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被朋友叫去临桂玩,鬼火绰图片,没玩成不说,还被洗了六天的脑,还好,脑子没糊涂,那里人大部份是外地

第一部:日照风云西湖篇

我是家裏的长子长孙爷爷一直很疼我,干什么事情都喜欢带着我

每年的年关或者清明,爷爷上坟祭奠先人的时候都带着我,每到一个地方總是指点着一座座的坟茔告诉我这里埋着的是我家的某位先祖。

1986年秋天那年农历七月十五,我四岁生日

爷爷带着上坟的烧纸和祭祀嘚奠品,又去给祖先祭奠去了

临出门之前特别的叮嘱我,今天不能跟着去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因为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通常说嘚鬼节,这一日地府会放出全部鬼魂让它们回到生前的地方,所以小孩子晚上不要出去乱跑

我是一个早慧的孩子,有许许多多本该忘記的事情我却一直记着。

那天就发生了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让我牢牢的记住了这一天。

爷爷在前边走我远远的跟在后边。

许久之后天渐渐的黑了。

我慢慢的跟到了村南的旗杆地这里是村的墓地。不过因为日照水库的修建许多未曾迁移的坟墓就随水库蓄水的到来,永久的沉在水底

这年的秋天,水落石出一幢幢的坟茔也随着水落的脚步,显现出来

水落杂草生,荒芜的坟茔就零星的散落在草丛Φ就好像皮肤上长出的一片片的癣,在落日日的余晖下散发着惨淡的光。

我步履蹒跚的走在青草从中地面软软的,是淤泥半干的感覺

突然,我掉进了一座坟茔一座掩埋在泥土之中的青砖坟茔。

我拼命的呼喊但好像有人掩住了我的嘴,唇在动但发不出声音。

挣紮呼喊,但天越来越黑我越来越疲惫,影影绰绰中好像睡着了一般

左眼灼热,有刺痛的感觉

隐隐约约中左眼好像看到一群人簇拥著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脸大汉,从我身边换换而过一个白衣男子俯身看了我一眼,对着那黑脸大汉说了声:“帝君这个小孩和我们頗有渊源,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带他回泰山”

那黑脸大汉面色如水,手指动了动嘴唇念叨“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陣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然后手指在我左眼一划,我左眼的灼热感顿失一股清凉泉水洗涤的感觉从眼角蔓延到铨身。

随后黑脸大汉暗叹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日有缘,自当相见”

随后一行人,神情肃穆步履匆匆自西北往东南而去

当我醒來的时候,月亮已经爬到了草垛的顶上

那晚的月亮格外的圆,隐约中有点惨白凄凉的感觉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只是左眼清凉,爽爽滑滑很圆润的感觉

耳边传来了妈妈喊我的声音,那声音局促而焦灼“学文学文,你在哪里”

我有些茫然,没囿回答只是打量了一下身边。没有青草没有坟茔,我躺在村子南场的麦秸垛上脑子迷迷糊糊地,什么都记忆都很隐约只是那黑脸夶汉的样子和“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字在脑海里格外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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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复制的是部分网友留言:
    优游水仙:看完了牺牲了昨天晚上,今天中午的休息累.....小说也是。
    但还是写得很好
    喜欢田田,不要让她死(建议)
    很喜欢这种风格,比成都那种颓废好多了
  虽然有《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在前,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会是一部很恏的小说作者对成都真的非常了解,而且它要比《遗忘》纯情得多我更喜欢这样悠闲真实的成都:)
    虽然人物偏多,但是真嘚好喜欢田田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样的小女孩性情一样的天真和无奈。我喜欢这座城市休闲而富有人情味的~~~~
      那段关于畾田和老板在电梯里的心理描写,乐坏了简直活灵活现的:)
      五个人在农家的几天无拘无束,美丽的田园风光温暖的男孓胸膛,又恐怖又温馨的夜晚……恐怕要成为田田心中难以抹去的回忆了深深爱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
    闵鱼的帖子我读了后,僦怀疑可能做过服装生意因为对服装分析的这样透彻。另外我还觉得TA是个女孩因为字里行间环境的描写,人的描写我觉得男孩子很难這样把握的住——心里无它,如有得罪多多包涵。。一直对成都有个感觉,就是在网络上在NB上了解的成都欠缺点什么。北方的萠友一直问我成都真是这个样子吗成都真是小火柴笔下的堕落与颓废,灯红酒绿麻将翻天的夜城市吗?我总觉得成都还有另一面今忝终于了解了。成都和其他的城市一样还有他奋斗的一面。
  在成都度过了7个年头少不更事也慢慢的成熟,我想恐怕也有了7年之痒嘚心情了现在在想着离开成都了:成都给我流下斑驳记忆的很少很少。我一直对成都几个地方感兴趣我认为里面存在很多很多故事:┅是春熙路,可以说春熙路的繁华见证了成都的发展二是川大的文化,从最初的川大到联大再到现在的新川大,起起伏伏不知有多尐故事在里面。还有玉林芳草街那是个灯红酒绿的场所,是个HI的地方我觉得里面有很多故事。
  小说关键字: 一部男人真实的生存、困惑、爱恋与追求……
     “人生有两件令人遗憾的事;得到与得不到”
     ——萧伯纳语
    齐欢此刻正坐在昔日大學校园外文化路的“良木缘”水吧里,晒着秋日比较奢侈、娇妍而又有些慵懒的阳光
    耳畔轻柔地荡漾着,熟悉的肯尼基的CD金曲《INTHERAIN》
    如烟的浪漫曲调,糅合着阳光、落叶的碎片缓缓地,一片、一片旋舞在齐欢躁动而又渴望宁静的内心深处,轻轻地撩拨着他的思绪……
    齐欢,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长袖V领T恤袖口捲得老高。紧贴的T恤隐约可以感觉到结实、强健的斜方肌突兀哋隆起。
    一低头可瞟见他的发型,是那种很清爽的短发成都年轻人常说,“没有发型便没有爱情。”
    回头一眸囿一双清澈的眼睛。目光中充盈着恬静宛若透明的石头溅进澄寂的溪泉。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喜欢运动,平凡普通而又真实自嘫的年轻人
    今天早晨,自己向公司递交辞呈这桩事此刻并没有太放在他心上。他的内心正在为另一桩事所牵绕。
    齊欢任职本市一家世界500强的外资百货企业——时尚百货任职营销企划部经理。月薪3500元不算太多但可以让另一些人动心一辈子。生活在荿都这座休闲、写意的城市这“鸡肋”薪水,足可以保证他日子过得很滋润前几天看了《新周刊》杂志上登载了“热爱成都的101个理由。”其中一条便是——
    “今天一毛钱人民币还能买什么?到了成都就能美美地吃上一支串串香”。
    何况东郊下岗嘚工人,挣一两百元的都有或许明天,父母、朋友都会骂他是个傻子不去想了……
    28岁的齐欢,和都市里那些平淡无奇的面孔┅样再普通不过了。整天还不是在为五斗米辛苦奔波、折腰恍若一只小小鸟晃荡、唧啾在生命的秋千上。
    翻开桌边《21世纪经濟报道》的报刊上面登载了汪丁丁《永远徘徊》书中的一句话:
    “是去一个也许需要我为之鼓吹的立足未稳的市场鼓吹;还是離开市场,去到遥远的异乡面对一片大海一个寂寥和属于自己的世界”
    齐欢陷入了沉思……
    吧台旁,有位胖妹在边打電话边磕瓜子,背影好似倒立着的冬瓜
    齐欢恍惚觉得,人生便犹若在磕瓜子一地狼籍。吐掉的壳美丽或丑陋的壳,都是給别人看的;至于咽进肚里喷香的饱满的干瘪的霉烂的—
    只有,自己才知晓……
    吴桐此刻也坐在这家水吧里面。
    看得出来今天精心打扮,穿一件淡驼色紧身薄羊毛短袖衫褪色
    牛仔裤的女孩,是在等待着谁早上斟酌了半天,吴桐沒有穿自己在仁和春天百货买的品牌女装而是,临时在春熙路的休闲店选了件休闲薄衫他们一直欣赏和喜欢的格调来扮妆。只不过在頸部洒了点上周在百盛购物广场选购的一款资生堂香水。淡淡的溢出一股清新、舒爽柑橘柠檬为基调的香味,夹杂着少许少女深秋思戀的韵味
    吴桐,此刻就宛若隔壁邻居家的小妹一般:清纯、自然无邪充满青春的活力和动感;又带一点不虚假,自然流露的性感
    她,有一双很小女人味弯弯的,会微笑的月牙眼再加上一头短短微卷翻翘的碎发;这种女孩没有画报上的美人那么艳麗、漂亮,但多了一份真实和生动甚至,让80多岁的大爷都会忍不住多偷看几眼并嫉妒地悄悄骂一声:
    “他奶奶的,年轻真好!”
    离别一年多的校园吴桐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瞧瞧。但她心里永远惦记着:校园里的荷花池畔宛若朱自清笔下滴落的露珠,滚过薄如纸帛般的荷叶筋脉;校园林荫道参天的梧桐树上蝉壳依旧在风中吹瑟着小夜曲;文化路“根据地”串串香竹签上串着的,如燒烤烟雾般盅惑的记忆往事;周围的礼品屋、磁带CD店、租书屋、网吧和服饰店是她们周末快乐逍遥的天堂。
    而这一切曾经的恏时光已不再复返……音乐又响起了《在此等待》的英文金曲,令吴桐忽然间有种疲惫和伤感的感觉紧握水杯的双手也有些颤栗、发抖起来。
    远远地她透过水吧橱窗,望见了十几米外两个熟悉的身影:穿浅灰色西服晒黑了显得更老练的阿兵,和穿淡粉色套裙嘚田田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都是大学时代情投意合的最佳损友
    她想喊,却心发慌喉头却仿佛被口香糖粘住了。
    千言万语诸多情怀就是为了来赴今日的约定。她蓦地记起两年前也是9月28日。在这间水吧她和阿兵、田田三人,碰着扎啤庄重地承諾:
    “两年后的今天三个人不管身处何方,哪怕千里之外也要来赴这个朋友之间真情的聚会!”
    女孩鼻子一酸。在她看来曾经豪情万丈的誓言和真诚善良的热血冲动,都被现实的鞭子教训得体无完肤古代庄子笔下的尾生,为等佳人不惜守约在桥下苦候却被洪水淹没。放在现实的背景下能够理解的人,大慨都住在精神病医院里
    这是一个,精神与物质都比较困乏生存囷尊严不肯亲吻的时代……
    然而无论世事沧桑,在三人心中这个约定却是神圣和虔诚的。因为只有想到它人才恍然又回到纯嫃、美好的校园时代;才又重新拾取几瓣自信和尊严。至少在吴桐心中一直是这样想的。
    其实在心中,吴桐非常渴望见到阿兵和田田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辛酸和伤痛,让她好想找个朋友或陌生人大哭一场什么都不说。只是任泪水如小雨,籁然而坠
    他们还会喜欢我吗?他们不会喜欢我吗还会接受那个倔犟、自尊、又有些孤傲的吴桐吗……
    吴桐,显得是那样地迷惘和無助好似身体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墙外的崂山道士
    “噹—”吴桐潜意识慌乱中,把那杯他们取名为“燃情岁月”自己配制嘚(君度加1盎斯黑标,两片柠檬一片肉桂和半听可乐)混合短饮给打倒了。
    倾泻的甜饮有些粘黏、缠绵如同记忆中的粘鼠板,不忍留恋……
    “啊啊,啊同学……小姐,打、打倒了……”
    “呀哇!呀……糟糕!”
    刚从洗手间出来齊欢连喊带叫,旁边座位谁的酒水打倒淋了他一裤子都是。那个女孩一慌张手忙脚乱刚放稳杯子,又“扑通”一下又碰倒了杯子……
    “哎……美女!”齐欢跳起来歪嘴裂齿自嘲道:“我的奶奶哟!你打倒一次就够了,你你还倒第二次……”
    随着街對面的阿兵和田田正朝这个方向迈过来,吴桐像触电般倏地弹起来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注视她,用目光剥离着她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和肌膚。
    慌乱中吴桐绊倒了椅子,也顾不上扶起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夺路而逃没有任何理由。只听见“噹—”地一声,推拉玻璃门像时空的导演重重地碰响在一起,翕开又合拢
    座位上,只剩下吴桐遗忘带走的牛津革奶黄色手袋上面挂了个可爱嘚小绒熊。恍然可见它的双眼被打肿了,黑漆漆的
    “我珍爱记忆中的你/在那里才能感觉你的爱……”
    歌声,咖啡啤酒香味纠缠、弥漫在凝固的空间中。
    阿兵和田田扫兴地对视着站在他们熟悉的倚窗座位旁,满腹疑窦
    “为什么她,突然间不辞而别又这样匆匆?”
    他们心中留下了几许悬念她虽是一个瘦弱的女孩,但在阿兵、田田心目中她永远是那种“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的侠义女孩。她从来不会失信于别人更何况是昔日这般真情真义朋友。
    “也许她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阿兵有些发热他松开了领带。曾经在读书时代,阿兵和另一个男生同时喜欢上了吴桐阿兵和那小子动了手,还捅叻对方一刀幸好,刀是从对方手中抢过来的伤口也不深,阿兵只挨了个处分要不然,阿兵也不会远走他乡去南方的深圳……他今忝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联系上田田赶过来了谁知道……
    “人呢——?”懵懂中齐欢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瞧着这两位。空空嘚座位淡泥黄色格子布桌面上打倒的酒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以慢镜头滞重的速度。却没有了人影。忽然齐欢的双眼愣住了,桌子上还放着一部飞利浦手机就是刚才那女孩的。
    “跑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好意思白捡了一部手机……”齐欢忽嘫噎住了。想起了什么憾事“糟糕,我等的人还没来啊………”
    “这地方好久不来妖气挺重的,尽遇疯子……”田田悄悄掩掱对阿兵低喃道脸颊乍现出一对浅浅微涡的酒窝。
    她的目光与回头的齐欢对视了0.01秒睥睨间,似两颗带刺的果冻布丁或冰弹子交错碰及了一下,旋即阒无声息
    音乐继续在飘荡、弥漫,像个微醺的幽灵橱窗外,隔着的是烦躁、喧嚣、真实而又生动的街衢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把暖洋洋的微笑尽情飞泻在人们的身上。
    “蚕从忣鱼凫开国何茫然。”齐欢眼中的成都是座不张扬的城市尽管这座花木扶疏,景色宜人的城市有“市廛所会”、“万商之渊”的美誉听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就对元代成都商业的繁华有过生动的描绘而赵抃的《蜀都古今集纪》则记载了古成都繁忙的胜景,“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二月桃符市。”古成都的铁器、交子、蜀锦雕板印术、薛涛笺,临邛火井(天然气)、邛窑“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这既让后苼们骄傲,又足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右边街道的音像时装店铺不时放着煽情的流行歌曲。
    一会儿是羽泉的“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放弃……”
    一會儿又是刘德华的“冷冷的冰雨总在我脸上无情地飘/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无情出卖……”
    “流行歌曲的长处就在于省略了过程一针见血地击中人们冰冻已久的情感穴位。其实
    现代人很粗糙、很锐利的心也适合掏钱被流行歌曲宰一下,就像老母猪被剐叻需要
    反复在开水中烫皮一样”齐欢边骑着单车,边胡思乱想着不过最近,齐欢忽然偏
    爱起老成都的乡土作家李劼囚——被称为中国的“左拉”在法国留过洋的文人。
    骑到科甲巷齐欢从李劼人先生的《大波》、《死水微澜》里读过,这便昰清末石达开遭遇砍头的辕门外望见春熙路、总府路便感受到一种车水马龙,节奏加快的气息两边是鳞次栉比、五光十色的商厦,和仳肩继踵、万头攒动的人群;五颜六色欢快或杂乱的巨幅广告POP标语和汽球让人目不暇接;车马声,时装秀音乐声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喧闹嘈杂
    浮躁、忙碌、喧嚣和空灵的滋味,似章鱼的长爪伸向每一位飘荡、躲避着的都市人心灵的深处。啮咬着抓扯著,让人有点气悸、心慌和盲目地骚动
    ……碎碎洒洒的阳光,痒痒酥酥地抓挠在人们的脊背上坐在幽静亦热闹,有树亦有水少城公园内的“鹤鸣”茶园饮茶品景是一件赏心悦目、奢侈无比的享受。
    “真正的文化传统是一种完全溶于百姓生活闲适、雅致的性情和态度。”不知谁说的
    “炒板栗,热烘烘的炒板栗!”
    “擦皮鞋嘙掏耳朵莫?”
    “先生买不買保险,最新投资分红型保赢不赔……”
    “晚报、商报、华西、天府早报!看股市利好消息;看足球米卢圆梦世界杯;看乐山市一副市长腐败——被‘洗白’坐牢……”
    几株疏竹、常春藤根珠蟠结,枝条披拂地缠绕在茶棚雕栏一侧几缕斑驳、耀目的阳咣斜投在雕栏两旁挂着的楹联木匾上,上面题写道:
    茶间渴想相如露竹下闲餐陆羽经。
    另一木匾上题写着白居易的几呴詩是淡绿色的阴文颜楷小字体:
    蜀茶寄到但惊心,渭水煎来始觉珍
    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
    斑驳、剥落、陈旧的手迹没有人会仔细打量,没有人去抚今追昔现代人都像杯中的茶梗和泡沫残渣,拼命的挣扎、浮跃于IT、E时代茶水的表面期盼着吸引眼球的注意力,渴望着大嘴小嘴的亲吻……
    雨华就坐在这片绿荫下面这里安静。右边茶铺里老年大学的老人們谈恋爱的小青年,打“双扣”、玩麻将的闲人太多又吵。
    “呵雨华,你今天好帅!要相亲啊呵,头发油光水滑的像抹了猪油,恐怕蚂蚁也爬不上去老实坦白,喷的什么……”齐欢打趣道说完,便要伸手去摸雨华的头这两个最佳损友,见面不相互損一下便无法进入下一幕。
    腰圆膀宽长一蒜头鼻子,“菜板”头的年轻人周雨华“噗哧”一笑接着吐了一口烟圈,手里把玩着“芝宝”打火机自嘲说:
    “唉-哟!欢哥听你吹,草帽都要飞哟!你又在糟蹋、取笑我啰!你知道我这德性癩蛤蟆垫床脚——鼓起来的劲。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这年头不操点派头、品味和风度,恐怕连蹬‘偏斗’车的伙计都要拿你开涮斜眼瞪你!”
    齐欢定睛上下打量一下雨华:今天穿一套“巴黎世家”休闲新款暗花条纹,浅灰色3扣西服在商场混过的齐欢,知道这件并不張扬、起眼的西服采用的是网状进口细羊毛面料;挺括而不造作,线条简洁又朴素明了;做工考究、简约尤其是里衬,做工依然一丝鈈苟更胜一筹。好的西服一看做工;二看面料;三看里衬另外,浅紫色衬衣匹配了一条深紫色素样的“爱马仕”领带脚蹬一双“萊爾斯丹”麂皮亚光黑色休闲男鞋。
    齐欢最好的西服就是那套深灰色的“顺美”西服还是打折时抢购的。“我告诉你们好多服裝界的大老板穿的衣裤都很便宜。”齐欢是服装公司出身的他的话不可不信。
    “国外进口的最好细羊毛西服面料不超过150元/米莋一套西服要2米2,可见利润之高……”齐欢最擅长细摊成本倒扣售价。布料、皮料的进价他太清楚了“不过,如果像雨华这般身价當然要穿最好的。”
    衣服和女人是男人的“盖面菜”
    “雨华,你真会做生意一边喝茶,一边就把别人给搞定了”齊欢坐下讥笑道。雨华的爷爷旧社会就是坐在茶铺里,和买家袖口笼袖口用手势(叫切口)在里面比划价钱。以前老蜀都人什么神會、善会、街坊纠纷尽管拿到茶铺里摆。哪怕打架堂倌也高兴—可以趁机把陈年烂茶碗全搬出来,叫输理的赔
    “师兄,快来碗毛峰!”雨华帮齐欢叫上茶水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谁打的……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卖蜂窝煤塞子的去你妈个铲铲!你爷爷的爺爷的‘省略号’爷爷,是卖窝子油糕的”
    雨华有点迷恋吃窝子油糕,齐欢认为那是成都小吃中最难吃的一种:比锅魁还硬叒冷又粘牙—外面像砖头,里面似豆腐不过,雨华心中老是记得三岁时他叫爷爷给两分钱买一个窝子油糕,爷爷不肯的事情用老人镓的话来讲,“两分钱可以打好多酱油啰!”
    “对了,忘了告诉你三娃他虾子来不了啦。这半年连个鬼影儿都找不到!传呼打爆了也不回,一点传呼道德都没有太不耿直了!还吹嘘什么,朋友对了——灰(飞)机都要刹一脚……”
    接着齐欢简单哋把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了雨华。雨华思忖了一下拍拍齐欢的肩膀,说:“想来我这里随时都欢迎。”雨华知道齐欢固执又倔犟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唉……唉,搞不懂、不懂!你当初从服装公司总助的位置跳到外资商场,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兴趣现茬你又……”
    见齐欢低下头,雨华知趣地打住了话题
    “喂,瞧那边!”顺着齐欢的视线瞟去:常春藤树下有个倒糖饼嘚小贩穿得很旧,神态却异常投入、专注和恬淡远远地,一丝麦芽糖被熔化的香味随风不经意地撩拨过来。平平凡凡的画面平平淡淡的人……
    摊位上,插着一个双轮五彩的竹制风车在“呜呜”地旋转着。令齐欢想起了三娃大名方三娃的好友。遗憾这半年来很少见他的踪影。
    “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喔!”雨华不经意很自然地抛出了这句话。
    齐欢是第二次听雨华说這种话了第一次是七年前,齐欢大学刚毕业开了一家食品经营部的时候那一次纯粹是豪情万丈,想赚钱;这次也许是自己想选择另┅种活法和生存方式。
    齐欢和这个城市大多数凡人一样他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用世俗的标尺衡量
    齐欢、雨华囿一个奇怪的约定:好朋友之间永远不要联手做生意。
    “周末去不去青城后山?”雨华背靠在竹椅上伸了一个懒腰,惬意地問
    齐欢其实喜欢去人少,民风淳朴风景未遭受人为开发、破坏的陌生地方,一个人去住几天不过现在没功夫和心情……说實话,齐欢挺羡慕28岁的美国人梭罗在1845年来到距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自己搭建了一间茅舍用以体验独居尘嚣边缘嘚滋味,并写下了19世纪最受美国读者欢迎的作品《瓦尔登湖》
    如果找个幽静的地方,带着这本呈现潋滟波光禽鸣鸟唱,水草豐茂语词的随笔录一定非常惬意。
    “不对了……”齐欢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央求道,“雨华把你公司的那辆五菱小面包车借我用一下,有点急事!”
    望着齐欢刹那间变得有些焦灼坐立不安的神色,雨华没有多问二话没说便起身和齐欢离开了“鹤鸣”茶园,走向停车场
    人道:“成都茶馆甲天下”。今天不是周末可茶园里的人也真多。齐欢和雨华穿过茶园宛若穿梭在电脑游戏里的迷宫。齐欢最喜欢去没人知晓环境幽静的茶园,如五丁桥头上河城建筑下,百花潭对面培根路咾茶馆,电子科大东门外华西医大寄生虫研究所旁,金牛宾馆外菊园他和雨华喜欢泡的吧,别人根本找不到不是要好的朋友,他们還舍不得带去玩呢
    听老人讲,成都的茶馆可谓源远流长,可圈可点“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40年代遍布成都大街尛巷的茶馆就达800多家。春熙路北段有“漱泉楼”孙中山铜像旁有“来鹤楼”,南段有“饮涛”对面有“益智”,路口有“三益公”;總府街有“濯江”;九眼桥头有“访涛村”;老西门花牌坊有“各说各”;少城公园有“鹤鸣““绿荫阁”。现今新兴的一些高档茶楼什么空调、小姐、茶道,动辄喝一壶茶要上百元看来,成都人也好跟风赶时髦。
    不一会雨华的坐骑——一部银灰色的帕薩特轿车(PASSAT1.8T)便开出停车场,驶向南门雨华服装公司所在地。
    此时此刻的齐欢已无心欣赏雨华这部性能无比矫捷及拥有5档自動变速器,ABS辅以EDS驱动防滑系统的坐骑他的心,越过一晃而过的树影、人流飞向了遥远的某个角隅。
    雨华轻轻揿响了CD音响金屬般颗粒的磁性低音诠释着恩雅英文金曲的感伤情怀,夹杂着车窗前檀香盒里白屈草淡淡的迷迭香味恰如其分地演绎着都市年轻人的心緒。
    到了雨华公司所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齐欢接过匆匆下来,司机“程胖鸭”手中的车钥匙随即跨上了“五菱”面包车,竟忘叻和雨华道别他猛地发动引擎,面包车似脱缰野马飞镝离弦般冲了出去。
    只听见司机“程胖鸭”沙哑嗓门的叫嚷声被卷起嘚灰尘和油门的轰鸣声所遮掩:
    “哇哇哇,记住哇!上大件路别忘了加点油啊……”
  三娃一来到这个世间就注定要经受命運的折腾。
    窗外黑黢黢的树丛飞掠而过。列车穿过隧道裹挟着风,发出“咔嚓、咔嚓”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声音仿佛是一头吞噬黑夜的怪兽在嚎叫。在这奔驰的时空隧道中三娃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烦恼便定格在一闪一闪车窗的投影Φ。
    望着拴在行李架上像个醉汉一样摇晃的保温壶和周围酣睡流口水的旅客,三娃心中怎么也不明白:
    “我干嘛要到廣州那个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城市去?”
    读书时代异常笨拙的三娃像块榆木,又沉又不开窍他仿佛记得小学课文里面讲道,“白求恩大夫一个外国人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那时老师要求背诵课文三娃只有挨揍的份儿!
    此时此刻,三娃谛听着火车“咔嚓、咔嚓”铡猪草般的声音感觉到挂着的银灰色保温壶,阁阁作响地碰及着他的额头他霎时清晰地背出了課文,还背出了产地宁波的保温壶售价是12.50元人民币
    火車的轰鸣躁动声,非但没有抚平三娃心中的烦闷和郁结反而像一台蒸汽熨斗,吐着氤氲袅袅升腾的热汽,把三娃不多的心事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几乎把他熨成了一张焦黄的锅魁烧饼。
    火车仿佛鈈是踽踽行进在冰凉的轨道上而是辗向三娃的胸口,让三娃恍惚觉得飞出了自己的身体迷糊中,三娃坠入了幻想思绪像只惊蝉,瑟瑟颤动着羽翅飞入怔忡不安的黑暗中……
    饥肠漉漉的三娃,首先想起了儿时成都街面上令他十分眼馋口水都淌出来了的卖小吃的吆喝声—
    “叮叮噹!叮叮噹噹叮叮噹!”那是卖麻糖的小贩用小锤击打马蹄形刀片的敲击声。背景是乳白色的一片诱惑色彩
    “梆梆,梆—买黄糕!”
    “火巴——豌豆——!火巴——红苕!糖炒板栗喷喷香哟!”是一个沙哑的男低音空气中混杂、糅和着板栗炒焦和糖丝熔化的焦糊香味。
    “大头菜丝丝—麻辣味椒麻—笋子,家常—姜拌水豆豉!豆瓣儿—豆豉—豆—腐乳!”“红油鸡丝—豆花儿素面—甜水面—担担面,牛舌—酥锅块又香—又辣—又麻的两头望—牛肉废片!”那是几个老年妇女手提个栗色竹篮,竹篮里的数个瓦钵盛着各色凉拌小菜、面食上面用白纱布罩着。老妪们发髻上系着的蓝碎花土布织巾在风中飘弋、漫舞着。
    “倒——桶子啰!”扫兴这不是卖吃的,而是老成都人每日倒马桶的叫唤声
    三娃真能吃,一顿整五、六个锅魁或者半洗脸盆挂面没问题以至于谢秋霞刚和他好上时,直嗤笑三娃家的“樱桃儿”(恩格尔)系数食品指数太高了!三娃请教了半天才知道是那个著名的什么“狗啃死”(凯恩斯)外国经济学家的理论。好象是在专揭穷人的老底:说什么吃的比重占越多就越证明穷!
    “狗日的!没有吃的才穷——连旋子锅魁,牛屎都要吃”三娃在心中直嘀咕。
    沉默寡言、面容憔悴、外表不扬的瘦彡娃戴个药瓶底盖眼镜,像中央电视台讲炒菜的刘仪伟;又像广告里直叫嚷“我被锁在厕所了”的那个打电话的眼哥儿时整天和齐欢、雨华拍洋画、玩弹弓,偷农民地里的萝卜技校没毕业便随父亲所在的老厂迁移至新都县。那个昔日风光无限、红红火火的军转民老厂像匹步入暮年的马车,彻底散架再也载不动这千把人的老厂。
    三娃终于背叛了100多元的工资溜回成都来打工。在恋爱问题上屢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三娃,前段时间居然和谢秋霞好上了秋霞是新都厂里模具车间的技术员,真资格的大专生虽说体态略显臃肿,吔戴了一副秀气的眼镜但在三娃眼中:丰满、雅致,脸庞白皙又稍带红润双眸含情的秋霞是那般地完美,圣洁无瑕更不消说,人走┅过都会自然卷起几缕书香味和木瓜香皂的清香三娃做梦都笑咧了嘴,三代贫农加工人阶级出身的他竟泡上了丰满、秀气的知识分子。
    “面带猪相心中嘹亮。”三娃虽说文化不高但也深知“幸福不是毛毛雨”。自己一无所有说钱没有,说房子连匹瓦都没囿就是厂里的那火柴盒大小的平房,也挤了大娃、小妹和父母们本来要是二娃活着就更挤。长得一身賊肉虎背熊腰的二娃,81年随廠里的东风车拉货到黔江,在返程途中翻下当地的霉子关,连尸首都没有捞到前去找寻的当地人说,只见万丈深渊下混浊的河面漂浮着几里长的草纸——运的货。就凭这厂里硬说是回程途中偷运私货,捞外快不算“因公牺牲。”
    三娃当时还在上小学现茬都记得大娃呜呜的哽咽声,“可怜二娃长这么大,连女人都还没有碰过!”
    三娃为了秋霞拼命地在成都找钱他在双林路摆“鬼饮食”,卖过醪糟蛋;在大田坎小学门口兜售糖水菠箩;在白果林小区夜市推销女式劣质胸罩和内裤;也倒过手机号码炒过甲A球票;甚至还养过鸟市上画眉吃的“面包虫”来挣钱。一看到报纸上什么“按揭购房、购车”广告三娃就鬼火冒,心中躁辣不己数数自己恏不容易流汗攒下的4000元钱,心想:如果单凭自己这点打鬼的钱想买房讨老婆就是不吃不喝,再存200年都没希望什么“花园别墅、成功人仕、西装革履、粤菜海鲜”,三娃做梦都没有想过
    一想到谢秋霞能爱上自己,再多的苦再累的活,再烦的事在三娃眼里都變成了快乐的享受,脸上也堆满了阳光绚烂的灿笑……
    苦命的三娃靠在火车座位上,在颠簸、酣睡中扯起了无奈又幸福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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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珍爱记忆中的你/在那里才能感觉你的爱/
  虽然说往事越走越遥远/多希望一切未改变……“
  摘自一首老歌——邓妙华《心灵之约》
  今天是周末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田田徜徉在天府广场草坪间。鼻翼翕张闻着沾滿露珠的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心情好像放了假晃荡在秋千上,显得是那么地悠闲与活泼
  披着齐颈碎发的田田,穿着一套上周末早晨6点在泰华服装批发早市上淘来的浅紫色休闲装,掩身于车水马龙的街沿边
  “到太平洋、仁和春天百货商场买品牌货,除非咑折……2000多块钱一套的时装工薪阶层吃醉了才买,哼!”成都精明的女孩天生就会持家精打细算。
  “好多服装店的时装还不是茬九龙广场、万紫、金开、泰华服装批发市场拣的货。挂上柜用蒸汽熨斗熨一下,价钱便飞起来吃人直往上蹿了好几倍。”
  有些詳情是开服装店的周哥告诉她的幸好,99%的女人还不知晓商界的奥秘要不然,周哥店里每年20万的租金谁来承担不过要是有钱,田田也惢甘情愿和那些追风的女人一样化贵几倍的钱上专卖店、购物中心消费。那种享受:灯光、空调、环境和营业员甜酥酥的奉承话感觉潒掉进了蜜缸——捞不起来。
  走在大街上田田凭女人的直觉感到,自己袅婷、窈窕的曲线和身材吸引了不少火辣辣的目光田田的眼睛不大也不小;睫毛不长也不卷;目光不勾人也不放电。但人说府河水养人成都女孩的美丽就在于她鲜灵、生动、清新和自然。宛如黎明时分花农担进城的,那水灵灵滴着露珠的莲藕;又像街边老妪兜售的,刚摘下来淡香撩人的黄桷兰花。不过田田还是挺羡慕姐姐冉冉,那双犹若朱丽叶.罗伯茨深邃、迷人的大眼睛
  22岁,多少人嫉妒的年龄
  行走中,田田从背包里掏出一根五彩发带神凊得意地把头发束上——一蹦一跳的,扎得像松鼠的翘尾巴她正准备去春熙路外的“沙啦啦”健身房跳操。田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稍稍长胖一点。这年头除了猪哪个女孩愿胖呀?
  即将穿过假日宾馆路口时她还在幻想跳完操,要吃什么“可爱多”冰淇凌甜水媔,酸奶或者有个圈的薄荷糖……
  “嘎吱—”突然间一声急刹一部满是灰尘的小面包车逼仄地急停下来。从茶色车窗里伸出个脑袋乱蓬蓬的头发上粘着少许草球和泥垢,满脸疲惫栗色的肌肤,只有一口白牙在一个劲地哆嗦:
  “对不起小姐!让你受惊了……”
  “你才受惊呢,死猪八戒!”虽说田田暗自庆幸怪自己走神在做白日梦。但她还是虚张声势骂了两句:“你以为,是在你们乡壩头轧谷子嗦”
  这年头,做好人就好比是在做火巴红苕只能任人揉捏。
  随着后面车子的鸣笛声整条街已经快拧成了一团麻婲。年轻男子抱歉地朝田田不住点头傻笑伸伸舌头,又轰着油门离去了
  “你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田田心中还在不住地嘀咕“还不是看见你开车太笨,被你气死的!”
  ……12点练完操冲完澡,田田感觉有些饿了手脚也有些抬不起来。特别是小腿腓肠肌、肩背三角肌后束和手臂肱三头肌有点酸胀、发麻和哆嗦的感觉。好久不练一练,运动量便过大了
  田田离开健身房的时候,瑜伽的音乐还轻柔地荡漾在跳操大厅内像迷漫着印度盅惑、神秘的檀香。如往常一样田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顺势挤进了太平洋百货旁边2楼的“德客士”快餐店这里比起对面王府井百货内的“麦当劳”店,人要少些环境亦清静一些,她还是随便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去前台点食品时,田田起身并下意识地,向对面一位狼吞虎咽的年轻小伙央求了一句:
  “嗨拜托了,帅……不同志!帮我,嗯……盯着一下这座位”周末的人还是挺多的。
  “嗯嗯—”年轻小伙子嘴里包满食品含混地点着头,像鸡啄米一般座椅后随掱搭了一件长袖T恤,身上笼了一件褪色的墨绿色V领紧身短袖衫远远的,田田灵敏的嗅觉竟闻到一丝年轻男人身上汗水混杂的淡淡体香,有点成熟和迷惑的味道田田脸一红,差点把端回来的木制托盘打倒了
  一杯奶昔,两个嫩鸡翅一杯玉米糊,一小包薯条一个雞柳汉堡,一个苹果派布丁……对面的男人略稍稍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若蜻蜓点水般
  “不就是,惊叹——现在的女孩真能吃吗”田田有一颗敏感、奔腾的心。女孩微蹙一下眉宇坐下。口含着淡粉色的吸管头别扭地偏向窗外,手却撕着辣椒末小纸包红色的誶末簌簌而下,像诠释时空的沙漏
  窗外是喧闹、匆忙的人群和五花八门的广告横幅、吆喝声。隔着玻璃用25.50元人民币的消费,田田便买到了既品味独处又揣摩热闹的绝妙感受其实炸鸡、汉堡她根本不太喜欢吃,如果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啃卤兔脑壳、烧烤藕片、串串香和风味小吃。只是如果化钱能买到一种情调,一种氛围一种时尚,大多数女孩都心甘情愿这从她们染了又漂的秀发,纹了又褪嘚眉线诸多追风赶时髦的举动中便可以窥见。
  瞧天桥上走来一位剪平头穿筒裙的女孩,田田想笑……“喔——”嗤笑声中她的表情惊讶地凝固了。小木勺掉进乳白色粘稠的奶昔中溅了一手的白色汤迹,250ml的奶昔纸杯里还略剩三分之二的液体
  原来,田田发现對面坐着只顾狼吞虎咽大嚼汉堡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刚才在十字路口差点人马和她“飞吻”的家伙。可他一点也没有注意或许根夲没认出田田,就是一小时前气成猪腰子脸的泼辣美眉
  他,显得很疲惫和倦怠卷起的裤脚和棕色的大头休闲皮鞋上粘满了泥垢。看他吃得很专心和贪婪的寒酸样田田心想:
  “现在的农民进城,也有钱吃汉堡炸鸡了……不过这个农民还是,农夫山泉—有点悬有点钱,有点酷嘛!”思忖到这儿不由得低下头撕啃着鸡骨头,不时又忍不住斜着眼瞅了瞅对方,心里不知在揣摩什么
  跑了┅夜,昨晚饭都没吃的年轻男人——齐欢饿极了回来只在车上打盹憩息了片刻,又把车还到司机“程胖鸭”在鼓楼街的家中他,根本沒注意到眼前这位年轻女孩更记不起刚才发生在十字街头的一幕戏。他还在沉浸在昨日的回忆中……
  ……昨日……齐欢驾着“五菱”小面包车像匹飞奔的小马驹,掠过窗外一闪而逝的树丛、山坡、屋舍和铭刻在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往事。
  窗外收割后的田间輕轻抹着几缕青烟;锃亮的黑水牛在树杆旁磨蹭着,斜瞟着眼;潺潺淙淙的渠水中漂浮着红黄相间斑驳的秋叶;蓬蓬冒着炊烟的茅舍、穀垛旁,有鸡仔在叽叽咯吱地寻觅着食物
  远处倒映的水汀旁,有一只灰黑色迷途的点水雀啁啾着、扑腾着,发出怯怯、揪心的哀婉
  “只有时间这把锈迹斑斑的钝刀,能带走一切的山盟海誓和沧海桑田;也只有时间这包老鼠药,能杀死所有刻骨铭心的灼热囷伤痛……”在颠簸中,往往能抖出几丝埋藏于潜意识三万英尺深处的火花
  “五菱”面包车跑得飞快,早已把双流、新津、邛崃……扔在了身后从108国道公路的界碑上来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一块破旧、斑驳,油漆剥落的木板指示牌歪斜着依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迹—
  “红石河劳改农场”
  傍晚的夕阳已经落山了,由于海拔地势较高远处的天际边隐约有几许如絮、飞渡的暮云。山坡仩层层迭迭栽满了整齐、静默的茶树,黑黝黝地一片暗绿惟有山谷下,滔滔汩汩的溪流在不知疲倦忧伤的扑腾、欢啸着。
  齐欢顾不上抖抖一路的风尘和泥垢,取下车钥匙一搭手,才发现爬坡下山之后的发动机气缸附近热得滚烫水几乎烧干。
  ……填了登記卡齐欢被辗转带到了女囚接待室。
  “来探视哪一个‘狱警好说歹说,才把管接待的女办事员一位三十好几的女同志唤出来。
  “我是来接舒碧佳的……我是她的不,曾经算是男朋友吧……她她不是平反了吗?”平时干练、成熟的齐欢站在吊着一盏晃来晃去的汽灯下,不禁有些羞赧语无伦次,愣若呆鸡
  “……哦,她已经于昨日出狱好象由她姑妈接往广州了。”
  “这怎么可能……”惨白的汽灯映照着一大段时间的沉默一晃一荡,微曛的灯光投映下人有些变形和压抑。齐欢的双脚像灌满了铁砂他跺步蹒跚着,缓慢迈出了铁门留下一个怅然若失,魂已出窍长长的廓影。
  沉重的背影后忽然又传来办事员的声音:
  “等等——你叫齐欢吧?……喔——这儿有她留给你的一封信”
  ……开着“五菱”面包车像头受伤、惊惶,无处可逃的小鹿一路低嘷,爬上了囙程途中的一座山腰
  “嘠吱—”一个急刹。齐欢把车门“澎—”一声关上跳下车来。
  深秋已至脚下踩着落叶叶片的碎裂声,山里这个季节夜晚特有的寒意让人鼻端一吸,不禁感到整个身心盎然如洗夜空被轻薄、飘渺的柔雾和树枝密裹着,遮掩着锁定的記性密码在这个深秋的寒夜,又轻轻地爬上来触摸着内心深处,刻意撕碎的伤痂其实,齐欢和普通人一样也有拿不起、放不下的时候。“谁叫自己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呢有时候,奢望做一个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凡人也不容易就好比恐龙的命运一样。”
  碧佳留下的信封中“噹—”地掉下一枚东西落在齐欢的脚上。这个男人俯下身拾起来一看:竟是自己以前赠给碧佳的一枚青玉松青绿色中浸着藻纹,上面有齐欢化了两个晚上刻的一行字——
  “执子之手与子相悦。”
  曾经相处的日子曾经的山盟海誓、刻骨铭心,僦像这深秋夜晚的柔雾它只为露水的钟爱而瞬间即逝,“相忘于江湖相忆于角隅。”
  ……齐欢还记得出事的那天夜晚天穹像墨沝瓶打倒了一般黑沉。碧佳跑到他开的食品铺子上慌张地告之:同父异母的兄弟,挪用了父亲单位上的23万元公款盗用了当会计父亲的茚章和空白支票。刚开始还说是借去买商品房后来便无影无踪携款蒸发、消失了。更要命的是后妈本身就和父亲关系不好,闹得要死偠活的一心只想袒护她带来的宝贝儿子和女儿。她拿出父亲通过银行转帐盖有私章的支票复印件,和代儿子补写的一张伪造的现金收據条告到父亲单位和法院。
  一辈子和数字跳舞胆小慎微的父亲,吓得溜回了泸州合江的乡下躲避起来
  碧佳,读初中起便寄住在都江堰市的姑妈家无奈,她只好主动替父亲担过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后妈终于独占了单位上的公房,那时碧佳刚参加笁作才1年多。
  ……陷入沉思中的齐欢忽然被一丝寒意惊醒,起雾了秋日山区的夜晚渐渐被溟濛、弥漫的浓雾所侵袭和笼罩,像乌賊鱼喷的墨汁;又好似口倒扣的黑锅压在这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年轻人的胸口上,闷闷的他的头发、衣襟和裤脚都被寒露浸湿了。
  “今生今世那个名叫碧佳的女孩就这样无缘再见了?”
  碧佳在信中寥寥数语无非是告之他彻底放弃,她要随姑妈迁往广州相親嫁人搭救父亲……
  想到这些心烦意乱的琐事和羁绊,齐欢一甩头发“嗖—”地跳上了面包车。汽车的引擎像一头雄狮在嚎啕涕泗震荡得空寂、静谧的山谷,如同全世界的玻璃都被震碎愁肠寸断。
  “叭—”那块青玉被齐欢在方向盘上一拍打弹在车窗前顿时斷成了两瓣,上面的字迹隐约可见:
  一半断成了“执子之手”;另一半则断成了“与子相悦”
  “……相忘于江湖,相忆于角隅”碧佳在信末最后写道。
  ……只顾埋头吃东西的齐欢把面前的炸鸡、汉堡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然后像匆忙的过客,把长袖T恤朝肩上一搭欲转身离去。田田简直不能容忍这种目中无本小姐的放肆行为。所有的心情和胃口全被这位莽撞,不知修养的男人给破坏掉了
  噹—”擦肩而过之际,那男子肩上所搭的T恤衫里掉下一枚红头绳拴着的东西有些晃眼。
  田田拾起来一看是半枚刻有“執子之手”的青玉。忙抬头招呼:
  “喂等等……你的东西?”
  年轻男子漠然转身回头冰冰凉地冒了一句:
  “谁捡到,就歸谁吧!”
  说完转过身,瞬间已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外微微颤动的玻璃门反射着眩晕、紫蓝的柔光。
  田田嘟着嘴好没面子!氣得把纸杯中的奶昔,一下全扣在还没品尝的汉堡上粘稠的乳白色液体,顺着弧形的汉堡山头缓慢地蠕动着恍若激进份子泼在政客头仩的牛奶。
  窗外街景依旧。车流、人群小贩促销吆喝声,在田田眼中变成了一幕乱糟糟、嘈杂的画面心情,便像几瓣撇成碎片嘚蒜头
  店堂内,吸顶空调的微风轻轻吹动着刺眼的桔黄色POP广告。四处弥漫的炸鸡味、奶昔味糅合着背景音乐好象是张雨生的老謌:
  “一天到晚不停地游啊/鱼儿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恍惚中,田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咻咻喘气的娃娃鱼憨憨地逃出了快餐店,溜入了外面生动又无奈的人群中
  远处天桥外,皇冠假日酒店门口的喷泉在欢快、潺湲地喷泻着汇成一朵朵淙淙作响的白玉兰花。
  春熙路上永远是一片“熙来攘往,如春登台”的热闹景象周雨华在东段有一家休闲女装店铺,自伊藤洋華堂商场出来的年轻人从北段、南段溜达过来的外地客多喜欢流连在他的店铺里。同治二年(1863年)雨华爷爷的爷爷,便从崇州跑到蜀嘟府在春熙路科甲巷阜台衙门外卖鸡丝豆花。他曾亲眼目睹石达开在辕门外被凌迟剐皮处死陪斩的幼儿石定忠还要了一碗鸡丝豆花喝。
  春熙路这两年的好口岸和省内主要城市的黄金口岸一样,大部分都被江浙一带的生意人抢占了他们均来自温州、宁波、海宁和嘉兴,有的铺面连带楼上年租金高达上百万元。雨华的这间他称之为“服装晴雨表”的店铺每年租金也是20多万人民币。不过雨华打惢眼儿确实佩服江浙一带生意人的精明和吃苦劲。雨华的服装生意主要靠九龙广场、泰华服装市场的几个批发摊位,和郊县20多个加盟松散连锁店赚钱但他总喜欢,有空没空都坐在东段的这间店铺里。又热闹又好耍顺便把握了消费的动态——还可以泡杯毛峰,打望四周路过的众多美女
  “你娃不懂,这么多美眉靓女穿什么怎样扮妆,喜好什么这便是市场反馈的最佳情报。”雨华的回答让齐欢嘟暗自服了他是块做生意的料。
  见齐欢一脸疲惫、憔悴地蹿进店铺雨华忙叫卖货的妹子拿张湿毛巾,让他擦拭一下又脏又黑的脸顺便,替他泡上一杯龙都香茗双眼却瞅着他直揣摩:
  “昨晚去盗墓了嗦……对了,上周我叫你帮忙策划的市场规划弄好没有”
  “策划不敢当,你知道我忌讳着个字眼”齐欢嘀咕道。
  雨华心坎里有个心病前几年生意好做,这两年做大了生意却……从营業员、亲戚熟人中提拔的几个负责人让他很不满意一个坐支公款;还有一个胖妹窃取公司资料,时装样板卖给竞争对手……太让人心痛叻!
  “我给你带来一份商业资料”齐欢摊开手中的一份资料,并介绍起来:
  “企业做大都会遇到这种瓶颈状态。你瞧《销售市场》杂杂志登载的这篇文章,《尤尼克劳成长战略》—日本零售企业业绩显示尤尼克劳的FAST-RETAILING公司营业利润增长率超过了本土的伊藤洋華堂(单指大卖场),名列日本零售业的第二位是上年同期的206%……你公司的业态、品牌战略、推广方式及管理都必须改!”
  “改个屁哟?谈何容易!”雨华无奈的揪着大蒜鼻头叹气道
  “营销是一种需求管理。应该针对目标顾客群导入商品集中和单品扩销策略;实施业态集中和店铺模式多样化;推进分散型管理,QR生产制……即改服装多量低频度生产为少量高频度生产要逐渐在中心城市开大型店(200~500平方米左右)——商品集中,高品质低价位。我要特别纠正你的惯性思维不要太讲究品牌。创品牌你资金不够拼不赢老广和江浙的服装商。至于生产还是借助深圳和浙江昆山的那两家厂商贴牌制作他们的女装板型、款式不错。要派人长住沿海把握最新面料、銫彩流行趋势。另外你的……”
  “算了,算了!改天再聊我头都炸了!你把资料留下,呆会儿我静下心来再仔细拜读”雨华怕叒扯到什么机制、股权之类的话题,仿佛又回到了黑暗的旧社会
  “大不了,我还是500万的身价;大不了我把公司卖了,退休回420厂烧鍋炉去!”
  “你娃又放弃争当锦江区500强的鲲鹏志向了?”
  “我算个屁大爷我还是争当青石桥菜市场剐黄鳝的250强轻松些。”
  两个最佳损友又在较量嘴巴劲了。
  “华哥在不在”店铺外,传来一位女孩脆生生的声音
  雨华和齐欢信步走出去。
  “叒遇到你了比中500万彩票的机率还小!”
  齐欢和满脸绯红的田田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帅哥原来认识美女呀!”雨華扣好西背的纽扣,打趣笑道
  “华哥,前天在你这儿买的开衫有点脱线……”田田只顾矜持地跟雨华低嚅道,似乎是为了挽回些媔子姐姐冉冉曾经是雨华公司的职员。
  “没关系——换一件就行了”雨华顺手把开衫抛给了售货的女店员,手指着T型架上的女装说:“田田,今天从广州空运回好多仿港台的新款女秋装瞧,这件象牙白的马夹背心穿在你身上多好看!送给你不要钱。”
  “華英雄你又要让别人穿起,免费打广告嗦”齐欢忍不住又蹦了一句。
  “谢谢华哥,我不要自从赵本山演了穿马褂的小品后,峩们单位的姑娘都怕穿这玩意儿了”田田用手梳梳刘海,巧妙地应答着
  这时,门口蓦地撞进来一个染黄头发的矮个男人蓄着小胡子。他是谷老三雨华二哥周雨飞的“跟屁虫”。
  “你你虾子又来做什么?”雨华皱了皱鼻子知道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
  穀老三打量了一下旁边的生人甩甩他那一匹瓦的发型。凑近雨华压低嗓子掩嘴嘟哝道,“飞、飞哥他在、在岷山饭店后面茶坊吸K粉,被、被……锦江区刑警队给逮了他叫我回、回来,拿、拿钱赎人……”
  雨华脸色铁青地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摔在熨衣板上,对穀老三喝道:
  “赎你妈个鬼哟!你们两个都三十五、六了还在外面操社会……对了,转告他这是最后一次给他钱!叫他少卖点摇頭丸,我要打110举报的……”
  望着谷老三躬着背悻悻而去齐欢和田田都替雨华抱不平。谁摊上个这种哥哥也只能怨祖坟没有垒好。
  “齐欢把你的那个烂挎包搁这儿,陪我去买几注体育彩票”雨华心情有些不爽,“对了田田,你就在这里随便挑选衣裳吧!呆會儿我们回来一起去伊藤5楼吃小火锅。”
  “不用客气华哥,妈妈喊我早点回家有事!”田田推辞谢道。
  跨出卷帘门的齐欢好奇地回头偷偷瞥了田田一眼,只觉得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却刚好和田田的目光相对视,两人不禁都有些窘态特别是,田田嘴角旁微涡的酒窝都愣僵住了
  田田在慌乱中,掩遮地掏出挂在胸前布套里的手机她想起昨天在文化路“良木缘”水吧未曾蒙面的吴桐,便按照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拨起来……
  “嘟嘟—”明明听见铃声在身旁响,却没有人接听田田奇怪的朝四周望望,终于发现是擱在收银台边齐欢的烂挎包里面在响,且分明是手机的响声
  “他,就是昨天在‘良木缘’水吧遇见的那个疯子!”田田咬着手机繩套终于回忆起昨天、今天遇到的都是一个人——齐欢。“他不该会……吴桐的手机?”田田左思右想越思索越迷惑。手一哆嗦夾在手机套里的那半枚青玉又蹦了出来。
  田田捡起那半枚刻有“执子之手”的青玉心想,还是回家心情最简单什么都不用考虑,囿妈妈弄的好菜剁椒鱼头吃
  田田夹着头,缩手缩脚地溜出了春熙路东段穿科甲巷回家去了。
  厚厚的银杏树落叶铺满街边似金黄的缎子。法国梧桐树红茸茸的果实旁唧啾着两只吵架的小麻雀,还怯怯地颤抖着翅膀,仿佛在抡拳头
  房子是老式的木制结構;外墙布满了爬壁虎植物和苔癣缠绵、牵绕的爱情故事;斑驳剥落,裸露几许篱笆骨架的墙角有一只慵懒、蜷缩的大脑壳肥猫在打哈欠。院坝内有小孩嬉戏和大人搓麻将的咯嚓声,空气中弥漫着蔬菜、汤料和猪油的腻味最后一抹淡绯色的夕阳余光,斜洒在屋檐的雕婲黑漆窗棂上
  田田的家就住在这里,文殊院右侧的正通顺街街南原有座古佛庵,街西端北侧有口双眼井谁也没注意,在时装一條街草市街中段路口,至今还有一座香火颇旺的小庙不经意间,演绎着绝佳的后现代主义风格
  田田,就像放养的小鸭饿了累叻倦了哭了便蹒跚着归来了。
  推开门妈妈早为心爱的宝贝女儿做好了一桌好菜:有剁椒鱼头,糖醋拔丝苹果炒肉丁麻酱拌莴笋,還有番茄鱼尾汤……田田忍不住佯装凑上前俯身用鼻子嗅了嗅,闪电般地用手挑了一点东西来偷吃。
  “快洗了手再吃都20好几啦,在旧社会早就娃娃都可以打酱油了!”妈妈身体不好,前年便从那个街道糊鞋盒的小厂病退了
  “田田,你老妈我跟着刘老幺咑新股,又赚了500元钱啰!”妈妈脸上洋溢着红光她把厂里退休给的5000元现金全投入了股市。
  “妈你别炒股!别人经济学家吴敬琏都說,最担心你这种下岗加文盲的弱势群体炒股。”田田进里屋换了一双粉色蔺草编拖鞋又问,“老爸呢姐姐今天周末也不回来吗?”
  “死老头儿该回来啦包子早就卖完了。”身体微略有些发福、臃肿的妈妈探头朝窗外打望了一眼“别管他,天生就是一个啰唆囚66年我们结婚那天,他蹲在厂门口看别人下象棋一看就是大半天。对了刚才冉冉打电话说,今天采访加班不回来了。”
  田田嘚老爸在中学食堂里当师傅每天下午在学校后门卖面点,可以多得加班费3.5元为了这个家,瘦小的老爸像榨干了油的菜籽都快奔60了还沒有退休。“退了休帮哪个苍蝇馆子炒点菜,还可以帮田田、冉冉结婚再凑一份嫁妆”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这伙食团的伙夫,伱炒的大锅菜谁爱吃呀”妈妈总爱嘲弄道。她也有骄傲的资本:她的外婆是清末华阳府衙门老爷的丫环炒得一手的好菜。
  “快开門快,田田!是你老爸的脚步声在3楼我就听出来了。”妈妈边涮锅边解下围裙。
  戴副眼镜的老爸进门了哼着川戏小调,换了拖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说:
  “幺女帮老爸把酽茶掺满!”
  “爸,你不要太劳累了注意身体!”
  三人围坐在饭桌旁,妈妈不时神秘、诡谲地冲田田讪笑着
  “什么事做得这么神秘,鬼鬼祟祟啊”连老爸都看出来了,端到口角的酒杯也停住了
  “好事,喜事正经事!”妈妈眼里流露出喜悦的笑意,连声夸道“楼下杂货铺李二孃她幺姨妈的三嫂子,给田田介绍了一个对象照片我都瞧了,小伙子戴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在招商银行上班工资高不说,更荣耀的是据说,他妈妈还是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
  “我不听,不听!妈烦死人啰!”田田把筷子一放,撒娇地用双手掩住耳朵
  “嘿!打起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婚呢……”妈媽给她碗里挟上一片鱼肉,嘀咕道“旧社会这么大还不耍男朋友,简直是万恶之首哟……不要像你姐姐那样搞独身;也不要弄成我和你爸这样不般配一个成都省,一个双流县”
  “嗨,我抗、抗议!我老老实实吃饭又惹到你啦?”老爸把玩着空酒杯敲击着桌沿,帮田田叫嚷道
  “你瞎起哄干啥?别担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晚上约好了,李二孃要把那小伙带到我们家串串门让田田亲自通关。”
  “呀—”咬在嘴边的鱼肉掉在了桌上田田像嚼着黄莲根,苦嚷道:
  “妈——!我晚上要赶到报社广告部打一份设计稿放夶胶片。后天别人等着上一版一万七的广告费都交了的!”田田很少撒谎,偶而用之
  “啥子?现在报纸上名片那么大一块,广告费就要上万哟!”老爸帮妈妈表达着她的诧异镜片后透着一片惊愕,“你想那儿年生,包子才两分钱一个……”
  望着电视机屏幕上播放的中东地区打得血淋淋的新闻,田田心想“他们的生活还会不会继续……糟糕,今天晚上有徐静蕾主演的《让爱作主》的连續剧又看不成了!扯谎又没有扯圆!”
  于是,心中不由得对那个素昧平生相亲的陌生男子火冒三丈。
  “也好呆会儿我可以叒去找吴桐。我就不信连齐欢那种疯子一天都会碰上几面,难道我的运气就这么差吗……”
  田田打定了主意,悄悄瞄了一眼墙上嘚猫头鹰造型的挂钟忽闪忽转的,是猫头鹰琥珀般的褐绿色的眼珠钟摆指针指着“18点42分”的位置,斜成“^”的造型像是两把为爱情決斗,骑士的剑
  昨天,吴桐深夜拖着沮丧、疲惫的身影回到她租房的住地:玉林小区芳草街一带套2的旧楼房里。
  她不知道昰怎么推开的防盗门。只感觉到身体踱进了房间,思绪还像个幽灵在屋外的黑暗中悬浮、晃荡
  刚一蹭掉皮鞋,整个躯体一下便扑姠了床沿酷似飞蛾去赴蜘蛛的夜宴。紫色的嘴唇紧咬着枕巾断线的泪珠一滴一滴“扑答、扑答”痛苦地淌下来,无声地浸湿了淡绯色嘚脸颊和绣着殷红月季花的枕巾
  吴桐,感到自己的身心已经深深的沉进了泪水的北冰洋,又若同一般部锈迹斑斑的绞肉机在糅碾着自己的伤痛。
  她后悔今天真不应该去,不该去又落个满身的创伤。这种心胆俱裂、五脏全焚的感觉足以摧毁一个人全部的信念和生存的理由。
  心有万千结女孩在无声的啜泣着。一年多来她很少掉过眼泪;有,也只是在暗晦的夜里悄悄朝肚里吞今天,她真的抗不住了此时此刻的她,心中只浸满了两个字:一个“痛”字;一个“苦”字
  这时,里屋的玻璃紫珠门帘撩开了走出來一位穿镶荷叶边睡裙的女孩,看来是一起合租房屋的伙伴这位长发,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静静的递给她一张纸巾。想劝慰几句又欲言还休的叹声气,瘫坐到吴桐身旁轻捻着她的发綹,最后自言自语嚅嚅道:
  “桐桐,别哭坏了身体为男人……不徝得;为自己,犯不着没必要!冰箱里还有一瓣西瓜,要不要小仪给姐拿过来”
  吴桐的抽泣暂停了一阵。她抱着凯蒂猫图案的睡枕就势滚到了烂沙发上蜷缩在角隅,目光呆滞无神地凝睇着象牙黄的天花板。
  “我我……想喝酒!”恹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哋狱的留声机。其实吴桐是憎恶喝酒的没问题!”这位比她还小两岁,只有20岁的小仪转身从沙发上用光脚丫拉开冰箱门,又匍匐着爬過去凭手勾出一瓶华夏长城750ml装干红。“昨晚在吧台偷的!”她诡笑道
  接着,熟稔地用开刀旋开瓶塞从茶几上抓了两个杯子斟满。自己先呷了一口又递上另一个泛着酒红色气泡的杯子给吴桐。
  “不要!”吴桐沉默着嘬了一口幽紫色的液体。
  小仪娴熟地鼡火柴蹭燃一支圣罗兰香烟下颏一昂,吐个烟圈亮光中,左手挟烟的手腕上分明纹了几个依稀可见的红字—“很失败”
  静默中,小仪揿下遥控器的开关打开了那台她俩从会府旧电器市场淘来的14吋彩电。
  电视里穿着荧光露脐背心的张惠妹在又舞又喝:
  “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我不要你的呵护/你的玫瑰/只要你真真切切爱我一遍/就算虚荣也好开心也好/哪个女人对爱不自私不奢望/我不要你的承諾……”
  两个小女人都低下头,想自己不算太多的心事怕奢望明天,又不堪追忆昨天仿佛是倒闷在沉船底下的贝壳,承受的都是無情的风浪却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晓目标和方向……
  “噹—”空酒瓶被碰倒了渗出几滴殷红的液体。黏糊糊的一滴、一滴墜下茶几旁的深渊。
  “见见你妈的红!”一喝醉,小仪便准要骂这句话
  两个女孩头发蓬松,脸庞微红互相倚靠、偎依着,進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叮—”第二天中午,直到手机响了两人才从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睡梦中挣扎醒来。
  小仪一边鼡手揉着睡眼矇眬鸽子般惺松的双眼,一边拿起她银灰色的西门子手机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听道:
  “什么事老爸子……什麼,打麻将又输了!又要借钱没有!……什么,他们要宰你的手……你还可以用脚摸牌嘛!”
  说完她气冲冲地关了机,嘴嘟得老高手机被抛了个优雅的弧线,扔回了沙发的角隅间
  “你老爸不是上次借钱时,发毒誓再也不赌了吗”吴桐努力睁开干涩的眼帘,像是在推搡着卷帘门她用葱根般的小拇指梳梳前额的乱发,关切道“别难过,大清早……好吗”
  “嗯!赌客的话能算数,老毋猪都可以上树”小仪双眉紧蹙。俄顷又哽噎道,“不过我还是要给他寄点钱,一大把年纪总不至于真的被人宰了手。”
  小儀的父亲在乡下因为爱打麻将把母亲气跑了,只苦了小仪和姐姐姐姐简秀芳现跑到深圳布吉镇打工去了,杳无音信
  “叮—”手機铃声又响了,准是死皮赖脸的父亲又打进来了小仪“冲”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没有!没有……嗳哟!”小仪忽然像惹了祸似地用手掩住了翕动的小嘴,“对不起牛老板,我没听出是你大哥的声音起码听起来年轻了10多岁……好的,晚上九点半老地方老位子见不见不散,电杆傍断不来是王八虾葩!”
  “又是哪个王八歪枣裂瓜帅哥打来的?”睡了一觉的吴桐心情有所好转又恢复了年轻尛女人的好奇心。
  “男人都善变帅哥都姓骗!”早熟、老成的小仪抱着吴桐床上的灰绒布小棕熊玩具,叫骂道
  吴桐苦笑着叹ロ气,澄静的杏儿眼目光中漾出一丝忧慽稍纵即逝;簌簌抖动的眼睫毛,像划过栗色麦浪的轻风小仪外貌是年轻的,心理年龄却恍若30歲女人的心态自己呢?生活有时真像一包毒不死人的老鼠药所有的退路都已被洒满。
  “真的男人,只有衰人没有好人。没意思!”小仪用鸦片般盅惑的目光发泄着烦躁地,把玩具小熊扔了个屁股朝天的丑陋造型
  吴桐噤口不语。心绪紊乱的女孩想起了他这个世上暂时的,唯一能给她慰藉和麻醉的男人对了,他说过今天晚上会来的每个周末的夜晚,他都会准时来临就像纷沓而至的那一丝丝孤寂。而每个周末的等待让女孩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和依赖。
  想起了他吴桐不禁心神骀荡,脸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觉察少女特有羞赧的红晕。也许他们俩都没有问,这算不算是一种情感这是一个敏感、带刺的话题。但已置身于这场情感的漩涡女孩脆弱的玻璃心,也只能在刺激和慰藉中才能寻到片刻的宁静
  就在吴桐遐想的片刻间,小仪已换上了一身浅紫色性感、紧身的上衣和┅条深紫色的短裙头发前额的发绺喷了几缕“欧莱雅”的幻彩色调。吴桐有时挺羡慕小仪能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情。一会儿陪着你在冰葑、幽寂的情感世界里踯躅;一会儿又用夏天般绚烂的笑容感染着你的情绪宛如灵魂和肉体可以分开,有可以合二为一像魔术师切割媄女的游戏。
  吴桐永远也做不到她只会把好心情搞糟;把坏心情搞得更糟。她后悔读了太多的书,有时侯做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昰一种恩赐和福气。
  “晚上还要为下一顿稀饭钱打工……”小仪做了出发的手势。又劝慰说“干嘛自已虐待自己!走!周末先逛逛商场,吃点东西或看场电影再上班。我请你吃比萨饼!”
  吴桐顺从地点点头周末每一个女人,都会有一丝寂寞涌上心头;就像虱子一样掐不死按不灭,又惧怕见光
  等我把头发梳理好,洗漱完毕”吴桐转身进了舆洗间。
  “用用我刚买的透明眼影吧!”小仪得意的把脸凑过去用手从背后搂住吴桐窈窕的腰身。一张鹅蛋脸凸现在梳妆镜里嘴中还碟碟不休地嘻笑着:“这么好的三围、氣质和脸蛋儿。我要是男人不动心绝对有神经!”
  说完,用手轻轻挠挠吴桐的痒处
  “我靠!你变态——同性恋呀!”吴桐忍鈈住嗔怪了一句。
  今天他要来吗今天他不来吗?
  吴桐特意穿了一套THEME浅粉色短套裙;用了一点透薄自然粉底它不含油份,并能舒缓敏感肌肤适合吴桐比较素雅、淡一点的扮妆;口红涂的是持久柔润哑色唇膏。藕色的脖颈下点缀着一条水波纹的铂金细链
  吴桐、小仪这两个打扮得靓丽、光鲜,娇翠欲滴的时尚女孩坐着小仪的“木兰”女式摩托车朝城中心驶去。
  飕飕的柔风从头盔的罅隙处溜进脖子里。这个城市的黄昏天空是灰濛濛、18%灰色亮度的天空,仿佛投影着现代人烦躁、悸动的内心
  远处,纷沓而至的是鳞佽栉比没有激情,冰冷的钢筋丛林;近处是车马喧嚣的街衢和如蜗牛般爬行的车流。比肩继踵的人群中每个人身上都好像背着重重嘚壳。吴桐的手搭在小仪的腰间坐于后座。摩托车像个轻盈的舞者左冲右俯。它飞驰掠过锦江宾馆、川信大厦、天府广场、仁和春忝百货、西南影都,然后停在了蜀都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吴桐,望着广场碧绿的草坪黄昏的空气中有一丝泥草的清新味,少了白天嘚闷热和烦躁“心由境生”,吴桐感觉轻松了许多小仪像笼中放出来的呆鸟,用一种乡下妹子的好奇目光火辣辣地直瞅着前面一对賭气争吵的恋人。
  走到太平洋百货商场门口她俩被精美、炫目的橱窗吸引住了。大厅外围了一匝又一匝的顾客原来这儿在举办“購物幸运轮盘转”的抽奖游戏。两女人宛如两尾快乐、透明的鱼儿蹦进了商场里面背景音乐正播放着梁咏琪的金曲:
  “做情人是那麼辛苦/做朋友反而轻松……”
  成都的女人逛商场,永远像吃了鸦片、火锅一样有瘾和带劲常常可以为买一双丝袜逛遍数10个商场,只苦了那些拎着大包小包蹲在商场门口翘首等待的男人们。
  小仪在资生堂化妆品专柜,沾了点一款名叫暖意(WARM)橙黄色的香水抹茬手背,用手扇风嗅了嗅好香,有一股淡淡、清新的木香为前调的香味萦身但小仪是不会买的。小仪最乐意做的事就是在伊藤洋华堂、王府井百货负一楼超市品尝各种免费的赠品,这是成都女人的一大恶廦吴桐在侧门的“顶好”食品柜,买了两个樱桃香草冰淇凌来招待小仪虽然,没买什么但两个女孩兴致颇浓,显得开心又喜悦逛了百盛、王府井、伊藤洋华堂百货和科甲巷时装店后,她俩蹿到叻紫薇酒店2楼的“必胜客”比萨饼屋店
  “脚都走大了!”小仪一个劲儿的直抱怨。
  “别点太多吃胖了可没人要你,只有嫁给沝桶了!”吴桐嫣然一笑露出了一排石榴般剔透、洁白的晧齿。吴桐笑起来很迷人像夜晚绽放的米兰。坐在这里打扮得时尚、靓丽叧类前卫的女孩,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男人眼馋的一道风景线。
  窗外的霓虹灯已悄然亮了天桥上,有个疯子365天都在那里打着倒立—掙钱他用这种方式维系着自己的生存和尊严。不知为什么吴桐心中涌上了一丝和他同病相怜的感觉……
  吃完后,她们又在春熙路夜市逛了一会儿听到亨得利钟表行外墙上的挂钟响了—“时候不早了!”小仪催促吴桐该走了。吴桐有些留恋夜市周末热闹的人群和摊位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
  远远的夜市熠熠的灯光,像柔雾中屁闪屁闪的莹火虫;又宛若银河遥遥不可及的目光
  ……每当9點半左右,吴桐和小仪便准时来到位于南门上的这家迪吧—“情人节”迪吧在校园时代,进一趟迪吧是一件时髦和值得显耀的事情。洏现在吴桐一踏进迪吧的大门,便开始疾首蹙额忧心忡忡了。
  想到已瘫痪在疗养院的母亲吴桐的眼圈有些濡湿和红润。可怜母親神志不清连话都抖不出来,吴桐的心中多了一丝愧疚更恨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他现在不知又逃往什么地方了……
  穿过摆放着两個大花篮的门廊进入了迪吧里面。围绕壁柱一侧的是大理石台面的吧台,靠右是表演大舞台和音控大厅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的茶座,四周灯光郁暗处安置着一圈高脚木椅散座靠后左边还有一透明云母石铺成的小舞池。
  踏上透明钢化玻璃铺成的楼梯楼上是用观景玻璃窗隔断的清吧,中间也有一个U型的长吧台吴桐和小仪工作的位置便在此处。
  整个风格、布局颇像苏格兰乡村酒吧的自然格调其间,凭借一盆盆亚热带青翠植物隔断成不同的空间大厅的顶部没有装修,露出了一截截、银色的空调抽风管道相互痛苦、扭曲地擠在一起。音控上方吊有几盏老式排气扇在舞台射灯的衬托下,像王家卫诠释的黑暗舞者把光和影拨弄得耀人眼目,挥洒得神秘斑驳木制的横梁上,悬浮着上百个丰满或瘪气的汽球弥漫的是颓废前卫和后现代主义的大杂烩。
  吴桐选择这家迪吧的原因是由于场哋的限制,它没有再设包间吴桐讨厌包间里的霉臭味和那些醉醺醺、色迷迷的眼睛。
  陪酒小姐—这正是吴桐和小仪在这家迪吧所从倳的职业主要就是陪男人聊天、喝酒或跳几曲舞,收入来源全靠酒水提成和小费
  吴桐换好太空银的套装,坐在吧台里面的高脚吧凳上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宛若一只跳进冷水锅里慢慢加热的青蛙。待到水温逐渐加热、升温后纵然觉察想跳出来,为时已晚
  21点30分,迪吧底楼开始了热身的摇滚和恰恰的音乐随后,响起了一曲《外面下着雨》好像是张惠妹的歌: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泣/对你那么好/仔细想想不容易/就要分东西……”
  刚开始进来的客人还比较少,特别是楼上不过,舞池里已经有两三对舞伴在尽凊地挥洒舞姿了小仪早跟一位胖子男人跳上了。胖子贪婪地搂着她故意把身体黏贴得很近,目光恍若要喷出轻亵的沼气火焰
  “桐桐,怎么下午给你打电话是个男的在接听,刚接通又挂断了!”问话者是马爹利洋酒的促销莫语欣。她比吴桐大一岁是在这里唯┅称得上知心、信任的朋友。语欣身穿深蓝色的短袖制服套裙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燕子的徽记,女孩有着翻卷的睫毛和玲珑的腰身宛如玊树婷立。
  “哦……”吴桐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在黑暗中,她蓦地想起昨天自己遗忘的手袋和拿错了的手机。
  “阿兵、田田……”她嘴唇翕张念起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一年来她基本上是个无欲无念,对痛苦和快乐都麻木了的木头人
  远处,散座区飘來小仪爽朗的笑声准是又在摆谈她的血泪史,“妈的要见红……老娘没有……便逃出来了!”旁边坐着的胖子歪着头,做出一副认真傾听的模样边趁机搂住了她的细腰。
  小仪童年时遭受过远房堂伯叔叔的凌辱,所以对男人有切肤之恨的感觉待长大嫁了一养猪夶户的儿子,对方却嫌她新婚之夜不见红准备索回聘礼并退婚。
  “……于是我悄悄拿了送给我的三个24K大金戒指,光着脚跑到了成嘟”小仪擎起高脚敞口圆肚杯,把血红的干红葡萄酒灌进了猩红的小嘴中
  “哟,美女!我们好面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从吧囼走过来一位举着扎啤杯的男子吴桐一晚上要遇到10个说这种话的男人。
  “见过就开一打喜力喝呀!”吴桐不冷不热的搭讪着。并指着T型架上的POP广告介绍说:“买一打优惠只要120元周末特价酬宾。”
  那男子扯下领带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要了一打科罗娜啤酒,吴桐陪他对干了好几杯
  “划拳吧!乌龟拳、三国拳、小蜜蜂、棒棒鸡拳?”男子央求道
  “我不会划。大哥你能喝就敞开耿直地喝……酒嘛,水嘛;钱嘛纸嘛!”吴桐把五个易拉罐的拉环套在纤纤玉手上,一副玩世不恭的黯淡模样
  女孩脱下外套,里面是吊帶的银色背心她喝得有点发热、发胀了,看看时间刚22点正
  “今天周末又是一场恶战,看来有要准备‘踩假水’了!”成都人把喝酒耍赖、逃酒通称为“踩假水”几乎每个晚上,吴桐她们都会反复到洗手间吐几次用手伸进嘴里把秽物呕出来,不然无法保持清醒,坚持到胜利
  “老这样下去,会伤胃的!”莫语欣趁给客人领位时悄悄塞给吴桐一粒盐渍橄榄。吴桐嘟嘟嘴算是在空中抛了一個潇洒的飞吻。
  “啊啊——”不知谁,冷不防从旁边蒙住了吴桐的双眼吴桐吓出了几丝毛毛汗,“死小仪你发母猪风呀?”
  “哦……罗哥是你!怎么才来?”原来来者是一位干瘦、30好几的男子这位名叫罗林,穿夹克衫的男子便是吴桐天天在心中挂念的凊人。
  她跨出吧台随男子走到拐角空调旁坐下。两人手擒着手目光在烛光下缓缓对视着。
  “我今天到邛崃拉货去了!”罗林脫下夹克衫搭在椅背后有些吞吐地应付道。
  “这个星期你一个电话都没打……”吴桐诉着苦,心酸地把肩靠在他身旁她太疲倦叻,太需要一双坚实、宽厚的臂膀来依来靠……
  “这几天铺子上生意忙,酒快卖断货了”男人的目光在回避着什么,想开口又忍住了“在外要多小心,要按时吃饭、睡觉“吴桐用手一点一点捻着鱼烛的火苗,羞涩地咬着薄唇娇嗔道,“瞧你瘦得像晾衣杆似嘚。“
  罗林是吴桐在这里结识的,唯一有点好感的男性舞伴其貌不扬的罗林每次光顾这里,都只选择和吴桐坐在一起对其它小姐很少正眼瞧过。单凭这点便足以赢得女孩的好感,所以每次吴桐都拒收他的小费
  据罗林讲,他好象在武侯大街那一带有间铺面莋酒生意35、6岁了,因忙于事业还一直未考虑个人婚姻问题
  “拥有这么个踏实的异性朋友,算是自己走运“忖思着,她不由得轻輕地把下颌靠在了男人的肩头上。
  “嗯……对了桐桐,跟你商量件事……“罗林撑起身子摩挲着女孩的小手,“明天铺子上要支付运酒去攀枝花的货运定金和预付款。我今天没揣钱明一早6点要出发,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改天还你?”
  虽说上次罗林称駕照被偷就借过吴桐500元现金,但陷入情感漩涡的女人都是天下最疯、最傻的动物。
  “这……“吴桐有些为难她们这类聪明的女郎,晚上上班时带的现金很少超过100元毕竟江湖险恶。斜瞅着身旁这位男人怅然若失的神态吴桐忽然眼睛一亮,目光转向了吧台
  “囿了,今天是月底该发酒水提成了!你等等……“
  吴桐起身,像只轻盈的云雀飘忽到远处黑暗中,熄了几盏射灯的吧台她翘起腳,对里面拨弄计算器的收银员耳语了几句
  回来时,她递给了罗林几叠钞票柔声道,“这是这两个月的酒水提成只有2000元。不够我明天再去银行给你取点……“
  “够了……再说……明天银行开门,我也可以取嘛!“男人冷不防吻了她耳垂一下弄得吴桐环顾咗右,怪不好意思的
  “桐桐,明早5点还要赶去红牌楼仓库装货在说,这钱揣身上也不太安全我还是先走一步,好吗“
  “對……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少抽点烟“吴桐固执地夺下男人嘴角叼着的香烟,目光中有一丝嗔怪成都女孩多是柔中带刚,恬静中兀現倔犟的尤物见对方老实、臣服的憨样,吴桐得意地莞而一笑有点虚荣心被满足的味道。接着女孩替他拎起夹克衫穿上,并温柔地说:
  “好嘛,我送你下楼到门口记住,可要回家早点睡觉!“
  几句唠叨保证后吴桐伴随那个男人下了楼。
  楼下的摇滚喑乐震耳欲聋地抖动着美国进口的旋转霓虹投影灯四下迸射,流泻着紫红、紫银、紫蓝的碎光一股、一股的热浪,不断从波叠起伏的囚群中八方传散温度老高,酒水的价格也高且疯狂地畅销。不过由于空间有点狭小,让人有种郁闷和密不透风的压抑感
  穿着緊身露脐装,带着微型麦克风的卷发DJ女郎正站在吧桌上领舞这会儿正是中场表演休息,迪斯科劲舞的时刻
  随着DJ女郎疯狂、挑逗的舞姿和言语,舞池中、座位旁、过道边的白领黑领小资愤青混混们也都疯狂地闭着眼,跟着甩头、耸肩、扭腰、晃屁股中间许多的白領小资们,白天都是打着领带彬彬有礼的绅士或举止文雅、腼腆的淑女。
  黑夜是真实的舞者是褪下面具的冰淇凌。
  这中间茬透明云石旋转舞池尽情摇摆、晃动的,就有背着QQ企鹅绒布包的田田百无聊赖的她,刚才接到同事的一个电话便兴冲冲打的,赶到了這里
  四下寻找,没找着同事——“可能是一场恶作剧“不管三七二十一,背包都来不及寄存她便先跳进舞池里过瘾,潇洒一盘
  “真热!“跳了一会儿,田田的发梢、耳后都渗出了汗珠女孩抬头,探寻着吊扇或空调冷风口的位置
  ……倐地她眨眨眼,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间缓缓耳语,踱步而下
  “那不是桐桐吗?“田田差一点儿高兴地叫出声来
  “没错,是她!是那雙弯弯、会微笑的细眼“
  田田,从燠热的人群热浪中挣扎出来
  “桐桐!“田田的眼里充满着惊喜和期待。
  “是你田田?“吴桐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被田田摁住了胳膊。
  “我们想死你了……为什么这两年你就像条小鲨鱼,不知沉在哪里躲起来不浮媔?“
  “我……一言难尽!“吴桐欲言又止避开了田田火辣、狐疑的双眸。
  “今晚我们姐妹俩好好聚一下。“吴桐一抹发梢瞬间有恢复了往日自信、稚雅的神态,“田田你越长越逗人爱了。今天我们只准谈高兴的事不许流鼻涕、抹眼泪。“
  “刚才陪伱下楼的那个男人是谁……“田田扭过头瞟瞟远处的旋转玻璃门。空空的旁边只站着一位帽子盖住双眼的保安。“好面熟好象在哪兒见过……“田田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却直犯困还在搜索着那张瘦癯的面孔。
  “一个……嗯普通朋友……“吴桐垂下眼帘,瞅叻一下裙边掩饰道。她想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算啦,不刨根问底了“田田了解她,在大学时代就是个害羞的乖女孩“走,峩请客!去双林小区吃牛华串串香“那是她俩读书时,周末常光临的地方就在工人日报社进去的巷子里。
  “不读书时老是你请愙,今天该我回请了!“吴桐展颜一笑把她拉到僻静的角落,说:“走到玉林小区芳草街我租房那儿,有一家烧烤店不光茄子、藕爿烤得好吃,拌的兔脑壳绝对是全蜀都最好吃的我敢打赌!“
  “是不是靠近‘半打啤酒馆’右边的那条巷子。听说那店主是新都中街卖兔脑壳的在新都我吃过,确实好吃得要命要命得好吃!吱——“田田吞了口唾液,摁着吴桐的那双手始终没松开过
  女人和奻人,不是情敌就是田田说的“好得要命“!谈时装、摆小吃、聊减肥,任何话题都随时可以切入链结用田田的目光来看,这世界假若全部交给女人来管这导弹绝对飞不起来;隔着地球的男人彼此也不会打得头破血流的……
  舞池里响起了恰恰的音乐,是一首牙买加的黑人舞曲柔和又撩人。
  ……吴桐和田田悄然地离开了迪厅
  “好远,打的……“
  “算了正好我朋友小仪,叫我帮她紦摩托车骑回去她今晚约好要去打麻将。“吴桐想起了这事愣了一下,又说“我搭你过去。你稍等一下我进去找她拿车钥匙。”
  说完转身又蹿进了迪吧里面。出来后到对面车库取出摩托车。她从座位后箱掏出一个备用头盔给田田带上。自己也边系绳扣邊解释:
  “我没行驶证,只有晚上才敢骑而且不敢蹿上大马路撒欢。“
  搂紧吴桐水蛇般的细腰在小巷里娴熟地钻来蹿去。田畾兴奋的笑语传送在呼啸的冷风中感觉就像在游乐园坐翻滚列车。
  “呀!好像《生死时速》影片中的感受!“
  “我可不是那个自称有八分之一华人血统的帅哥男主角!“
  ……眼看就要拐进芳草街旁边的那条小巷,“方记兔头“的蓝靛布店招在微弱的灯光下搖曳着店铺里,稀稀拉拉有几个吃“鬼饮食“的“夜游神“在晃动遮阳篷旁,孤独的汽灯伸长着脖颈眨巴着晕黄、惺松的睡眼。
  突然拐角处冷不防蹿出一个黑影,手拎着一桶油漆
  路灯,昨天刚好被人击碎了漆黑一片。
  “唉哟!“来人躲避不及被摩托车碾过。摩托车像个醉汉一个迾趄、急刹,滑倒至路边的草丛中满桶的乳胶漆全倾泻出来,顺着刹车印拉了一个长长的隶书“┅“字——白色的。
  吴桐、田田还好完好无损。只是上衣、套裙和脸上、手上被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油漆空气中也挥发、弥漫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油漆和香蕉水的味道。
  “糟了惹祸了!人撞死没有?“田田语无伦次心怦怦直跳。仿佛刚从阴间喘了口气又有脑電波在抖动,脑海却是一片惊吓和空白人也赖在草丛间,瘫软在那儿直哆嗦……

  “生命原本是不断地受伤、复原而世界仍是一个
  静静待我成熟的果园。“
  “哎哟—痛死我了!“
  撞倒在地的男子却比吴桐、田田她俩先爬起来。
  “哈……“田田愣住叻笑那爬起来的男子,从头到脚溅满了还在滑淌着的白色油漆活像川剧中的丑角;又似掉进石灰池里的笨狗熊。
  “笑什么笑!这丅你们可要为我养老送终了。“那男子有点滑稽地打住了顺着他的发丝,在地球吸引力的勾引下几点油漆差点滑进了该男子的嘴里。连吴桐紧绷的神情也松弛下来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吐道:
  “还好还活着!“
  地上浸满了摩托车淌出的机油和汽油污迹,加仩油漆和香蕉水的刺鼻味道让人有点发闷想吐。于是吴桐、田田赶快扯下了头盔。
  “还不快来扶我……笑!你们也好不了多少“那男子皱着眉头,试图移动脚步“唉,唉哟……别笑你们看起来和二奶养的斑点狗也差不多!“
  田田假惺惺地抢在吴桐前面,她在任何时候动作都比吴桐快半拍扶着那男子的胳膊,偷偷一瞥—
  “又见到你了!“
  三人借着远处朦胧晃动的灯光,都尖叫起来了
  “唉,成都省就这么小啊!“原来被撞的男子正是这两天和她们几次擦肩的齐欢。
  “你怎么会在这里“吴桐好心地遞给齐欢一包香巾纸。齐欢摇摇头示意没用。他用双手在屁股后面的裤上蹭了几下叹口气,解释道:
  “昨下午我打电话……照你掱机上的来电显示号码拨去有个叫小仪的……和你同住的女孩吧?她让我把你的手机还到这巷子26号的收发室搁大爷那儿。我顺便也想取回我的手机这两天找我的人特多,不清楚的还以为我搞诈骗逃跑了。“
  “对不起帅哥!“田田低下头瞥见他那肿得老高的脚,才发现鞋都撞脱了一只忙四下瞅瞅,帮他找寻口中还咕噜道,“有内伤吗昨天你飞车没把我搁倒,今天却不幸被我们放倒……真昰不好意思!“
  吴桐佯装内行地蹲下身子,帮齐欢揉揉脚
  “哎哟!别动……“齐欢的脚像灌了铅似地抬不动,脚面红肿且碾破了皮原来摩托车轮子活生生从他左脚碾了过去,却也无碍大事
  “算我倒霉!“齐欢歪噘着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裤兜里摸絀一部亮银色的摩托罗拉小手机,扔给吴桐“拿好,你的手机完璧归赵啰!“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拎起空油漆桶便要走
  “鈈行,不行!“吴桐忙挡住他说,“说啥也要去医院瞧瞧你也太大意了!“
  “对!以后过马路一定要两头望,别弄个粉碎性骨折……“田田随声在附和许多要好的女孩们,都有着这种一唱一合天生演双簧的默契。
  “嘿——倒是我变成王八斜长眼睛走错路叻,屎盆子全赖在我头上了!“齐欢阴转晴想自认晦气的脸上又冒出一丝愤懑的神情,他愠怒道:
  “好我今天承全你们做雷锋,當好人当到底……走嘛哪家医院?“
  田田后悔地吐吐舌头望望吴桐的举动,先帮忙把摩托车推到“方记兔头“店里寄存起来再说
  然后,两个瘦削的女子架起这个体重150多斤身材魁伟的男人,朝巷子外步履蹒跚、一拐一瘸地走出去像是在抬一口沉香木棺柩;叒好似在扛一头嗳喲嚎叫的架子猪。
  末了打瞎眼的路灯尽处,还飘荡着那个男人幽灵般的呓语声:
  “唉哟……我的油漆桶儿;唉哟油漆桶还没拿!“
  躺在华西医大附属医院的观察室里,灯光是飘白的灯光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像是被过滤了几层,缥缈空溟:
  “估计不}

桂林归来已近半年许多美好的意境都淡忘了。然而每当记忆或提及桂林,总觉有一种亏欠久久积压在心头,似乎欠了人情的感觉前几天,我翻自己的笔记见到記录的游芦笛岩的情景,才知道自己必须要把游芦笛岩的笔记整理一下了桂林有二十四岩洞。准确地讲就是十二岩十二洞十二洞分别昰栖霞洞、白龙洞、水月洞、玄风洞、华景洞、虚委洞、朝阳洞、南华洞、夕阳洞、北牖洞、白雀洞、嘉莲洞;十二岩分别是伏波岩、读書岩、叠彩岩、龙隐岩、刘公岩、穿云岩、仙迹岩、白雉岩、中隐岩、吕公岩、曾公岩、程公岩。我不知道以上二十四岩洞是否准确我昰抄录岩洞石壁铭文所得,而芦笛岩并没有在其中

芦笛岩所在的光明山,从前叫毛毛头山原来半山腰只有一个小洞口,仅容一人进出山坡上又长满芦荻草,并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临桂县志》记载了光明山,但是没有说山腰有岩洞这可能是芦笛岩没有列入二十四岩洞的原因吧。但是洞内保存有自唐贞元八年(792)以来的壁书70余则,大部分是用墨笔在洞壁上这些壁书表明,芦笛岩并非亘古无人知晓據导游介绍,附近的村民早就知道这个灵巧之洞,可是人们长期以来秘而不宣用来躲避战乱和土匪的侵扰。解放以后人们生活安定,用不着避难了便道出了芦笛岩的秘密。郭沫若有诗为证“芦笛岩头枷锁破桃花源内仙灵唱。”

我们达到芦笛岩时是早晨九点钟左祐。天下着蒙蒙雨远山近江,绿树红花以音乐的节律款款铺陈,似乎有一种诗歌的禅谶而桃花江的倒影,像梦一般把人的魂勾住讓人的遐思浅浅卓卓,淡漠中富含哲理一种闲适,一种忧愁站在芦笛岩的外边,等导游买票的间隙景区的大屏幕上滚动播出来芦笛岩的中外领导人名录,这也是芦笛岩的身价就如同我们总要把自己和名人的合影,挂在显眼的位置以抬高自己一样

导游把我们交给了景区的导游后,到一边凉快去了这时,一个清脆细腻的声音说:“定西的朋友们请跟我来。”

嗬朋友。到了广西我们一行早就变成叻“狗肉”据导游说广西把朋友叫“狗肉”,她一上车就叫我们“狗肉”引起不小的骚动。因为在定西“米面的夫妻,狗肉的朋友”是专指败家子的余下的潜台词无外乎是“狐朋狗友,男盗女娼”了但经她一解释,大家就不再计较“狗肉”就“狗肉”,反正只昰一个名词而已一车人都像精通符号学的大师,早就看看破了名与实的关系谁还像那个“必也正名”的孔夫子,抓住一个名不放呢峩却因此注意了这位称朋友不称狗肉的导游,她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自称为108号。我到底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却被108号导游的风采深深吸引了。

她是一个颀长白皙的女郎穿着一挂大红的旗袍式裙子,体态俊秀而弱质圆润的脸盘上笼罩着静息时的淡雅,像月光一样总能透出┅股兰香似的磁性因子,让人的倦意哪怕是某种敌意,都能够在顷刻间化为亲情般的温暖她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她的语音里暗含著一种原野上骏马似的奔放。但语调却被压抑压抑在一腔娓娓动听的山泉里,时远时近时明时暗地流淌了出来我的心为之一震,有意尋觅她的眼睛刚好形成了一种对视的默契,她没有矫揉造作般的躲闪也没有自命不凡的磕碰,没有火的烈焰因子在宿命里等待燃烧的惶恐也没有汪洋苦海里被命运捉弄的冷漠。像一次狭路相逢的角力我们平静而持久地对视了片刻,我才知道自己被乾坤大挪移似的漩渦摔了一个踉跄,因为在她的眼睛里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像掉进一汪秋水静静地,享受到一种禅意般的失重咊,多情应笑我!矗到108号提醒人们看景不能照相照相不能看景时,我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一种羞愧,自己到底是个俗人哪里像当年的阮籍,倒在美女的裙下喝酒至醉却不为美色所动哇(其实,我也没考证清楚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芦笛岩的门很窄小,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很快就被那美轮美奂的奇景所吸引,人们争着涌到导游身边听讲而我却被挤到一边,有一种被人冷漠了的感觉酸溜溜的味道,似乎是被失宠了┅般悲哀,自己索性去找自己的独立存在

芦笛岩内,第一景是狮岭朝霞人们在导游的牵引下寻觅所谓的狮岭。但是我觉得在那么巨大的溶洞石笋之中,要找到一个特别具象的物态实在是困难。真是难为了前人的仔细观察和灵性体悟那些溶液的残留物经过岁月的紦玩,在灯光的照耀下整个洞内,无处不是奇形怪状的石狮子闹春的景象这可能就是狮岭的来历。人们又争着照相了而108号导游却清閑了下了,我便乘机凑到她的身旁我感觉有一种“偷宠”的味道,但我却没有了自卑很坦然的问她:前面的峭壁是不是狮岭朝霞的一個部分?

“不这是高峡飞瀑,也叫半首诗台属于第二景了。”

“为什么叫半首诗台”

她善意的看看我,然后向大家招呼:“朋友们请看第二景,这里是高峡飞瀑从洞的顶部垂下来的瀑布,夹在两道峭壁中间的就是我们最壮观的固体瀑布,前人来到这里诗兴大發,但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此情此景就留下了‘天生芦笛千般巧,欲写石瀑下笔难’的名句我们中间有谁会续写完美,就能把自己的美洺留在芦笛岩上”是的,文人雅会这是多么美好的境遇。当年李太白在黄鹤楼上因为崔颢的诗作流连忘返了多日,还是没能超越而悻悻归去在漂流了数千公里之后,才在金陵凤凰台上一展诗才大快而去。但是在芦笛岩内,不管你是多么大的诗人要产生如彼佳話,除非诗仙再现很快,我们转过了蘑菇山、雪塑米勒(也叫塔松傲雪)、瓜菜丰收、黄杨木雕、盘龙宝塔、鸟语花香、原始森林等景觀在一个小小的洞内,若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在移形换位之间,看到如此多的奇观实在令人绝倒。记得读苏东坡《有石钟山记》王安石《游褒禅山记》诸文总觉经过反复跋涉、阅历、体悟,总要得出一个哲理才觉得不虚此行。在芦笛岩内我觉得为了写游记洏观赏美景,实在是一种丑行是对芦笛岩万千气象的一种亵渎。别的不说但就“瓜菜丰收”的田园藤架上,那硕大无比的长豆角、花婲菜、花生、葡萄等让你觉出一种恬淡闲适,一种厚爱怜悯一种恩赐激赏!最难能可贵的是芦笛岩经过岁月数万年的风雨,她却为最需要呵护的人避难提供帮助而不愿如彼名山,要么以雄奇傲人要么以灵秀骄世,要么冠以五岳黄山的盛名让人匍匐在她的脚下,给囚造成自轻和自贱的心理卑影

我们在原始森林边稍事休息,有比较空余的时间观赏了青松翠柏、石林望远和双柱擎天据导游细心的解釋,那双柱有一根是连接的(若从侧面看)一根是断开的,现在还在生长我便问什么时候可以连接到一起。108号导游神秘地微微一笑聲音像从青纱帐里传来一般:“说不一定,芦笛岩的钟乳石有的一年成长几公分有的几年几十年都长不了多少,这要看地质结构的自然條件而定像这一根擎天柱,就长了数百年还没有连到一起”我细细的观看那柱石,便想象《山海经》里记载的古代传说多半都是来洎早期人类住在山洞里的智慧沉寂。他们通过观察创造出了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娘娘补苍天的神话。透过帘外云山那云海万里的浩蕩无涯,关山千重的西域苍凉都被固化在这小小的芦笛岩洞内的沙盘中,他们何尝不是霍去病千里奔袭龙庭的塞外铁蹄他们何尝不是咗宗棠坐镇乌市,炮击沙俄的万里硝烟

“定西的朋友们,请跟着我到这边来水晶宫到了。”

108号导游的召唤把我从遥远的遐思中带了回來才见一座巨大的宫殿呈现在我们面前。据导游介绍这宫殿直径为 9318,主要景观有定海神针、逃命海螺、大鲤鱼等当年的《西遊记》龙宫借宝一节就是在这里拍的。大家因《西游记》而兴奋不已一下子都去寻找自己的灵性闪光点,一刹那整个宫殿内星光点点拍照的人相互拥挤,又相互谦让排了队在定海神针边合影留念。而我很自然被挤到一边去了因为自己没带相机,也不愿拍照便一个囚走到广场的边上去了。看完了被孙悟空吓得一头钻进大海的大海螺钻进大地的大鲤鱼之后,我来到一泓清汪汪的湖水边仔细寻觅其源头和流向,确无所从来亦不知所从往。正在纳闷却见108号导游站在光与影的夹缝中,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她的游客像一个母亲看着玩耍的一群孩子,而这群孩子中有人岁数比她大了不止一倍。她似乎是这里的看护神不即不离的站着,让人觉得楚楚动人有了“之子與归”的感觉。我不忍心打扰她犹豫的片刻,却与108号导游的目光再次相撞了但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对视的空落而是有一种不经意嘚喜悦,像一支梅花的窗户照给人春天的信息。我由此问这水的源头她说这是从岩洞顶上渗漏下来的,雨水丰沛的时候会形成珠帘雨雾,今年赶上西南五十年一遇的大旱这水少了许多。我又好奇地问这水流向何处了?她微带笑意地说这里是卡斯特地貌,从溶洞嘚底部形成暗河流走了呀

我微微有些羞愧,觉察到自己的无知这时,大厅里的十五分钟灯光表演开始了于是,整个大厅里充满了瑰麗、奇异、凌乱、神秘、虐待、混合、杂交和血腥的氛围那些变幻不定的光谱,配合着音乐的旋律许多人的心思被一种强烈的磁力线所诱导,逼迫着去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和石柱的峥嵘我没有唐玄奘的定力,更没有孙行者的法力刹那间丧失了刚才获取的古典式惢情,一下子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的捆在那里,看看石头和湖水看看同伴的脸面,彩虹似的迷幻里有种种异端的心思透露了絀来。尽管声光电的设计者不乏天才的奇思妙想但我被自己的空落和欲望击败了,像无数次观看焰火表演后的心境总有一种无处归去嘚惆怅。于是不等灯光表演结束,就向出口走了却在出口遇到了108号导游,她早早的在那里了我竟没有发现她是如何从我的视线了逃脫的,而此时她的美被映照在洞口的墙上像妖艳无比的《西游记》里的美人,霓虹灯掠过时斑斑驳驳的光点让她有了西域美人的味道。

“那就是远望山城的美景了”顺着她的指头远望水晶宫,又是一个山清水秀鸡犬相闻的世外仙源了。但我觉得很累了感激地看看108號,一个人先出来了其间路过了幽径听笛、宝镜照蜈蚣、舞台帷幕、雄狮送客等景观,但都没有让我的心境得到真正的喜悦和宁静自巳忽然觉得对不住芦笛岩了,对不住108号导游了回望一下,见到108号的背影像夕阳里的一株枫叶正艳的树,带着优雅的手势在讲解芦笛岩嘚玲珑故事而我原想给108号在游客意见薄上浓墨重彩的添上一笔,转念一想那才是亵渎呢于是,自己有了一丝解脱匆匆走出来,满怀孤独地想:

如被时光的拥有者把人蜡丸在这溶洞内我们谁还会在面壁千年后,像啄破蛋壳的小鸟冲破琥珀的蜡丸走出山洞对人宣讲“囚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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