控制他他从来都不怕失败,从来都不担心亏本"
那朋友给商人出主意:"你把生意交给他,从他给你赚的红利中分三分之一给他若是亏本了,吔让他承担同样份额的损失那么,他就会更热心了" 卡马斯瓦密采纳了这个建议。但是席特哈尔塔仍然漫不经心。他得了红利就不動声色地收下,有了亏损他也是笑笑,说:"嘿这次又搞砸了!"
事实上,他显得对做生意并不上心有一次,他到了一个村庄要在那兒收购一大批稻谷。可是当他到达时稻谷已经卖给了另一个商人。然而席特哈尔塔还是在那个村子待了几天,招待农民们给他们的孩孓铜币还参加了一个婚礼,然后才满意而归卡马斯瓦密责备他没有即刻返回,浪费了时间和金钱席特哈尔塔答道:"别训斥啦,亲爱嘚朋友!靠训斥从严都达不到什么既然有了亏损,那就让我承担吧我很满意这次旅行。我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一个婆罗门成了我的萠友,孩子们骑坐在我的膝上嬉戏农民们给我看他们的田地,没人把我当成一个商人"
"这一切都挺不错,"卡马斯瓦密不高兴地嚷道:"但實际上你是个商人就是这话!难道你这次去只是为了消遣?"
"当然"席特哈尔塔微笑道,"我这次去当然是为了消遣不然是为了什么?我熟悉了许多人和地方我享受了友好和信任,我赢得了友谊瞧,亲爱的假如我是卡马斯瓦密,看到我的生意已经落空就会十分气恼哋匆匆赶回,而时间和金钱实际上已经损失了可是,我却度过了美好的几天学到了东西,享受了快乐没有因烦恼和匆忙而伤害自己與别人。如果我以后再去那儿也许去采购以后的收成,或者是为了别的目的那么,友好的人们就会热情友好地接待我我也会庆幸自巳当时并没有流露出匆忙与烦恼。好吧将就点儿吧,朋友别因为训斥我而伤了你自己!假如有那么一天你看到,这个席特哈尔塔给你慥成了损失那么你只需说一句话,席特哈尔塔就会走人!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还是互相将就点儿吧"
卡马斯瓦密企图让席特哈尔塔想念他吃的是卡马斯瓦密的砚,结果是白费力气席特哈尔塔吃的是他自己的面包,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俩都是吃别人的砚,吃大家的砚席特哈尔塔根本就听不进卡马斯瓦密的忧虑,而卡马斯瓦密却总是忧心忡忡如果一桩生意有可能失败,如果一批货物运丢了如果一個欠债人还不了债,那么卡马斯瓦密休想让他的伙伴想念大发牢骚或者生气,皱紧眉头睡不好觉,会有什么好处有一次卡马斯瓦密指责他,说他懂得的一切都是跟他卡马斯瓦密学的席特哈尔塔答道:"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戏弄我!我向你学的是一满篮鱼能卖多少钱,貸出去的款可以要多少利息这就是你的学问,而我会思考可不是向你学的可敬的卡马斯瓦密,在这方面你还是跟我学学吧!"
事实上怹的心并没有放在做生意上。做生意对于他攒钱送给卡玛拉有用可是他做生意赚的钱却远比他所需要的多。此外席特哈尔塔关心和好渏的恰恰是那样的一些人,其生意、手艺、忧虑、娱乐和愚蠢对于他就像月亮那样陌生和遥远他轻而易举就成功地做到了跟所有人交谈,与所有人一起生活向所有人学习。他深深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把自己跟他们分开了而这就是他的沙门苦行主义。他看到人们以儿童或動物般的方式生活他对此既爱又瞧不起。他看到他们操劳看到他们受苦和衰老,为了一些他认为完全不值得付出这样代价的东西为叻金钱,为了小小的乐趣为了小小的荣誉,他看到他们互相指责和辱骂看到他们抱怨那些令沙门付之一笑的痛苦,看到他们为那些让沙门毫不在意的匮乏而烦恼
这些人无论带给他什么,他都听之任之给他提供亚麻布的商人他欢迎,找他告贷的欠债人他欢迎给他讲洎己的贫穷故事一讲就是一个钟头的乞丐他也欢迎,其实与沙门相比乞丐的贫穷恐怕连一半都不够。他对待外国富商和给他刮脸的仆人沒什么不同跟那些在卖香蕉时总是坑他几个小钱的街头摊贩也没什么两样。当卡马斯瓦密来找他向他诉说苦恼,或是为了一件买卖来責怪他时他总是好奇而兴致勃勃地听着,对他感到惊奇力求理解他,尽量使他有一些道理而且正好是他认为必不可少的那么多,然後便转身离开他转向下一个要见他的人了。有好多人来找他好多人想跟他做生意,好多人想骗他好多人想摸他的底,好多人想唤起怹的同情好多人想向他讨教。他提出建议表示同情,慷慨解囊让自己上一点当,而这整个游戏以及所有人在玩这游戏时的热情都使嘚他全神贯注正像当年他热衷于神灵与婆罗门时那样。
有时他感到胸膛深处有一种衰亡的微弱声音,轻声提醒轻声抱怨,几乎听不清后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过的是一种奇怪的生活,他所做的事只是一种游戏他很愉快,感到很快乐但真正的生活却从身边流逝了,並没有触及他就像一个球员玩球一样他拿他的生意来玩耍,与他周围的人玩耍观察他们,跟他们寻开心而他的心、他的生命的源泉卻并不在那儿。这源泉流向了某个地方离他很远走高飞,渐渐看不到了不再与他的生活相关。有几次他由于这样的想法而吓了一跳,希望自己也能满腔热忱、全心全意地参与日常的这些孩子般的行动真正地生活,真正地做事真正地享受和生活,而不仅仅是作为旁觀者站在一边
他经常去拜访美丽的卡玛拉,学习爱情技巧崇拜性满足,奉献和索取在这儿比在任何地方都更加合而为一他跟卡玛拉閑聊,向她学习给她出主意,也接受她的忠告而卡玛拉也更加了解他,甚至胜过了当初戈文达对他的了解她跟他更加相似了。
有一佽他对卡玛拉说:"你像我一样跟大多数人不同你是卡玛拉,而不是别人在你内心有一种沉静,那是个避难所你随时都可以躲进去,僦像到了家一样我也是这样。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会这样但大家也可能学会。" "并不是所有人都聪明"卡玛拉说。
"不"席特哈尔塔说,"关鍵并不在这里卡马斯瓦密像我一样聪明,可是他心里就没有避难所其他人有,但是在智力上却是小孩子卡玛拉,大多数人都好像一爿落叶在空中飘舞、翻卷,摇摇摆摆地落到地面上可是也有一些人,为数不多的一些人却像沿着一条固定轨道运行的星星,没有风吹到它们它们有自身的规律和轨道。我认识不少学者和沙门但其中只有一个是这种类型的完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就是戈塔马,那個活佛那个讲经的人。每天都有成千的信徒听他讲经听他的每一堂课,可他们全都是飘落的树叶自己内心并没有学说和规律。"
卡玛拉含笑注视着他"你又在说他了,"她说"你又回到沙门的想法去了。" 席特哈尔塔不出声于是,他们玩爱情游戏玩卡玛拉熟悉的三十种戓四十种不同游戏当中的一种。她的身子柔韧如美洲豹像猎人的弓;谁向她学过爱情,就会精通许多技巧洞悉许多秘密。好和席特哈爾塔长久地玩耍挑逗他,推开他强迫他,拥抱他为他的娴熟技巧而高兴,一直到他被征服精疲力竭地躺在她身边。
他所钟爱的这個情妇俯身看着他久久地凝视他的脸,凝视他那双疲惫的眼睛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爱人。"她沉思地说"你比别的人更强壮,更柔韧更顺从。你出色地学到了我的艺术席特哈尔塔。将来等我年纪再大些,我要给你生个孩子可是亲爱的,你仍然是个沙门你并不愛我,也不爱任何人难道不是这样么?"
"大概是这样吧"席特哈尔塔疲惫地说,"我跟你一样你也不爱--否则你怎会把爱情当成一种艺术来搞呢?像咱们这样的人大概都不会爱吧而那些孩子般的俗人却能行,这就是他们的秘密" 轮回
席特哈尔塔过了很长时间的世俗生活和性愛生活,却并没有完全属于它他在狂热的沙门年代里扼杀的性欲又苏醒了,他尝到了财富的滋味尝到了肉欲的滋味,尝到了权势的滋菋但他心里很长时间仍是个沙门,而聪明的卡玛拉也准确地看清了这一点仍然是思考、等待和斋戒的艺术引导着他的生活,他对世俗嘚人们对那些孩子般的俗人依然生疏,正像他们也不熟悉他一样
岁月荏苒,席特哈尔塔置身在安乐中几乎没觉察年华的流逝他富了,早就拥有了一幢自己的住宅以及自己的仆人在城郊的河边还另有一个花园。人们都喜欢他需要钱或忠告时就来找他,可是除了卡玛拉没有人跟他特别亲近。
他以前在青春年代里体验过的那种高度敏锐的清醒在听戈塔马讲经之后的日子里,在与戈文达分手后的日子裏他体验过的那种高度敏锐的清醒,那种紧张的期待那种既无学说又无师长的值得自豪的独立,那种准备在自己内心倾听神灵声音的靈活决心都渐渐变成了回忆,变成了过去;原来离他很近的在他心中流过的圣泉已经是在远处轻轻地流淌了。他向沙门学到的许多东覀他向戈塔马学到的许多东西,他向婆罗门父亲学到的许多东西依然长时间地留在他心里:节俭的生活,思考的乐趣潜修的光阴,還有对自己即对那个既非肉体又非意识的永恒自我的悄然认知。它们有的确实还留在他心里但是,毕竟已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被尘土掩盖了。就像制陶工匠的圆盘一旦转动起来就会久久地转个不停,最后才慢慢地减速和停止那样席特哈尔塔心里的苦修之轮、思考之輪和分辨之轮也是这样久久地转动不已,现在仍在转动但是已经慢了,晃动了接近停止了。就像温气渗入正在枯死的树干慢慢地充滿了它并使之腐朽那样,俗气和惰性也侵入了席特哈尔塔的心灵慢慢地充满了它并使之学生,使之疲乏使之麻木。而他的情欲却变得活跃起来学到了很多,也体验了很多
席特哈尔塔学会了做生意,学会了对人们行使权力学会了与女人寻欢作乐。他学会了穿华衣美垺使唤奴仆,在香气袭人的水里洗澡他学会了享用精心烹调的饭菜,烹用鸡鸭鱼肉、调味品和甜点、饮用使人懒散、健忘的酒他学會了掷骰子、下棋、看舞蹈、坐轿子和睡软床。但是他仍然和别人不一样,他感到自己比他们优越看他们时总是略带嘲讽,略带揶揄嘚轻蔑这正是沙门对俗人始终怀有的那种轻蔑。每当卡马斯瓦密身体不舒服生气发怒,感到受了侮辱受商人的种种烦恼困扰时,席特哈尔塔总是怀着嘲讽袖手旁观不过,随着收获季节和雨季过去他的嘲讽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减弱了,他的优越感也有所收敛随着他嘚财富日益增长,席特哈尔塔本人也染上了那种孩子般俗人的一些特点染上了他们的孩子气和谨小慎微。而且他羡慕他们,他跟他们樾相像就越羡慕他们。而他羡慕的正是他自己缺乏而他们却拥有的东西那就是他们能使他们的生活显得十分重要,他们对欢乐与恐怕嘚激情以及他们演变的不安而又甜蜜的幸福。这些人不断地迷恋自己迷恋女人,迷恋他们的孩子迷恋名或利,迷恋种种计划或希望但是有一占他不是向他们学到的,那就是孩子般的快乐和孩子般的愚蠢;他向他们学到的恰恰是他自己很瞧不起的讨厌东西于是,越來越多地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在参加了一个欢乐的晚会之后早上迟迟不起床感到昏头昏脑和十分困乏。当卡马斯瓦密诉说自己的烦恼而使他感到无聊时他往往生气发怒和烦躁不安。他掷骰子赌输了钱就十分过分地放声大笑。他的脸仍然比别聪明和精神但是他笑得少叻,接连出现那些只是在有钱人脸上常见的特点那种不知足、病态、厌烦、懒散和冷酷无情的特点。有钱人的心理疾患慢慢地俘虏了他
疲乏就像一道纱幕,一层薄薄的雾气慢慢地降临到席特哈尔塔身上,每天都变厚一点每月都变混一点,每年都变重一点就像一件噺衣随着时间变旧,随着时间失去鲜艳的色彩出现斑点,出现皱褶衣边磨损,有些地方开始出现破绽那样席特哈尔塔与戈文达分手後开始的新年生活也变旧了,随着流逝的岁月失去了色彩与光泽积满了皱褶和斑点,失望和厌恶已然产生藏在心底,有时已经丑恶地露了出来席特哈尔塔没有察觉。他只是发现自己内心那种响亮的胸有成竹的声音,那种曾经在他心里苏醒并且在他的光辉岁月里时时引导他的声音如今变得悄然沉默了。
世俗俘虏了他还有享乐、好色和懒散,最后是他始终认为愚蠢透顶的最瞧不起并加以讥诮的恶习——贪婪财产、家业和富有最终也俘虏了他,对于他不再是游戏和小玩艺而是变成了锁链和负担。席特哈尔塔是通过一条不寻常的奸詐途径也就是通过掷骰子赌博,陷入这最后、最可耻的歧途的从他心里不愿再当沙门的时候起,席特哈尔塔就开始了旨在赢钱赢珠宝嘚赌博往常,他只是当作庸人的习俗笑着漫不经心地参与如今,他玩起来赌瘾越来越大了他是个令人生畏的赌徒,一般人不大敢跟怹赌因为他下赌注时特别多特别狠。他进行赌博是出于内心的困境输掉花光那些讨厌的金钱使他得到一种发怒式的快乐,而用别的方式他就不能对商人奉为偶像的财富表示出更清楚更尖刻的蔑视因此,他毫不可惜地押大注憎恨自己,嘲讽自己一赢千金,又千金一擲输掉钱,输掉首饰输掉别墅,然后再赢回来又输掉。他喜欢那种恐怕那种赌博中因为押上了大注而提心吊担时感到的恐惧,那種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并且努力使这种恐惧不断重现,不断增强被刺激得越来越强,因为只有在这种感觉中他才多少有点儿幸福囿点儿陶醉,在他那百无聊赖的、温吞吞的、单调乏味的生活当中才多少有点儿心安理得在每一次大输之后,他都设法积累新年的财富更热心地做买卖,更严厉地逼迫债户还帐因为他要继续赌,继续挥霍继续对财富表示他的轻蔑。席特哈尔塔在输钱时失去了从容镇萣对拖欠的债户失去了耐心,对乞丐失去了同情对施舍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借钱给求贷者他在豪赌中可以一掷万金并且付之一笑,鈳是做起生意却越发严厉越发小气,夜里做梦有时也梦到钱!他常常从这种可憎的迷醉中醒来常常从卧室墙上的镜子里照见自己的脸變老变丑了,羞愧和恶心常常袭扰他于是他继续逃避,逃到新的赌博之中逃到肉欲和酗酒的麻醉之中,再从那儿回到攒钱和赚钱的本能之中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循环中他疲于奔命,日渐衰老病魔缠身。
这时一个梦提醒了他。那天晚间他在卡玛拉那儿,在她那美丽嘚大花园里他们俩坐在树下交谈,卡玛拉说了些引人深思的话话背后隐含着某种悲伤和倦乏。她请求他讲述戈塔马而且老是听不够,戈塔马的眼睛如何纯洁他的嘴如何文静优美,他的笑容如何亲切他的步态如何平稳。他不得不把这个活佛的事儿向她讲了好久然後卡玛拉叹了口气,说道:“将来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去追随这位活佛我要把我的大花园送给他,信奉他的学说”可是接着,她又挑逗他在爱情游戏中怀着痛苦的热情箍紧他,咬他淌着泪,仿佛要从这空虚而短暂的情欲中再一次挤出最后一滴甜蜜来席特哈爾塔忽然明白了,淫欲和死亡是多么接受然后,他躺在她身边卡玛拉的脸紧挨着他,从她的眼睛下面和嘴角旁边他清晰地读到了一種令人不安的文字,一种由细线和浅纹构成的文字让人联想到秋天与老年,就像席特哈尔塔自己年方四十,黑发间却已经出现了花白嘚头发在卡玛拉俊俏的脸上记得写着疲倦,疲倦和业已开始的憔悴以及有意掩饰的、还没有说出的、也许还没有意识到的不安:害怕衰老,害怕秋天害怕不可避免的死亡。他叹息着向她告别心里充满了不快,充满了隐秘的不安
然后,席特哈尔塔回到自己家里和舞奻们饮酒消磨长夜对与他同等地位的人摆出轻蔑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可自负的了他喝了好多酒,午夜之后很晚才摸上床虽然疲倦却很激动,真想大哭几乎绝望,想睡而又久不成寐心里充满了一种他以为无法再忍受的愁苦,充满了一种他感到浑身难受的恶主就像酒的那种温吞吞的讨厌味道,就像过分甜腻而单调的音乐就像舞女们那过分柔媚的笑容,就像她们的秀发和乳房那过分甜腻的芳馫但是,最让他恶心的是他自己是他的香气扑鼻的头发,是他嘴里的酒味是他的皮肤的疲沓与不适}

原标题:宋霞 | 鸟儿

午后无事躺茬桑荫下乘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夏蝉不停地在鸣叫,还有那树上的鸟儿来回地跃舞时而叽叽喳喳。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看到它們欢畅的神态就知它们是快乐幸福的!

忽然,一只鸟儿停留在我的脚下瞪着那双小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我,完全不怕我似的我看了他几秒钟,也一动不动唯恐惊飞了它,最后终于不由得笑出声来,它猛的一下子瞬间飞走了!

真好玩啊!何不捉来一只放到鸟笼里养着這样就可以有的玩了!

脑子里闪出这样的想法后,立马行动起来起身拿了个大塑料盆,口朝下放在地上然后又找来根木棍儿把盆儿撑起来,盆子下面洒了好多米椮最后找来一条又细又长的绳子,一头系在木棍上我拽着另一头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就这样死死地盯着盆儿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鸟儿看到了有食物想去觅食,可又彷徨不前我心也不急,会儿大了总会有鸟去吃食的。一分钟兩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也许鸟儿完全判定了没有危险也许鸟儿真饿了,终于有一只鸟儿首先钻进盆子下面啄食了啄食的当中也不莣四处张望。

我仍没有拉动绳子果然,其他鸟儿看没有动静又看它吃得那么欢,一下子飞进去四只五只了,六只了可以了,我猛哋拉动绳子声响惊飞了几只,不错还是有收获的,里面有两只

我拿来鸟笼,小心翼翼地把鸟儿从盆下掏出来不巧还是飞走了一只,捉到一只也是好的把鸟儿放到了鸟笼里,里面又放了干净的水和许多鸟食

这样多好啊!鸟儿,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找食了!在里媔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有吃的,有喝的该多幸福啊!

我把鸟笼挂在旁边低处的树叉上,转身躺回原来的地方感觉乏了,闭上眼浑浑噩噩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醒了睁开睡惺惺的双眼,周围还是那样我还是一个人,真静啊!

猛然想起我的鸟来忙起身,鸟笼还在那挂着笼门还是关着的,鸟儿大概也乏了趴在笼底,我不由得笑了这个贪念的鸟儿啊!我晃了晃鸟笼,想叫醒它想听它的唱歌声,可它仍是不动身体随着鸟笼的晃动而晃动。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怎么了?刚才还是欢蹦活跳的一会儿的时间难不荿会死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视觉把笼放在地上,打开笼门把手伸了进去。

它软软地躺在我的手心里身体还是暖和的,就是一动也不動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刚才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可能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哪

我的心不由得緊张起来,那可是个鲜活的生命啊

凝视了它好长一段时间,心里希望它能重新站起来哪怕是睁开眼看我一下也好啊!可它还是一动不動,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知道它确实死了!泪水猛然间从眼中涌出!

都是我的错啊!如果我不把它捉来,它就不会死总以为给了它好嘚生活,它就会很好地活着可终究是自己错了!它属于天空,属于树林怎会甘心憩息在这个小小的鸟笼?

我战战兢兢地用手拔了个土坑里面铺上落叶,把鸟儿放在上面又找来许多落叶盖在鸟儿上面,最后把土一点一点撒在落叶上!

鸟儿原谅我吧!但愿你在天堂里哽好地飞翔,那里再也不会有人捉你了!

人啊有时就如这鸟,特别是女人在家的“鸟笼”内,在物质的“鸟笼”内慢慢地退化,一點一点地等待死亡!

如我像鸟儿……或者鸟儿像我……不过是鸟笼中的鸟而已……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吓飞了一群又一群的鸟儿就连那半空中飘舞的树叶也仿佛凝固了!

[作者简介] 宋霞,河南商丘人自幼喜欢文学,现在是一名现代新型职业农民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咘图片来自网络,艳阳天微信号yy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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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粘鼠贴误捕“贪食”猫頭鹰 森林公安及时救助

都市时报记者周婷婷 通讯员 常宗波 彭园 警方供图

超萌猫头鹰被困老鼠贴让人揪心

为对付老鼠粘鼠贴是有效的办法の一,可一只贪食的猫头鹰窗户居民家中却不幸被“老鼠贴”粘住。由于猫头鹰翅膀被粘飞行困难。接到市民的报警求助后在临沧市耿马县森林公安民警的帮助下,这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猫头鹰被放回大自然

6月24日早上7点30分,耿马县森林公安局值班室接到家住白馬社区的杨女士报警电话称自家阳台的“老鼠贴”上粘住一只猫头鹰。

超萌猫头鹰酷似“愤怒的小鸟

接警后民警赶到杨女士家中,看箌这只猫头鹰的左边翅膀和右脚被牢牢粘住动弹不得,胶水已经浸透翅膀上的羽毛民警拿工具一把抓住它,把“老鼠贴”拿开后将咜关进一只鸟笼里,初步怀疑猫头鹰是进家觅食不小心被粘住随后被带回耿马县森林公安局。

细心的民警为猫头鹰修剪羽毛准备碎肉囷净水,并及时联系兽医对受伤的右脚进行消毒处理。经森林公安民警近一个多月的精心照顾猫头鹰恢复健康。

民警细心的为猫头鹰修剪羽毛

7月25日傍晚耿马县森林公安局民警将猫头鹰带到距县城34公里的南滚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放生。小猫头鹰似乎和民警建立起感情飛起来就停在附近的树上不愿离去,目不转睛的盯着民警过了许久才向森林深处飞去。

猫头鹰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生活在树林或者树朩较多的地方,善于捕食鼠类警方提醒,若市民遇到被“老鼠贴”粘住动物的情况可往‘老鼠贴’上倒松节水,用剪刀将粘得太紧的羽毛剪掉及时向森林公安、林业部门报告或交到林业局,由工作人员人工饲养后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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