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上香 香倒了一根很多冰点并且吃了好几根

梦见吃了好几条活蛇什么意思_百度知道
梦见吃了好几条活蛇什么意思
能征服敌人,未婚的会找到理想对象。梦见与蟒蛇发生对峙。梦见蛇与猫争斗;已婚的男性会有儿子。梦见蛇咬你自己商人梦见一对蛇:能发大财:所有的灾难都会过去,最后躲开了,预示能从敌人的魔爪中逃跑出来。未婚的会找到理想对象。梦见被蛇咬,最后躲开了:要交好运。梦见打死蛇,生活会丰裕。梦见与蟒蛇发生对峙,然后把蛇杀掉及后蛇起死回生,预示能从敌人的魔爪中逃跑出来;已婚的男性会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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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读到一本不错的书,大家分享——《新闻名栏《冰点》十年揭秘:冰点故事(精彩章节)》
直接贴吧。原文在新浪读书里面,好象要11月才能连载完,今天本想读几篇以后慢慢看,却
一发不可收的几乎读完目前全部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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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0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李大同,《中国青年报》资深编辑,创办并主持《冰点》专版十年。
  1995年,《冰点》作为《中国青年报》专题特写版在一片“焦点”、“热点”声中诞
生,以《北京最后的粪桶》开篇,独辟蹊径,撇开传统新闻的重负,将“普通人”拉进新闻
舞台。篇篇火爆,赞不绝声。随即,增版的《冰点时评》第二年即成为“中国新闻名专
栏”。后来又拓展了《冰点观察》《冰点探索》《冰点人物》。2004年6月,《冰点》又以
联书店》拉开扩版为周刊之幕,成为《中青报》王牌栏目。《冰点》至今已有500多期,多
篇报道引起重大社会反响,各地报刊大量转载,《离开雷锋的日子》等多篇报道被拍成电
影、电视片,《我所认识的鬼子兵》等被扩展成畅销书。十年来,《冰点》以其独特的视角
呈现了一个时代。
  李大同用翔实的故事,回顾《冰点》十年的实践,既有成功,也有失败,还有无奈的妥
协和硬起头皮的抗争。他说:“我和本报同仁所致力的,是在限制中的发挥。”
  作者自述:
  我从不认为我本人具有穷人的视角。在实际运作中,我关注的还是“不普通”这三个
字,任何普通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而原本普通的人,做出了不普通的事情,或者在不普通
的命运当中展示出了一种普世价值,这才是能够打动我的地方,也是新闻的基础之一。这
“不普通”三个字才是《冰点》历久不衰的要害所在。
  在我看来,新闻的最高使命,绝不是“记录”下来一点什么,以后供个把历史学家来做
资料。恰恰相反,新闻如果不能影响“今天”,那才是失职和对我们职业天条的亵渎。新闻
的使命在于“影响”当代而不是“记录”当代,完全是由新闻的基本特征所决定的。这个基
本特征是——“新闻只有一天的生命力”!
  新闻运作的真正内涵,往往不在报道之内,而在报道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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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0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焦点,热点,冰点,究竟什么是新闻点?
  国事,家事,天下事,什么是重大题材?
  如何转换新闻视角?
  从哪里寻找新闻价值?
  新闻是“策划”出来的吗?
  什么是新闻运作的真正内涵?
  《冰点》的视角只是关注“普通人”?
  平民视角,为何报道“封疆大吏”?
  访谈、随笔、辩论,甚至转载为何成功?
  一本书、一株植物,如何成为新闻?
  历史事件也能进入新闻?
  《冰点》报道为何由“软”到“硬”?
  读者为什么要看《冰点》?
  《冰点》将会走向何方?
  李大同主持《冰点》十年,以其独特的经历,给予特别的解答。
  在这本书里将要回顾的,主要是他办《冰点》的实践,由一个一个故事组成,也间有这
些年里的一些思考文本。其中既有成功,也有失败,还有无奈的妥协和硬起头皮的抗争。如
果说,新闻工作者在某种意义上是在“记录历史”的话,那么,在这本书里将尝试写写“如
何记录”历史,谈谈一个大报编辑在自己主持的版面里,如何记录自己眼中的中国的故事。
  目录:
  第一章 经历与准备
  第二章 重新出山
  第三章 获得认可
  第四章 新的报道类型
  第五章 渐趋成熟
  第六章 亲历式报道
  第七章 辩论与思考
  第八章 关注普通人不普通的命运
  第九章 新的尝试
  第十章 危机中的教育
  第十一章 临危受命
  第十二章 “小冰点”问世
  第十三章 遭到“抗议”的停刊
  第十四章 “性”的突破
  第十五章 特殊报道
  第十六章 由“软”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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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请斑竹不要只把本贴放进读书那个专门论坛里,因为这不单只是一本书,反应更多的
还是有良知的普通老百姓关心的生命,它里面内容不是要我们去欣赏作家的什么精神文笔,
这是一个编辑对一个深受普通读者喜爱的专题栏目从无到有到发展壮大的过程的亲历过程。
请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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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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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0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冰点》是中国青年报1995年开办的一个专题特写版。“更多地关注普通人的生存状态
和想法”,首次将普通百姓的生活作为中央媒介新闻着力表现的对象,引起读者热烈的反
响。其后,《冰点》创出一条通过对普通人生活细腻、生动的描述为基点,全面深刻地反映
社会现实与变迁、讴歌真善美、抨击假丑恶的办刊新路。《冰点》报道被各地报刊大量转
载;其中多篇被拍成电视专题片;有4篇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目前《冰点》已出刊330多
期,累计近300万字。《冰点》报道已有三家出版社精选成书,被多所大学新闻系列为必读
理念:普通人占这个世界的99%,只有赢得平凡,才能赢得世界。
  李大同就是《冰点》的创办者和主编,他强烈地感到,一个编辑具体的思考和工作状
态,一篇引起极大社会反响的报道的出笼过程,对有志从事新闻业的大学生、研究生们来
说,是相当陌生的,而他们在学校里,很难得到这方面的信息。往好里说,他们充其量只能
研究一些“好的”公开的报道,但新闻运作的真正内涵,往往不在报道之内,而在报道之
外;新闻“大制作”就更是如此。于是他回顾《冰点》从创立到今天10年多的历史,讲一些
报道和制作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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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4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4年年中,中青报开始筹备又一次扩版。鉴于“周刊”制仍是当时中央级报纸能够看
得见的改善可读性的有效途径(各报已经纷纷效仿中青报),再次增加周刊几乎没有什么人
持不同意见。我仍然在研究所“研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置可否。
  经反复讨论,计划再增加“青春热线”、“教育导刊”等三个周刊。这时在技术上出现
了一个问题:经“瓜分”版面后,每周剩下了两块版没有部门要,报社一时也不知道应该
这两块版来干什么。
  此时,社会政治氛围已经进一步宽松,报社内部重新“起用”我的民间呼声日益高涨。
显然,这种呼声开始受到报社领导的认真对待。
  已经到了秋天。一天,常务副总编辑周志春走进我的办公室,问道:“每周给你两块版
你干不干?”
  终于“解冻”了?五年了!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登些什么?”我问。
  “嗯……专题什么的?”他有些迟疑。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每周两个,一年52周,得搞出104个整版的专题报道!
  “你疯了吗?104个!你以为我有8个脑子呀?!”我大叫起来。志春是我的朋友,我跟
他说话历来百无禁忌。
  我如此惊恐是有充分根据的。依据中青报80年代以来的实践,一个部门,一年能搞出三
四个专题报道就已经很有成就感了,因为专题报道要么为整版报道,要么为连续报道,主题
确定、调查采访,甚至写作修改的时间要比一般报道长得多。我主持的一篇1988年出笼的著
名报道《倾斜的金字塔》,从获得线索到定稿,整整用了四个月时间;而1985年那组后来被
业内称为是“新时期深度报道的开山之作”——《大学毕业生成材追踪记》,从酝酿到完
成,整整用了8个月!
  这个情况志春当然是了解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也认为这是一个过分脱离实际的安
排,终于说:“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这是《中国青年报》内的一个典型场景:如果一个编辑或记者在总编辑那里有足够的业
务能力评价,那你就有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的充分自由,让你有充分发挥的天地。
  这也是《中国青年报》内部的一个典型场景:新闻的生产者和“把关者”讨价还价。在
一家货真价实的新闻机构内,新闻的关键生产者是谁?严格说起来,是部门主任、版面主编
(电视台、电台则是栏目主编或制片人),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要保证他负责的版面每天
是满的,你一定要有东西填满一个版或一个栏目,质量如何另说。为此,这个家伙每天都要
注意有什么值得报道的线索,及时派出记者,还要对新闻产品的最终质量负责,既不能让领
导认为你无能,也不能让受众太难受。
  而中国新闻机构,尤其是中央级新闻机构的总编辑一层,被上级赋予的使命是“把关
者”,也就是说,他们的使命基本上不是决定每天登些什么东西,而是决定“不登”什么东
西。“把关不严”往往会使总编辑面临极大政治风险。如果有哪一家的总编辑天天督促下属
“生产”出受众欢迎的好新闻来,他一定是这层干部中的“异类”。(笑)
  在新闻的生产者和把关者之间,经常会发生讨价还价的有趣场景——在仔细权衡可能产
生的政治风险程度时,如果感到“可以承受”,总编辑也不得不经常向生产者妥协,也就是
向读者妥协,毕竟报纸如果全无政治风险,也就意味着缺乏真正的新闻,没有人看,发行量
可能大跌。另外,如果一家新闻单位内已经形成“风险生产”的传统时,“把关者”仅为避
险而一味枪毙稿件和选题,会逐渐使自己在报社内部威信扫地——除了一心想着“往上爬”
的新闻官员,没有哪个老总愿意在新闻界和报史上留下恶名。
  志春走了。我开始反复思索:干不干?怎么干?
  干,还是要干的。已经赋闲五年,虽然读了不少书,获得了办杂志的经验,写了一些文
章,对新闻运作做了一些系统的思考,但仍时常强烈感到“无事可做”的痛苦。何况,我从
各种渠道得知,在重新起用我的问题上,报社领导层并非“一致赞同”,我要是知难不干,
岂非使支持起用我的人很没面子吗?(笑)
  问题是,我面前是一个从业以来从未见识过的“陷阱”,一年104个整版专题呀!
  说来真有些不可思议,在报社干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当过“盯版”编辑。以往当部门主
任的工作,是将负责的领域的新闻生产出来,然后拿到每天的编前会上去,在动态新闻版上
争一席之地,最好是争上一版头条。这是各部门共同做的一桌大菜。如果你这一天没有生产
出像样的东西,自有别的部门的“菜”在等着,报纸照样出。而“盯版”编辑,以往是指各
部门所属的副刊,通常由一两个编辑负责,从组稿到编辑到拼版全套流程自己干,到出刊日
子就得拿出来,质量如何另说,“开天窗”是不行的。我恰好没有“盯”过版。——不言而
喻,我不会画版。
  不过,画版只是个技术性工作,找人画就是了,问题在于登些什么,也就是说,我的主
要探访领域是什么。
  我开始绞尽脑汁地试图从报社已有的格局里找出可以属于我的一片天地。翻来覆去地权
衡了半天,我大失所望——日常新闻不用说了,每周轮流出刊一次的6个特刊,将经济、法
制、教育、社会、生活等能够想到的社会领域,已然瓜分干净,根本就没有给我留出一块
“自留地”。事实上,报社老总们也看到了这一点,只好笼而统之地说“搞点专题什么
的”。这话等于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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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借用“外脑”吧。我立即召开了一个学界朋友的讨论会,想让他们帮我出点主意。会开
了整整一天,谈了很多,有些意见也不错,有启发。但总的来说,并没有开出一条蹊径,因
为这些朋友并不是专门搞传播的,他们不可能比我更内行。
  整整一个多月,我陷入“长考”。
  山穷水尽疑无路……?
  ##什么才是“重大”题材?
  一转眼进入10月份了,各个准备新开张的特刊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我仍然没有着落。
  一天晚上,我坐在家里浏览报纸,《北京晚报》上一张两寸大小的照片吸引住我——因
为看不明白。
  一条窄窄的胡同里,一个背着什么东西的人的背影……
  这是什么?我贴近报纸去看图片说明:“北京还剩7只粪桶。背粪桶的都是老知青。”
  不知为什么,这几个字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下照片,不错,是粪
桶,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二。粪桶上沿,露着背粪工的半个脑袋。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明白要写的题材来了!
  正在学习新闻的大学生们,或者刚入此行的不少年轻记者,总要问我某某报道是如何
“策划”、“设计”出来的,也许他们这方面的体会看了很多,而不少所谓名记者也喜欢把
某个报道出笼的过程写得天花乱坠。实际情况怎么样呢?
  我要说,没有那么多的“诀窍”,一切取决于你的积累。在判断线索的瞬间,是新闻
“直觉”在起作用。就“粪桶”而言,如果你根本不知道粪桶在20世纪50年代是“思想革命
化”的图腾,如果你根本就不了解知青这一代人的“光荣”和苦难,你就完全不能理解经过
漫长的年代,一切都返璞归真,终于现出社会本色之后,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当
然也无从体会到其中命运跌宕的震撼。
  事实上,这是我真正毫不犹豫地确认的第一个值得表现的题材,而这时,这个版到底要
干什么,还是不清楚。
  本报1995年的改版,涉及报社机构的重组,各个特刊招兵买马之后,不愿去特刊和特刊
不需要的人员另外组成了新闻中心。我的这两块版,也归属新闻中心。一时间,十好几个原
来分布在各部门或老或小的编辑集合在一起,而彼此之间基本没有合作过,有些人,我甚至
都没有搭过话。
  这下我心里更毛了,这个版的稿件谁来写啊?二话不说,我得先确定助手。邓琮琮我是
了解的,她是一个很有眼力的编辑,也会画版,就是她了。
  很显然,我的重新出山很有新闻效应,新闻中心集合的编辑们不管年纪大小,经常问我
准备干什么。一个“消失”了五年的80年代的“大编”,究竟还能不能干,能干出什么来,
不要说别人,连我自己也感到很有悬念。
  我不禁想起80年代中期和本报老社长佘世光的一次谈话。在那次谈话中,我郑重其事地
向他提出建议:从青年报的特性出发,一个大学毕业生进入报社,大概是22或23岁,经严格
训练到能够独当一面,大概需要三年时间,然后进入创造期,这个时段大约为10年。10年过
去,创造力开始衰退。这时人已经35岁上下,对青年报来说,就已经“老了”,这主要是指
对青年和青年事物的敏感性已大为降低,而对其他媒介而言,这个年纪尚很年轻,同时业务
上正处在成熟期,应该是输送出去的最佳时机。对一家报纸而言,每五年应该有一代报人的
代表性人物出现——理由是五年还“冒”不出来,基本没有多少发展前途了。
  此时,我进入报社已经快15年,曾经是本报80年代中后期新闻运作的“代表人物”。按
我自己的理论,早就应当“输送”出去了,何况我已五年没有经手具体的新闻业务,而新闻
操作和理念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些变化有些是不错的,有些是我难以接受但可以宽容
的,还有一些是我所强烈抗拒的。我不知道这样一种状态,是否还能应付今天的局面,何况
是突然要我从这样一个“陡坡”上起步,要不“熄火”才怪呢!
  也许和人的性格有关,这种疑雾重重,看不到光明的前景,反倒激发出我一种赌徒般的
热情,我准备狂赌一把,到实在挺不住时,还可以仰天长啸:“非战之过,天灭我也!”
  我的一个“筹码”是,既然没有留给我什么专有领域,那么我就全方位进入,没有什么
领域我不能去探访,只要这个人和这件事是值得报道的,我就去干。另一个筹码是,我不可
能有足够的记者资源,能够像其他版一样搞组合新闻,我只能每篇报道都写一个整版!
  我掂量了一下前景:相比起“全领域”来,每篇报道均为一个整版的风险要大得多,因
为前者依托于较宽的知识面和广泛的兴趣,这我倒不妄自菲薄,正是我的长项;而后者,那
根本就是找死——在新闻传播上,除极少特例,有一个铁律——报道越长,读者越少!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本报自1978年复刊以来究竟有多少比较成功的整版报道,屈指数来,
十几年里,最多不会超过20篇。而现在,我一年里就要弄出100多篇来……上帝呀!
  这100多个题材在哪儿呢?我手里只有一个——粪桶,谁会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写,还要
写一个整版的题材呀——在大款、明星已然充斥媒介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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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新成立的新闻中心的工作是负责报纸的一二版(要闻),纯粹就编辑工作量而言,用不
了这么多人。于是,除了明显适合也愿意当编辑的人,其他人顺理成章地就要充当中心的机
动记者。听到我宣布这两块版将只登整版的报道,引发了这些同事的极大兴趣。毕竟谁也不
愿意这辈子就靠写几百字的“本报讯”来打发日子。
  我要感谢这些从未共过事的同事,不论年纪大小,阅历是否丰富,那段时间内“紧密
团结”在我的周围。我们多次拥挤在办公室里研讨,这两块版上究竟应当登些什么。坦率地
说,除了卢跃刚,其他人均未与我有过什么业务上的交往,几个年轻同事,进报社时我已经
赋闲。后来据他们说,经常看见一个穿着后背露着窟窿的T恤衫、光脚套在凉鞋里的人,中
午在食堂饭桌上神侃,知道这就是“大编”李大同,但他们不知怎么才能搭上话。
  说来跃刚与我在业务上的交往也很有限。他大概在1985年进入报社,先在总编室,后来
去经济部当编辑。我当时任科学部副主任,主抓本报的青年知识分子报道。报社内,隔个部
门往往距离就很远,除非有某种契机能够成为朋友,否则平时打交道的机会很少。本报有个
部门主任,与我差不多同时进报社,一起开过无数次会,可我就是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直
到他调离报社后,有一次给我打电话报出姓名,我才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笑)
  大概是1992年吧,我赋闲在家,一般无事也不去研究所坐班。有一天夜里11点多了,突
然有电话打进来,接听,是跃刚。他说写了一篇长稿,想请我看看,提提意见。我感到很意
外,因为他是经济部的,应该让他的部门主任看稿子,而不是让我这个原教育部的主任看稿
子。我不禁迟疑了一下。按说原来和经济部主任的关系也很不错,她有不知怎样编才好的稿
子,也拿到我这里来请求“援助”,我也当仁不让,编完送回去,得到很多声“感谢”。但
现在经济部主任已经易人,我又“在野”,让我先看好不好?
  “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我问。这时我和跃刚还不算十分熟悉,何况他这种做法多
少有些犯忌。
  “有必要。你一定得帮我看一下!”电话里跃刚十分肯定。
  “那好吧,明天上午9点在报社见面。”我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上午,我提前在8点半到报社,在办公室一直等到9点,跃刚还没到。我不禁有些
不满,“不守时呀!”
  又过了五分钟,跃刚一头撞了进来,大喊着:“对不起,对不起,起晚了!”原来他一
睁眼,已经8点半了。想起昨晚与我的约定,脸都没洗就往楼下跑。在马路上截下一辆出租
车往报社赶。他住在木樨地,打车到报社得几十块,那时才挣多少?每月收入几百元而已。
  我有些感动,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先看着。
  这是一篇万余字的报道,讲述长江三峡半个世纪以来的论证过程。这是跃刚进报社以来
第一篇万字报道,怪不得他这么慎重。
  稿子确实有毛病,主要是重点不突出,庞杂人物太多,叙述方式上也有一些问题,文气
不顺,需要大改。可是,我已经不是部门主任了,更不是他的主任,又不是我的活儿,犯得
上这么较真吗?万一让他的主任知道了,不是明摆着跃刚不信任他吗?算了,我想。
  我拿着稿子下楼找到跃刚,他正在开会。我把他叫到走廊上,说:“我看还可以,就这
  “什么?”跃刚睁大眼睛,满腹狐疑地望着我,“你不够意思吧?”
  我定眼瞧他。这个满脸胡须的汉子一脸的真诚。我被感动了。
  “你真的想听意见?”我问他。
  “当然!”他高声大嗓。
  “要真想听意见,我可不留情面。”我威胁他。
  “我要的就是这个!”他斩钉截铁。
  “好吧,一小时后来找我!”我转身上楼了。
  在一小时内,我又重新读了一遍,用铅笔将需要调整的段落一一勾出。跃刚进来,我开
始讲我的看法。意思是,长江三峡的论证,有四位关键人物,毛泽东、周恩来、林一山和李
锐,你的稿子写了这四位,但没有充分展开,因为你想留着篇幅给其他做出过贡献的人,总
工程师们、技术员们,甚至工人们。不错,这些小人物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是,不幸历
史在本质上是留给大人物的,这的确很不公平,但你能把所有为三峡做出过贡献的人都记录
下来吗?即便你真的做到了,人们也不会记住他们,只会记住大人物。因此,对一篇新闻报
道而言,你只能选最重要的写。在这篇稿子里,恰当的选择是只写毛泽东等四位大人物,充
分展开他们的故事。小人物就算了吧,将来你如果写报告文学的鸿篇巨制,可以把他们写进
去,不过人们仍然不会记住他们。(笑)
  我另外就叙述和转折上的一些毛病详细讲了我的批评意见。
  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这些尖锐的批评并没有使跃刚难堪,最后他心满意足地
说:“我说得让你看一下吧!”
  这篇稿子很快改定见报,影响很好。跃刚似乎意犹未尽,又写了一篇这篇稿件的修改过
程,大叫“痛快”,登在本报内部刊物上。他后来对我说,那天晚上,突然就不可遏制地想
给我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一次奇特的交往,我们自然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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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此时跃刚也在新闻中心,一块搅和这两块版。后来甚至为年轻人当表率,早早为我写了
一篇。不过这篇东西没有打动我,也没有什么修改余地,被“悲惨”地枪毙了。
  尽管大家热情很高,不断报来各自的选题,但没有我中意的。这些选题不能说不重要,
譬如国企解困、南水北调、三角债、农村劳动力转移、中国入关谈判等,后来我开玩笑说,
这些都是国务院总理才会关注的题材。
  这表明了一种惯性,巨大的惯性——作为中央级大报,又是整版的规模,那还有什么可
说的,只能登最重大的题材!而思维习惯中的“重大”,是党和政府的工作重点。至于这些
“重大”是不是真的具有新闻价值,是不是真有普通读者关心,那是没有人去深究的。老实
说,直到《冰点》问世前夕,在本报内部,一篇报道的价值并不是由阅读率来确定的,我们
总能将一篇报道的“重要性”阐述得头头是道,对行业内的评价更为看重,但是我们的衣食
父母——读者的感受,没有人真正关注,往往用一句“引起社会强烈反响”的套话来概括。
  如果我一直在位,如果我没有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始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读者,很
可能,我也会沿着这种惯性前行,并且自我感觉良好……
  但是作为读者的我,对新闻的感觉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如果一篇报道不能吸引我
读,不能让我读完,题材就是再重大,我也不会认为这是好新闻。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我开始能“感觉”到我要什么,然而还不能条分缕析地论证它,更别说拿来说服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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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4年10月末,为了第二年的改版,报社召开了全国地方记者会,每一个特刊的主编都
去介绍自己这个特刊的办刊宗旨和用稿标准。作为新设立的“专题报道版”的编辑,我也在
会上做了一个长篇演说。
  五年过去,驻各省地方记者里已经增加不少新人,不少我都不认识了,自然,他们也不
认识我。这次演说就效果而言,十分成功,两个多小时里,记者们笑声不断,记得也很认
。我其实是临时抱佛脚,将所谓“专题报道”的类型做了一个详细的划分,希望地方记者能
有所依据。但是,我本人并不相信这种学究气很浓的划分,我特别强调了题材的重要性。也
许是潜意识里想试探一下,我特意举出“粪桶”的例子,说这种反差强烈的普通百姓的生
活,就是我需要的类型之一。可惜,我发现反应平淡,没有看出谁对这种题材有兴趣。如果
编辑部里都还不能理解,地方记者一时听不懂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我真感到一种茕茕孑立的孤独。“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真
希望冒出个“猛士”去写粪桶。
  打死我也没有想到,“猛士”终于没有出现,一个美丽的小姐却奋勇“扑向”粪桶!
  时间已经进入11月,我的版竟还没有一个选题真正进入采访。像这种每周出两期的专
版,除去双休日,平均两天半就得出笼一篇,这确实是一个“非人”的疯狂安排,如果手头
不事先准备好五六篇东西,怎么敢开张呢!我心急如焚……
  一天,王伟群走进我的办公室。光听名字,你没准儿会以为这是一个猛男,“伟群”,
多有气势呀!可她却是个漂亮女士。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走路姿势也娉娉婷婷,永远穿名
牌,头发很好,但为了有变化也戴各种发型的假发。我们平常干脆就叫她“小姐”。这样一
个漂亮小姐,大学专业却是“科学哲学”,也许这导致她的理性思维能力在女士里颇为突
出。她还是一个好记者,写过一些相当有分量的好报道。
  “大同,我给你报的那些选题怎么样?有你相中的吗?”她问我。
  “嗯……怎么说呢?”我不想伤害小姐,有些支吾。
  “你的粪桶有人搞了吗?”她突然问。
  “没有啊。”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我去吧!”她说。
  “啊?……”我瞪着她,以为是个玩笑。在此前的讨论中,我多次鼓吹“粪桶”这个题
材,但没有谁主动出来担纲采访,原因在于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搞”的题材。事实
上,我一直希望有一个男记者接手这个题材,因为可以预见采访会相当艰苦,至少要闻够臭
味。我可不忍心让哪位女士去受这种折磨。
  伟群是聪明人,她看出我没相中她报的选题,索性横下心来看看这个家伙一直想弄的
“粪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结果会怎么样。
  等我终于相信这不是一个玩笑时,不禁松了一口气。“谁说巾帼不丈夫”呀!
  但是,这不是寻常的采访,需要大量的目击性细节,需要全程跟踪他们的劳作过程,去
每一个人的家里,观察他们的生存状态,和他们的妻子孩子交谈,总之不能让他们觉得记者
与他们距离很远,不说真话……
  “我知道,你放心吧!”小姐干脆地说。
  又过了两天,当王伟群又一次出现在办公室时,让我大吃一惊。她冬天经常穿的意大利
真皮大衣不见了,换了一件看起来脏兮兮的米黄色棉夹克,人简直换了一个模样。?
  “怎么这副打扮?”?
  “和掏粪工套近乎呗!”?
  “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件行头?”我看着她直想笑。?
  “找人借的,样子特惨吧?”她也乐。
  行!我暗自赞叹。敢穿这么件衣服,证明小姐准备真正投入这次采访,这就成功一半
  采访在快速进行,王伟群从早晨发车开始,跟了一整天,中间被屎尿味儿熏得差点呕
吐,感触良多。随行的一个摄影记者,男士,一直跟到洗澡间里,拍完他们收工后沐浴的片
  然后去背粪工的家里,逐个长谈。伟群没有插过队,因此听起他们的经历比较新鲜。有
一天,她回来对我说:“樊班长可真行!他从床底下拿出一整箱历年的获奖证书。我抽出一
本看,字迹已经模糊,磕磕巴巴地正念不出来,没想到,他在旁边看也不看脱口就背出来
  “什么叫光荣与梦想啊!这些证书他们肯定不知看过多少遍。”我兴奋地叫起来,“这
个细节一定要写进去。”
  有一天晚上,一个背粪工竟然找到报社来,要和王伟群好好聊聊。快下班了,我们几个
说索性请他吃一顿饭。找到一家我们常去的很实惠的羊肉馆儿,拣实惠的点,一桌子肉菜。
可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哪里吃得动,拼命劝他多吃。席间,我不由自主地认真观察,心想:
他和我毕竟有同样的经历啊。两三个小时过去,终于要分手了,我们结完账,要走,意想不
到的事儿发生了。这个工人望着满桌的剩菜,说:“能让我带回去吗?孩子一个多星期没见
肉了!”? “当然当然。”我们忙不迭地说。心里颇为惭愧。这使我对他们的生活状态立
时有了感性的认识。
  采访结束了,此时已到了12月上旬。因为没有其他选择,“粪桶”已经注定将成为专版
的开山之作。这个版是否能给读者一个良好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这篇东西的质量。
同时,这篇报道将直接在读者当中检验我的判断,而我不断强调要从读者真正关注的生活中
发掘报道题材。我催王伟群尽快拿出第一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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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小姐说“我去写粪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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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个星期过去。小姐来交稿。打印机吱吱扭扭地打出好几页的长条,我迫不及待地开始
阅读。可是越读,心情就越沉重。这一万几千字,根本就不是一篇成型的稿子,而只是素材
的堆积。目前这个程度甚至还不具备编辑的基础。
  我坐在那里,沉思了半晌,心想:还是先发扬一下业务民主吧。于是,拿上稿子,走到
旁边的屋里,请跃刚和其他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一遍,提提意见。他们看完后,开始七嘴八
地评议。什么主题不鲜明啊,什么细节缺乏张力啊,什么人物形象模糊啊,总之是一大堆的
否定意见。我在旁边说:“你们不要光说怎么‘不行’,说说怎么‘才行’。”可是这些家
伙说不出怎样才行。
  我扭脸看了一下王伟群,发现她眼睛里一片迷茫。很显然,她被这些高度抽象的否定性
意见给搞晕了。不要说她听不懂,连我也不明白什么叫“细节的张力”。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以往忽略的一个大问题:由于记者极少有写整版报道的机会(大
多数记者毕生都没有这种机会),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训练,不懂得一篇近万字的报道和
“本报讯”、小通讯之间的巨大差别。长篇报道必须要有结构;在行文和遣词造句上,也不
能用寻常的新闻语言。这样长的一篇叙述,要有节奏。而这,不是一天半天能够练就的本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不可能给记者再详细地讲这方面的要领。目前,对记者来
说,不是要知道“为什么不行”,而是要知道“怎样才行”。我把小姐叫回我的办公室,
问:“你听懂了吗?”她迟疑了一下。
  “我看见你眼睛里一片迷茫。”我笑着说。
  王伟群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说:“我真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看出来了,”我说,“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们也不做什么学术探讨了,你这篇稿
子的毛病,在于写一个方面的事情的时候,把你采访的几个人都写进去了,而他们的经历没
有本质的差别,这样就显得罗唆、重复。写‘群像’报道有一个辩证法,就是‘群像不
  表现某一个方面的时候,应该大体只用一个人的经历,这就足够了。不同人的不同方
  合在一起,就构成群像报道。现在咱们来具体的……”
  我开始详细交代这篇文章的结构。第一节,用哪些事情,第二节,用哪些事情,第三
节,用哪些事情……?
  我告诉她:在三天之内拿出第二稿。
  记者这种始料不及的“写作障碍”使我的神经立时绷紧了。我不能排除第二稿仍然不行
的可能性。如果还不行,怎么办?还有时间让记者改来改去吗?没有!那怎么办?没有别的
办法,只能自己来。我想起当年研究《时代》周刊关于阿波罗登月的报道时的场景。当时
《时代》周刊在有关的30多个点派出了记者,并不要求现场记者拿回完整的报道,只需要通
过电话向编辑部值守的写作编辑报告他们的见闻就可以了。所有这些素材,由编辑部内的写
作高手总其成。那篇3万多字的报道,写得真是漂亮,也许,我也应该这样尝试一下。
  在这三天里,我反反复复地研究这批素材。恰巧北京电视台播了一个请这几个背粪工当
演员的电视短片(因为找不到愿意演掏粪工的演员),我毫不犹豫地用录像机录了下来,然
后翻来覆去地看,力图熟悉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和工作场景。我算了一下,第二稿如果如期
交来,也只剩七天时间,如果还不行,只能自己出手,神经登时高度紧张。晚上坐在家里,
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起腹稿,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小姐如时交稿。我迫不及待地拿进办公室开始阅读。及至读完,我松了一口气。她完全
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了第二稿。此时,这个稿件已经具备了编辑基础,也就是达到了见报水
平的底线。细部的打磨当然还有很多,不过,这就是编辑的工作了。
  我故作严肃地走进隔壁王伟群的办公室,看得出,她正在万分焦躁地等着我的“判
决”。我坐下来,故意半天没有出声儿。小姐受不了了,大叫道:“嗨,有什么你就说吧,
不行我再改呗!”
  我面无表情地缓慢说道:“这一稿已经达到了见报标准。”
  小姐“啊”地一声,喜不自禁。
  接下来便是紧张的编辑。那时报社还没有电脑化,办公室只有一台286电脑,我也不会
用。我在稿纸上改一遍,琮琮就在电脑上改定,再给我打出一份样子,不知出了多少遍。真
是奇怪,每一次看,都觉得还有不少需要再修饰的地方。其实,最后的修改早已不是再增减
什么材料,改动什么结构,仅仅是一一换词儿。总觉得某处还有更准确或者更生动的词儿。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还在来来回回看校样。心里明白,这是一篇完全不
同于本报以往新闻模式的长篇报道。它不是在写什么先进人物,甚至也没有经典的新闻价
值,而只是将普通人的生活、情感、命运,尽量原生态地搬到报纸上来。这时,我还根本不
能用专业术语来阐述这种模式的意义,还不能向人们证明这样做是有意义的。我只是本能地
觉得,他们的命运是我想了解的。如果有这样的报道,我是会看下去的。但我没有把握别人
也如我一样。这毕竟太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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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儿子起名也没这么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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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紧张制作“粪桶”这篇开山之作时,这个版究竟叫什么名竟然成了难题。我们甚至为
此开了一次会,就是给亲生儿子起名字也没有如此隆重过。
  此时,无论是报纸、电台还是电视台,几乎都有一个栏目叫“焦点”、“热点”什么
的。可往往当我看完这个栏目的报道后,觉得它既不热,也不焦。我觉得这完全是种自我炒
作的命名。以为叫了“焦点”、“热点”,受众就自然而然地会去关注,这是哪儿跟哪儿
  新闻界的这种自恋行为绝不能在我这里重现!尽管本报尚没有一个栏目叫“焦点”什么
的,但我仍然最先否定了将这块版叫什么“&#215;&#215;焦点”、“&#215;&#215;热点”。
  众人报出的名称足有20多个,五花八门。可是没有一个大家听起来觉得顺耳,并且还有
那么一点意味在里头,有那么点吸引眼球的作用。翻来覆去的,拿不定主意。这时,离预定
的创刊日——日,只有一个星期了。
  一天上午,社长、总编辑徐祝庆给我打来电话:“大同,你们开张的稿件准备得怎么
样?”我说:“还在修改。”
  “那好。好,好。”老徐在电话中说,又问,“你这个版叫什么呀?”
  “叫……还没最后定呢!”
  “那你们得快定啊,没几天了!”
  “马上就定。”我答应道。
  我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这个栏目名称已把我闹得焦躁不已,只觉得满
脑子的无名火。?
  “什么他妈的焦点热点,”我恼怒地想,“我就是冰点!”
  冰点……
  冰点?
  冰点!
  我站住了。嘴里反复念叨这两个字,越念越觉得不错。这两个字表明:我和新闻界的自
恋行为划清了界线,也意味着我将去关注那些热点焦点们从来不会去关注的人群和事物。而
且,这个名称也太罕见了,没准儿能起到点吸引读者眼球的作用呢!
  我走到旁边办公室里,对一个同事说:“我这个版,叫‘冰点’,你觉得怎么样?”
  “冰点?冰点?”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反复念叨着,“嗯,猛一听有点犯晕,咂巴起来
有点儿意思,有点儿意思。”
  “就是它了!”我再也没有犹豫,径直向老徐办公室走去。
  敲开门,老徐正坐在那里。?
  “老徐,我这个版的名儿定了,叫‘冰点’。”?
  “‘冰点’?这是什么意思?”老徐疑惑地看着我。?
  “没有什么意思,就相当于给孩子起个名字,一个符号而已。比如老徐您女儿的名字有
什么意思吗?”
  老徐愣了一下,又问:“别的呢?”
  “没有别的,就这一个!”
  老徐笑了起来:“你总得给我两三个名字供选择吧!”
  “没有第二个!要不老徐您给起一个。”我说。
  “你们再想想,我也不知道你这个版都登些什么,哪里起得出名儿啊。”
  走出老徐办公室,我心想:只要你起不出来,就是它了!
  1月3日就该出刊了。看了一下日历,竟然是个该死的星期五。这意味着本报到达各省市
的时间是星期六,人们不上班。要到下个星期一,才能看到《冰点》创刊号,这对我们可是
大大的不利。
  宁可推迟三天,到第二周的星期二——也就是1月6日——正式创刊。
  万事俱备,只欠发刊词了。发刊词倒用不着写很长,两三百字足矣。以往新的版或栏目
创刊时,编辑们通常会写一个宣言式的发刊词,这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的。我本人相信:桃
李不言,下自成蹊。口碑不是靠宣言建立的,是靠报道建立的。
  这两百多字的创刊词竟然整整花了我一个上午,反复考虑,终于决定用一种与读者聊天
儿的口气。我写道:??
  本报1995年每周二、五的第八版定为“特稿版”,今天正式和读者见面了。
  什么叫“特稿”?也没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无非是在选题、采访和写作上多下点苦工
夫就是了。本版内容将包括新闻大特写、专题研究以及少量的好文章。力求融重要性、启发
性和可读性于一身。算是“取法乎上”吧。
  为这个版起个好记的名儿难煞众编辑,比给儿子起名儿还难。抓耳挠腮之际,不知谁嘴
里冒出个“冰点”,愣怔之余,众人齐说好,于是就是它了!
  起这个名儿,并非想哗众取宠,而是想以此来鞭策我们自己,在不放弃社会“焦点”、
“热点”的同时,更多地去关注尚不那么显著的人群和事物;更多地关注普通人的生存状态
和想法;更多地发表一些人所未言的真知灼见。总之,离读者、离青年近些、更近些。
  请给我们提出批评建议;请来稿。让我们共同努力办好《冰点》!
  写完后给同事看,他们都笑,说:“你真是狡猾狡猾的,给自己留足了余地。”我一
想,也笑。这区区二百字意味着,这个版什么形式的文章都可以登,还什么“点”都不放
  1月5日,终于开始拼版了。请报社美编设计栏头,他还真是心有灵犀,拿来的栏头让我
们吃了一惊:三栏长的栏头里,没有任何的铺底、装饰或花边儿。白底上黑黑的两个大字:
  美编说:“我体会你们的意思就是质朴、简单,所有的花活儿都不要,反倒能加深读者
的印象。”我们一致说:“好,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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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儿子起名也没这么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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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5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稿件排出大样,配了三幅大照片。为了突出历史感,又专门到背粪工樊班长家里,找到
一张他们下乡时从北京出发时的合影,几个戴着大皮帽子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儿。版式设计
也下了工夫。把报社的几个版面高手找来,画了十几张草图,最后选定了其中一张。
  标题叫什么?我拟定的标题叫《最后的粪桶》。有人不同意,说是容易引起歧义,还是
加上“北京”二字比较好。我说加上这两个字语感就差了。于是妥协,主标题就是《最后
粪桶》,上面加小一号的“北京”二字。
  下午两点,最后的大样出来了,送常务副总编辑周志春审阅,他分管《冰点》——他成
了这篇报道的第一个读者。
  半小时过去,我走进他的办公室,问:“怎么样?”
  志春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真被感动了。”他拿着铅笔,说:“你看这
儿……”竟给我读了一遍。又指着另一处细节说;“你听听这儿……”他又要读。
  “行了吧,志春,”我大笑不止,“这篇东西我来来回回打磨了20遍都不止,都快背下
来了。你不用给我念了。”
  他迅速签下“付印”二字,写上了名字。
  让我们想不到的是,下班时,一张《冰点》大样已经贴到了报社评报栏上,志春在下面
密密麻麻地写下了他的读后感。
  他倒对“冰点”这个栏目名称没有任何异议,张口就是“感谢冰点同志们的辛苦努力,
感谢记者王伟群写出这样一篇感人至深的好报道,本报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报道
  “唉,这志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万一明天在读者那里毫无反应,我们不是又自恋了
一回吗?”站在评报栏前,我不禁十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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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真他妈棒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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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6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8点钟赶到报社。一进报社大门,我就知道有戏了。
  传达室的师傅、司机班的师傅们见到我就大叫起来:“哥们儿,真他妈棒哎!”
  我一时没有悟过劲儿来,问:“什么棒啊?”
  “今儿的《冰点》呗!真是太棒了,一口气读完,你从哪儿找的这几个棒小伙儿,多精
  我喜不自胜,知道可能成功了。因为传达室、司机班的这些师傅们,都是最普通的人,
他们平常没事儿并不主动和编辑打招呼,今天算是破例了。
  进到办公室,我来来回回端详第一期《冰点》,越看越觉得顺眼,“真不赖啊!”
  8点半,桌上的电话响了。拿起电话,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士。她问:“你是《冰点》的
编辑吗?”我说是。
  “你们今天的报道太好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报道了。他们太感动我了,我们太需
要这样的报道了……”说着说着,这位女士竟然在电话里哽咽起来。
  接这个电话的感觉对我来说是震撼性的。以往当部门主任的时候,我竟没有一次和读者
直接通过话。那时报纸上只登报社总机的号码,总机会把读者的电话转到有关部门的编辑那
里去。如果部门主任不要求的话,他甚至连读者的来信也看不到,一般均由部门编辑拆阅处
理。我那时曾要求部门编辑将所有读者来信都送给我看,自我感觉还不是一个对读者一无所
知的新闻官僚。
  现在不同了,版面编辑的名字和电话就印在《冰点》栏头里,读者有什么感受就这样面
对面地直接拨电话给编辑。听着这位读者真诚的诉说,我的眼睛开始发热,甚至有一种泪水
涌出的刺痛……
  这一天上午,光是读者电话就接了60多个,几乎是一致叫好。最令我意外的是,首都机
场一位空姐在电话里和我谈了很长时间,说看了他们,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她一定要让
我把他们的地址给她,说:“如果我不去看看他们,不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就有一种过不去
的感觉。”
  一位在饭店工作的年轻人当天就写信来说:“我原来以为,又是写知青的‘光荣历史’
的东西,心里有抵触情绪。可看着看着,眼睛就充满了泪?水……?我要把这张报纸永远保
  一位抗日战争年代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来信说:“读完这篇报道,晚上做梦,梦见和他们
一起去背粪……”
  新闻界同行的电话也来了不少。多数都是奇怪地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东西的?绝了!
  本来我们以为,报道动辄引起轰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这样一篇从专业角度去
衡量基本不具有任何新闻价值的题材,竟然结结实实地引起了轰动。其反应强度之烈,使本
报第三天在一版登出了一大块读者对《粪桶》的反应,这也是多年没有过的事情。
  “下一篇是什么?”报社很多老同志和其他部门的同事见面就问我。
  “下一篇?”下一篇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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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能不战而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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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8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冰点》已经手忙脚乱地度过了两个月的创刊恐慌期。所发表的东西虽然并不是我篇篇
满意,但总算是没有开天窗,我原来估计,有70%的可能挺不过这两个月去。我翻阅了一下
剪报,惊讶地发现,在这两个多月里,创刊词里所预告的几种传播方式竟都已出现,有大特
写、调查报告、访谈和文章,真可谓“不择手段”!
  但这时,我也听到了报社内部的一些议论,有的意见甚至出自某些“腕儿”之口,十
尖锐,说:“《冰点》这叫什么啊?简直是个大杂烩!”
  我个人当然不会在乎这种意见,我相信我所刊发的东西都有其值得发表的理由。有的人
问我,你的办刊指向到底是什么?我想:如果我是个读者,在读一个报纸的某个版时,我会
因为“指向”去阅读吗?大概不会。在我面前,只是一篇具体的人和事。我读不读它,不取
决于什么指向,而仅仅在于这篇报道是否能够给我提供新的知识或见解。如果还有些阅读的
快感,就更好了。我相信,读者和我是一样的。报道对他们来说,一定是具体的,而不是抽
  然而光我自己“坚信”是不行的。也许,报社领导层也会有这种看法,我必须得实际检
  数了数,《冰点》创刊至今日,共发表了18篇。数量虽不算多,但已涵盖了全部预告的
传播方式,应该做一次阶段性的读者调查。这时,中青报还有一块版叫“心灵的虹”,每月
一期,专门用来和读者互动交流。我设计了一个读者问卷,将所有18篇报道都列在上面,请
求读者按喜爱程度排列顺序。另外,要求读者详细填写年龄、身份、住地、职业以及一份报
纸的传阅率等信息。
  我写了短短的一段《告读者》,坦率承认坚持住这块版十分艰难,但我们“岂能不战而
降”!同时希望读者能够给我们提供尽量完备的阅读感受。
  问卷登出来了,只有巴掌见方一小块。副总编辑周志春看见了,嘲笑我说:“大同,这
都什么年头了?谁还有心思给你填什么问卷啊?”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他。
  “你想,人家看完这个问卷,还得逐篇去想都看过哪些《冰点》,再给你填好,剪下
来,装进信封,跑邮局,贴邮票?如今人人忙着挣钱,谁还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不会吧?!”我有点不相信。
  “嗨,你能收到300封回信就撑死了!”
  “胡说!至少1000封。”看着志春那不屑的眼神,我说,“不信?咱们打赌:低于1000
份,我请你吃饭;超过1000份,你请《冰点》全体吃饭!”
  “行!这饭我是吃定了!”志春乐了。
  我们俩在办公室里,竟像小孩子一样“拉勾上吊”,有同事在旁边见我们两个大男人勾
着手指,大笑,立刻用相机拍下了这个镜头:“以此为证,不许反悔!”
  两三天过去,开始有读者反馈回来。第一天,比较郁闷,只有十几份;第二天,增加到
了四十几份;第三天,已经超过了100份。周志春显得比我还要关心,天天问我“今天有多
  到第四天时,我推开志春办公室,问他:“你猜猜今天来了多少份?”
  “100多?”他不大有把握。
  “400多!”我大叫起来,“你必输无疑了!”
  十几天过后,说来真不敢相信,读者反馈竟然达到了3000多件,而且几乎每份问卷后面
都附有或长或短的来信,详细记述了他们阅读《冰点》的感受和建议。我们统计了一下,反
馈读者已经涵盖了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除台湾外,就差西藏没有了。我们真希望一个省
也不落啊!就那么巧,在问卷回收截止那一天,我们收到了唯一的一份来自西藏读者的反馈
  本来,我们还想将数据做一个严格的统计学的分析,可是看了数百份问卷之后,已经没
有这个必要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读者,都在“对《冰点》报道很有兴趣”一项上打
了勾,竟没有年龄、职业和地区的差别。
  读者对这18篇报道的排序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事前,我曾按专业标准将这18篇《冰
点》文章按质量高下排了一个序,结果发现几乎没有哪一篇报道没有被读者排在第一位。这
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证明了我的感觉:所谓专业标准,与读者的实际阅读感受,其实并不同
步。如同在阅读文学作品时的接受美学一样,每一个读者都会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经验将报道
排出优劣次序。
  在这18篇里,有一篇跃刚写的《洋浦承诺》。这篇报道讲的是当年海南洋浦开发区设立
时高层的争论和挫折。我在排序时,曾认为这是一个距离百姓较远的题材,海南又地处偏
远,可能不会有多少读者真正关心,可能排得比较靠后。没想到,有一个读者,身份是工
人,50多岁了,将这篇报道列为第一名。这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来以为这类题材只有知
识分子和国家官员才比较关注。我仔细看他的评选理由。他说:“看了这篇报道,我才知道
大人物做事,也这么难。”这种阅读感受是打死我也想不出来的。
  看来,我们再也不能想当然地依据所谓专业标准来确定题材。读者的阅读心理是我们以
往了解甚少的一个领域。
  让我感动的是,有的读者竟另外附纸,将所有18篇报道按思想性、时代感、文字表达、
深入程度四个子项分别打分,然后按总分排序,最后竟在0.5分中分出他心目中的高下。中
学生也令人感动。他们不能剪班上的报纸,也没有条件复印,于是我们收到了那么多一丝不
苟的手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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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8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他们为什么竟会如此认真地对待这样一个刚刚创刊的《冰点》呢?
  在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每天干完活儿,就开始一封一封地阅读这3000多份
读者来信,有的信竟长达几千字。
  可以说,这是我从业以来看到的质量最高的一批读者来信。这些来信不光是针对《冰
》,而是对我国新闻业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我们仅仅集纳要点,就整理出两万多字。打印了
一份送给周志春看,没过多久,志春就把它贴到评报栏上去,上面写着:以往我们办报,习
惯于三娘教子;现在到了“子教三娘”的时候了!
  读者们在来信中说——
  ——报纸都在增版,就像一个一味追求丰满的女人。然而,审美真正出现“肥肥”的感
觉,报纸也就失去了他的诱惑力。越来越强的感觉是,没有报纸可看,我们已用了太多的视
线去仰望名人,却找不到自己精神的轨迹、生命的经纬、情感的缆索。我们很想跟邻居、跟
朋友聊天,以求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语言上的共鸣、思维上的共振。?
  ——倘若一定要读者强作欢颜跟报纸调情的话,我宁可到街头去看普通人的脸,或许会
更生动。然而《冰点》抓住了我,每一篇都产生离奇的震颤。习惯于默然视之的我已沉不住
气了,已变得容易激动。?
  ——《冰点》所发表的文章独具特色,它似乎为读者打开了一片新的视野。它扎根于普
通百姓的生活厚壤之中,敢道、会道、善道他家未道之言,名为“冰点”,何寒之有?所谓
“冰点”就是要冷静清醒,眼睛向下,时时感受普通凡人的脉搏,为大多数凡人多说几句
  ——在我看来,新闻报刊应该自重新闻报刊的身份,应发挥新闻报道传达民意民声的作
用,要不然,疏远新闻报刊的将不仅是哀怨的读者,更重要的是社会。?
  ——看了《冰点》的报道,我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这些报道都反映了我们在向市场经
济转轨的情况下,人们一直担心的一个问题——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是不是以道德的沦丧为代
价的。现实告诉我们,如果一个社会,人人都想去挣大钱,只为挣钱干活的话,这只能是一
个民族的悲剧。?
  ——我对那些假新闻、假报道的横行深感不安,对我们这个日趋浮躁的社会不安。我们
不愿相信,我们这个经济文化日益发展的社会,会是那些细菌、病毒滋生的温床。因此我们
期待中国传媒更多地还给我们以生活的真实。希望你们的目光在对准参天大树的同时,切不
要忘记了它足下的土地。我们需要《北京最后的粪桶》,一方面作为抗原注射给那些头脑还
有没发热的人,一方面作为抗体给那些已经发热或正在发热的人,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个社会
进步中有欢歌和笑脸,还有哀怨和长叹,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才能在健康之中发展。?
  ——感谢你们开辟了《冰点》栏目,也使我们能够有了一个深入思索的机会。不少哗众
取宠的传媒已经窒息了思索的自由,想拥有思索只能走入孤独。大量制造出的无根基的“焦
点”,一步步消解掉人们的味觉、视觉的自主性——《冰点》成为可供给新鲜空气的一个
  ——“人类的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我相信在每一个人只属于自己的孤独里,他关注
的不是自我而是人类。《冰点》有义务使国民在对未来的认识上不只局限于洋房汽车,我们
也要关注未来的道德取向、爱情的基础、国家的作用、社会的变迁。?
  ——看《冰点》明白一个道理——新闻要出精品,最好去关注普通人的命运和想法,这
是我国社会主义发展的必然。过去,“左”的、“超”的、变调的思想驱使的新闻必将向
“真”、“实”的新闻路线转变。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命题和实践,硬是在“左”的大背景下
走了一段长长的弯路。对这个问题,新闻界要反思。?
  ——希望你们能真正信守诺言,不改初衷,你们就真正拥有了绝大多数读者。很多大报
的形象,已让“假、大、空”玷污了,绝大多数人已不太关注。不是行政上强制订,谁也不
愿订阅。无事翻翻,实在没有什么可读性,但望“行政领导”能让你们真正代表人民的心
声,真正还人民一个实事求是的言论自由,这样《冰点》将会永远得到人民的爱戴、支持和
  这两万字的读者评报顺序贴出,在评报栏上有两米多长。每天都有很多编辑长久地站立
地那儿,从头至尾地阅读,并且在社内构成了一个强势话题。?
  我们感到,必须要对这上千封信的读者有一个交代。终于,我下决心出一个“冰点专
号”,将这些读者意见摘要整版刊出,题目就叫《冰点:我对你说》。这期专号于5月2日见
报。在《致读者》中,我发自内心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读了你们的信,我们才深刻地体会到马克思关于“人民新闻”一段论述的真正含义:
“它生活在人民当中,它真诚地与人民共患难、同甘苦、齐爱憎。它把它在希望与忧患之中
从生活那里倾听到的东西,公开地报道出来。”
  请你们相信,尽管道路并不平坦,但凡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不遗余力!?
  读者专号刊登的当天,总编辑老徐见到我,说:“大同,今天这期《冰点》不错,本报
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不过最后一段应该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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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能不战而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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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嗯?”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强迫订阅那一段。这不是在批评《&#215;&#215;日报》么!”
  “难道不应该批评他们吗?”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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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留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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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8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子教三娘”的结果,使我更加确信:将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不普通的命运作为《冰
点》探访的重点,是正确的。不管未来如何,这肯定将是《冰点》1995年的主旋律。有趣的
是,报社内原本对《冰点》的那些批评,此时竟烟消云散。“读者的评价真是一锤定音
啊!”我感叹。
  此时,《冰点》的专职记者队伍已经悄然成型,再没有别人指派他们干别的什么活
《冰点》已经俨然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尽管报社并没有为此发文,但实际上我已经恢复了
一个部门主任所享有的全部权力。除了总编辑最后看一下大样,也没有任何人干预我的日常
工作。在选题的确定上,我获得了一个编辑所能期望的最大的自由空间。
  让我满意的是,几个记者对这种写作也日臻熟练,甚至写出些让我大跌眼镜的东西。
  大概在3月初,我们接到一份来稿,是河南《焦作日报》的同行寄来的。里面讲述了焦
作市五个知青每年都回去探望插队时的老房东,20年来从未间断的故事。他们还从每月微薄
的工资中拿出钱来,帮助两位老人。报道说:五个知青的行动奏响了一曲人间真情的颂歌。
  这个稿子距《冰点》的要求很远,因为它还是在传统的模式中去塑造一种典型。不过,
我还是注意到了“20年从未间断”这个要素。我不相信这种行为如稿件中所褒扬的那样,是
一种什么崇高的情操。我判断,它应该出自一种人皆有之的“善”。把这种人民当中寻常的
善良拔高为一种“崇高”,反倒丧失了它应该具有的动人之处。我让蔡平去做这个题目。告
诉她:写这样的东西,一定要返璞归真,千万不要拔高。
  蔡平快人快语,看了一下稿子,就说不想去。我问为什么,她说什么人间凯歌啊,一看
标题就没人看了。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我不禁迟疑了一下。但为了检验我自己的判断,还是
说:去!情分20年不断,总有过人之处。蔡平老大不愿意地动身了。
  几天以后,她电话告我:采访完成,已经回到北京。奇怪的是,等了一个星期,她也没
有拿来初稿。因《冰点》刊出周期的压迫,《冰点》记者采访归来,通常必须在一个星期内
交出初稿。
  我急了,给她打电话,厉声问:“你磨什么洋工呢?现在还不交稿?”蔡平说:“怎么
都写不下去,找不着主题。”
  “你怎么这么笨哪!把你写好的东西拿来,我给你一个主题。”
  蔡平急匆匆地赶到报社,交给我两张纸,上面是她敲出来的一些采访细节。我来来回回
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有些焦躁。告诉蔡平:“回家把你所能记得的全
部东西都给我写出来,再拿来看。”我期望能在素材的“组装”当中体现出主题。
  又过了两天,蔡平来了,交给我几页打印在废纸背面的“记得的全部东西”。我笑:
“怎么打在这种破纸上,你可真够节约的。”“反正得枪毙呗,舍不得用新纸。”她笑。
  我让她先到别的屋子等着,我看完确定好主题,再叫她。
  真没有想到,这些打印在破纸背后的文字竟使我一口气读到底,一点儿都不勉强。编辑
直觉告诉我:此稿已经成功了!
  我叫蔡平过来。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写字台旁的沙发上,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编辑的
“指示”。我看着她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说:“过了!”
  “什么?”蔡平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以为我在开玩笑。
  “是过了。而且相当不错!”
  “哇”的一声,一米七多的蔡平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仍然不敢相信地问:“没有主
  “这叫形象大于思想,无主题变奏。”
  蔡平简直乐晕了。
  编采之间的这段对话,后来作为这篇文章的导读原装登出,吸引了很多读者。他们来信
说:这段对话使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于是一口气把文章读完。我心说:这正是我们的钓
  坦率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报道,甚至也是《冰点》当中仅有的一?篇——?你就
是详加分析,也总结不出一个什么主题来,但文中人物的丰富形象仍能吸引你直至读完。
  报道发表了。题目也极其平实,就叫《当年落户在留村》。没想到,圈内圈外一片赞
扬。有的人还给蔡平来信,说“此文会在新闻史上留下一笔”。蔡平说“简直受宠若惊”。
  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北京一个老太太打来的。她在电话中声音极大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这篇报道我都读了,里面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老太太这个评价,竟使我茅塞顿
开。要说这篇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就是两个字:真实!报道丝毫没有去渲染“20年不断
资助房东老人的高尚情操”,相反,却着力描述了这些极度善良的人在社会转型期当中的迷
惘和胆怯。在报道的最后,出于新闻必须要有明确“意义”的要求,我“画蛇添足”,写了
一段文字来总结蔡平的“自然主义”描写:
  在他们的血液中,保留着我们民族传统的美德,这是他们做人的本分。但传统中一部分
惰性的东西,似乎也在他们身上有所遗传。当感到生活过分艰苦时,他们渴望变化;当变化
意味着风险时,他们又显得畏缩。如果,经历不只是让他们记住了两位老人,还能助他们开
拓未来,那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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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留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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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其实,如果不是作为一篇“新闻”,就应该在蔡平的结尾那儿打住。她返京时,一个老
知青深夜里赶到火车站送她。她写道:“车窗外,他矮矮的个子,跟着列车走,始终招手,
张着嘴笑。”这个高度精练又图景丰富的结尾,我不禁念了好几遍,暗暗称奇。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我们不久后接到甘肃省重点中学酒泉中学语文教研组霍军老师的来
  《冰点》编辑:读了贵报4月1日刊发的《当年落户在留村》十分感动。我们教研组的几
位老师都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平实无华的好文章了。我们都拿去给学生读。学生们不大明
白“知青故事”,但觉得实在,我告诉他们作文也该这么写。办公室的同事起哄:小霍,写
几句话吹吹这篇文章,文风难得啊!
  于是,写了。
  心中祝愿《冰点》就这么一直“冰”下去。??
久违了,留村
  看书看皮,看报看题。一向如此,尤其在今天这个匆匆忙忙、热热闹闹的时代。书皮上
多是各种掉脂粉渣儿的女人,很晃眼,很好看;报纸上多是星们、腕们、款爷们的新谷子鲜
芝麻事儿,很轻松,很逗人。匆忙倦了,热闹惯了的人们需要这个,似乎也只能看这个,我
也是。王蒙先生有篇文章里谈道,他曾在80年代中期于莫斯科地铁里瞅见捧读厚厚一本长篇
小说的人,煞是感慨,颇有羡意。有西方人云,那是因为俄罗斯的报纸没的好看。也许西方
人说对了。我们这儿的情景全不一样。一指厚的“琼瑶”、“梁凤仪”也让人觉得沉重了。
有“初为人母”一类标题副刊就够得上深刻,有“德意志兵团轰开阿根廷大门”的球讯就够
得上精彩,有关于巩俐虎牙、费翔的猫的描述就够得上解闷。因为人们需要。?
  但一片花花绿绿、吵吵闹闹的纷繁中,有热线电话、热点追踪、热门话题……天气太
热,于是,《冰点》出现了,仿佛一方绿绿的、静静的阴凉,仿佛澄清的泉眼。名字本身别
  和今天的俗不可耐、瓦釜雷鸣不同,我们的报纸曾一味是商颂大雅,黄钟轰轰。拦惊
马、扑大火,舍身捞木头、赤手斗群狼,英雄层出不穷。往往最高指示,动辄亚非拉美,总
是骇地惊天的巨浪。我们中许多人读着这样的报纸长大。我们一边在自己庸常的人生道路上
赶路,一边瞪大了眼睛搜寻地上由不幸失主丢失的钱包、祖国建设急需的螺丝帽、马路边的
五分硬币,心里还转着辉煌的念头,同时想起好几个英雄的名字,却忘记了走路本身的含
义。我曾卑鄙到想要自己放火烧了自家的小储藏室,然后等人们赶来救火时高呼“同志们不
要管我”的闪光口号中冲进火海,了却自己那恨不生在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年代的庸俗生
命。当然因缺少胆量而罢手。以后就对高大全的崇高淡漠了。以后就对崇高的报纸麻木了。
  麻痹,再加上今天的匆忙,报纸端出的,只能是“大众文化”这道荤菜。
  但这时候突然读到《冰点》,读到了《当年落户在留村》。题目不火暴,又是一大版。
不觉读完,才惊讶自己的耐心。更吃惊的是,那个记者够得上耐心,当真去了既非开发区又
非旅游名胜的小小乡村。她的笔墨也够平静,没有“花季”、“好美好美”、“特棒”一号
词儿。她的特写人物够不上打眼,每人每月只拿两块钱赞助房东大娘,心里头还光转发大财
的念头又没那个魄力,要么还一心想转干。他们既不吃“芦苇根”、“小米饭”,又吃不上
蛇羹鳖汤,只是一星期计划吃一次肉。这些真让人“大跌眼镜”:他们从前戴不上英雄花,
上不了光荣榜,今天也未能成为改革先锋、企业明星。他们过去也许有“中间人物”之嫌,
今天却无轰动效应新闻热值……
  但读完这一版故事,干涸多时的眼睛湿润了,心里很暖,为那五个敦实厚道、肩上扛着
一个穷家、心里装着一对老房东的汉子,为他们善良的妻女,为那些与我的旧相册色调相仿
的照片,为记者开头结尾的那些话,为那个叫“冰点”的栏目名称。
  久违了,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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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五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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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没过多久,蔡平又写出一篇东西。题材之寻常,使人对后来引起的巨大轰动一时难以理
  《冰点》办了数月之后,因信息渠道不畅,我们很少能获知有关农村的题材线索。不少
读者也来信建议我们加强这方面的报道。从此,我更加留意有关农村的蛛丝马迹。
  有一天,我拆阅读者来信,有一封厚厚的信。本来,这只是一篇读后感,是对我们的另
一篇报道《孤儿院不是我的家》的反馈。这位读者在来信中说这些孤儿的命运使他想起了他
的两个堂弟。两个孩子都是天资聪明、成绩拔尖的学生,但因家境贫困,母亲病重,已无力
支撑学业,马上就要失学了。他在信中说:这是我五叔的孩子,五叔为了凑足这笔学费,挑
着100多斤重的木柴,翻越几座大山,天天到城里去卖,连挑了二十几天,才换回300元钱,
还是远远不够。要知道,那是在酷热的6月,我五叔也是有病在身,身高还不足一米六呀!
写信人来自湖南湘西土家族自治州。
  “湘西?原来那里可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啊。”我想,“这个事儿有什么价值吗?”
  没有。我很快得出结论。理由是,关于希望工程的报道早已经铺天盖地,人们对贫困农
村尚有大批不能上学的儿童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何况还有解海龙拍的那么多震撼人心的图
片。但是,《冰点》的农村报道确实太少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名有姓的线索,我实在难以
割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
  让蔡平接这个活儿。她问:“这五叔在哪儿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在大山
里。你先找到这个写信人,就可以打听出五叔到底在哪儿。”
  蔡平出发了。奇怪的是,她一走就没了音信,按照规矩,记者到达采访对象所在地时必
须向编辑部通报已经到达,并留下联系方式。两天,三天,五天过去了,蔡平还是没有音
信。我有点着急:别真是让土匪给劫了。
  给她家打电话,她家里竟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这一下我更急了,但是毫无办法。一
直等到十天过后,蔡平电话来了,告知采访结束了。
  “情况怎么样?”我着急地问。
  “活在北京,有罪啊!”蔡平脱口而出。
  我不禁愣住。
  蔡平这次采访,真是吃了大苦。五叔果然住在大山深处,吉普车开到一个山脚下,县委
宣传部部长陪着蔡平开始爬山,翻过一座,又是一座,蔡平说:“我都累得走不动了,问部
长:快到了吧?部长说: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就到了。我一听,一屁股就坐在地
上……”我们大笑。
  这次采访深深打动了蔡平。她采访两个孩子的时候,孩子哭,她也掉眼泪,竟产生了
“活在北京优哉游哉地简直是一种罪恶”的感觉。我相信,如果她有这种感觉,一定能拿出
像样的报道。
  稿件出来了。编完。出大样。送周志春。我去取大样时,志春吸了口气对我说:“这篇
可真是‘冰点’啊!”
  我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着说:“要搁以前,这叫丑化社会主义形象,得打成右派。”
  “这什么年月了?”我笑着说,“你还心有余悸呢!”
  这篇报道预计在6月28日见报,我没有等到这一天,和志春两人匆匆上路,去参加从武
汉开往重庆的一条江轮上召开的1995年部分记者“片会”。
  沿长江逆流而上,白天开会,晚上喝酒,我还是惦记着这篇《五叔五婶》。6月28日,
船停在奉节县,我们上岸游览,猛然看见船务局一位码头工作人员正在看本报,我抓过来一
看,今天竟没有《冰点》,顿时汗就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应了志春的话?有
‘丑化’嫌疑被老徐给撤了?”
  6月29日下午,船到重庆,一住进宾馆,我就给报社的琮琮打电话,问:“《五叔五
婶》为什么没有登出来?给毙了吗?”
  琮琮在电话里大笑:“没有,是别的部门有个急事儿临时倒了一下版,《冰点》晚出一
  还没等我问有什么读者反应,琮琮就在电话里告诉我:办公室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一
开始他们还记录来电次数,后来就根本顾不得了。“反响比《粪桶》还要强烈,真是邪乎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仍对这种反应强度毫无思想准备。
  第二天,从重庆飞回北京,直奔报社。一进办公室,我就被来电淹没了。电话大多干脆
而又简单:地址,我们要五叔五婶的地址。
  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来电来信简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光是回信的信
封,我们就写了1000多个。写信封写得手指头都痉挛。中央电视台一位女主持人跑到报社
来,“砰”地推开门,掏出2000块钱,砸在我的桌子上:“大同,别人的我不管;我的,你
得给我送到!”
  蔡平采访结束后跟我说的那句“有罪”的话,成为这篇文章的题记的一部分。没想到,
很多读者看完报道打电话给我们时,竟用和蔡平一模一样的口气说:“活在深圳,有罪
啊”,“活在武汉,有罪啊”,“活在广州,有罪啊”……
  给五叔五婶的捐款源源不断地寄到报社,每笔数额都不大,但多不署真名:“热心”、
“同情”、“穷人帮穷人”……真让人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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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五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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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9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稳重,是个中年男士。“我是一位老同志的
秘书,这位老同志看了《五叔五婶》的报道,心里很难过,说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寄去
2000元,请一定转送给他们。”我请他告诉我这位老同志的姓名,他说:“不能说。”我明
白了,按惯例,这是一位“革命家”级的中央领导。
  又一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纵横》栏目给我来电话,问有关五叔五婶的报道
全过程。我做了详细回答。没想到我上了他们的套儿,他们把我的电话谈话悄悄录了音。原
来,他们被这篇报道深深感动,请最好的播音员声情并茂地播出,引起听众的强烈反响。于
是,他们索性做大,请蔡平到电台去当嘉宾,播出了对我的电话采访,有大量的听众参与进
来,再次重播报道全文。前后整整做了一个星期。后来电台的一个台长见到老徐,说:“这
是中央台从来没有过的轰动反应。”
  电台的广播又掀起了一轮捐助热潮,后来连外资药厂都参与了进来,为五婶的病无偿提
供特效药。捐款共达17万多元,还有大量的物品:食物、衣服、营养品……那儿的邮局说,
从来就没接到过这么多东西。
  仅仅一篇报道,彻底解决了五叔五婶的困境:两个孩子复学了,五婶的病治好了,五叔
用余款开了一家小商店,生活有了极大改善。后来,在报社45周年社庆的时候,作为报社近
年里的“十大新闻人物”,由报社出钱,专门请五叔带着一个孩子到北京参加社庆。五叔一
身青布衣衫,头上戴着青色的土家族头巾,跑到办公室看我。还给蔡平送来了一面大大的锦
旗,上面绣着五个金色的大字:人民的记者。
  五叔对我说:“我这辈子连火车都没见过,这次却坐上飞机来了。”他让孩子给我跪下
磕头,我赶紧扶起孩子,禁不住热泪盈眶。
  事后,作为一个编辑,我开始反复研究这篇并不具有新闻价值的报道:究竟为什么会产
生这种始料不及的巨大轰动?看来看去,也只是看出两个字:真实。绝对的真实。
  在技术上,这篇报道实际上打动人的就是三次关于眼泪的描写。
  五叔的眼泪:“满脸带笑,泪水却顺着黑黑的脸不断地流下来……”
  大儿子长兵的眼泪:“长兵的鼻翼正在急促地扇动,泪水已经直滴到碗里,他在努力控
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小儿子长将的眼泪:“我低头记着,突然发现声音不对,再一抬头,小小的孩子正使劲
仰头望着屋顶,泪水就在眼角边上,却不让它流出来……”
  蔡平有一只眼睛不好,对细节的观察却惊人敏锐。在离开五叔家的时候,她掏出100元
钱交给五叔。她写道:“五叔的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他没有推辞,抓过钱来,使劲在手里
窝来折去,又紧紧握住,从左手转到右手,右手转到左手,嘻嘻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确信,正是这些细致入微的细节白描,深深地打动了人心。这正是文字的魅力。纯粹
图像的报道,绝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因为图像不能让人产生想像的空间。
  这篇报道出奇的成功,使我感受到一种真实的社会心理。这个社会上有太多善良的人们
需要施善,他们从给予中才能感到快乐,感到自己做人的价值。这是一个社会最为珍贵的道
德资源。五叔五婶恰好为他们提供了这种情怀宣泄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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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雷锋的日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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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日 15:49 新浪读书
连载:冰点故事
作者:李大同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像所有版面一样,《冰点》也有常规题材和重头题材的区分。
  所谓常规题材,是指具有达到“底线”的传播价值,形成报道后,人们可以读得下去的
那类题材。而特别题材,是那种一旦获知线索,就立刻在我脑中构成一副“传播景象”的题
材,也就是我常说的看到某个线索,心里就会“咯噔”一声。后来记者都已经熟悉了“咯
噔”二字的含义,只要我说看了某个东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就开始兴奋起来,知道
会下大力气做这篇东西,并且将会有较大的社会反响。实际上,所谓“咯噔”,就是指某个
线索所构成的“传播景象”,与我的人生经验及职业经验发生了强烈的共振。这种共振在当
时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事后总结经验的时候,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
  3月份,在看读者来稿时,看到驻辽宁铁岭一个部队新闻干事的来稿,写的是雷锋的战
友乔安山,几十年来如何事事以雷锋为榜样的一篇文章。很明显,这是为了赶3月5日的毛泽
东“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纪念日而送来的稿件。
  我本人极其反感在某个什么日子就要拿出这方面的报道来进行宣传的传统做法。一般而
言,这类稿件我也只是快速翻翻,就扔进字纸篓了。
  但是,这篇稿子却让我来回看了两遍。原来,雷锋就是倒在这个乔安山的车轮旁边!有
一幅著名的照片我们都很熟悉:雷锋坐在卡车驾驶楼里,和一个战友正在那里读《毛泽东选
集》。这个战友,就是乔安山。可是,多少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在那本影响了
几代人的《雷锋的故事》中,他只是“小乔”;在叙述雷锋牺牲的文字中,他只是“助
手”。乔安山和雷锋曾同在一个矿山工作,同时参军,同在一连、一班、一辆车上。在天寒
地冻的时候,他们甚至同在一个被窝里互相取暖。事实上,他是对雷锋知道得最多的人,但
《雷锋的故事》的作者,却没有找过他。
  已经33年过去了,任何传媒上,都没有人提到过他的名字。我心中“咯噔”一声,眼前
登时出现了一副图景:在伟大领袖毛泽东和几乎全部中央领导人的题词下,掀起了全国性的
学雷锋高潮,一个普通战士在中国的特定的政治环境里,成为教化全体人民的“偶像”和
“圣徒”,其“光辉形象”竟然在那么多天翻地覆的政治运动中都没有受到影响,这大概是
世界各国风俗史上的奇观。在这种巨大的“政治天幕”的笼罩下,一个“杀死雷锋的凶
手”,会背上一副怎样沉重的十字架?也许,他生不如死。这是典型的中国政治环境里的一
个人的命运。
  我们这篇报道一定要揭示这种命运的荒诞和沉重,而绝不是又树起一个什么学雷锋的典
  打长途电话给这位作者,告诉我们要去记者。这位部队新闻干事说:老头儿可不好找
了,特倔,只要听说是记者来,说啥也要躲出去。有时,为躲记者竟能一个星期半个月不回
  听到这种情况,我心里也有点发毛。心想:会不会因为这种巨大的负罪感,导致了乔安
山某种程度的精神偏执呢?不管怎么样,这个题材千载难逢,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先派
出记者去再说。考虑到漂亮小姐也许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个活儿交给了王伟群。
  王伟群连夜出动。沈阳军区某部宣传干事小蔡跟王伟群讲了乔安山是多么的难找:我们
第一次在乔安山替别人看门的小黑屋里,好不容易找到头发已经灰白的乔安山时,乔迟疑地
打量着我们,然后说:“你们先坐,我去添点火。”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乔安山再也
没有进来过。还有一次,一位军报记者铁了心要见到他,整天在他家泡着,一泡就是五六
天,乔安山没辙了,开着长途车跑到临县躲起来,还跟公司打招呼,说:“但凡有记者找,
就说他出长途了。”小蔡说,这几年几乎所有的记者都给撅跑了:他不愿意见?记者。?
  听到乔安山对记者如此冷酷,王伟群心里也发毛,不知是否能够完成采访。她当天晚上
就到了乔安山家,撞个正着。伟群嘴很甜,“乔叔乔婶”地叫个不停,就像是来了个朋友。
  为了不像个记者,她不拿本不拿笔,一个字也不记录。缺口首先从乔婶那里打开。她用
埋怨的口吻说着老伴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每说到一件事,乔安山就在旁边说:“你想想,老
班长会咋做?”33年了,每做一件事情,乔安山都要想一想:如果是雷锋,会咋样做?然后
再照着雷锋的样子去做。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王伟群说:她听的时候,就想哭。
  聊了整整一晚上,王伟群才问起那个刻骨铭心的时刻,那根意外击倒雷锋的木桩子。乔
安山离开房间,在黑暗里呆视远方,他终于跟王伟群讲了那使他负罪终生的那一天。
  那一天,事故发生后,在医院进行了紧急抢救之后,医生用听诊器检查了雷锋的心脏,
沉重地说:“不行了,你们料理后事吧!”刹那间,所有在场的人,痛哭失声。
  乔安山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对班长哭一阵发一阵呆,脑子里一片空白。看门人
叫他,他也不应。人们只好连他和一屋子的死人一块锁了起来。一气之下,排长把乔安山关
了禁闭,两名战士在外面站岗。
  乔安山在屋里不停地抽烟:“雷锋让我给撞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起码是无期徒刑。”
他认定自己“完了”。当政委赶到连队听到乔安山被关了禁闭,立即下令:“赶紧放人,不
能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乔安山一见指导员就放声大哭:“指导员,我有罪啊!这么好的班
长让我给撞死了,让我跟班长一起去死吧。”
& 今天读到一本不错的书,大家分享——《新闻名栏《冰点》十年揭秘:冰点故事(精彩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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