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风平浪静的明天和凉宫春日的忧郁好看吗09哪个比较好看?

凉宫春日的退屈&-&孤岛症候群&-&3
第二天早上,突然吹起了暴风雨。
斜打过来的雨水敲击着建筑物墙面,强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祥气息。别墅四周的森林,仿佛栖息着妖魔似的轰隆作响。
「运气真背耶。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台风呢?」
春日望着窗外,落寞地说道。这里是春日的房间。大家集合在一起,正讨论今天要怎么过。
时间在吃过早餐之后。餐桌旁没见到圭一先生。新川先生说,圭一先生早上的身体情况特别差,起床之后总会觉得不舒服,因此中午之前起床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春日回头看着我们:
「不过,这么一来,这里就真的成了孤岛了。这可是一辈子难得碰到一次的状况,搞不好真的会发生事件呢!」
朝比奈大吃一惊,视线不安地在半空中游移。但是古泉和长门的面部表情则是照常营业。
昨天那么风平浪静的海面,已经进入了大浪警报状态,超出船只可以出海的程度。如果后天也是这个样子,我们就真的必须在不得已的状况下,如春日所愿被闭锁于岛上了。闭锁轨道。不会吧?
古泉露出一副企图让大家安心的笑容:
「看起来这个台风的脚步走得很快,我相信后天之前应该就会好转吧?常言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照天气预报的说法,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昨天可没有听说任何台风要来的消息啊,这场暴风雨,是从哪个家伙的脑袋里头涌出来的啊?
「事出偶然。」
古泉一副从容的样子。
「这是一般的自然现象,堪称是夏季风情的一部分吧?每年总会来一次大型台风嘛。」
「今天本来想到岛上探险的,现在看来得放弃了。」春日恨恨地说道:「没办法了,就让我们找些可以在室内进行的游戏吧!」
合宿的事情,似乎已经完全从春日的脑海里消失得一干二净,重点好像转移到游乐方面了。这倒是值得拍手称庆的事情。因为我并不想前往小岛的另一边时,看到有巨大生物的尸体被拍打上岸,还卡在岩壁裂缝里。
古泉提出了他的意见:
「我记得这边应该有游戏室。我去跟圭一先生讲一声,请他开放给我们使用吧!麻将和撞球哪一种好?我们要求的话,应该也可以帮忙准备桌球桌。」
春日也表示同意。
「那就来个乒乓球大赛吧,以联盟循环赛的方式,来决定SOS团首届乒乓球冠军!想打撞球的人就委屈一下,在回程的渡轮上我再请喝果汁。可不准放水哦!」
游戏室位于地下一楼,宽广的大厅里摆着麻将和撞球台,甚至还有俄罗斯轮盘及巴克拉台(注:Baccara,法国的一种纸牌赌博游戏)。难道古泉的亲戚私下在经营赌场吗?这里是不是就是他们经营的赌场?
「你说呢?」古泉带着愚蠢的笑容回答,将原本折叠好放在墙边的桌球桌给拉了出来。
顺便告诉各位,在和我展开一场激战之后,春日获得了乒乓球的优胜。之后又继续举办麻将大赛,但除了古泉之外,SOS团的成员都不懂得怎么玩,于是成了一场边玩边教的游戏。比赛中途,两位多丸先生也加入了战局,变成一场热闹的麻将大赛。曲解了规则的春日按照自己的方便来解读,随便乱打一通,编出了「二色缺一门」、「不纯全带么」、「一向听金缚」等等创新术语。不过实在太好笑了,所以就不跟她计较了。反正她也没糊。
「糊了!差不多有一万点!」
「凉宫同学,那是役满哟。」
我偷偷地吐了口气。或许往正面去思考会好一点。享受旅行的乐趣才是最好。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大海兽出现,也不会有原住民从森林深处跑出来吧?再怎么说,这里都是远离陆地的海上孤岛,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外头跑进来的。
我这样想着,决定让自己放松心情。多丸圭一先生和阿裕先生、新川、森都是古泉认识的人,看起来也都很正常。对于发生奇怪的事件来说,登场人物可能稍嫌不足吧?
希望一切就这么平顺。我心里想着。
可是,老天并没有就此让我称心如意。
事件就发生在第三天早上。
吃吃玩玩的第二天过得很顺利,而在天气越来越恶劣的晚上,和第一天同样的宴会就像重播一样再度上演。第三天,我沦落到顶着头痛欲裂的头起床的下场。要是古泉没有来叫人的话,我想我跟春日还有朝比奈都会继续昏睡下去吧?
拉开窗帘。第三天早上,豪雨和暴风仍然持续着。
「明天回得去吗?」
我用冷水洗脸,企图洗掉脑袋的晕眩。勉强可以直线步行。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不让自己叽里咕噜滚落楼梯。
露出跟我差不多表情的春日和朝比奈,以及表情一如往常的长门和古泉已经聚集在餐厅里了。
多丸圭一和阿裕这两兄弟还没有下来,可能是连续两天的宿醉达到极限了吧?我回想起春日把瓶子倒扣在他们两人杯子上的模样。平常就目中无人,加上酒精的作用而变得更天不怕、地不怕的春日,她多不胜数的行径使我的头痛威力全开、连升二级,我下定决心不再自不量力灌酒了。
「我不要再喝葡萄酒了啦。」
或许是在反省昨晚的所作所为吧?春日也皱着眉头表示。
「不知道为什么,晚餐之后的记忆完全消失了。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觉得好像浪费了好多时间。嗯,我不要再喝醉了。今天晚上可是『无酒精之夜』哦。」
照理说,高中生本来就不该喝得烂醉,因此以春日一贯的举止来看,或许我该夸奖她这句正经八百的宣言吧?只是,因为烂醉而一脸茫然的朝比奈看来如此地风情万种,我不能否认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豪饮倒也无所谓。
「那就这么办吧!」
立刻表示赞同的古泉点点头,对刚好推来早餐推车的森小姐说:
「今天晚上请不用准备酒了,只要一些果汁饮料就好。」
「我知道了。」
森小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将装了培根蛋的盘子摆到桌上。
一直到我们吃完早餐,多丸兄弟还是没有出现在餐厅。姑且不论起床后一向情况欠佳的圭一先生,怎么连阿裕先生都没有出现呢?这时——
「各位。」
新川先生跟森小姐来到我们面前。我发现他那张管家特有的沉稳表情,混杂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困惑色彩,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问话的人是古泉:「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新川先生说:「或许算是问题吧。刚刚我叫森到阿裕先生的房里去探视。」
森小姐点点头,接着管家的话说:
「因为房门没有上锁,于是我擅自打开了门,发现阿裕先生并不在里面。」
她用铃声般的声音说道,并凝视着桌巾: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床上也看不出有睡过的痕迹。」
「而且,我试过用内线跟主人的房间联络,但是并没有人回应。」
春日听到新川先生这样说,放开握住柳橙汁杯子的手。
「什么意思?阿裕先生行踪不明,而圭一先生没有接电话?」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新川先生回答。
「进不去圭一先生的房间吗?没有备份钥匙?」
「其他房间的备份钥匙都由我保管,但是只有主人的房间另当别论,只有他本人有备份钥匙。因为房里有与工作相关的文件,为了小心起见。」
不祥的预感化为一层乌云,开始笼罩在我内心的三分之一左右。没有起床的豪宅主人,失踪的主人弟弟。
新川先生微微弯下一半身。
「待会儿我想前往主人的房间看看。如果各位不嫌麻烦的话,可否请与我一同前往?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春日立刻对我使了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像跟去看看比较好。」
古泉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
「或许他因为生病爬不起来。搞不好我们还得撞门进去呢。」
春日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阿虚,我们走吧!我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希跟实玖瑠也一起去!」
此时,春日脸上露出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
让我简短地做个说明吧。
圭一先生的卧室位于三楼,我们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古泉去旋转门把也打不开。用橡木制成的厚重房门,俨然成了一道墙横阻在我们面前。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也去多丸裕先生的房间看过了,确实如森小姐所说,床上的床单一丝不乱,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晚的迹象。他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两个人一起躲在圭一先生的房里吗?
「房间从里面上锁,就表示房里有人。」
古泉的手指头支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他用前所未有、充满紧张感的语气说: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们将这扇门给撞开吧!搞不好事态已经严重到分秒必争!」
于是我们像打橄榄球一样连成一串,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房门。球员是我跟古泉还有新川先生三个人。我相信长门只要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门给弄开,但是在众人环视之下,她总不能施展这种魔法般的伎俩。在SOS团三个女孩子和女侍森小姐的环视之下,我们三个人勇敢地连撞了几次门,就在我的肩胛骨几乎要发出惨叫时——
门终于弹跳似的敞开了。
一个失衡,我、古泉、新川先生就以冲刺的姿势一起倒进室内,然后——
是的,景象回到了开头时的画面。时刻表好不容易追上来了。那么,也该是让时间回到真实时刻的时候了。
结束这一长串的回想,我从地上支起身来。我把视线从躺在地上、身上插把刀的圭一先生移开,望着门锁被弹飞开来的房门。这座豪宅不愧是新盖好的,房门也闪闪发亮呢……我想着一些不符现实情况的事情。
新川弯下身体,蹲到主人的旁边,指尖抵住他的脖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们。
「他已经过世了。」
或许是出于职业意识使然吧?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沉着。
「啊,呀……」
朝比奈瘫软在走廊上。这是情有可原的。我也想这样做啊。我甚至觉得长门的面无表情,在这个时候成了一种救赎。
「事情真的麻烦了。」
古泉从新川先生的对面走近圭一先生。他蹲了下来,用很慎重的手法把手伸向穿着西装的圭一先生,轻轻地抓起上衣的领子。
白色的衬衫上汇染着红黑色的液体,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他发出讶异的叫声。我也看向他的手。一本记事本放在衬衫的口袋里。刀子似乎是从西装外刺穿了笔记,然后深达体内的。看来犯下这件凶案的人,具有相当惊人的臂力。应该不是在场的女性们。啊,拥有可怕蛮力的春日,倒是有可能吧?
古泉的声音中掺杂着沉痛的气息:
「保持现场是第一要务。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实玖瑠,你还好吗?」
也难怪春日要担心,朝比奈好像昏了过去。她靠着长门那细瘦的双脚,瘫坐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有希,我们把实玖瑠带到我的房间去吧!你抱住她那边的手。」
春日竟然会说出这么具有常识的话,或许正代表她内心的激动。被长门和春日从两边抱住的朝比奈,就这样在半拖半抱之下消失于楼梯口。
确认她们离开之后,我先观察了一下四周。
新川先生一脸沉痛地对着主人的尸体合掌膜拜,森小姐也满脸哀戚,低垂着头。到现在还是不见多丸裕先生的人影。外头正刮着暴风雨。
「现在——」古泉对我说:「似乎发生了我们该好好思考的事态了。」
「什么意思?」我问道。古泉的嘴角突然又恢复了原有的笑意。
「你没发现吗?这个状况如假包换就是闭锁轨道。」
这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乍看之下就是杀人事件。」
因为看不出是自杀。
「再说,这个房间俨然是间密室。」
我转过头,望着上了锁的窗户。
「犯人如何在不能进出的房间里犯下罪行,然后顺利地离开?」
这种问题去问犯人吧!
「说得也是。」古泉同意我的说法:「关于这一点,得问问阿裕先生才行。」
古泉请新川去报警,然后又转过来面对着我。
「请你先到凉宫同学的房间去,我随后就到。」
这样似乎比较好。这里没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情。
我敲敲门。
「是我。」
门开了条细缝,春日从里面窥探着。她带着复杂的表情让我进门。
「古泉呢?」
「应该随后就来了吧?」
朝比奈被安置在双人房的其中一张床上睡着。她的睡脸,让人产生一股就算不是路过的王子也非吻不可的冲动。但是从她那痛苦的表情,她应该是昏迷状态当中,真是天不从人愿。
一旁的长门顶着一张像守墓人一般的脸坐在椅子上。你就继续这样吧!千万别离开朝比奈一步。
「喂,你有什么看法?」
春日似乎是在问我。
「什么看法?」
「我是说圭一先生的死。这是场杀人事件吗?」
只要客观地来看自己所处的立场,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吧?我试着这样推断。撞开上了锁的门进去一看,发现倒卧在地的豪宅主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暴风雨中的孤岛上发生的密室杀人。太过巧妙的安排了。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停滞了几秒钟的时间,春日吐了口气,算是给我答复。
「嗯……」
春日伸手抚着额头,坐到自己床上。
「怎么会这样呢?我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
她嘟哝地说道。我才想问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你在热切盼望有事件发生吗?
「但是,我没想到会变成事实啊!」
春日嘟着嘴,随即又变了表情。看来,这家伙似乎在苦恼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看起来她好像并不高兴,我总算安了一点心。因为我实在不想被迫扮演第二名被害者的角色。
我凝视着有着一张天使般睡脸的学姐。
「朝比奈学姐的情况怎么样?」
「应该没事吧?只是昏过去而已。真是好直接的反应,太佩服她了。真像是实玖瑠应有的反应。总比歇斯底里好吧!」
春日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暴风雨袭击的孤岛上发生的密室杀人事件。在旅游地出于偶然遇上这种事的几率有多少呢?可是我们是SOS团,既不是神秘事物研究会,也不是推理小说同好会。不过说起来,寻求不可思议的事物正是春日所抱持的SOS团活动理念,所以说穿了,我们现在遭遇或许正符合这个精神。只不过真的实际碰上,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也是在春日的期盼下才发生的事件吗?
「唔,事情可真伤脑筋了……」
春日把脚从床上放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本来只是打算在愚人节开个玩笑,没想到玩笑成真而困惑不已的恶作剧小鬼,浑身散发出从以为是空的葫芦里真的倒出一个特大号的棋子(注:「葫芦跑出棋子」为日本俗谚,表示出乎意料)一样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我也感觉不舒服。
怎么办呢?
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躺在朝比奈旁边陪着她睡,但是现在逃避现实也于事无补了。终究还是得想出个善后的方法吧?古泉到底打算怎么做啊?
「嗯!毕竟不能在这边无所事事。」
毕竟?春日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站到我面前来。她带着认真的表情,以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要确认一件事情。阿虚,你跟我来。」
我实在不想放着朝比奈不管就这样离开。
「有希也在,不用担心啦,有希,把门锁好,任何人来都不能开门,明白吗?」
长门带着沉着冷静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我跟春日。
「明白了。」
她用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回答道。
那双经过去光处理的眼睛,瞬间和我的视线纠结在一起。这时,长门以只有我能理解的角度点了点头——我有这种感觉。
危险应该不会落到我跟春日头上吧?万一发生什么异常的状况,长门是不会默不作声的。我把之前拜访电脑研究社社长家里时发生的事情从记忆中拉出来,企图说服自己。
「走了,阿虚。」
春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从房里踏到走廊上。
「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圭一先生的房间罗!刚才没空仔细观察,所以我要再去确认一次。」
想起胸口插着一把刀、躺在地上的圭一先生,和粘在白色衬衫上的血水,我顿时产生了犹豫。那可不是一幅值得瞪着眼睛欣赏的景象。
春日边走边说:
「然后,我们还得查出阿裕先生跑到哪里去了。搞不好他还在建筑物里面,而且……」
发生这么大的骚动,如果阿裕先生跟事件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他不现身,代表两种可能性。
我被春日拉扯着,一边爬上楼梯,一边说:
「一种是阿裕先生就是犯人,早就离开别墅跑走了,要不就是阿裕先生也成了被害人……对吧?」
「没错。可是如果阿裕先生不是犯人的话,事情就变得有点讨厌了。」
「不管犯人是谁,我都觉得讨厌……」
春日斜眼看着我。
「我说阿虚啊,在这座宅邸里面,除了多丸先生他们两兄弟之外,就只剩下新川先生和森小姐,另外就是我们五个人而已。犯人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人?我不想怀疑自己的团员,也不想把任何团员交给警方。」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地沉着冷静。
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同伴当中有杀人犯啊?我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朝比奈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是长门,她应该可以做得更干净利落的,至于古泉的话……对了,最接近多丸先生的人就是古泉。他说与多丸先生是亲戚,和完全不相关的我们相较之下,他的立场确实是比我们亲密一些。
「不对。」
我轻轻地戳戳自己的头。
古泉又不是傻瓜。他总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刻意做出这种事情来吧?我不认为他会为了使状况符合闭锁轨道的模式,就引发杀人事件,他的脑袋没那么差。
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要有春日一个就够了。
圭一先生位于三楼的房间前面,新川管家正张开两腿在那边站岗。
「我报了警,警方交代不准任何人进入。」
他恭敬地低下头去。房间的门仍然保持被我们撞破时的状态,由新川先生的身侧隐约可以看到圭一先生的手指头。
「警察什么时候会来?」
春日质问道,新川先生很客气地回答:
「等暴风雨一停就来了。根据气象预报,明天下午天气就可望好转,所以我想应该是那个时候吧?」
春日不时瞄着门内。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圭一先生和阿裕先生的感情不好吗?」
新川先生那一丝不苟的管家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
「老实说,我不清楚。因为我在这里服务的时间,只有这一个星期而已。」
「一个星期?」我跟春日异口同声问道。
新川先生不疾不徐地点点头。
「是的。我是管家没错,但是我是兼职的临时雇用管家。我们签订的契约,是夏天为期两周的时间而已。」
「也就是说,你只在这栋别墅工作?不是从以前就跟圭一先生身边的?」
「是的。」
原来,新川管家是圭一先生在这座岛上生活期间受雇的临时管家。如果是这样,或许我的疑问似乎也同时是春日的疑问。
「森小姐也一样吗?她也是临时雇用的女侍吗?」
「您说的没错,她也是同时期被采用到这里来工作的。」
好豪迈的作风啊!圭一先生雇用这两名管家和女侍,竟只为了夏天的假期。我觉得他用钱的方法似乎值得商榷,不过话又说回来,雇用管家和女侍……
差一点就脱口说出我心中隐隐约约的想法,赶紧把它们给拉了回去。我试着小心翼翼观察新川先生的表情。他看起来只像是一个披着一丝不苟的盔甲的老绅士。他或许真是这样的人没错,可是……
我没有多说什么,将那个小小的念头给埋在心里。待会儿见到那家伙时再问他吧。
「原来如此,佣人也有分正式员工和约聘两种啊,真是学到了新知识了。」
什么新知识啊?春日似乎很能理解似的点点头。
「不能进房间,那也没办法了。阿虚,进行下一步、下一步。」
她又拉着我的手臂,大步地往前走。
「现在又要去哪里啊?」
「外头,确定有没有船。」
在这种台风里,我实在不想跟春日两个人没事乱晃。
「我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传来传去的情报,往往都会掺杂一些不必要的杂音。你听着,阿虚,最重要的是拿到第一手情报。经过别人的眼睛或手传过来的二手情报。打一开始就不能相信。」
唔,从某方面来说,这倒是很正确的说法。但是这么一来,除了进入自己的视野之内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事物不就几乎都是不能相信的?
正当我针对情报媒体的有效性认真思考时,春日将我带到了一楼,森园生小姐正好站在楼梯口处。
「两位要外出吗?」
森小姐对我跟春日说道,春日也回答她:
「嗯,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船。」
「我想是不会有的。」
「为什么?」
森小姐轻轻一笑回答:
「昨晚我看到了阿裕先生,当时他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走向玄关。」
我和春日相对而视。
「你是说阿裕先生偷走了船,离开岛上了?」
森小姐带着浅浅的笑容,嚅动着嘴唇:
「我只是和阿裕先生在走廊上擦身而过,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出去。可是,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阿裕先生。」
「几点左右?」春日问。
「我想是凌晨一点左右。」
那正是我们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的时间带。
这是不是代表,圭一先生穿着西装倒卧在地上也是在这个时候?
一打开门,雨滴就像子弹一般敲打在我们身上。我们费了一番力气穿过被风雨挡住而变得沉重无比的门来到外头,不消几秒钟,我跟春日就变成了落汤鸡。早知道就穿泳衣来了。
覆盖着暗灰色云层的天空绵延到水平线,我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闭锁空间。我想,我大概不会再喜欢这种单一色调的世界了。
「走吧!」
虽然头发和T恤被雨水淋得贴在身上,但是春日依然在雨中勇往直前。我也不得不跟着她走。春日的手依然将我的手腕抓得死紧。
在这种如果有翅膀恐怕早就被吹起来的强风当中,我们任凭豪雨在身上肆虐,勉强来到了可以看到码头的位置。要是一个不小心,恐怕有跌落到山崖下面的可能。我们再怎么勇敢,这时候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妙了。万一只有我掉下去的话会气死人,所以我也反握住春日的手。我觉得万一跟她一起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应该会高很多。
我们终于来到了阶梯的顶端。
「看得到吗?阿虚。」
春日的声音飞散在风中,我对着她点点头。
码头几乎整个淹没在水里,岸边唯一活动的东西就是拍打上岸的涛天巨浪。
「没看到船。不是被水冲走,就是有人开走了吧?」
那是我们离开这座岛的唯一交通工具。放眼望去,在一片汪洋中始终看不到那艘华丽的快艇。
于是,我们就这样被隔离于孤岛上了。
我们再度以乌龟爬似的缓慢速度回到别墅,好不容易进到门内时,全身已经湿透了。
「请用这个。」
机灵的森小姐,可能早就在这边等着了。见我们一进门就立刻递上浴巾。她用含蓄的口吻问道:
「怎么样了?」
「你说的好像没错。」
用毛巾擦着一头黑发的春日一脸不悦。
「游艇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长相使然,只见森小姐露出萤火虫光芒似的微微笑容。就算多丸圭一先生的杀人事件确实让她产生某些悸动,但是她那张沉稳的表情,却被职业性的笑容给取代了,因为主人只是短期雇用她的主人,所以这种反应或许很正常吧?
我跟春日一边为把水滴在走廊上的事情向森小姐道歉,一边决定回各自的房间去换衣服。
「待会儿到我的房间来。」
爬上楼梯的途中,春日说道。
「在这种时候,大家还是聚在一起的好。看不到所有人平安无事,我就没办法放心。要是有个万一……」
春日话说一半就闭嘴了。我似乎能理解她想说什么,于是也没一如往常那样吐她的槽。
我们来到二楼时,看到古泉站在走廊上。
「辛苦了。」
古泉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用眼神向我们示意。他就站在春日的房间前面。
「你在干什么?」
春日问道,于是古泉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他耸耸肩说:
「我到凉宫同学的房间,想就今后的事情讨论一下,但是长门同学硬是不让我进去。」
「为什么?」
「这个嘛——」
春日敲了敲房门。
「有希,是我呀,开门哪!」
短暂的沉默之后,长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有人交待我,任何人来都不准开门。」
朝比奈似乎还没醒过来。春日用手指头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没事了,有希,我叫你开门。」
「这样等于违反了任何人来都不准开门的命令。」
春日愕然地看向我,然后又转头去对着门。
「我说有希啊!我所说的任何人,是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啦!我跟阿虚还有古泉就另当别论了。我们同样都是SOS团的同伴,对不对?」
「没有人这样交待。我听到的是不能开门让任何人进来,这是我的解释。」
长门平静的语气,就像传达天启的女神官一样。
「喂,长门!」
我忍不住插嘴道:
「春日的命令现在解除了。你不相信的话,我帮她背书。快点开门吧!求求你。」
木门对面的长门似乎思考了几秒钟。随后响起了松开门锁的声音,门开始慢慢地打开。
长门的眼睛掠过我们三人的头顶,然后默默地退到里面。
「真是的!有希,你好歹也灵活一点嘛!要确实掌握意思嘛!」
春日要古泉等她换好衣服再进去,说着便走进房里。我也好想念干爽的衣服,因此姑且容我告退了。
「那就告辞了,古泉。」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
刚刚的一搭一唱,搞不好是长门独门的玩笑?那是一个误解他人话中含意,既然难以理解又很难笑的玩笑。
长门,拜托你哦。谁叫你老是那副表情和脸色,谁都会认为你是当真的。开玩笑时至少也可以扮个笑脸吧?不如就像古泉一样,完全无意义的笑吧!绝对会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虽然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
我脱下濡湿的衣服,连同内衣裤一起换掉之后,再度来到走廊上。这时古泉已经不见踪影了。我来到春日的房前敲敲门。
「是我。」
帮我开门的是古泉。我踏进房内,关上门的同时——
「游艇好像不见了哦?」
古泉靠着墙壁站着。
春日盘腿坐在床上。连一向狂妄不羁的春日,好像也不觉得这种状况值得欣喜,她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来。
「不见了对不对?阿虚?」
「嗯。」我说。
「大概是某人把船开跑了。不,现在还说『某人』已经没有意义了吧?逃跑的人就是阿裕先生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因为没有其他人了。」
古泉冷冷地回答。
「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被邀请到这座岛上来。而被请来的客人当中,从宅邸里失踪的就只有阿裕先生一个人。不论怎么想,他一定就是把船开走的犯人。」
古泉以流利的口吻继续说:
「也就是说,他就是杀人犯。或许是连夜逃走的吧?」
阿裕先生那张没有睡过痕迹的床,还有森小姐的证词。
春日把我们刚才的对话告诉古泉。
「不愧是凉宫同学,你已经听说了吗?」
古泉说着一些拍马屁的话,我则无意义地「唔——」了一声。
「阿裕先生好像害怕什么似的匆忙离开,这跟最后见到阿裕先生的目击者的证词是吻合的。我也跟新川先生确认过了。」
可是,在深夜开着船到台风来袭的海面上,这不等于是自杀吗?
「可见事态紧急啊!譬如必须从杀人现场逃离之类的。」
「阿裕先生会开快艇吗?」
「这件事尚未确认,不过我们应该可以从结果来推断吧?因为现在船不见了。」
「等一下!」
春日举手获得发言权。
「圭一先生房间的锁呢?是谁上锁的?也是阿裕先生吗?」
「好像不是。」
古泉温和地做出否定的动作。
「按照新川先生所说,那个房间的钥匙包括备份钥匙在内,都是由圭一先生保管的。根据调查,所有的钥匙都还留在室内。」
「或许有人配了备份钥匙。」
我提出想到的疑问,古泉摇摇头。
「阿裕先生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栋别墅,我不认为他有配备钥匙的时间。」
古泉两手一摊,做出投降的动作。
室内一片肃然。暴风和豪雨肆虐小岛的不协调声音,仿佛变成渺小又遥远的往事般,撼动着空气。
我和春日都无话可说,保持着沉默,古泉却打破了这般沉闷的气氛:
「但是,如果阿裕先生犯下昨晚的罪行的话,那就很奇怪了。」
「怎么说?」春日问。
「我刚刚触摸圭一先生时,他的身体还有温度,就好像刚刚还活得好好的一样。」
古泉突然露出笑容,然后对着宛如朝比奈的侍女一般、随侍在侧的沉默精灵说:
「长门同学,我们发现倒卧在地上的圭一先生时,他的体温是几度?」
「三十六度三。」
长门立刻回答道。
等等,长门,你根本就没有碰触到圭一先生,怎么会知道他的体温?而且反应的速度快到好像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一样……我并没有将疑问说出口。
现在唯一可能会产生疑问的是春日,但是她或许忙着思索事情,脑筋似乎并没有转到这边来。
「那不就几乎是一般人的体温吗?犯罪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人类一旦停止生命活动,体温大约每一小时会下降一度。如果由此推算回来的话,圭一先生的死亡时间,应该是距离被发现时的一个小时之内吧?」
「等一下,古泉。」
该是我插嘴的时候了:
「阿裕先生跑走,不是夜里的事吗?」
「嗯,是这样没错。」
「可是,你却说死亡推断时间是距离刚刚一个小时之内?」
「就是这样。」
我用力地压住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说来,就等于是阿裕先生趁着台风夜离开别墅,暂时躲在某个地方,然后早上又回到别墅刺杀了圭一先生,再搭船逃走?」
「不,不是这样的。」
古泉从容地反驳了我的说法:
「假设死亡推断时间有缓冲的话,应该是在我们发现之前一个小时出头。但是,当时我们早就起床集合在餐厅了。这段期间我们不但没见到阿裕先生,甚至连异常的声音都没听到。就算外头刮着台风,这也未免太不自然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日不悦地说。她交抱着双臂,眯起眼瞪着我跟古泉。你再怎么瞪我也没用啊!有异议的话,就对这个微笑帅哥说吧!
古泉说话了,用轻柔得仿佛在闲话家常的语气:
「这根本不是什么事件,只是一场悲哀的事故。」
我从你的态度中,可看不出一丝丝悲哀的味道。
「我认为阿裕先生刺杀圭一先生是错不了的事实,否则阿裕先生没有逃跑的理由。」
嗯,应该是吧?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嫌隙或者什么动机,总之阿裕先生用刀攻击圭一先生。可能是把刀藏在背后,然后从正面突然刺过去的吧?圭一先生没有防备的时间,几乎是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被刺杀的。」
说得好像你就在场目睹一样。
「但是当时刀子的尖端,可能没有深达心脏吧?有没有接触到肌肤都还不一定呢。刀子刺到圭一先生放在胸前口袋的笔记本,结果只伤到了笔记本。」
「咦?什么意思?」
春日紧锁着双眉问道:
「那圭一先生为什么死了?是别人杀的吗?」
「没有人杀他。这个事件并没有杀人犯,所以圭一先生的死亡纯粹只是个意外。」
「那阿裕先生呢?他为什么要逃?」
「因为他认为自己杀了人。」
古泉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并竖起了食指。这家伙想变身成哪位名侦探吗?
「我告诉各位我的想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带有杀人意图前往圭一先生房间拜访的阿裕先生,用刀子想刺杀圭一先生,但是刀子却被笔记本挡住,没有造成致命伤。」
我实在猜不透他想说什么,不过就姑且继续听下去吧!
「可是,这时麻烦的事情发生了。圭一先生深信自己被刺杀了。刀子虽然只是刺在笔记本上,但是一定也造成相当剧烈的痛楚吧?再加上看到刀刃插在自己胸口上的模样,免不了会产生精神上的冲击,这是可以推论的。」
我觉得渐渐可以理解古泉想说的话了,喂,难不成——
「因为被假象欺骗,圭一先生便昏了过去。通常这时候不是倒向侧面,要不就是向后倒。」
古泉继续说道:
「阿裕先生见状,也深信自己杀了人。之后的过程很简单,他只有逃命一途。我想他并非事先预谋,可能是因为某个突如其来的动机,而让他萌生了杀意吧?因此他才会在暴风雨的夜晚开走快艇。」
「咦?可是这么一来……」
春日话还没说完,就被古泉制止了。
「请让我继续说明。关键在于失去意识之后,圭一先生采取的行动。他就这样昏迷到天亮,一直到因为不见他起床而感到怀疑的我们前去敲门。」
他那时候还活着啊?
「被敲门声惊醒的圭一先生,起身走到门口附近。但是因为他起床之后一向会觉得很不舒服,我想他的意识应该很朦胧吧?至少不是很清楚。在半无意识当中,他走向门边,这时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春日问道。古泉回她一个微笑。
「想起自己被弟弟所杀。顿时,挥刀相向的阿裕先生的身影在他眼底复苏,圭一先生赶紧将门上锁。」
我再也忍不住了,但插嘴道:
「你不会想说,那就是密室状态的真相吧?」
「很遗憾,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昏死过去的圭一先生失去了时间感,他深信是阿裕先生又折回来了。我想,我们从外头握住门把和他从内部上锁的时间,只有一步之差吧?」
「如果杀人犯回来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的话,应该不会刻意敲门吧?」
「当时圭一先生的意识很模糊,所以他以朦胧的思考做了快速的判断。」
好牵强的理由。
「上了锁的圭一先生企图离开门边,大概是出于本能地感觉自己身陷险境吧。悲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古泉摇摇头,仿佛诉说着一场悲剧。
「圭一先生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了。像这样倒下去。」
古泉弯着身体,做出往前倾的姿势。
「结果,本来只刺到胸前笔记本的刀子,顺着他倒到地上的姿势,就直接刺进了他身体,只剩下刀柄留在外头。刀刃贯穿了圭一先生的心脏,造成他的死亡……」
古泉斜眼看着像傻瓜一样张大了嘴巴的我跟春日,语气坚定地说:
「这就是真相。」
你说什么?
圭一先生是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而死的啊?一切就这么简单吗?刀子不偏不倚地刺进笔记本就很不可思议了,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人的阿裕先生也让人费解。
我在脑海里整理思绪,准备反驳。
春日突然大叫,害我吓了一跳。干嘛这样大惊小怪?
「可是,古泉……」
春日话说一半,顿时全身僵硬。她的脸上充满了惊讶的神色,到底什么事让她这样大惊小怪?古泉说的话哪里有让她无法接受的吗?
春日看向我。视线一和我对望就赶紧移开,似乎想转过去看古泉,随即又打消了主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抬眼看着天花板。
「嗯,……没什么。一定是这样吧。嗯,该怎么说呢?」
她嘟哝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保持沉默了。
朝比奈仍然在昏睡中,而长门则用茫然的视线看着古泉。
集会暂时解散。我们决定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据古泉所说,待暴风雨一过,警方就会立刻赶来,所以我们想在警察到达之前,先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
我在自己的房间打发了一段时间之后,抱着满腹的疑惑前往某个房间。
「什么事?」
正在折叠替换下来的衬衫的古泉抬起头来,对着我笑。
「我有话跟你说。」
我去拜访古泉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无法理解。」
那是当然的。古泉的推理当中有某些部分是无法自圆其说的,那是致命的缺陷。
「按照你的说法,尸体被发现时应该是趴着的,但是圭一先生却是仰躺在地上,这该怎么解释?」
古泉从坐着的床上站起来,和我相对而视。
这个只会微笑的笨蛋大咧咧地回答:
「理由很单纯。因为我告诉大家的推理是假真相。」
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想也是。能够接受你的说词的,大概只有没有意识的朝比奈。如果我去问长门,她应该会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我,但是那就像作弊一样,所以我不喜欢。你倒是说说看你真正的想法。」
古泉那端整的脸孔扭曲成笑脸,发出低沉而刺耳的笑声。
「那我就告诉你吧!刚刚我所陈述的真相,到中间那一段为止都是吻合的,只有最后的部分是错的。」
我不说话。
「圭一先生以刀子刺在胸口的模样走近房门……到这一部分是正确的,他下意识地将房门上锁也没错,错的是接下来的部分。」
古泉做出请我坐下的姿势,我不予理会。
「看来,你好像注意到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少废话,继续说下去。」
古泉耸耸肩。
「我们用身体冲撞房门,将它撞破。正确说来,就是我跟你还有新川先生。之后,门被撞开了,并且狠狠地往内侧倒落。」
我默不作声,催促他说下去。
「你应该已经了解到,那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当时站在门前的圭一先生被门打个正着,而刀柄也一样。」
我试着去描绘那幅景象。
「被这么一撞,刀子便造成了圭一先生的死亡。」
古泉再度坐回床上,带着挑战似的眼神抬眼看着我。
「也就是说,犯人就是……」
古泉带着微笑,喃喃自语般地说:
「我跟你还有新川先生。」
我俯视着古泉。要是这里有镜子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带着冰冷眼神的自己吧?古泉不理会我的反应,又继续说道:
「如同你发现了一样,凉宫同学也注意到了真相,所以她才欲言又止。她不想举发我们,或许是想保护自己的同伴吧!」
古泉理所当然地说。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的大脑新皮质还没有衰老到会被这种诈欺式的第二推理所迷惑。
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瞪着古泉。
「很抱歉,我不相信你。」
「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打算在宣布粗糙的推理之后,编出第二个真相来蒙骗众人,但是我是不会被这种说法给欺骗的。」
现在的我是不是挺酷的?那我再说一点给你听吧!
「你仔细想想吧!想想根本的问题何在。我们把重点摆在杀人事件就好了。你听着,那种案件怎么会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发生?」
这次换成古泉默不作声,催促我说话。
「台风来袭可能是出于偶然,或者是春日造成的,但是这已经不是重要的问题了。关键在于事件的发生制造了一具尸体。」
我顿了一下,用舌头润了润嘴唇。
「你或许会认为,是因为春日这样希望,所以发生了事件。但是,不管嘴巴上怎么胡说八道,春日是不会真的希望有人死亡的。看她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也就是说,引发这次事件的不是春日。还有,你听着,我们亲临事件现场也并非偶然。」
「哦?」古泉说:「那么是为什么?」
「这个事件……应该说这次的小旅行,或许也可以说是SOS团的夏季合宿活动——促成这次的事件的真凶,应该是你才对。我说的没错吧?」
仿佛被出其不意地抓包,整张笑脸顿时冻结的古泉僵了几秒钟。可是——
古泉从喉头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真是败给你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古泉,眼中浮现了和我在文艺社教室里看到的同样色彩。
我的脑灰白质可也不是为了好看才存在的。我感到轻松了一些,同时又说道:
「当时,你问长门尸体的体温。」
「那又有什么不对?」
「你根据体温,而说出死亡推理时间。」
「我确实是说了。」
「长门是个很好用的人。你也知道,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告诉我们。你应该问长门的不是体温,而是死亡推断时间。不,不是推断。我相信她应该甚至可以用秒为单位告诉大家死亡的正确时刻。」
「有道理。」
「要是你问死亡时间的话,长门应该会回答人并没有死。而且,你没有一次称呼在那个状态下的多丸先生为尸体。」
「至少这是一种公平的做法。」
「还有,别看我吊儿郎当的,该注意的事情我还是会注意的,也就是圭一先生的房门内侧。根据你的说法,门应该是以相当大的撞击力撞到刀柄上,大到足以把刀子嵌进人的身体里。要是有那样的力道,门上应该会造成些微的操作或凹陷吧?可是门板却完好如初,没有任何伤痕。」
「好厉害的观察眼力。」
「还有一点,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也有问题。他们都声称过来这边还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在一个星期之前受聘,然后就来到这座岛上,是不是这样?」
「是的。这有什么奇怪吗?」
「当然奇怪!因为你的态度太可疑了。你回想刚到这里来的第一天,看到前来快艇搭乘处接我们的新川先生和森小姐时,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了什么来着?」
「你说『好久不见了』。这不是很奇怪吗?你怎么可能对他们两个人说这种话?你也说过,你是第一次到这座岛上来,跟他们应该也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可以像早就认识一样地寒喧?这说不过去吧?」
古泉吃吃地笑着。
这也意味着他没有反驳的意思。我在感到虚脱的同时,也了解了一切,这时古泉打开了话匣子:
「是的,这次的事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是出夸张的短剧。只是没想到会被你识破。」
「别小看我。」
「容我致歉。不过,我承认是感到很意外。我本来想找个时间自白的,没想到真相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也就是说,多丸先生森小姐还有其他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共犯吧?我想应该是你那啥鸟『机关』的同事?」
「是的。以外行人而言,你不觉得他们的演技都很棒吗?」
刺进胸口的那把刀子的刀刃,其实在中途就会缩进去,红色的汇染是看起来像血水的涂料,当然圭一先生只是装死,而失踪的阿裕先生和快艇,则是移到岛的另一侧去了。
古泉轻松愉快地说明了真相。
「为什么要计划这种事?」
「为了打发凉宫同学的烦闷,同时也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
「什么意思?」
「我应该告诉过你了。也就是说,为了避免凉宫同学想到什么奇怪的点子,所以应该先行提供娱乐给她。目前的凉宫同学,不是满脑子都是这个事件吗?」
春日似乎深信我们就是犯人。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之后,春日显得莫明地温顺。她若有所思。这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那么就必须把预定计划提前了。」古泉说:「按照我们的原订计划,是打算当我们搭游艇回到本州时,多丸圭一先生、阿裕先生还有新川先生、森小姐四个人会满脸笑容地前来迎接我们。哦,当然关于『机关』的事情会刻意隐瞒,他们的身份仍然是我的亲戚。」
真是个惊喜派对。
我叹了口气。这种玩笑,如果适用于春日就好了。万一春日真的冒火了,可要由你负责灭火哦。因为我要先逃命去了。
古泉闭上一只眼睛微笑道:
「那就不得了了。我看还是赶紧道歉为妙。我就跟多丸他们一起去鞠躬道歉吧!扮演尸体这么久,应该也很累了吧?」
我默默地把视线望向窗外。
春日会怎么做呢?会因为被骗而大发雷霆?还是坦然地享受个中乐趣,而笑倒在地上?无论如何,她现在难以捉摸的精神状态总会朝让人容易掌握的方向发展吧?古泉带着苦笑说:
「我们也安排好了扮演刑警和鉴识人员的人,看来辛苦的准备工作是白忙一场了。话又说回来,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么云淡风轻啊。本来我们的预定表上,是要搜查屋内和进行现场勘验……真是失败。」
那是因为你们思虑不周吧?
我望着阴暗的天空,心里想着,天气在几个小时之后会变得如何晴朗呢?
结果,古泉的副团长臂章并没有被收回去。在台风急速扫过之后的蔚蓝天空下,回程的游艇里,春日的心情始终很好,并且一直持续到大家在车站前解散。真庆幸春日有颗单纯地把玩笑当成玩笑来看的脑袋。
不过,古泉却落得必须到船内商店去买五人份的便当和罐装果汁请大家的下场。不过我觉得事情能这样收场,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可能打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长门,谦恭地贯彻没有反应的态度。而醒过来的朝比奈则大叫:「好过分!」表现可爱的抗议,但是一看到古泉、多丸兄弟以及扮演佣人的两个人低头致歉,又赶紧道歉回去:「啊,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话又说回来,当大家集合在前往本州的游艇甲板上准备拍摄合照时,春日先下了订单:
「冬天的合宿也有劳你了,古泉。下次要想出更惊悚的剧本哦!下次我们要去山庄合宿,而且必须要下大雪才行。下次如果没有准备让我满意的恐怖洋房的话,我可真的会生气的。嗯,我从现在就好期待!」
「嗯……该怎么安排呢?」
古泉带着仿佛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被送到欧洲西部战线、以一个分队的力量生擒对方总副司令、而获得总统直接召见的菜鸟德国军官一样愣头愣脑的笑容,对着我露出求救的表情。
我以仿佛看着在比数相同的情况下进行决赛的延长赛中,朝着我方球门射出一记好球的后卫的眼神看着古泉,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这个嘛,我也很期待哦,古泉。」
期待那会是一个至少让我能够识破,不会下场落得无法收拾的游戏。
同时,这也是为了不让对日常生活感到烦闷无聊的春日,又启动什么异常现象的最佳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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