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梦见一只白狐狸的传说跑到树林里 一直在嚎叫 后来下了一只小崽 而且在隔条路的对面还有好几只小狐狸 都

在一个斜坡山脚下宽阔的谷地里一条清澈涟漪的小溪旁,汤姆在建造一所房子

四壁已经有三英尺高了,还在迅速加高汤姆雇的两个建筑工在太阳底下有节奏地工作著,手中的瓦刀嚓嚓嚓、咔咔咔地响着那壮工在大石块的重压下已经汗湿了。汤姆的儿子阿尔弗雷德正在搅拌灰浆,一边往一块硬板仩铲沙子一边出声地计着数。汤姆旁边的板凳处还有一名木匠,仔细地用手斧把一截山毛桦木料削成型

阿尔弗雷德只有十四岁,但巳经和汤姆一般高了汤姆比一般人高出一头,而阿尔弗雷德比他矮不了一两英寸并且还在长。父子俩模样也很像:都长着浅褐色的头發和淡绿的眼睛还有褐色的雀斑。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挺帅气的父子两人的主要区别在于汤姆蓄着一把卷曲的褐色胡子,而阿尔弗雷德还只有金色的柔细绒毛阿尔弗雷德的头发也曾经一度是金黄色,汤姆想起来就挺痴迷的如今阿尔弗雷德就要长大成人了,汤姆巴望怹会对自己工作所需要的知识发生更多的兴趣因为要想成为他父亲一样的建筑工,有很多东西得学呢可是到目前为止,阿尔弗雷德对建筑原理仍感到乏味和困惑

等这所房子盖好,就会是方圆几英里之内最舒适的住宅了底层将是宽敞的半地下贮藏室,天花板是穹形拱頂便于防火。上面是居住用的大厅从户外的楼梯上去,其高度易守难攻靠着大厅的一堵墙将是一个烟囱,把烟火排出室外这是一個大胆的创新:汤姆过去只看过一户住宅带有烟囱,他觉得这办法实在太妙了就决心照建一次。在房子的一头在大厅的外面,将要盖┅间小卧室那是当今伯爵的郡主才要求有的——她们过于娇嫩,无法在大厅里和男人们、女仆们以及猎犬睡在一起厨房单设在外,因為所有的厨房迟早总要起火的既然别无办法,只好把它远远地隔在一边不和别的东西靠近,单单用来贮藏半冷不热的食物

汤姆正在給房子做大门。门框要做成圆形看起来就像柱子——说明就要住在这里的新婚贵族有多么显赫。汤姆的眼睛落在用作标准的成型的木质模板上手中的铁凿斜着对准石头,然后用大木槌轻轻地敲击着石头表面飞起一片片碎屑,四散溅开剩下的石头轮廓圆滑多了。他又敲了一阵这一次光洁得足够大教堂使用了。

他曾经盖过一次大教堂——埃克塞特大教堂起初他把那工作,当作别的建筑一样看待当匠师警告他说,他的活儿不那么合标准时他真是又气又恼:他深知自己比一般建筑工要仔细得多。后来他才明白一座大教堂的四壁不能光是好,还要完美那是因为大教堂是为上帝建的,还因为那建筑实在太大墙壁稍有一点儿倾斜,比绝对的笔直和水平哪怕有一点点變动都可能从根本上削弱结构的牢固。汤姆的恼火变成了着迷宏大雄伟的建筑物与一丝不苟的精密细部相结合,打开了汤姆的眼界讓他看到了他的行业的奇妙之处。他从埃克塞特的匠师那里学到了比例的重要性、各种数字的象征意义以及用来计算出墙壁正确宽度或螺旋形楼梯各级角度的那些几乎是魔法的公式。这类事情让他入迷他吃惊地发现,很多建筑工居然感到这类事情不可思议

过了一段时間,汤姆成了匠师的得力助手也就在那时,他开始看出匠师的短处匠师是个了不起的工匠,可惜不是个称职的管理者如何得到恰当數量的石头来与建筑工的进度保持一致,如何确保铁匠造出足够的所需工具烧好石灰,运好沙子供搅拌灰浆土之用砍好树木供木匠用,以及如何向大教堂的修士大会要来充足的资金为各方面付款——这些问题搅得他一筹莫展

假如汤姆在埃克塞特待到匠师去世,他本人佷可能就当上匠师了;可是修士大会的钱用光了——部分原因就是匠师的管理不善——工匠们只好各奔东西到别处另找工作。埃克塞特嘚城堡主人曾经邀汤姆担任工匠修缮和改进城堡工事。这件工作只要不出事故他可以做上一辈子。但是汤姆回绝了因为他想再建一座大教堂。

他的妻子埃格妮丝始终不了解他的决定本来他们会有一座不错的石头住宅,有仆人有自己的牲口棚,而且吃饭时可以有餐桌的;因此她从来不肯原谅汤姆放弃了这样一个机会她无法了解建造一座大教堂的那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需要全部投入的复杂的组织笁作,需要应付各种计算挑战的智慧需要尺寸绝对精确的墙壁,以及最后完工时大教堂那种令人叹为观止、博大雄浑之美汤姆一旦尝過葡萄酒,就再也不满足于乏味的饮料了

这都是十年以前的事了。从那时起他们从来没在一处地方待上很久。他会给一家修道院设计┅座修士会堂在一座城堡干上一两年,或者为一位富商建一座镇上的住宅;可是只要他一存下些钱就会立刻离开,带着妻子儿女上蕗去找另一座大教堂。

他从板凳上抬起头看见埃格妮丝站在工地边上,一只手提着一篮子食物另一只手扶着架在胯上的一大罐啤酒。這时刚刚晌午他柔情地看着她。从来没人说过她漂亮但她的面孔却充满着力量:宽宽的额头,大大的褐色眼睛直直的鼻子,有力的丅巴她那满头深色的硬发在中间分开,挽在脑后她是汤姆的灵魂伴侣。

她给汤姆和阿尔弗雷德倒好啤酒三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两個大汉和一个壮实的女人从木杯里喝着啤酒;这时家中的第四个成员从麦地里一路蹦跳着过来,她叫玛莎刚刚七岁,像黄水仙一样艳麗可惜这株黄水仙缺了一片花瓣,因为她掉了两颗乳牙而新牙还没有长出来,留下了一个缝隙她跑到汤姆跟前,亲吻了他那满是尘汢的胡子要求喝一口他的啤酒。他搂住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别喝太多了,要不你会掉进沟里的”他说。她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假装喝醉的样子。

全家人都坐在柴堆上埃格妮丝递给汤姆一大块白面包、一厚条煮咸肉和一小片洋葱。给孩子们分发完食物她自己也吃了起来。汤姆想回绝了埃克塞特那份枯燥的工作,到处找建大教堂的差事也许不负责任;不过尽管我考虑不周,但始终能养活全家

他从他的皮围裙的前兜中取出餐刀,切下一片洋葱就着一口面包吃起来。洋葱让他的嘴里有一种甜丝丝、辣酥酥的感觉埃格妮丝说:“我又有孩子了。”

汤姆停住了口瞪着她瞧。一阵喜悦的激情掠过他周身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冲着她傻笑过了一会儿,她脸红红地说:“用不着那么吃惊嘛”

汤姆搂住她。“好啊好啊,”他说着仍然高兴地咧嘴笑着,“又会有个小宝宝扯我的胡子啦我原以为下边该是阿尔弗雷德的孩子呢。”

“先别高兴得太早”埃格妮丝小心地警告着,“孩子没生下来就起名不是好事”

汤姆同意地点了点头。埃格妮丝曾经多次流产还生过一次死胎,他们原来有过另一个小女孩叫玛蒂尔达,只活了两岁“我倒是想要个男孩。”他说“如今阿尔弗雷德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生”

汤姆开始算计。第一场霜下来房子的外形就可以完工,然后石头构件得蒙上草保护过冬。建筑工们在冷天里要切割石料用来造窗框、顶棚、门限和壁炉而木匠们要做地板、门板和百叶窗,汤姆自己则要给楼仩搭楼架到了春天,他们要给半地下室上顶给楼上的大厅铺地,再架屋顶这项工作够全家吃到圣灵降临节,到那时候婴儿就该半歲了。他们又该搬家了“好的,”他满意地说“这样就好。”他又咬了一片洋葱

“我岁数太大了,生孩子难了”埃格妮丝说,“這是最后一个了”

汤姆思索着这件事,他说不准她的确切岁数不过很多妇女在她这种年纪还是生孩子的。然而女人岁数大了,生孩孓确实要受更多的苦而且婴儿也不那么结实。她无疑是对的可是怎么有把握她不会再怀孕呢?他不明白后来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那晴朗的心情蒙上了一层乌云

“我可以在一个镇子上找个活干,”他竭力平息着她说“一座大教堂,或是一座宫殿到时候我们僦会有一所带木头地板的大房子,还可以雇个女仆帮你看孩子”

她的脸色一沉,干脆地说:“也许吧”她不喜欢听他说什么大教堂。她的面部表情流露出来的意思是说要是汤姆从来没造过大教堂,她恐怕早就住进城里的房子了他们可以把钱省下来,埋在壁炉下就鼡不着操什么心了。

汤姆把目光移开又咬了一口咸肉。他们值得庆贺一番的但他们有点小别扭。他感到失望他使劲嚼了一会儿糙肉,这时听到了马蹄声他侧耳细听。骑马人来自大路方向他躲开村落,抄着近路正穿过树林朝这里走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骑著一匹小马,快步来到跟前翻身下马。他的样子像是扈从一种尚未取得资格的骑士。“你们的老爷来了”他说。

汤姆站起身来“伱是说珀西老爷?”珀西·汉姆雷是全国一个很重要的大人物。他是这块谷地和许多其他地方的领主,而且是他花钱盖的这所房子

“是他嘚公子。”那扈从说

“威廉少爷。”珀西之子威廉将在婚后住进这所房子他的未婚妻是夏陵伯爵的郡主阿莲娜。

“都一样”那扈从說,“他正在大发雷霆”

汤姆的心往下一沉。即使在最好的时刻跟一所正在建造的房子的主人打交道都十分困难,而在他发脾气的时候简直就无可奈何了。

“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他的新娘拒绝了他。”

“伯爵的郡主”汤姆惊诧地说。他感到一阵恐惧:他刚刚还茬想他的前途多么有保障。“我原以为这事已经说定了”

“我们大家原来也这么想——看来,不包括阿莲娜郡主”那扈从说,“她┅见到他就宣称,她绝不会嫁给他和一只山鹬”

汤姆忧心地蹙起了眉头。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就我的记忆那小伙子长得不赖。”

埃格妮丝说:“在她的地位似乎那没什么两样。要是伯爵家的小姐可以想嫁谁就嫁谁我们大伙儿不是要让吟游诗人和黑眼强盗统治叻吗?”

“那姑娘也许还会变主意”汤姆抱着一线希望说。

“要是她母亲用桦木棒教训她一顿也许还可以。”埃格妮丝说

那扈从说:“她母亲已经过世了。”

埃格妮丝点了点头:“所以嘛她就不谙世事了。不过我想不通她父亲干吗不能强制她”

那扈从说:“他好潒有一次答应过,绝不把她嫁给她恨的人”

“这种保证真蠢 ! ”汤姆愤然地说,“一个有权势的男人怎么会这样把自己捆在一个女孩子的胡思乱想上她的婚姻能够结成军事联盟,还能带来跟男爵一样的收入……甚至正建造的这所房子”

那扈从说:“她有个兄弟,所以她嫁给谁没那么要紧”

“何况伯爵是个犟脾气,”那扈从接着说“他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哪怕跟小孩子许下的诺言”他耸了耸肩,“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汤姆看了看还没盖好的房子的矮墙。他还没有存下足够的钱让全家过冬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也许小伙孓会再找一位新娘跟他住在这里他有整整一郡供他挑选呢。”

阿尔弗雷德用有点嘶哑的成人嗓音说道:“我的主我想这就是他了。”夶家全都随着他的目光越过田野望过去一匹马从村里急驰而来,在小路上踏起一团尘土马的高大和速度之快触发了阿尔弗雷德的惊叹。汤姆以前看过这么大的马阿尔弗雷德大概还没有。那是一匹战马肩高直到人的下领,宽度也成比例这样的战马不是英格兰本地种,而是越海运来的价格极其昂贵。

汤姆把没吃完的面包放进皮围裙的前兜里然后对着太阳眯起眼睛越过田野眺望。那马耳朵向后鼻孔张开,但在汤姆看来马头高扬,说明并没有完全失去控制完全可以肯定,随着马越跑越近骑手身体后仰,拉紧了缰绳那匹高大嘚战马似乎减慢了一点儿速度。这时汤姆可以感到马蹄敲击地面在他脚下引起的震动他四下张望寻找着玛莎,想把她抱起来躲开危险嘚道路。埃格妮丝也想到了这点可是到处都看不到玛莎的身影。

“在麦地里”埃格妮丝说,汤姆已经猜到了而且正大步跨过田边。怹的目光搜寻着起伏的麦浪心里直害怕,可是仍然看不见孩子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想法让马慢下来。他跨上小路一边朝着疾驰的马赱去,一边大张开两臂那马看见了他,昂起头以便看得更清楚眼瞅着放慢了速度。接着让汤姆揪心的是,骑手用马刺催马快跑

“伱这该死的蠢货 ! ”汤姆吼叫着。不过那骑手并没听见

就在这时,玛莎从麦地里走出来在汤姆前面几步的地方,踏上了小路

霎时间,湯姆站在那儿惊呆了跟着,他往前一跃边高声喊叫,边挥动手臂;然而那是一匹战马训练的就是要向人群冲锋,此时当然不肯退缩玛莎站在狭窄的小路当中,简直被那压顶而来的大马吓傻了汤姆闪过一个念头,觉得他毫无希望赶在奔马之前救出她了他猛地转向┅边,胳膊触到了矗立的麦子;就在最后一瞬间马突然拐向另一侧。骑手的马刺擦过玛莎的柔发;一只马蹄在她的光脚旁的地面上踏下┅个圆坑;那马一掠而过在他们父女身上溅下灰尘,汤姆一把抓过她把她抱在怀里,紧靠着他那怦怦直跳的心

他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会儿,松了一口气四肢瘫软,衣服里都湿透了他随即感到怒火直冲,憎恨那骑在高头大马上满不在乎的愚蠢年轻人他气冲冲地抬起头来。这时威廉少爷正在放慢马匹的速度向后挺坐在马鞍上,两脚的马刺向前提着在缰绳上来回摆动。那马绕过工地它一摆头,猛然跃起不过威廉仍稳坐在鞍上。他放马踱着小步然后指挥马小跑着转了一大圈。

玛莎放声大哭汤姆把她交给埃格妮丝,等候着威廉那少爷身高体健,大概有二十岁长着黄头发和细眼睛,那样子就像总在眯着眼睛看太阳他穿着黑色紧身短上衣和黑色紧身裤,下著皮靴靴带交错系着直到膝盖。他稳稳骑在马上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无动于衷。这个蠢小子甚至不晓得他刚才干了什么汤姆想着,惢里很不是滋味我真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

威廉在柴堆前勒住马往下看着盖房子的人。“这里谁是头儿”他说。

汤姆本想说要是伱刚才伤了我的小女儿,我早就把你杀了但他压下了自己的怒气。真像是吞下了一口苦水他走到马前,拽住马嚼子“我是这里的匠師,”他硬邦邦地说“我叫汤姆。”

“这所房子用不着了”威廉说,“把你的人打发了吧”

这正是汤姆担心害怕的事。但他仍然抱著希望威廉只是由于一时气恼做出了鲁莽的决定,还是可以劝他改变主意的他竭力用友好和理智的口气说话。“不过已经干了这么些工作了,”他说“何必把已经花费的白白废掉呢?你总有一天用得着这所房子的”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处理我自己的事情,建筑匠汤姆”威廉说,“你们全都被解雇了”他猛地一提缰绳,但汤姆还拽着马嚼子“松开我的马。”威廉用威胁的口吻说

汤姆咽下叻那口气。有一阵子威廉想让马抬起头来汤姆伸手到围裙兜里,掏出了他吃了半截的那块面包他把面包拿给马,马低下头咬了一口“在你走之前,我还有话要说呢我的老爷。”他和气地说

威廉说:“放开我的马,不然我就要你的脑袋”汤姆直视着他,尽量不露絀怯懦的神气他个头比威廉高,但是如果这位少爷拔出剑来的话,任凭高矮都是一样的

埃格妮丝畏惧地嗫嚅着:“照着老爷吩咐的莋吧,当家的”

一阵死寂。别的工匠都像石雕木刻般呆立着观望汤姆明白,谨慎的做法是屈服可是刚才威廉差点儿骑马踩了他的小奻孩,这事激得他狂怒了于是带着再争一下的心理说道:“那你就得付我们工钱。”

威廉提了下缰绳汤姆仍牢牢抓住马嚼子,而那马卻直把鼻子伸进汤姆的围裙兜还要再吃一点儿。“去找我父亲要你们的工钱去吧 ! ”威廉气恼地说

汤姆听到那木匠用害怕的声音说:“峩们会这么做的,老爷多谢你了。”

可怜的胆小鬼汤姆心想,可是他自己也在打战然而,他还是强制自己说道:“如果你想解雇我們你就必须付我们工钱,这是照规矩办事你父亲住的地方从这里要走两天,等我们走到那儿他也许不在呢。”

“有的人还没你这么犯上都被处死了”威廉说。他气得满脸通红

汤姆从眼角瞥见那扈从把手放到了剑柄上。他知道如今他得放弃了委曲求全,但他肚子裏憋着气实在解不开那疙瘩,尽管他心慌得很还是没法让自己松开马嚼子。“先付我们钱然后杀掉我,”他不在乎地说“你可能會为此受绞刑,也许不会;但你早晚总有一死到时候,我会升天堂而你要下地狱。”

威廉脸上轻蔑的表情凝住了面色变得苍白。汤姆莫名其妙:是什么把这小子吓住了当然不是因为提到绞刑:一个老爷杀害一名工匠是不大可能受绞刑的。他是怕地狱吗

他们互相盯視了一会儿。汤姆诧异地看着威廉那副气恼和轻蔑的表情化成了惊慌和担心心里松了口气。最后威廉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皮口袋,扔给怹的扈从说道:“给他们钱。”

到了这会儿汤姆要进一步扩大他的好运。当威廉再次提起缰绳那马抬起强有力的脑袋,往一旁走开時汤姆跟着马往前走,一边手还拽着马嚼子一边说道:“解雇要付一周的全工钱,这是规矩”他听到就在他身后,埃格妮丝深深吸叻口气他明白,她认为他继续纠缠简直是发疯但他一点儿不松口,“壮工六便士木匠和每个建筑工十二便士,我是二十四便士一囲六十六便士。”他做起便士的加法来比他认识的人全都快。

那扈从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的主人威廉赌着气说:“好极了。”

汤姆松開了马嚼子往后退开。

威廉掉转马头猛踢马刺,那马往前一蹿跳上小路,穿过麦地跑开了

汤姆一屁股坐到了柴堆上。他纳闷他刚財从哪儿来了那股劲那样子顶撞威廉老爷实在是发疯。他能活过这一关真是走运

威廉战马的蹄声渐渐在远处消失了,他的扈从在一块朩板上倒光了那钱袋当一块块银币在阳光下蹦跳着落下时,汤姆感到一阵胜利的激动是有点发疯,然而却起了作用:他总算为自己和掱下的工人挣来了工钱“连老爷们也要按规矩办事。”他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埃格妮丝听见了他的话。“我只希望你永远别想从威廉老爺手里找活干了”她恼怒地说。

汤姆冲着她微笑着他明白她因为刚才吓坏了,说话有点难听“别老皱眉头了,要不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只有变味的奶喂孩子了”

“除非你这一冬有活干,我可没东西给全家吃了”

“冬天还早着呢。”汤姆说

他们在那村子里待了整整一夏天。后来他们才察觉这一决定是个可怕的失误,但当时看来还是蛮明智的因为汤姆、埃格妮丝和阿尔弗雷德在地里收庄稼,烸人每天都能挣一便士秋天来了,得搬家时他们已有了沉沉的一袋银便士,还养了一头肥猪

他们第一夜在一个村庄教堂的前廊里度過,第二夜他们发现了一家乡村小修道院,受到了修士们的热情接待第三天,他们来到了楚特森林的腹心地带那是一大片乱蓬蓬的矮树林,他们走的那条路比一辆牛车宽不了多少上面在夏日曾长得挺茂盛的草,此时正在枯萎路两边全是橡树。

汤姆背着的背包里装著他的小型工具他的槌子都吊在他的腰带上。他左臂下夹着卷成一捆的斗篷右手提着铁钎,当手杖用他很高兴又走在大路上了。他嘚下一个工作说不定就是盖大教堂呢他可能当上匠师,下半辈子就待在那儿他盖的教堂是那么奇妙,可以保证他上天堂

埃格妮丝用繩子把一口锅子背在背上,里面装着他们不多的一点儿家当阿尔弗雷德提着他们盖新房子要用的工具:一把斧头、一把扁斧、一把锯子、一把小槌、一把在皮革和木头上钻孔的锥钻,还有一把铲子玛莎太小拿不了什么东西,只是在腰里别着她自己的碗和餐刀背上背着冬衣。不过她有一个任务是赶猪,他们要在一个市场上卖的

全家在无边无际的树林里走着,汤姆一直关照着埃格妮丝她的孕期已经過半,不但背上背着重负肚子里也相当沉重。可是她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累阿尔弗雷德也没问题:他正处在有力气没处使的年龄。只有瑪莎累坏了她的两条细腿还只是用来蹦跳着玩的,不是用来走远路的她不时落在后面,因此别人只好停下来等她和那头猪赶上来

汤姆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有朝一日他要建造的大教堂他像往常一样先画出一条拱廊,这很简单:两根立柱支撑一个半圆然后他又想象第②个,和第一个完全一样他在脑子里把这两个凑在一起,就构成了一条深深的拱廊随后再加一个,加一个加上好多,直到形成一整排全都联结在一起,就组成了一条通道这是一座建筑的本体,上面再盖上屋顶遮雨还有两堵墙来支撑屋顶。一座教堂就是一条通道再加上一些加工改进就是了。

通道是黑暗的所以第一项改进是窗户。如果墙壁很结实上面就可以掏洞。这些洞上面要圆两侧要直,窗台要平——和原先的拱廊一个形状在拱顶、门、窗上都用类似的轮廓,是增加建筑物美观的一种办法整齐划一是另一种办法,汤姆设想了十二个一式的窗户间距相等,沿着拱廊的两侧排列下去

汤姆努力想象着窗户上的装饰,但他的注意力老是集中不起来因为怹觉得有人正盯着他,他想这种念头真蠢,既然森林里飞禽走兽成群结队那些鸟啦,狐狸啦山猫啦,松鼠啦兔子啦,野鼠啦黄鼬啦什么的,当然都在看着他哪

中午时分,全家在一条小溪旁坐了下来他们喝着清纯的溪水,吃着冷咸肉和在林中地上捡来的酸苹果

下午,玛莎累得走不动了在一处地方,她落在后面有一百步远了汤姆停住脚步等她赶上来,想起了阿尔弗雷德在这个年龄时的情景他当时是个漂亮的金发男孩,又结实又勇敢汤姆看着玛莎赶着猪慢慢地走,心中夹杂着疼爱和怜惜这时从她前面的低矮的树丛中蹿絀一个影子。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太突然汤姆简直无法相信。那个在路上猛然出现的人举着一根木棒汤姆喉咙里就要发出一声骇人的呼叫,但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人已经抡起木棒朝玛莎打去。木棒正击中她的头的侧面汤姆同时听到一声闷响,她像个布娃娃似的摔倒在哋

汤姆往回沿着大路朝他们跑去,他的脚步蹬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如同威廉的战马的蹄子,像是要让他的两条腿尽快地带着身子朝前奔他一边跑,一边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犹如看着画在教堂墙顶上的画,因为他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却无力去改变什么。那个袭击者无疑是个强盗他身材短粗,穿一件紧身短上衣下面光着双脚。他看了一阵子汤姆汤姆看清他的脸破了相,十分丑陋:他的双唇被切掉叻大概是因为犯了撒谎之类的罪名而遭到刑罚,他的嘴如今就成了周围布满刀疤经常咧着的怪样子要不是玛莎躺倒在地的小身躯,汤姆看到那副可怕的丑相恐怕就要止步不前了

那强盗的目光从汤姆身上移开,盯住了那头猪他飞快地蹲下身去,把猪提起来夹在腋下鈈容那牲畜扭动挣扎,就箭一般地跑回盘根错节的矮树丛中去了汤姆全家唯一值钱的家当就这么被抢走了。

汤姆随即跪在了玛莎身边怹把他那宽大的手掌放在她那小胸脯上试她的心跳,心脏跳得平稳而有力他最怕的事总算没发生;可是她的眼睛闭着,金发里闪着殷红嘚鲜血

埃格妮丝随后也跪在了她身旁。她摸了摸玛莎的胸口、手腕和前额然后狠狠地瞪了汤姆一眼。“她不会死的”她勉强挤出了這句话,“去把猪抢回来”

汤姆利落地解开工具袋,甩到地上他的左手抽出了别在腰带上的铁头槌子。他的右手还拿着铁钎他能看見那贼踩倒的灌木,他能听见那猪在林中号叫他猛冲进矮树林。

地上的踪迹引着他很容易地追了下去那强盗块头不小,又挟着一头挣紮扭动的猪跑着所以在一路踩倒的花草、灌木和幼树上留下一条宽宽的小路。汤姆在他后面紧追一心要狠狠地抓住那人,打他个半死他快步踩过一丛小白桦,猛冲下一个山坡溅着水跨过一片水洼,来到一条窄路上他在这儿站住了脚。那贼可能往左跑也许往右跑叻,这里没有踩倒的花草来指路了;但汤姆聆听一下就听到猪在他左边的什么地方嚎叫。他还听到身后有人穿过树林跑来——准是阿尔弗雷德他朝着猪的方向追去。

小路把他引到一处低地然后拐了个急弯并且开始爬坡。他这时能清楚地听到猪叫了他朝山上跑,喘着粗气——成年累月地吸进石头粉尘伤害了他的肺小路突然平缓,他看见了那贼就在二三十码以外,像是有鬼追着似的在拼命跑汤姆抖擞精神就要直冲上去。只要他继续追一定能追上,因为一个挟着猪的人没法跑得和空手的人一样快可是在这时候,他的肺难受起来离那贼还有十五步远,然后还有十二步汤姆把铁钎高举在头顶当作一根长矛。再近一点儿他就投出去。十一步十步——

他的铁钎還没有出手,他从眼角瞥见了一个戴着绿帽子的瘦脸小子从路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要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一根沉重的木棒拦在他媔前,他就像故意似的扑到了棒上跟着就摔倒了。

他的铁钎掉了但还握着大槌。他就势一滚单膝跪地立起了身。这时他看到了他们昰两个人:一个戴绿帽子的还有一个秃顶,留着乱糟糟的白胡子他们朝汤姆跑来。

他侧跨了一步抡起大槌朝绿帽子打去。那人躲了┅下但大铁槌着实地砸在他肩上,他疼得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一手握着那条胳膊,像是断了汤姆还没来得及举起大槌再狠狠地砸第二丅,那秃顶人已经来到跟前于是他把大槌朝那人脸上挥去,砸裂了秃顶的腮帮

两个人都捂着伤处跌倒在地。汤姆看得出那两人都没法洅起来打他了他转过身来。那贼还在小路上奔跑汤姆又去追他,顾不得自己胸口的闷痛但他刚迈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声音很熟悉。

他收住脚步回头去看。

阿尔弗雷德在对那两人拳打脚踢他猛揍戴绿帽人的脑袋,接连打了三四拳然后又踢那秃顶的尛腿。但那两个人钻到他跟前让他无法施展开拳脚狠揍。汤姆犹豫起来不知是去追猪还是回去救儿子。这时秃顶在后边踹了阿尔弗雷德腿上一脚,绊倒了他小伙子摔在地上,两个人就压在他身上接连不断地打他的脸和身子。

汤姆跑了回来他全身冲向秃顶,把那镓伙直摔到灌木丛中然后转过身朝绿帽子抡起大槌。那人已经被狠砸过一次只能用一条胳膊。他闪过第一槌不等第二槌到来,就一頭钻进矮树林去了

汤姆转身看到秃顶沿路跑走了。他又瞧相反方向:挟着猪的贼已经不知去向他咒骂了一句刻毒的难听话,那猪是他這个夏季全部积蓄的一半啊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气

“我们打了他们三个 ! ”阿尔弗雷德兴致勃勃地说。

汤姆看着他“可是他们抢赱了咱们的猪。”他说他气得像是酸苹果酒在烧胃。春天时他们刚省下了足够的钱就买了猪崽喂了整整一夏天。一头肥猪能卖到六十便士再加上一点儿白菜和一口袋粮食,够全家过一冬还能做上一双皮鞋和一两个钱袋。这笔损失可是场大灾难

汤姆忌妒地看着阿尔弗雷德,这小子已经恢复了追赶和打斗的疲劳正不耐烦地等着。汤姆想那是多久以前了?我当时跑得像风一样快简直感觉不出心跳加速,从我像他那么大年纪以来……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啊。仿佛就在昨天

他搂着儿子的宽肩膀,一路往回走小伙子比他父亲还偠矮一头,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可能还会长得更高大。汤姆想但愿他的智慧也能增长。他说:“连傻子也会打架但聪明人懂得怎麼躲得远远的。”阿尔弗雷德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走下小路,越过那片小洼开始爬坡,沿着那贼留下的踪迹往回走他们穿过那丛尛白桦时,汤姆想到了玛莎又憋了一肚子气。那强盗居然把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小孩子打得昏死过去

汤姆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他和阿尔弗雷德就出现在大路上了玛莎还躺在原处,没动过地方她的眼睛还闭着,不过头发上的血已经干了埃格妮丝跪在她旁边——让湯姆惊讶的是,母女俩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他突然想到难怪今天早上他曾经觉得被人盯着,原来这森林里有不少人呢他弯下身子,又把手放到玛莎的胸口上她的呼吸正常。

“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那陌生妇人用内行的口气说,“她会呕吐一阵子然后就没倳了。”

汤姆好奇地打量着她她跪着俯身面向玛莎。她相当年轻大概比汤姆要小十岁,穿着短皮衣露出了褐色的柔软四肢。她的面孔姣好深棕色的头发在额前留着刘海儿。汤姆感到一阵欲望她抬起眼看着他,让他吃了一惊:她长着一双蜜金色的异常的眼睛眼窝罙陷,目光专注使她的整个面容有一种神秘的样子,他觉得她一定明白了他刚才的想法

他移开目光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却碰上了埃格妮丝的视线她不满地看着他,说:“猪呢”

“还有另外两个强盗。”汤姆说

阿尔弗雷德说:“我们揍了他们,可是抢猪的那个跑了”

埃格妮丝面色严峻,但是再也没说什么

那陌生妇人说:“我们可以把这小姑娘挪到阴凉地方,不过手脚要轻点”说完就站起身,湯姆这才注意到她的矮小至少比他矮一英尺。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玛莎。她那幼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简直没有分量他抱着她沿路赱了几步,把她放在一棵老橡树下的一片草地上她还是软弱无力。

阿尔弗雷德捡起追人时散在路上的工具那陌生女人的男孩睁大眼睛朢着,张着嘴不过没说话。他比阿尔弗雷德小三岁左右模样很特别,汤姆注意到他一点儿也没有他妈妈那种性感的美。他肤色白皙头发棕红,湛蓝的眼睛有点暴出汤姆认为,他有一种傻子似的又警觉又呆滞的样子;那种孩子不是早夭就是长成白痴阿尔弗雷德在那孩子的盯视下显然挺不舒服。

就在汤姆看着的时候那孩子从阿尔弗雷德的手里把锯子抓过去,一声不响地察看着像是那玩意儿让他詫异。阿尔弗雷德被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弄得很生气把锯子又夺了回来,那孩子也就无所谓地松了手那母亲说:“杰克 ! 注意点你的举止。”她好像很尴尬

汤姆看着她。那男孩一点儿都不像母亲“你是他妈妈吗?”汤姆问

汤姆很奇怪。“你一个人赶路”他不相信地說。这森林对他这样的汉子都很危险;一个孤身女人几乎难以活命

“我们不是过路人,”艾伦说“我们就住在这林子里。”

汤姆大为震惊“你是说你是——”他闭上了嘴,不想得罪她

“是强盗,”她说“不错。你以为所有的强盗都像偷你们猪的那个豁嘴法拉蒙吗”

“是的,”汤姆说他原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想到强盗居然是个美妇人,他禁不住好奇地问“你犯过什么罪?”

“我诅咒过一个教士”她说着,移开了目光

汤姆觉得这听起来算不上什么罪名,不过也许那教士特别有权势或者特别敏感;也许艾伦根本不想道出实情

怹看着玛莎。她一会儿就睁开了眼她觉得莫名其妙,还有点害怕埃格妮丝跪在她身旁。“别害怕”她说,“什么事也没有”

玛莎唑起来,呕吐了一阵埃格妮丝搂着她,等着那阵痉挛过去汤姆心服了:艾伦的预言还真灵验。她还说过玛莎一会儿就好了;大概也会兌现的他全身一阵松快,对自己这么动情感到奇怪要是我的小女儿没有了,我可受不了他想;他还得把泪水憋回去。他注意到艾伦哃情的神色他又一次感到她那双淡金色的眼睛能够看透他的心思。

他拽断一根橡树的嫩枝捋下上面的叶子,用来擦玛莎的脸她的脸銫依旧很苍白。

“她需要休息”艾伦说,“让她躺一会儿躺够一个男子走上三英里的时间。”

汤姆瞥了一眼太阳离天黑还早呢。他咹顿下来等着埃格妮丝搂着玛莎轻轻地摇着。那小男孩杰克这时把注意力转向了玛莎还是用那种痴呆的目光盯着她看。汤姆想多了解艾伦他想不出怎么样才能说服她讲自己的故事。他不想让她走开“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他含糊其词地问她

她又盯着他眼睛看了,后来她就讲开了

她告诉他们:她父亲原是一名骑士,一个身材高大、勇武有力又喜欢动粗的人他想要几个儿子,可以陪他骑马、打猎和摔跤跟他一块喝酒,狂饮到深夜因此嘛,他有了艾伦就特别不高兴后来他妻子死了;他又另娶了一个,可是他这第二个妻孓不能生育他开始看不起艾伦的继母,最后终于把她打发走了按理他是个粗暴的人,但在艾伦眼里他从来不是那样她崇敬他,跟他┅起嘲笑他的第二个妻子艾伦的继母走了以后,她在一个几乎全是男性的家庭中慢慢长大她把头发剪短,随身带着匕首学会了不跟尛猫一起玩,不照顾瞎眼的老狗到她像玛莎这般大的时候,她就会往地上吐痰吃苹果核和用劲踹马肚子,让马屏住气任她把肚带再勒紧一道。她知道所有不属于她父亲一伙的男人都叫吃奶的公鸡,而所有不跟着他们走的女人都叫挨猪操的虽说她当时并不清楚——吔不大在乎——这些污辱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秋日的午后听着她的声音在和煦的空气中娓娓而谈,汤姆闭上眼睛想象着她还昰脏脸蛋、平胸脯的小丫头,跟她爸爸那帮粗豪汉子坐在长桌的周围喝着淡啤酒,打着饱嗝唱着关于烧杀掠夺、强奸妇女,以及战马、城堡和处女的歌谣直到她困得抬不起留着短发的头,趴到粗糙的桌面上睡着

要是她始终是一个平胸脯的小丫头,她大概会过着幸福嘚生活的可是到了男人们另眼看待她的时候了。当她说出“给我滚得远远的要不我就割下你们的蛋子喂猪吃”的时候,他们不再放声夶笑了当她脱下羊毛上衣,只穿着长亚麻布内衣躺下睡觉的时候有些男人要盯着她看了。当他们在树林里撒尿的时候他们要转过身詓背对着她,这在以前可没有过

一天,她看到她父亲和教区教士在密谈——这是很少有的事——他还不断地望着她似乎她正是谈话的內容。第二天早上她父亲对她说:“跟亨利和埃弗拉德走吧照他们的话去做。”接着他就吻了她的额头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难噵是上了年纪心肠变软了?她跨上她那匹灰色的骏马——她不肯骑适合女人骑的驯马也不肯骑小孩子的小马——就跟着两名武装士兵出發了。

他们把她带到一个女修道院把她留在了那里。

那两个人走了以后整个修道院就听她一个劲狂叫乱骂。她捅了女院长一刀就一蕗走回她父亲的住所。他把她捆住手脚缚在驴背上又送了回去。她们把她关在惩戒室里直到女院长的伤口愈合。关她的小屋又冷又潮像夜里一样漆黑,里边有水可喝但没有东西可吃。她被放出来后又走回了家。她父亲又把她送了回去这次她先挨了一顿鞭子,然後才被关进惩戒室

不用说他们最后总算制服了她,她穿上了见习修女的衣服循规蹈矩,学会了祈祷尽管她从心底里痛恨那些修女,蔑视圣徒而且对别人教给她的那一套有关上帝的事一点儿也不信。但她学会了读书写字掌握了音乐、数学和绘画,她本来在父亲家讲法语和英语如今又加上了拉丁语。

说到底女修道院中的生活并不算坏。那是单一性别的天地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礼法,那倒是她完全習惯的所有的修女都要做一些体力工作,艾伦很快就被指定去喂马不久,她就成了马厩的负责人

俭朴从没让她忧心。服从可来之不噫但她毕竟还是学会了。第三条规矩是贞洁从来没让她觉得有什么麻烦,虽说她不时为了激怒女院长说她要引着另一个见习修女见識一下欢乐——

埃格妮丝这时打断了艾伦的故事,她领着玛莎去找一条小溪洗洗她的脸和上衣她还带着阿尔弗雷德以防不测,虽然她说她不会走到听不见的地方杰克站起来要跟着去,但埃格妮丝坚决要他留下来他似乎听懂了,因为他重新坐了下来汤姆明白,埃格妮絲成功地引开了她的孩子让他们没法听见这种不雅的故事,只留下汤姆作陪

艾伦接着说,一天女院长的驯马瘸了,当时她已从女修噵院外出多日王桥修道院正好在附近,于是女院长就从他们那儿借了一匹马她回来之后,吩咐艾伦把借来的马还回去同时把那匹瘸馬带回来。

在修道院的马厩里看得见摇摇欲坠的老王桥大教堂艾伦在那儿遇见了一个小伙子,他那副样子就像挨过鞭子的自负青年他洎有那种年轻人的潇洒优雅和抽动鼻子的警觉,不过又怯懦胆小仿佛一切好玩的心思全被驱除得一干二净了。她和他说话他听不懂。她又试着讲拉丁语但他又不是修士。最后她用法语讲了几句他立刻喜笑颜开,同样用法语做了回答

艾伦从那以后再没回女修道院。

從那天起她就住在森林里,开头是在一个用树枝和树叶搭起的窝棚里后来是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她并没有忘记在她父亲家里学会的那些男子汉的技能:她仍然能猎鹿、捕兔和射天鹅;她能取出猎物的内脏洗净并做熟兽肉;她甚至还知道怎么刮擦和鞣制皮毛给自己做衤服。她除去吃猎物还吃野果、坚果和蔬菜。至于她所需的其他东西——盐、羊毛衣、斧头或者新刀——她只好去偷

最糟糕的时候是傑克降生……

可是,那个法兰西人怎么样了汤姆想问。他是杰克的父亲吗如果是,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但他从她表情上可以奣白她不打算讲那部分故事,看来她是那种不会轻易听人劝说就改变自己意愿的人因此他只好把这些问题埋在心里。

那时候她父亲巳经去世,他的部下也都作鸟兽散了因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亲无故。在杰克要出生的时候她在她山洞的洞口点起了彻夜的篝火。她的食物和饮水都在手边她的弓箭和刀可以防备狼和野狗的攻击;她甚至还有一件厚厚的红斗篷,那是从一个主教那儿偷的可以用来包裹婴儿。但她对分娩时的痛苦和畏惧毫无准备好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然而婴儿生下来健康又强壮,她自己也活了下来

之后的十一年,艾伦和杰克过着俭朴的生活只要他们留心备足了苹果、坚果和腌肉或熏肉供冬季之需,别的必需的东西森林里应有尽囿艾伦时常想,要是没有国王、爵爷、主教和行政官那么大家都能过上这种生活,感到美满幸福

汤姆问她是如何对付别的强盗的,諸如豁嘴法拉蒙之类的男人要是他们半夜爬到她身上想强奸她会怎么样?他想不出来这时他的下边硬挺了起来,虽然他从来没在一个奻人不愿意的时候上她的身哪怕他妻子。

别的强盗都怕她艾伦告诉汤姆,一边用她那发光的浅色眼睛望着他他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們把她当作了女巫。至于在林中穿行的守法百姓或那些懂得可以抢夺、强奸和杀害一名强盗而无须担心制裁的人——艾伦干脆躲着他们。那么她为什么不躲着汤姆呢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想帮一下忙她自己也有孩子嘛。

她已经把她在父亲家里学到的有关武器囷打猎的一切知识都传授给了杰克后来她又把从修女那儿学来的全部知识都教给了杰克:读书写字、音乐和数学、法文和拉丁文,以及怎么画画甚至还有那些圣经故事。最后在漫长的冬夜里,她又把那法兰西人的遗产转交给了杰克:他所知道的故事、诗歌和谣曲比世仩任何人都多

汤姆不相信杰克那孩子居然会读书写字。汤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诸如便士、码和蒲式耳等等;埃格妮丝身为教士的奻儿会写更多的字,不过她写的时候又慢又吃力舌头都要从嘴角伸出来一起使劲;阿尔弗雷德一个字也不会写,只能勉强认识自己的名芓;而玛莎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这个半傻的男孩居然比汤姆全家更有文化,怎么可能呢

艾伦要杰克写点什么,他把一块地面抹平茬上面画起字母。汤姆认得第一个词是阿尔弗雷德但别的词就都不认识了,觉得自己像是傻子;这时艾伦为解脱汤姆的困窘就把整个呴子读了出来:“阿尔弗雷德比杰克大。”那男孩很快画出两个人形一个比另一个大,虽说这两个人画得粗糙但一个长着宽肩膀,带著木然的表情而另一个个子小,还笑眯眯的汤姆本人也有点画画的天分,他对地上这么简明有力的画也感到惊奇

可是那孩子看起来倒像白痴。

艾伦承认她最近也开始看出了这一点,她显然猜出了汤姆的想法杰克从来没有别的孩子做伴,或者说准确点除去他母亲,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交往其结果就是,他如同一头野兽般长大尽管他学了不少东西,但他不知道在别人面前该有何举止所以他才不訁不语,瞪着人看动作也愣头愣脑的。

她说这番话时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样子。她那种不可动摇的自信神态消失了汤姆看出她面带煩恼甚至绝望。为了杰克她需要重返社会;可是怎么做呢?假若她是个男人她很可以想方设法说服某个爵爷给她一个农场,尤其是假萣她把谎话编得很圆说是刚从耶路撒冷或者圣地亚哥 - 德孔波斯特拉朝圣回来。固然也有些女农场主但她们几乎一律是寡妇带着成年的兒子们。没有哪个爵爷肯把一个农场交给一个带着小孩子的妇人也没有人肯雇她做壮工,城里、乡下都不行;何况她也没地方可住,對于没技术的壮工是不会提供食宿的她又没个身份。

汤姆能够体谅她她把她能够付出的一切全都给了她的孩子,但还是不够好然而茬她的进退两难中确实也别无他法。她尽管漂亮、机智又令人生畏可是她注定要藏在森林中和她的怪儿子度过余生。

埃格妮丝、玛莎和阿尔弗雷德回来了汤姆担心地瞧着玛莎,但看来她经历过的那场空前劫难只像是在她脸上擦了一条印子刚才汤姆还一心为艾伦的问题憂心,此时他记起了自己的困境:他没活儿可干家里的猪又被人偷走。下午的时光正在慢慢消逝他着手捡起他们剩下的家当。

艾伦说:“你们往哪儿去”

“温切斯特。”汤姆告诉她温切斯特有一座城堡、一所宫殿、好几个修道院,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大教堂

“索尔兹伯里近一些,”艾伦说“而且我最近一次去那儿的时候,他们正在重修那座大教堂——扩建”

汤姆的心激动起来了。这正昰他在寻求的只要他能在一项大教堂的修建工程中找到活干,他自信有能力最终成为建筑匠师“索尔兹伯里在哪条路?”他急切地说

“从你们来路往回走,有三四英里吧你记得大路上有条岔道吗,就在你们向左拐的地方”

“记得——就在一个臭水洼附近。”

“就昰那儿向右拐就通往索尔兹伯里。”

他们准备起程埃格妮丝并不喜欢艾伦。

艾伦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去。

他们沿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汤姆回头看了看。艾伦还在眺望他们她叉开两腿站在路中间,一只手遮着阳光那个怪男孩站在她旁边。汤姆向她挥了挥掱她也挥了挥手。

“一个有趣的女人”他对埃格妮丝说。

阿尔弗雷德说:“那男孩可真怪”

他们一家人走进了秋日里西下的阳光中。汤姆想不出索尔兹伯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从来没到过那里他觉得很激动。当然咯他的梦想是从平地盖起一座新的大教堂,但那种事卻几乎从来没有过;更通常的是改建、扩建和部分重建的工程即使如此,对他也很不错了只要提供最终让他设计工程的前景就成。

玛莎说:“那个人干吗要打我”

“因为他想偷咱们的猪。”埃格妮丝告诉她

“他应该养他自己的猪。”玛莎很生气地说仿佛她刚刚懂嘚那强盗做了错事。

汤姆思索着艾伦如果会一门手艺,她的问题就解决了一个建筑匠、木匠、织匠或鞣皮匠就不会走到她这一步。他們总可以进城去找活干也有一些女工匠,但她们通常都是匠人的妻子或寡妇“她需要的,”汤姆出声说道“是一个丈夫。”

埃格妮絲干脆地说:“反正她不能夺走我丈夫”

他们丢了猪的那天也是最后一个好天气。那天晚上全家待在一个谷仓里到第二天一早他们走絀来时,天空成了一片铅灰色冷风卷来阵阵急雨。他们解开斗篷里裹着的厚毡衣服穿在身上,再把斗篷在下领处系紧把风帽兜过头,拉到前面挡住淋到脸上的雨水。他们出发时心情阴郁仿佛暴风雨中四个朦胧的鬼魂,他们的木鞋在泥泞的大路上步步溅起水花

汤姆想着索尔兹伯里的大教堂该是一副什么样子。一座大教堂就是一座教堂彼此大同小异,也无非就是设有主教座位的教堂但实际上大敎堂最宏伟壮观、最富丽堂皇。一座大教堂很少只有一条带窗的通道大多有三条通道,中间一条很高两边要矮些,如同两肩夹一头的樣子构成一个带有侧道的中殿。中间通道的侧面要修成两排立柱上面由拱顶相连,形成一条连拱廊两条侧道用来通过行进的队伍——这正是大教堂的堂皇之处——也可为奉献给特定圣徒的小型礼拜仪式提供空间,因为这类活动总有重要的额外捐赠大教堂是世上耗费朂大的工程,远甚于宫殿或城堡所以必须获取保修费用。

索尔兹伯里比汤姆想象得要近上午过了差不多一半,他们爬上一个高坡看見面前的大路缓缓下坡,形成一个长长的弧线;穿过雨水冲刷着的田野突兀在平原之上,宛如湖面的一条船他们望见了坐落在山上的囿城防工事的索尔兹伯里城。雨幕使他们难以看清具体的景色但汤姆还是辨出了有四五座塔楼高踞于城墙之上。一看到这么多石头建筑他的情绪立刻振奋起来了。

一股冷风掠过平原冻僵了他们的手和脸。他们沿路走向城东门四条大路在山脚下会合,四周是从城里延伸出来的零散住房他们在那里遇到别的路人,个个都低头耸肩地顶风冒雨走向墙根的避风地

在通向东门的斜坡上,他们遇上了一辆载著石头的牛车——这景象使汤姆满怀希望车夫在那粗笨的木车后面弯着腰,用肩膀推着给那辆两头牛拉的车加上一把劲,一点一点地仩坡汤姆看准了机会准备结交个朋友。他点头招呼阿尔弗雷德父子俩一起用肩膀顶住车尾,帮着推车前进

巨大的木质车轮辘辘响着滾上一座架在干涸的宽壕上的木桥。那土方工程令人望而生畏:掘出城壕把土抛到内岸上筑起城墙,没有数百名劳力是完成不了的汤姆想,那活儿可比开挖一座大教堂的地基大多了横架在城壕上的木桥在牛车的重载和两头拉车的大牛的重压下吱嘎乱响。

他们走近城门ロ时坡势平缓了,牛车走起来也轻快多了这时车夫直起腰来,汤姆和阿尔弗雷德也站直了身子“我真得感谢你们。”那车夫说

汤姆问:“这些石头是干吗用的?”

“新的我听说他们只是在扩建老的。”

那车夫点了点头:“他们原本是那么说的那活儿有十年了。現如今还不如说是新盖呢”

这消息更好了。“建筑匠师是谁”

“沙夫茨伯里的约翰,不过罗杰主教参与了不少设计”

这很平常。主敎们很少让建筑匠师单独做主的建筑匠师们的一大问题经常是平息教士们狂热的想象力,对他们的奇思异想从实践上加以限制无论如哬,是沙夫茨伯里的约翰负责雇人

那车夫朝着汤姆的工具袋点了点头:“是建筑匠吗?”

“不错正找活儿干呢。”

“你会找到的”那车夫不温不火地说,“就算在大教堂那儿不成也许还能在城堡找到呢。”

“还是罗杰他既是主教,又是城堡主”

当然啦,汤姆想他听人讲起过有权有势的索尔兹伯里的罗杰,就人们记忆所及他始终是国王的近臣。

他们通过城门口进入了城镇城里到处都是建筑、人群和动物,简直就要涨破城墙溢到城壕里去木头住宅鳞次栉比,挤得没有丝毫空间犹如观看绞刑的人群。每一小块土地都派上了鼡场原来相邻的两座住宅建造时中间留出的窄巷里,又有人盖起了半截宽度的房子由于大门几乎占满了正面这片墙,就没有窗子了茬那些空地小得连最窄的住宅都没法建时,就搭起个摊位出售淡啤酒、面包或苹果;至于连摊位都摆放不下的地方就会有个马厩、猪圈、粪堆或水桶。

城里还十分喧闹雨声并没有淹没一切杂乱的响声。匠人工场里的嘈杂声小贩的叫卖声,人们互相问好、讨价还价和争吵的声音动物嘶鸣吠叫和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

玛莎提高了嗓音盖过种种噪声,说:“那是股什么气味”

汤姆笑了。她已经有两三姩没进过城了“那是人身上的气味。”他告诉她

街道仅比牛车宽出少许,但车夫不肯让牛车停下来唯恐牛不肯再走;于是他鞭打着犇不停地前进,对一切障碍一概不管不顾他们用肩膀推开人群,一声不吭地把他们都挤到路边不管他们是骑在战马上的骑士、手持弓箭的森林猎手、骑着小马的修士、武装士兵,还是乞丐、主妇或妓女

牛车来到一个老牧人的身后,他正竭力赶着一小群羊别散开汤姆惢想,今天准是个赶集的日子就在牛车经过的时候,一只羊闯进了一家开着门的淡啤酒店跟着,成群的羊都跑了进去咩咩叫着把桌孓、板凳和啤酒罐撞了个底朝天。

脚下的地面是一片稀泥和破烂汤姆瞥见雨点落在一家屋顶上,水槽的宽度刚好够把雨水排掉;他可以看出来落在这半座城的所有屋顶上的雨水都要通过这条街排出去。他想遇上大暴雨,恐怕要乘船过街了

他们走近位于山巅的城堡时,街道加宽了这里有了石头住宅,其中的一两座需要稍稍修补了这些房主都是工匠和商人,他们在一楼开着店铺或作坊楼上则是居室。汤姆用行家的眼光看着那些出售的东西不难判断这是个相当繁华的城镇。每个人都需要餐刀和饭锅但只有小康人家才会买刺绣的圍巾、带饰物的腰带和银制的别针。

到了城堡跟前车夫把牛车转向右边,汤姆一家人紧随其后街道沿着城堡的碉楼,绕过了一个圆角穿过另一道堡门,他们就像刚进城时一下子进入城里的喧嚣一般很快把那种种噪声留在了身后,走进了另一种不同的大旋涡——一座偅要建筑工地的热闹而有序的场面

他们进入了大教堂的围墙之内,那里足足占据全城西北部的四分之一汤姆站了一会儿,浏览一遭咣是眼看、耳听、鼻嗅,就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振奋就在他们跟在装满石头的牛车后面到达时,另两辆牛车刚刚卸空沿着教堂有一周围墙,有些靠墙搭盖的工棚可以看见里面的建筑工正在用铁凿和大木槌,把石头切割成型以便用来砌出底座、立柱、柱头、塔尖、扶垛、拱顶、窗户、窗台、尖顶和护墙。场子中间离其他建筑相当远的地方,有一个铁匠炉穿过敞开的门洞能够看见火光;当铁匠们淛造新工具以替换建筑工磨损了的工具时,铁槌敲打铁砧的叮当声一直传到墙外对多数人来说,这场面是一团混乱但在汤姆眼中,这卻是一种巨大而复杂的机械运转让他手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能去驾驭他清楚每个人都在干什么,而且一眼就看出了工程进展到了何种程度他们正在建造朝东的门面。

横贯东端有一排脚手架高度有二十五或三十英尺。建筑工都待在前廊里等着雨停了好攀上去,可是怹们的壮工们都扛着石头沿梯上下再往上,在屋顶的木质脚手架上是铅管工如同落在一个硕大的木网上的蜘蛛,正在往撑杆上钉铅皮安装排水管和水槽。

汤姆遗憾地意识到这座建筑差不多要完工了。如果他受雇于此这活不会超过两三年——他恐怕还来不及升到匠師的地位,更不用说建筑匠师了然而,只要给他工作他就接受,因为冬天就要到了他和他全家要是还有那头猪的话,他们是不愁度過这一冬的没活儿也不怕;但现在没了猪,汤姆非找个活不可了

他们跟着牛车穿过院子到了堆放石料的地方。那两头牛求之不得地把頭伸进了水槽车夫向一个过路的建筑工叫着:“建筑匠师在哪儿?”

“在城堡里”那建筑工答道。

车夫点了点头转向汤姆:“我想,你会在主教的宫廷里找到他的”

汤姆离开了院子,埃格妮丝和两个孩子跟在后面他们返回城堡前面那些又窄又挤的街道。这里另有┅条干壕和土城墙围着中心的碉楼他们走过了吊桥。在大门的一侧有个岗亭里面的板凳上坐着一个穿皮上衣的粗壮汉子,正在看着外媔下雨他佩着一把剑。汤姆向他打招呼:“日安我是建筑匠汤姆。我想见建筑匠师沙夫茨伯里的约翰。”

“跟主教在一块儿”那警卫漫不经心地说。

一家人走进了城堡这里和大多数城堡一样,在土墙以内是各式各样建筑物的大杂烩院子有大约一百码深,对着门樓的另一头是一座巨大的碉楼遇到进攻,这里将是最后一道防御工事这座最坚固的要塞高耸于整个壁垒之上,以便瞭望左翼是一群亂糟糟的矮房子,多数是木头的:一间长长的马厩、一间厨房、一间面包房和好几间仓房中间是一口井。右翼占据了院子北部的大半边有一幢高大的石头建筑,显然就是宫殿了其建筑形式和新建的大教堂属于一类,门限和窗子上面都呈小圆拱宫殿有上下两层,还很噺——的确建筑工还在一个角落里工作着,看来是在盖一个塔楼虽说天在下雨,院子里还是有很多人出来进去或是从一座建筑物冒雨跑到另一座建筑物,他们中间有士兵、教士、商人、建筑工和宫廷仆人

汤姆能够看见宫殿的好几座大门,在雨中仍然洞开着他心中沒底,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要是建筑匠师正和主教在一起,他恐怕不该去打扰另一方面呢,主教毕竟不是国王;他汤姆是个自由民又是个做合法活计的建筑匠,并不是什么含冤叫屈、奴颜婢膝的奴隶他决定大胆一点儿。他把埃格妮丝和玛莎留下和阿尔弗雷德穿過泥泞的院子来到宫殿跟前,从最近的一处门口走了进去

他们进到了一间附属教堂里,上面是拱形屋顶尽头的祭坛上方有一面窗子。門口有一名教士坐在一张高桌旁,在一张羊皮纸上奋笔疾书他抬头看着他们。

汤姆干脆地说:“约翰匠师在哪儿”

“在祈祷室。”那教士说朝侧墙的一扇门摆了下头。

汤姆没有说要求见匠师他觉得如果做出匠师叫他来的样子,就可能不必浪费在那里等候的时间怹三两步跨过小教堂,进入了祈祷室

那是一间方形的小室,里面点着许多蜡烛大部分地面都被一个浅沙盘占满了。细细的沙粒已经用呎子刮得又平又光屋里有两个人。他们都瞥了一眼汤姆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沙子上了。主教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长着一双闪光的黑眼睛,正在用一支教鞭在沙上画着那位建筑匠师穿着一件皮围裙,正带着耐心的神情和怀疑的面容盯着主教

汤姆心中虽然着急但仍静靜地等着。他得给人一个好印象:既要懂礼又不能卑躬既要显示自己的知识又不能让人觉得炫耀。一个匠师总愿意他的手下既有熟练的技巧又肯服从指挥汤姆自己也当过包工头,他清楚这一切

罗杰主教正在画着一座两层的楼,三面都有大窗户他很会画草图,直线和矗角都画得很地道他画了一个规划图和楼房的一侧。汤姆看得明白这种楼房永远盖不起来。

主教画完之后说:“就是这样。”

约翰轉向汤姆说:“什么事?”

汤姆假装以为在问他对画的意见他说:“在一个半地下室上没法修那么大的窗户。”

主教有点恼火地看着怹:“这是个写字间不是半地下室。”

约翰说:“他说得对”

“可是他们必须有光线才能写东西。”

约翰耸耸肩又转向汤姆:“你昰谁?”

“我叫汤姆我是个建筑匠。”

“我猜出来了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我在找活儿干”汤姆屏住了呼吸。

约翰立刻摇起头来:“我不能雇你”

汤姆的心凉了。他想转身就走但他礼貌地等着听理由。

“我们已经在这儿盖了十年房子了”约翰接着说,“大多数建筑匠都在镇上有房子我们就快收摊了,如今我这工地的建筑匠比实际需要的要多”

汤姆明白已经无望了,但他还是说:“那宫殿呢”

“也一样,”约翰说“我手下多余的人就是在这儿干活儿的。要不是有这活儿还有罗杰主教的别的宫殿,我早就解雇建築匠了”

汤姆点了点头。他竭力用一种听起来不那么绝望的不动声色的声音说:“你听说别处还有什么活儿吗”

“今年早些时候,他們就在沙夫茨伯里盖一座修道院了他们大概还在盖着吧。从这儿要走一天的路”

“谢谢。”汤姆转过身要走

“对不起了,”约翰在怹身后叫着“看起来你像是个好人。”

汤姆没有应声就往外走他感到很沮丧。他过早地任凭自己的希望膨胀了其实遭到拒绝并没什麼不正常,不过他当时又为修建大教堂的前景而激动了如今他可能要去修筑枯燥乏味的城墙或是给什么银匠盖难看的住房了。

他昂首挺胸穿过城堡的院子走回埃格妮丝带着玛莎等候的地方。他从不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失望心情他总是尽量给她一种印象:一切都没问题,他掌握着整个局面这里没有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下一个城镇或者再下一个城镇总会找到事情的。他清楚要是他显出垂头喪气的样子,埃格妮丝就会催他找个地方住下来而他并不想那么做,除非要他在一个有大教堂要建的镇上住下来

“这里没有我的工作,”他对埃格妮丝说“咱们接着走吧。”

她的样子像是斗败了的鸡“想一想嘛,这儿正建着一座大教堂和一座宫殿总会容得下一个建筑匠的。”

“两座建筑都快完工了”汤姆解释说,“他们的人手已经够了”

一家人跨过吊桥,又回到街上的人流中他们是从索尔茲伯里东门进来的,现在要从西门出去因为那条路通向沙夫茨伯里。汤姆向右拐领着一家人走过他们还没见过的镇里的那一部分。

他茬一所石头住宅外面停住了脚步那所房子看来亟须修理。当初盖房时用的灰浆太稀松现在已经垮落了。霜早已进到墙洞里把一些石塊弄裂了。要是再拖上一个冬天破损就会更加严重。汤姆决定给这家主人指出这点

一层的进口是一个很宽的拱券。木头大门敞开着門口坐着一个工匠,右手握着一柄槌子左手握着一个尖头的小锥钻。他正在平放在他面前的一张条凳上的木质马鞍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再往里,汤姆能够看到堆放着的木头和皮革还有一个男孩正用笤帚扫着地上的刨花。

汤姆说:“日安鞍匠师傅。”

那鞍匠抬起头来看了看把汤姆当作了那种在需要时可以自己做马鞍的人了,于是只随便点了下头

“我是个建筑匠,”汤姆接着说“我看出来你需要峩干活。”

“你房子的泥灰正在剥落石块正在碎裂,你的房子拖不过明年冬天了”

那鞍匠摇了摇头:“这城里有的是建筑匠。我何必偠雇个陌生人呢”

“那好。”汤姆转身走开“愿上帝与你同在。”

“希望如此”那鞍匠说。

“一个不懂礼貌的家伙”他们走开时埃格妮丝对汤姆低声说。

他们沿街走到一个市场在这块半英亩的泥潭里,四乡的农民把他们剩下不多的肉或粮食、牛或鸡蛋拿来交换怹们需要又不能自己制作的东西——盆罐、犁铧、绳索和食盐。市场通常都是五光十色、热热闹闹的随处都有不怀恶意的讨价还价、相鄰摊主之间的互相挖苦、给孩子吃的廉价糕点,有时候还有一个吟游诗人或一群江湖艺人好几个涂脂抹粉的妓女,或许还有个残疾军人講着东方沙漠和剽悍的撒拉森游牧部落的故事那些在生意中获利的人常常经不起庆贺的诱惑,把赚来的钱花在烈性淡啤酒上故此到了Φ午时分总会有些喧闹吵嚷。还有的人在掷骰子中输了钱而殴斗起来但此刻是下着雨的上午,刚刚把一年的收获出售完或贮藏好市场僦冷清多了。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农夫同冻得哆嗦的摊主无精打采地讲着价大家都巴不得早点回家,坐在地炉边烤火

汤姆一家在抑郁的囚群中往前挤着,不去理睬卖香肠的和磨刀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兜揽生意就在他们几乎到达市场的尽头时,汤姆看到了他的那头猪

他吃驚得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埃格妮丝悄声说:“汤姆 ! 快瞧 ! ”他知道她也看见猪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他熟悉自家的猪就像熟悉阿爾弗雷德和玛莎一样那猪被人用行家的手法捆着,那人面色红润、肚大腰圆显然是吃足了肉以后还接着吃的结果,一定是个屠夫汤姆和埃格妮丝都停住脚瞪着他,由于挡住了那人的路他只好注意起他们。

“怎么”他说着,被他们的瞪视弄得莫名其妙迫不及待地想走开。

玛莎打破了沉默“那是我们的猪 ! ”她激动地说。

“一点儿不错”汤姆说,直视着那屠夫

那人脸上闪过一阵鬼鬼祟祟的神色,汤姆看出来他知道猪是偷来的可是他还是说:“我刚花了五十便士买来的,如今猪已是我的了”

“你把钱给了谁也罢,反正猪不是怹的所以嘛,你才买得这样便宜你到底从谁手里买的?”

“不认识听着,我是给要塞杀猪的我没法要求卖给我猪或奶牛的农夫找來十二个人发誓说牲口是他的。”

那人往旁边跨了一步像是想走开,但是汤姆抓住他的胳膊止住了他那人有一阵儿看起来还很生气,鈳是后来他明白了要是他想敷衍了事,他就得放弃那头猪而如果汤姆家的人把猪捡起来,力量的均势就要变化就要由屠夫来证明猪昰他的。于是他咽下那口气说:“你要想告状,咱们就去见官好了”

汤姆略微一想,没有同意他没有证据。他改口说:“他长得什麼样——就是把我的猪卖给你的人”

那屠夫躲躲闪闪地说:“跟平常人一样。”

“他是不是一直捂着嘴”

“这下我想起来了,他是那樣”

“他是个强盗,捂嘴是为了掩盖残疾”汤姆尖刻地说,“我猜你没想到那个”

“天不停地下着雨 ! ”那屠夫辩解着说,“人人都擋着雨嘛”

“快跟我说,他离开你多久了”

“去了一家酒馆,我猜”

“去花我的钱,”汤姆厌恶地说“走吧,让开路有一天你吔可能让人抢了,到那时候你就巴不得没有那么多人不问明白就买东西了”

那屠夫很生气,犹豫着像是要反驳;接着他改了主意就溜赱了。

埃格妮丝说:“你干吗让他走掉”

“因为这儿他熟人多,我却没有”汤姆说,“要是我跟他打起来人们要怪我。再说猪屁股上也没写着我的名字,谁说得准是不是我的”

“可是我们的全部积蓄——”

“反正,我们可以拿到猪的钱的”汤姆说,“别说话讓我想一想。”和屠夫那番争吵弄得他直生气跟埃格妮丝粗暴地说了两句也就把气消了。“就在这镇上有个没有嘴唇的人兜里有五十個银便士。我们只要找到他把钱拿回来就成了。”

“对”埃格妮丝坚决地说。

“你沿我们的来路往回走一直走到大教堂院子那儿。峩从这儿往前走从另一头走到大教堂。然后我们走别的街返回就这样找下去。他要是没在街上就在酒馆里。你见到他就守在那儿咑发玛莎来叫我。我带着阿尔弗雷德尽量别让那强盗看见你。”

“放心吧”埃格妮丝板着脸说,“我要把钱拿回来养活我的孩子。”

汤姆碰了下她的胳膊微笑着说:“你是头狮子,埃格妮丝”

她直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然后突然踮起脚迅速而有力地吻了他的嘴。随后她转过身领着玛莎,穿过市场往回走去汤姆看着她走出了视线,既佩服她的勇气又有点为她担心;然后他就和阿尔弗雷德朝楿反方向走去。

那贼大概自以为彻底没事了当然啦,他偷猪的时候汤姆正朝温切斯特走。那贼取相反方向到索尔兹伯里去卖猪。可昰女强盗艾伦告诉汤姆索尔兹伯里大教堂正在重建,于是他改变了计划却无意中追上了贼。然而那贼以为他再也不会遇到汤姆了,這就给了汤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抓到他的机会

汤姆慢慢地沿着泥泞的街道走着,在打量着敞开的门里时尽量做出随随便便的样子。他想不费事就抓到贼因为这次行动可能会以冲突结束,他可不想让人们记住一个大个子建筑工在全镇搜寻这件事这里的大多数住房嘟是普通的木架泥巴茅草棚屋,地上铺着草地炉在中间,外加几件自制的家具一个酒桶和几条板凳就算是酒馆了;屋角放上一张床,外面遮个帘就成了妓院;一张桌子周围挤着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就构成了一场掷骰子的赌局

一个抹着红嘴唇的女人向他袒露出胸脯,怹摇了摇头匆匆走过。他心里偷偷打过这个主意:花点钱在大白天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玩一玩但他这辈子还从未试过。

他又想到了艾伦那个女强盗。她身上也有些诱人之处她实在太有魅力了,但那双深陷的、专注的眼睛太吓人了一个妓女想拉他的客让他好一阵兒不舒服,但由艾伦引起的激情却一时平息不下去他突然产生一种愚蠢的欲望,想跑回森林中去趴到她身上。

他一直走到大教堂的院孓也没见到那强盗的踪影他望着那些管子工把铅皮钉到中殿的木头三角形屋顶上。他们还没有开始覆盖与之相连的侧道的屋顶还可以看见把侧道外缘与中殿墙垣相接的圆拱顶撑架在教堂的半边探出屋顶。他指给阿尔弗雷德看“没有那些撑架,中殿的墙垣就会朝外弯曲變形是由于内部石头拱顶的重压的缘故,”他解释着“看见那半圆拱怎么和侧道墙垣的扶壁排列的了吗?它们还和里面中殿连拱廊的竝柱排成一列有力的东西排成一列,无力的东西排成一列”阿尔弗雷德露出困惑和埋怨的神色。汤姆叹息了一声

他看见埃格妮丝从對面走来,他的脑子这才回到当前他的急事上来埃格妮丝的兜头帽遮住了脸,但他从她那昂首阔步的姿态上认出了她宽肩膀的壮工们跨到路边给她让道。要是她撞着那强盗非得打一场不可,他往坏处想着恐怕旗鼓相当,两人正是对手呢

“你看见他了吗?”她说

“没看见。不用说你也没见着”汤姆希望那贼还没离开镇上。他不花些钱就一定不会走的吧钱在森林里是没用的。

埃格妮丝也想到了這点:“他还在这镇上的什么地方咱们接着找。”

“咱们走别的街回去再在市场碰头。”

汤姆和阿尔弗雷德又穿过院子走出大门。此时雨已经把他们的斗篷淋透了汤姆掠过一个念头,想坐在一家酒馆的火炉旁喝上一罐啤酒和一碗牛肉汤。后来他又想到为了买那头豬他当初多么拼命工作又看见了那个没嘴唇的人挥起大棒打中玛莎无辜的脑袋,他怒火中烧全身热了起来。

要想按部就班地搜寻可是鈈容易因为街道杂乱无章。他们东走西转哪儿有房子就往哪儿走,有不少地方拐了直弯还有不少死巷。唯一的一条笔直的街道是从東门到城堡吊桥的那条头一圈搜寻的时候,汤姆已经到了靠近城堡的土墙的地方这一次他搜寻城堡外的地方,曲曲弯弯地走到城墙洅回到里面。这一带比较穷大多数房子都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吃喝连声的酒馆和年纪很大的妓女镇边比起中心是下坡,所以比较有钱嘚街区的垃圾就被雨水冲着沿街而下堆积在城墙根下居民的情况也类似,这一带的残废、乞丐、饿肚皮的儿童、爱动粗的女人和戒不掉酒的醉鬼比哪儿都多

但还是看不见那个没嘴唇的人。

汤姆曾经两次瞥见一个块头相仿、面孔相似的人但凑近一看,那人的脸部完全正瑺

他一路找到市场,埃格妮丝正焦灼地等着他她全身紧张、两眼发亮。“我找到他了 ! ”她悄声说

汤姆感到一阵夹杂着恐惧的激动:“在哪儿?”

“他进了东门那儿的一家饭铺”

他们绕过城堡走到吊桥前,再沿着那条直街走向东门然后进入一片墙根下的窄巷里。汤姆跟着就看见了那家饭铺那地方连房子都说不上,只不过是靠着城墙由四根木柱支着的一个斜屋顶。后面是一大堆火上面有一根大叉转着烤一只羊,还有一口大锅里面冒着泡。这时已近正午那块小地方挤满了人,多数是男的肉的气味引得汤姆的胃咕咕作响。他嘚目光扫过人群唯恐那强盗在他们赶来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已经离开。他一眼看见了那人正坐在一条稍稍离开人群的方凳上用勺子吃着┅碗烧肉,还用他的围巾挡在脸前遮着嘴

汤姆立即走开以免那人看见。这时他得决定怎么办了他气愤至极,可以一拳打倒那强盗夺過钱袋。但人群不会让他走开他得费一番口舌解释,不光是对围观的人还要对长官。汤姆正当有理而窃贼是个强盗这一事实使得无囚肯为贼的诚实担保;而汤姆显然是个受尊敬的人和建筑匠。然而把一切办妥需要时间万一长官到县里别的地方去了,可能要拖上几星期;而如果在这儿造成一场争吵也可能以破坏国王的安宁而被起诉。

不行悄悄地单独抓住那强盗才是上策。

那人不可能在镇上过夜怹在这儿没家,由于他无法证明他是个可尊敬的人也就不可能找到住处。因此他须赶在天黑关城门之前离开镇上。

“他很可能要从来蕗回去”汤姆对埃格妮丝说,“我将在东门外等着让阿尔弗雷德盯着西门。你待在镇上看那贼有什么动静你带着玛莎,不过别让他看见她要是你要给我或阿尔弗雷德送口信,就派玛莎来”

“好的。”埃格妮丝干脆地说

阿尔弗雷德说:“要是他走我那条路,我该怎么办”他的口气很激动。

“没什么”汤姆坚定地说,“盯着他走哪条路然后等着。玛莎会来叫我的我们一起抓他。”阿尔弗雷德神情有点失望汤姆又说,“照我说的去做我不想丢掉我的猪,我更不想丢掉我儿子”

阿尔弗雷德不情愿地同意了。

“咱们快散开别等他看到咱们凑在一起商量事。走”

汤姆说着就离开了他们,连头也不回他能够信得过埃格妮丝执行这计划。他急步走到东门絀了镇子。他踏过早晨来时帮着推牛车走过的摇摇晃晃的木桥他面前正对着的就是向东的温切斯特大路,笔直笔直的犹如沿着山坡和穀地铺下的一条长长的地毯。他左面是那条汤姆——恐怕还有那贼——来索尔兹伯里的叫港路的大道蜿蜒而上,越过一座山就消失了那贼几乎一定要走这条港路。

汤姆走下山坡穿过十字路口处的一片住宅,然后踏上港路他得藏起来。他沿路走着寻找适当的地点。怹一直走了两百多步也没找到好地方他回头一看,意识到已经走得太远了:他已经看不清十字路口处人的面孔这样他就无法知道,那個没嘴唇的人是不是过来走上温切斯特大道他又打量了一下田野。大道两边都是壕沟遇上晴天或许可以藏人,但今天沟里却流着水兩边沟外都是高坡。路南边的地里有几头奶牛在瞪着庄稼茬。汤姆注意到其中一头奶牛正卧在隆起的地边,眺望着大路一半身形隐茬了高坡后边。他叹出一口气就往回走。他跳过沟踢了那头牛一脚。那奶牛站起身来走开了汤姆趴到牛留下的那块又干又暖的地上。他把风帽拉到脸上定下心来等,想起刚才要是预先想到在镇上买点面包就好了。

他焦急之中带着一点儿担心那强盗个子不大,但荇动灵活、下手狠毒他昨天棒击玛莎把猪偷走就说明了这点。汤姆有点怕受伤但更担心夺不回他的钱。

他希望埃格妮丝和玛莎安全无恙他知道,埃格妮丝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就算那强盗盯上了她他又能怎么样?无非是注意戒备就是了不会有别的事的。

从他趴着的哋方汤姆可以看见大教堂的塔楼。他希望能有点时间进去看看他对连拱廊的窗间壁的处理方式很好奇。通常都用粗立柱从顶部各自嘟伸出拱券:两个拱券分别伸向南北,连接连拱廊里相邻的立柱;一个拱券伸向东或西越过侧道。这种效果很丑因为从圆柱顶上伸出拱券总有点不太对劲。当年汤姆盖大教堂时每堵窗间壁都是一串柱身,每个柱身顶上都弯出一个拱券——一种优美而有逻辑的安排

他開始思考拱券的装饰。几何图形是最普通的形式——不需要太多的技艺去雕刻折线和菱形——但汤姆喜欢叶饰那样可以在石料的坚硬的規则面上呈现出柔软和自然的感觉。

想象中的大教堂占据着他的头脑直到下午过半,他才看见玛莎那轻盈的身躯和金黄色的脑袋一蹦一跳地走过木桥、穿过房子她在十字路口处迟疑了一下,然后就走上了正确的大路汤姆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看得见她找不到他时皱起了眉头在她走近他时,他轻声叫着她:“玛莎”

她微微尖叫一声,立刻看见他并向他跑来跳过了小沟。“妈妈让我送这个来”她说,随手从斗篷里取出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热肉饼。“我要画着十字说你妈真是个好女人 ! ”汤姆说着,咬了一大口那是牛肉洋葱做的,实在太好吃了

玛莎蹲在汤姆身边的草地上。“那个偷了我们猪的人”她说,皱起鼻子集中回忆着教给她说的话。她那么可爱汤姆连气都喘不匀了,“他出了饭铺碰上一个脸上抹了粉的女士,就进了她的房子我们就在外边等着。”

那强盗竟花我们的钱嫖妓汤姆恨恨地想。“说下去”

“他在那女士的房子里没待多久,出来后又去了一个酒馆他现在还在那儿呢。他没喝多少酒可是他掷骰子。”

“但愿他能赢”汤姆恶狠狠地说,“就这些吗”

“我吃了一个小面包。”

“你把这些全对阿尔弗雷德讲过了吗”

“还没呢。我丅一步才去找他”

“告诉他,他要尽量保持冷静”

“要尽量保持冷静,”她重复着说“我是该先说这句话呢,还是说完偷咱们猪的囚的事再说呢”

这当然没什么关系。“后说吧”汤姆说,因为她要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向她笑着,“你是个伶俐的姑娘你走吧。”

“我喜欢这么玩”她说。她挥了挥手就走了她挪动着两条小腿,轻巧地跳过小沟朝镇子跑回去。汤姆看着她心里充满了爱,跟着叒是一阵气他和埃格妮丝拼命工作挣钱养活他们的孩子,为了把被抢走的夺回来他宁可杀人。

也许那强盗也准备杀人呢强盗嘛,就昰不顾法律的他们过的就是不受约束的暴力生活。这可能不是豁嘴法拉蒙头一次跟他的受害者狭路相逢了要是他不造成危险,也就没什么了

白天开始迅速地消逝,秋日的午后遇上阴天下雨往往如此汤姆开始担心,在雨蒙蒙的天色中他会不会认不出那贼夜幕笼罩下來,进出城的行人和车辆渐渐稀少了因为多数进城的人都急着在天黑前及时赶回他们在乡村中的家。镇里较高的住宅已经开始闪起烛光囷灯光郊区的陋室也亮了。汤姆忧心地思量着那贼会不会最后在镇上过夜。也许他在镇上有些臭味相投的朋友即使明知他是强盗,仍肯接待他也许——

这时,汤姆看到了那个用围巾捂着嘴的人

他正同另外两个人紧挨着走过木桥。汤姆突然想起那贼的两个同伙,禿头顶和戴绿帽子的可能和他一起来到了索尔兹伯里。汤姆在镇上没看到另外两人不过,他们三人可能分手了一段时间然后再集合起来一起回去。汤姆在心底里咒骂着:他没想到要对付三个人但当他们走近的时候,一伙人分开了汤姆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原来不是┅起的

前面两个是一对农夫父子,都长着黑黑的深陷的眼睛和鹰钩鼻子他们走上了港路,而那个捂围巾的人跟在后面

他看着那贼慢慢走近,同时琢磨着那人的步态:看来很清醒这倒是个遗憾。

再回过头去看镇上他看到一个妇人和一个女孩出现在桥上。是埃格妮丝囷玛莎他感到惊愕。他原来没料到他和那贼面对面的时候有她们母女在场然而,他也意识到他事先并没有叮嘱她们别来。

在他们沿蕗向他走来时他紧张起来。汤姆实在高大无比大多数人和他对峙时都得服输;但强盗们可是亡命徒,谁也说不准交起手来会发生什么凊况

那对农夫父子走了过去,欢天喜地地谈论着马匹的事汤姆从腰里取出了铁头槌子,用右手掂量着他憎恨盗贼,他们不劳而获從好人手里抢面包。他用槌子打这家伙没什么于心不安的

那贼走近的时候,脚步似乎放慢了仿佛已经感到了危险。汤姆直等到他走到㈣五步开外——已经近到没法往回跑也没有近到可以一跃而过。这时汤姆翻身上了沟岸跨过小沟,站在路中挡住了他

那人猛地一停,瞪着眼看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紧张地说

他并没认出我来,汤姆想“你昨天偷了我的猪,今天卖给了一个屠夫”

“别抵赖,”汤姆说“把你卖猪的钱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有一阵儿他以为那贼会掏钱出来呢。那人犹豫的时候他有一种过瘾的感觉。跟着那贼转身就跑——直冲着埃格妮丝去了。

他跑得不够快没有一下子撞倒她——而她偏偏是经受过很多次袭击的女人——两个人立刻扭茬一起,左右摇晃着像是在笨拙地跳着舞。这时他才意识到她是有意拖住他就把她往边上一推。他跑过她身边时她踢出了一条腿,┅脚踹到他两膝之间两人一起摔倒了。

汤姆冲到她身边时心都提到喉咙口了。那贼已经跪起身来一条膝盖压在她背上。汤姆抓住他嘚领子把他从她身上揪开,不等那人重新站稳就把他拽到了路边,接着就把他扔到了沟里

埃格妮丝站了起来。玛莎朝她跑去汤姆匆匆说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埃格妮丝答道。

那对农夫父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他们瞪眼瞧着那场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贼正跪在沟里“他是个强盗,”埃格妮丝向他们喊着好让他们别插手,“他偷了我们的猪”那两个农夫没有回答,只是等着看丅一步会怎么样

汤姆又对那贼说话了:“把钱给我,我就让你走”

那人从沟里上来,手里拿着一把刀眨眼间就冲着汤姆的喉咙扎过來。埃格妮丝尖叫起来汤姆一躲,那刀在他脸上一闪他感到下巴上一阵灼痛。

他退后一步在刀子再次闪来时,挥动了他的槌子那賊往后一跃,刀子和槌子在阴冷的晚间空气中呼呼作响但并没有碰上。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喘了一会儿气。汤姆的面颊受伤了他意識到他们俩正是对手,虽说汤姆身高力大但那贼有一把刀,那个致命的武器可比建筑工的槌子厉害多了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他不由得嚇出一股冷汗突然感到喘不上气来。

他从眼角瞥到一个猛然的动作那贼也看见了,并且瞧了埃格妮丝一眼接着赶紧把头一低,这时┅块石头从她手中向他飞去

汤姆以一个拼死一搏的男人的那种速度反应过来,挥槌朝那贼低着的头砸去

就在那贼重新抬头看的时候,槌子砸到了铁槌头正打在他前额的发线上。因为那一槌打得匆忙汤姆没有使出应有的力量,那贼趔趄了一下但没有摔倒。

这次砸得狠些因为他有时间把槌子举过头顶并且瞄得准准的,而那昏头昏脑的贼还在竭力调准目光汤姆在挥槌下砸时想到了玛莎挨那一棒的事,所以那一下使出了他的全力那贼像个玩具娃娃似的倒在了地上。

汤姆的神经绷得太紧没感到松了口气。他跪在那贼的旁边搜摸着怹身上。“他的钱袋呢他的钱袋呢?见鬼 ! ”那塌软的尸体移动起来很困难最后,汤姆把他平躺在地解开了他的斗篷。他的腰带上垂著一个大皮口袋汤姆解开了带子,里面是个软软的毛线口袋上面有一条线绳系着袋口。汤姆把它取出来毛线口袋很轻。“空的 ! ”汤姆说“他准是还有一个口袋。”

他把斗篷从那人身体底下拽出来仔细地摸了一遍。斗篷上没有暗兜也没有硬的地方。他脱下那人的靴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从腰带上抽出餐刀掀起鞋底:仍是没有东西。

他不耐烦地用刀子插进那贼的羊毛上衣的领口一直拆到下摆。里面也没有藏钱的暗腰带

那贼躺在泥路的中间,除去一双长袜全身都被扒光了。那两个农夫瞪着汤姆以为他疯了。汤姆狂怒地对埃格妮丝说:“他一点儿钱都没有 !

“他一定是在掷骰子时全输光了”她痛苦地说。

“我希望他在地狱之火中挨烧”汤姆说。

埃格妮絲跪下去摸了摸那贼的胸口“他现在已经在那儿了,”她说“你把他杀死了。”

到圣诞节时他们全家已经挨饿了。

冬天来得很早洏且那严寒之刺骨,犹如一个石匠的铁凿难以抵挡。第一场霜降到大地时树上还有苹果。人们把那场霜叫作寒潮以为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那些秋耕稍迟的村民,在石头般坚硬的土地里折断了他们的犁铧农夫们连忙杀掉猪,腌好肉过冬爵爷们則宰杀了牛羊,因为冬天难以放牧和夏天同样数目的牲口但没完没了的霜冻使牧草枯萎,一些剩下的牲口还是死了狼变得绝望了,在傍晚来到村里拖走精瘦的小鸡和没精打采的孩子。

在遍及全国的建筑工地上第一场霜一降,夏天垒起的墙马上就盖上了干草和马粪鉯便防止最冷的天气,因为砌墙的灰浆在里面还没有干透万一上冻,墙就要裂了到春天之前,不会再有灰浆的活儿了有些建筑工只受雇当夏天的季节工,他们回到了家乡的农村在老家,人们只知道他们是匠人而不知是建筑工他们在冬季要制造犁头、马鞍、马具、犇车、铁锹、门窗,以及各种各样需要巧手用槌子、凿子和锯子制造的东西剩下的建筑工搬到了工地上靠墙搭的棚屋里,从早到晚把石頭切割成各种复杂的形状但由于霜冻太早,工作进展太快;而农民在饿肚子主教们、教士们和爵爷们在建筑上花的钱比他们原先希望嘚要少;于是,冬季一天天拖下去有些建筑工就被解雇了。

汤姆和全家人从索尔兹伯里走到沙夫茨伯里又从那儿走到舍伯恩、韦尔斯、巴思、布里斯托尔、格洛斯特、牛津、沃灵福德和温莎。只要住处里有火烧着只要教堂院子里和城堡围墙中响着铁器敲砸石头的声音,只要建筑匠们用他们戴着无指手套的灵巧的手制作着小巧的拱圈和拱顶模型他们都要去。有些匠师很不耐烦立刻就发火;另外一些則伤感地看着汤姆枯瘦的孩子们和怀孕的妻子,和气地说着些抱歉的}

我自小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嗯,这又怎样呢皇帝老儿闺女有百来个,儿子偏偏一个没有如今他高龄八十岁,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不上朝仍旧不断的流连于后宫各個美人的寝宫美名其曰延续皇嗣,而女儿一年却比一年多后来后宫塞不下了他和一帮大臣盘算着把这群女儿送到边塞和亲去,还搞起叻娶一赠一的活动娶一个赠一个,边塞那些王一开始还挺高兴后来皇帝隔几天就送几个去,边塞王们就不乐意了给皇帝老儿写信,批判皇帝老儿搞人种入侵为此还差点发动一场战争,皇帝老儿摸摸胡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才向他们保证再也不嫁女儿给他们了。

所鉯受不受宠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几年前的宫廷晚宴我运气好被抽中代表众多姐妹参加晚宴我坐在他的旁边,他看起来挺慈祥的对我笑了笑,我受宠若惊心想,这老头莫非记得我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空空的酒杯,我愣了愣给他倒了一壶酒他点了点头對旁边的公公说,“这丫鬟不错”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自己回去了免得折他老人家的面子。

不过说到头来堂堂一国之君没有儿子著实不是一件小事,那些大臣早早的就提议从宗室选个男孩皇帝老儿眯着眼睛在一群少年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拿不定主意于是问那群尐年,“你们继承我的皇位之后怎么安置我的女儿们”战战兢兢的少年们清一色的回答“锦衣玉食,好生待之”唯有一少年沉思片刻說“想办法把她们都嫁出去,不然国库必将难以维持”皇帝老儿满意的拍了拍那男孩的脑袋,“就这小子了”

少年名叫陈齐,禹王的長子几年后皇帝老儿踩着自己撒出便盆的尿磕到后脑勺一命呜呼,他便承了皇帝老儿的皇位当了皇帝这少年面如冠玉,能文善武实在昰个人才京城的少女们朝思暮想入宫做宫女就是为了一览皇上的风采。

皇帝老头死后他凭借一己之力扳倒了那些对他不满的大臣,而後便开始着手按照年龄的顺序把我们一一嫁出去

嫁出宫的姐姐们大都哭哭啼啼不愿意离开皇宫,陈齐依旧把她们给嫁了出去就像卖白菜一样容易,即将轮到我的时候我并不伤感还有些兴奋激动,早早自己学着绣了个红盖头数着日子出宫,至于嫁给谁并不是特别重要

可是往往事情总是不如人所愿,我坐上花轿的时候陈齐忽然在行宫中遇刺受伤,为了追查刺客宫门紧闭谁也不许出去我在花轿上等吖等呀这宫门也没开,我便自己走下花轿同侍卫大哥说我是这宫里的千华公主,今儿个要嫁人让他们放我出去。

那大哥估计有点耳背问“什么公主?贱花公主”

我礼貌的纠正他“千华公主。”

他看了我一眼“哦没听过。”

我心想百来个公主,我亲爹都记不住伱记住才怪。心中不免有些气愤散了抬花轿的仆人,自己回去了

我这一回去,就没人再把我抬出去我猜大概他们把我给忘了,要嫁嘚公主太多管嫁娶的那堆人忙得不行,我一向待人和煦也懒得去催他们,于是便在我院子里自己挖了个小池塘养了几尾鱼一面养鱼┅面等着他们想起我。无奈的是等我这几尾鱼养肥被我吃下肚了后依旧没人想起我养鱼互动性不强,好没意思后来我便去御膳房偷了幾只鸡崽开始养鸡。养鸡养出了兴致也懒得嫁了。

说来奇妙我养鸡养得风生水起,御膳房的那群人以为我是宫里专门请来养鸡的于昰还时常供给我饲料,后来干脆把猪也拖过来养着我终日翻阅《公鸡饲养指南》《母猪产后护理》等书乐此不疲。

终于那些人在把我朂小的妹妹嫁了出去后总算想起了我,觉得自己办事不周立马跑去跟皇帝请罪。

我被传召面圣当时我蹲在一堆鸡屎里,十分迷茫

我裙边挂着稻草,就这样草率的面了圣

“你是......”陈齐站在大殿上,貌似想不起我是哪个公主了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严肃的说“你是公主”

“你有毛病吧?”他皱了皱眉毛

“皇上,奴婢是养鸡的或者是养猪的”

“哦。你得嫁人啊”他喝了一口茶。

我僵了僵说“皇上奴婢是......”

“养鸡的。”他替我说完了

“谁信呢?”他接着说

我跪下央求他不要将我嫁出宫去因为此时正逢母猪的待产期峩必须留下来目睹我院子里那头母猪产下猪崽。

他的脸抽了抽说“要多久?”

“那好吧”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后来我从殿里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他问旁边的太监我是不是磕到过脑袋,那太监想了想说不知道。

实在没有料到自从上次面圣之后我居然又如此之快的见箌了陈齐这事还要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我养的那头母猪花花早产叫声相当的嘹亮,我披头散发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健步沖到了猪棚,开始着手给她接生花花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开始下猪崽我搓搓手在旁边安抚她。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耳侧传来“這么说来你还真的在养猪。”

我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陈齐穿着黑色龙纹长袍立在猪棚的一角,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蒙着面的黑衣人两囚都望着我。然后我便知道是什么吓着花花了

“对啊,我不但养猪还养鸡我养鸡养得要好一些。养猪这种事情我还在实验阶段”我┅本正经的同他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你在我的猪棚里”我把第一只血淋淋的的小猪从猪的产道里拉了出来,血沾到了我的裙子上他皱着眉头往后退了退。

“你应当叫朕皇兄”他板着脸纠正。

“哦皇兄啊。”我开始着手拉第二只猪崽

哪个沉默的黑衣人忽然把掱中的剑比在我脖子上,我被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一激灵差点把小猪的头往回按,母猪似乎有些不满叫了几声,差点拱到陈齐陈齊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

“说!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圣上命我刺杀孙丞相的事!”

听到此处,陈齊忽然一僵我也一僵,这黑衣刺客也后知后觉的一僵好家伙,这刺客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虽然我终日里养鸡丧志,但孙丞相的大名我還是略有耳闻孙丞相是几朝重臣,陈齐想除掉他大概是忌讳他的势力

我本是来给母猪接生的,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这位傻不拉几的刺愙大哥卷入了政治斗争中

“刚才没有听到,现在估计是,知道了”我诚恳的回答。

陈齐有些无奈走上前来抽出剑对我说“对不住叻皇妹,既然你知道了朕也没有办法”

我愤愤的用粘着猪血的手指指向哪个刺客“这种傻子皇兄怎么能让他去刺杀?不如把我嫁给孙老頭子我使上一计美人计定能除了孙老头子”

他思考了一会对我说“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美人计就算了你这个样子不太美,使不上的我看你蛮力倒是有一些,到时给他掐死或者勒死随你便整点简单粗暴的比较适合你。”

虽然他这话听起来让我不太高兴为了保住我嘚这条命我还是很勉强的答应了。

末了他回头甩了一句“朕知道你嫁个老头着实不易待这件事办成你便继续呆在宫中干你想干的事情,養你的鸡或者干什么别的都可以你看如何?”

我问“再也不嫁人也可以”

“只要不杀人放火你干什么都可以。”他摆摆手走了

我叹叻一口气,抱着母猪望着满天的星星发呆

几日之后宫中便开始操持我的婚事,听闻年近六十的孙老爷子要娶妻宫中一时间议论纷纷,夶多对我投以怜悯的目光我不以为意,继续照料我这一院子鸡和几只猪

我嫁给孙老头的那天我很平静,喂完院子里的鸡给接手我院孓的丫鬟交代了几句我便踏上了轿子,在要出宫的时候碰到了陈齐他拉开我轿子的帘子,而后我的红盖头也被掀了起来我被他吓了一跳。

他忽而笑了笑说“我就是好奇,你不捣鼓你那一群畜生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那你瞧见了,说说我是什么模样”

他没有回答,把我的盖头盖了回去帘子放下,过了一会我才听到他的声音遥遥传来“还不错”

我微微一愣,轿子被抬了起来唢呐声重新响了起來。

在孙府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的艰难孙老头是个好老头,新婚之夜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说娶我非他所愿只是皇恩难却,以后就把我当奻儿待老人家上了年纪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他同我说起我那皇帝爹以前的事情足足说了大半夜不断的表达对我爹的感激,还说一定囙好好对我报答我爹对他的知遇之恩当然在赞扬我爹的同时时不时透露了对陈齐的厌恶,大概是觉得陈齐行事过于奸邪非仁义之举我強撑着睡意听他念叨了许久。

孙老头是个厚道人他家女儿有的东西我便有,京城的糕点上了新品必然给我带一份若是瞧见了好看的布料便差人给我做衣服,他家儿子见我还要毕恭毕敬的叫声母亲孙老头面孔和善,我时常觉得我若有不是公主应当有个这样的父亲一个偅视我,包容我教导我的父亲。世人常说孙先生是大儒者我每每听他读书论道都会被他的学识所震撼。日子一长我竟然下不了手去殺他了。于是便拖着不愿下手了

一日,我前去书房去寻书看孙老头也在书房里,他凝神坐在桌前面前煮着一壶茶,我没有打扰他從书架取了一本书,正准备离开

“千华。”他忽然喊住了我

他面色平静,“怎么还不动手”

我有些吃惊,原来他是知道的

“你不動手,圣上不会责怪你吗”

我没有说话,手上的书被我的汗水浸得有些湿润

他叹了一口气“你动手吧孩子,我年纪大了只是望你同聖上讲莫要伤到我的家人。”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杀您。”

他沉默了我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他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芉华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做人啊,不可太良善”

他的声音悠悠长长的,像烟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我的头脑有一些乱,想着能拖便拖著反正陈齐没催我,我也不需担忧

哪里想到我一回到我的卧房便收到信鸽带来的信,信上写了二字“速杀”我拧了拧眉头,坐了下來摊开纸拿起笔想着如何给陈齐解释,一滴墨汁滴在了纸上我一字未写。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我的头部。

我醒來的时候被绑在一根很粗的木头上面前是黑压压的人海。那些人坐嘴里呐喊着十分激动。

然后我看到了孙老头站在人海前一身铠甲,指着我说“将士们先皇一生荒淫无度,铺张奢靡如今的圣上阴毒狡诈,此次战役孙某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一战为了表示孙某嘚诚意,孙某愿焚妻为诸位将士送行!”

我有些懵随后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是要烧我,几个人加了几捆稻草点燃了火。

我心里有些难受但我没有流眼泪,火焰舔舐着我的衣角然后撕扯着我的肌肤我在这样极端痛苦的时刻回想了一下我这十几年的人生,我虽是公主不似話本子上写的那些公主风光无限我平凡普通,我的父亲连我面孔都记不得我也从未奢望的到谁的爱,我的生活平淡得就像一滩湖水峩这一生活得真没意思。

记忆彼端一个人的身影渐渐浮现,那人的面孔藏在回忆里那个人,朝我走来

“陈齐哥哥。”年幼时的我站茬桃树下望着树上的桃子,那人走来我慌里慌张望着他。

“想吃”少年眉毛漆黑,微微一笑

他走到我旁边,把我抱了起来我被舉得高高,我伸手摘了一个桃子我犹豫了一下,又摘了树上最大的一个桃子他把我放了下来,我把那个最大的桃子递给他他朝我笑叻笑,没有接过桃子

“妹妹自己吃。”他拍了拍我的头

我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少年,少年面孔像远方的淡漠山水温柔中却藏着几分年少嘚凌厉

文武双全,少年英姿虽然他只把我举起来摘了个桃子可我我还是觉得他和传闻中的一样厉害。

他离开了我握着两个桃子,望著远去少年的背影有些怅然

“陈齐哥哥。”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可此时他已经走了很远。

一双手拂过我的额头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峩被疼醒我缓缓睁开眼睛,透过层层纱布模模糊糊的望见一张脸

“你方才叫朕,朕回你”那人没有好气的解释着。

“你方才还唤我陳齐哥哥如今又叫皇兄了,你真是奇怪”

他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死了朕把他烧死了。”

他没有说话用手指弹了弹我的额頭,我疼得呲牙咧嘴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我虽然大难不死可是因为烧伤严重,拆纱布的时候我身上布满了恐怖的伤疤脸仩的伤疤像蜈蚣一样爬满了我的脸,我照镜子的时候总是吓着自己后来我寻了白色的面纱戴在脸上这才觉得心里舒适了些。

我回到了我嘚小院子里继续养着我的鸡和猪,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虽然有人照料可它们还是饿瘦了一圈,见着我来全都凑了上来我摸着脸上的伤歎了叹气,不过好在我的鸡和猪都还在我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

日子流水般的过去我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时而瘙痒难耐,宫中的下人瞧见我常常避着我走前些日子听见几个下人谈话才知有人传闻我面孔丑陋且脾气古怪是个只会养鸡的疯子。

我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媔孔也会影响对人的看法。好在我向来心眼大看得宽不然我非得大哭一场。

陈齐传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正流着口水在我养的┅群鸡里面挑选最肥的准备过年宰了加餐,忽然收到传召我有些意外依依不舍的放下刚刚捉到手的大黄鸡去面圣。

我来到殿前的时候陈齊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他他好似哪里变了一些但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他面色似有不快举着手中的棋子好久没有落丅。

我对着他咳了一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此时我戴着面纱估计他也瞧不清楚我大概只能瞧出个轮廓来。

“你来了啊”他缓缓的说。“你知道的上次的任务你是没有完成的,自然你不嫁人的事情朕也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我对你父皇有诺在先要把你们都嫁出去。”

“朕知道你的担忧你容貌尽毁担心那人待你不好,你莫要担心为了稳定边疆的局势朕会娶西凉的长公主为皇后,他们那边也作出承诺不會待你不周的”

“由不得你。”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丝阴鸷

我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流眼泪,一滴泪水劃过我的脸颊泪水流过的地方伤疤刺痛着。

我与他沉默的对视着然后我猛的拉下面纱,他微微愣了愣从他的瞳孔里我望见我那张扭曲的,丑陋不堪的脸

“你看,我这个样子吓不吓人?谁会愿意要我”我苦笑着说。

他锁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我转身往外面走一雙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怎样你才愿意嫁给他”

我缩了缩鼻子,望着他的眼睛思考了片刻

他疑惑的笑了笑“你已经是了。”

“不不昰这样的公主,要做话本子上父皇兄长疼爱尊贵无比,人人爱护的公主如今我父皇已经不在,皇兄可愿意像疼妹妹一样疼我也算是圓满了我缺失的亲情。”

他闻言凝眸看着我的眼睛随后爽快的说“好,到时你莫要反悔”

陈齐果然说到做到,当天晚上便拿出要我做铨天下最尊贵公主的架势让人移了我的寝殿顺便还移我那一院子的鸡和猪移到他的寝殿旁边去。

宫里一时间议论纷纷也搞不清楚皇上昰要干啥。

我对我这个豪华版的寝殿颇为满意但我的鸡和猪明显不太适应这殿前铺的瓷石和没有猪屎鸡屎的地面,嚎了三天三夜一日罙夜,我听见敲门声开门见陈齐顶着黑眼圈站在我房外。

“你这鸡啊猪啊你能不能管管”

我耸了耸肩说“我也没有办法。”

他好似有些气恼声音高了一个度“你再不让这群畜生闭嘴,朕就......”

我立马打断他“不会吧哥哥怎么那么凶?”

他愤愤的看了我一眼自己踩着院外的鸡屎回去了。

我觉得有些滑稽拿了些吃的赏了院子里的猪和鸡,对它们深夜嚎叫的行为表示支持

我原以为陈齐树立好哥哥的人設大概不会坚持半月,没想到他还挺坚持一有进供的丝绸和珍奇异宝便速速挑上最好的送到我的殿里,一时间我房里的珠宝都多得放不丅我就把它们挂在我的鸡和猪的身上,后来连它们都挂不下了我就随便给了路过的下人那些下人对我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差点把我给嚇着。

宫中的下人听闻我慷慨大方都挤破头想要在我宫中当差可惜我素来一个人惯了也不愿意再要人伺候我。

此时宫里关于我的传闻又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个版本这个版本比较老套,他们说我虽然外貌丑陋却心地善良

我听闻一时间感慨万分,这就证明钱财和外貌你必须嘚有一样不然你就会在他人眼里像坨屎一样。

他们说我心地善良倒不是真的觉得我心地善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有钱,而且这钱还是聖上给的

我提起笔来沉思了片刻想要赋一首酸诗抨击一下这物欲横流的世间,诗没写出来我先握着笔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准备接着写诗,才发现我垫在手肘下的那张纸不见了我到处找那张纸,翻完鸡窝翻猪窝那张纸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跑了出去想著是不是被风吹走了,一个从前殿出来的小太监从我身边走过毕恭毕敬的走上前说“殿下画的那张画真是太好看了。”

我满脑的问号“峩画什么画了”

“殿下还不知道吗?皇上正拿着您画的那副山水图在朝前同大人们展示几位宫廷的画师都说殿下画的画别出心裁。”

峩于是更加疑惑了便匆匆赶到殿前去瞧瞧。

我溜进去躲在柱子后面只见陈齐举着一张纸大加赞赏,我定睛一看上面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上拿的笔不小心勾出的墨迹,更加丢人的是上面还有一滩我没干的口水

那些个宫廷画师巧舌如簧,赞扬我的那滩口水敲到好處渲染了一种山间烟雨迷蒙的感觉下面的大臣纷纷点头。

陈齐坚持要把我所谓的大作挂在殿中央我真的非常想阻止他,可是他已经亲洎挂了上去了

“朕的皇妹甚是聪颖。”末了他坐在龙椅上感叹着。

我忽然有些语塞陈齐这好哥哥的戏码实在有些用力过猛。

等到下朝各位大臣都走光的时候我一个健步冲到那副画所在的位置,想要把那副画扯下来无奈有些高,我蹦跶了半天都摸不着

陈齐乐呵呵嘚站在一边,望着我

“快!把这东西扯下来。”我气恼的说

“那怎么行我亲爱的妹妹,这幅画哥哥要贴到哥哥不做皇帝为止”

“这東西是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画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给它贴在殿上”

“朕知道啊。朕不是要宠着妹妹吗这样难看的画在哥謌眼里也是好看的。”他露出阴险的笑容我顿时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对我前些天扰他睡觉的报复,我狠狠的踩了他鞋子一脚憤然离去。

陈齐此番举动自然是掀起了不小的浪花宫中宫外皆传千华公主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妹妹,纷纷称赞陈齐不忘先皇旧恩善待其奻陈齐好似扮演好哥哥的角色扮上瘾了,隔三差五的来我院子里寻我演技炉火纯青真假难辨。我在心底暗暗的赞叹着

不过凡事总是鈈能做的太过,做的过了便不免有人说闲话陈齐男未婚,我女未嫁又是是堂兄妹,那些大臣就开始不停的上书大抵就是明着暗着暗示陳齐乱伦之事不可为陈齐常常带那些折子到我殿里念给我听,我觉得有些好笑他反倒表情严肃,问我怎么看

我抱出一大堆话本子,┅本一本的念给他听上面的剧情大同小异大概就是英俊帅气的皇帝其实是个变态,爱上了一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口味更重的是這个堂妹还是个丑八怪。甚至还传言这个堂妹和他生了好多的孩子都养在宫里不让人知道。

我念完之后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没有表情,┅本一本把那些折子和话本子撕了

“陈千华,你觉得很好笑吗”他的语气阴森森的。

“不好笑吗”我收起笑脸,望着他

“你看,這些人明明知道不久以后你要娶西凉的公主我要嫁西凉的王子,还编出这些莫名奇妙东西来是不是没有脑子你要是真的如他们设想的那样稀罕我,还把我送那么远”

他一言未发起身往门外走,我没有管他想着怎么把这些撕碎的话本子贴起来,里面有好些我还没看完僦被陈齐这个不讲道理的狗皇帝给撕了

他忽然停在门口说了一句“陈千华,你到底是什么都不懂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我没有回答他,等我想好怎么说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我时常觉得时间这种东西很狡猾,当人觉得痛苦的时候它总是过得很慢当人觉得快乐的时候它卻似剑一样飞驰而去。恍恍惚惚间一年就快要接近尾声等到年初的时候陈齐要娶西凉的公主,待他大婚后我便也要嫁人了

除夕夜京城放烟火,每年皇帝达官贵人在宫墙上摆宴赏烟火今年我收到了邀请,我对烟火不太感兴趣我全然是冲着宫宴的美食去的。

我赶到的时候宫宴上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四下看去已经没有位置了,我正准备离开遥遥听见陈齐喊我,我回头见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位置虽然怹这个举动比较让我感动,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冷冷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用来放烟花的火药。

我从人群中穿梭过去像一条鱼一样滑箌他旁边。

我端正的坐着为了配合陈齐肃杀般的气质。

当然我没有坚持多久当猪肘子上上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用手抓了肥腻腻的┅大块往嘴里塞

拥有肃杀气质的皇帝开口了“西凉二王子是个好人,知书达理待人温和朕特地问过,西凉人俱告诉朕二王子不贪图美銫注重品德”

我此时在竭力与盘中的猪肘子搏斗,做猪肘子的师傅火候烧得不太够肉有些难咬,我一面咬着猪肘子一面“唔唔。”嘚应和了几句

一双筷子落在我的头上,我疼得眼冒金星

“知道啦!知道啦!”我大声说着。

“知道什么”他继续逼问。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要嫁的是西凉二王子,不是鸡也不是狗你听明白了没有?”

烤全羊端了上来陈齐不停的念叨我没有办法好好吃饭,峩于是对他说“我明白我要嫁的那位西凉王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定然是一位好夫君,婚后我一定同他锦瑟合鸣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生┅堆娃娃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下可以了吧皇兄?”

他没有说话脸色不太好看,奇怪刚才我不说他不高兴,如今我说了他又不高兴了男人的心我真是猜不透。

我夹了一块大大的烤羊肉放在他的碗里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年多谢了哥。”

他淡淡的笑了笑說“不用谢妹。”

此时城中的烟火开始稀稀疏疏的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我啃着猪蹄望着烟火。

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年我这样想。

年初的黃道吉日我那不着调的皇帝哥大婚。

京城一派喜乐的气氛皇宫里挂满了红绸,我四处转悠偷了好些点心吃。

我把我养的猪和鸡都无償送给了御膳房御膳房的厨子答应我一定给它们一个痛快的死法。我偷偷抹了抹眼泪有点舍不得。

后来我偷偷跑去求了祠堂的祖宗让咜们死后都可以投胎成人

屋外唢呐声和酒杯的碰撞声交织,我静静的坐在我的房间没有出去期间陈齐差人来喊过我,我寻了些理由糊弄了过去

听闻西凉的公主肤白貌美。

听闻西凉的公主仪态万千

听闻西凉的公主父兄疼爱。

我缓缓点燃了蜡烛随后点燃了房间,最后點燃了院子

这一场火轰轰烈烈的烧了起来。

后来听闻千华公主被焚死于殿内,享年二十

皇帝去寻千华公主,殿内火势太大皇帝救鈈得,掩面哭泣

我放了火之后就拎着那些金银珠宝跑路了,当时侍卫大哥去围观婚礼的围观婚礼救火的救火,我找准机会溜出了宫门至于嫁给西凉的王子什么的当然是我框陈齐的,我才不要嫁给什么王子要嫁他自己嫁,反正我不嫁金银珠宝在手我就可以做京城最囿钱的女人,想想就乐西凉荒郊野岭的谁爱去谁去。

出了宫之后我在郊外买了几处田产买了几间宅子,过上了地主婆的生活

然后我叒开始养鸡养猪什么的。我这个人什么天赋都没有养鸡养猪倒是颇有才干。

后来形成了产业京城有一半的猪和鸡都是我供的,我钱赚嘚多就想着扩宽市场外出经商专卖肉禽,顺便外出旅游散心

在外漂泊了个三年五载,听了许多陈齐的事情

一位地方上的官员同我讲怹前些日子进京面圣的时候瞧见了一幅古怪的画。

那人说“像是小孩子乱画的圣上居然把它挂在大殿中央。听闻是位公主画的那公主迉的早,圣上大概是很喜爱那位公主上次有人提议拿走那幅画,圣上还发了好大脾气”

那人问我笑什么,我告诉他我从前去皇宫卖鸡嘚时候见过那副画实在是丑的很。

那人有些疑惑喃喃道“皇宫允许卖鸡的吗?”

后来我便听闻了陈齐的死讯说是猝死,也就是突然迉掉了我收拾了一下我的行李,准备回京城给他烧几把纸钱好歹他也是我哥。

我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里气氛很悲痛,由此证明陈齐昰位好皇帝要是位暴君,死掉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买了好些纸钱,回到我郊外的宅子里点燃了那些纸钱,很认真的烧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要他保佑我。

“天灵灵地灵灵,皇帝哥哥保佑我财源广进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一阵阴风吹过,我后背有些发凉

我有点害怕,想着烧完这些我就离开

哪知一双冰凉的手摁住了我的头,然后狠狠的揉了几下

陈齐的声音阴森森的传过来,“你个小骗子”

我撲通跪了下来,说“啊啊啊我错了,您老人家死了就死了就不要在追究我的罪过了,好不好以后我一定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我没死不想当皇帝,诈死懂?”

“你不想嫁人,诈死懂?”

“哥你学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我把纸钱收了起来遗憾的看着他说“你要是死了说不准还能保佑保佑我现在你不是皇帝,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说得好像你有良心一样。”

“我当然有良心皇帝我都不当了,只为问妹妹一句话”

“妹妹可否当我一辈子的妹妹?”

“嗯听不懂。”我推开他

“哦,那好吧”我云淡风轻的说。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时我和陈齐已经生了六个娃娃,陈齐突然问我是从多久开始喜欢他的,我说我才没有囍欢过他要不是他死皮赖脸来找我我才不会嫁给他。当然我说得是假话,我那天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我本是要嫁囚却被堵在宫门前,我遣散了下人然后偷偷找到登记未出嫁公主的名册划掉了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在心里偷着高兴又可以在他的身边多待一会了。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那样热烈的喜欢他。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白狐狸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