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舅舅死了母亲要出远门去舅舅家里

& 要出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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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好&&1岁3个月小女生
&&&&&& 五一好好要回奶奶家了~~ &&&&&& 继3个月从奶奶家回北京,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家里人都很想好好~~这次妈妈也是硬着头皮请了三天假,决定带宝贝出趟远门,呵呵,很兴奋~~&&&&&&
&&&&&& 这些天齐好好过的很happy,因为有老姥姥在,照看人一下增到了3个,自然也就舒服了很多,老姥姥经常会追着让吃这吃那,虽然屡遭舅姥姥的批评,还是乐此不疲,呵呵,老人家估计总是会怕孩子饿到吧~ &&&&&& 好好对新换的外教老师终于适应了,从开始的看到人家就哭,变成了人家一走就哭,呵呵,壮壮奶奶帮我们刻了外教老师的音乐光盘,都是英文歌,在家里放开,好好很喜欢,会跟着歌曲做老师上课教的动作,譬如抖抖小手,指星星,泡泡枪piupiupiu,很兴奋的跑来跑去~ &&&&&& 上周六去上了青鹭的音乐课,好好好久没去青鹭了,觉得哪里都新鲜,于老师在前面上课,她就在旁边跑着玩,一会儿去洗洗手,一会儿去把人家柜子上的花揪下来,妈妈不管,舅姥姥有点想让她好好听课,发现没用,于老师也说应该让她自己跑着玩,想听的时候自然会听,果然,老师用木琴敲大三度的时候,好好还是很感兴趣的,把老师的木槌抢来自己想敲,回家妈妈对她唱&梆~梆~梆~&她也跟着轻声轻气的唱&梆&然后马上很开心的缩缩小脖子乐~~~真是可爱~ &&&&&&&明天出发,妈妈还没收拾好东西,不过好好的衣服买好了,嘿嘿,有妈妈超喜欢的蓬蓬裙~~ &&&&&&& &&&&&&& &&&&&&手机看此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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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巧赚
   五月的田间,阳光热辣,农人们一大清早起来劳作到中午,个个都满身大汗,不少人看手头的活干得差不多了,便坐到一边的树荫下休歇。
   这些农人有老有少,其中不少年青的精壮汉子,一闲下来,便忍不住眼睛往田边的大路上扫来扫去,看看路过的妇女颜色如何,遇上姿容不俗的,就吹上几下怪声怪调的口哨,若是面貌丑陋的,就哄笑几声,也算是辛劳之余的一大乐事了。
   正看得起劲,忽然远处一个少妇款款走来,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仿佛十分吃力的样子。走近了细看,只见她腰肢细软,衣饰精致,一张秀丽的脸庞我见犹怜。那群农家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看得目不转睛。
   那少妇见他们这样,倒也不恼,反而红着脸走上前福了一福,说自己是前面石庵村的人,本来是骑着驴子回娘家的,没想到半路上驴子惊了,跑得无影无踪,扔下自己一个人,脚小力弱,包袱又十分沉重,简直寸步难行。
   “麻烦哪位大哥能送我一下,到了地头我愿意出一百贯的酬金!”
   “我去我去!”应声而出的是朱秀生,刚才听那少妇一说,他就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石庵村离这里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途呢,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和这个美丽的少妇亲近,就算揩不到什么油,那送她回家的酬金总是少不了的,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件美差。所以少妇话音刚落,他第一个便抢了出来。
   那少妇嫣然一笑,递过了包袱,朱秀生忙把它扛上肩头,跟在那个少妇身后而去。
   “臭小子,这下可美死他了……”看着朱秀生得意洋洋的样子,农人们都笑骂起来。
   不过谁也没想到,朱秀生这一去不但直到半夜才回来,而且满身泥水,一脸的疲惫,有人打趣道:“秀生,怎么和美人滚到泥地里去啦?”
   “什么呀,你们哪里知道……”本来一脸苦相的朱秀生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骂起来。
   原来他跟着那少妇一路同行,渐渐开始风言风语,那少妇只是微微而笑并不着恼,逗得朱秀生刚想有进一步举动,忽然路边冲出七八个人拦住了他,说他觊觎良家妇女,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打完了,有说要把他揪送官府的,也有说送官坏了自家妇女名节不如就地活埋拉倒,吓得朱秀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总算求得那群人答应饶他,不过提出要罚做一场苦役。
   朱秀生此时只求活命,自然没口子应承,于是就被那群人拉到了道旁的村落里。那些人扔给他一把铁锹,让他掘通村中被堵住的小河道。朱秀生挖到半夜,总算完了工,刚想着怎么求人家放了自己,一抬头,只见四面芦苇丛生,人影全无,更别提什么村落了。
   ——原来是狐狸洞被河水淹没了,所以才诱朱秀生来浚治,唉,本来以为是一件美差,怕被别人争了先才抢着上的,谁知会是这样呢?可笑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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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命运
   壬辰 四子 丁亥 丙午
   大红的纸上,泥金的八个楷书,分明是一张庚贴,此刻被交州城里有名的相士张星祖拿在手中看了半天,却久久不吐一语。
  “张兄,大家老邻居了,有什么话不防直说。”见张星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洛康忙欠身道。
   ——这正是他独生女儿李丽珠的八字。丽珠三年前就已经许配给了同城的赵家,约定年尾过门。这天正好旧邻居张星芝来串门,李洛康就拿了女儿的八字请他排测,谁知张星芝看了之后沉吟良久,显是有什么不妥,李洛康急了起来,连连催问。
   “其实也没什么。”在李洛康的再三催促之下,张星芝终于开了口:“看你女儿这八字,分明是侧室之命,但以你家的情形,又断不会卖女为妾,而且听说她出嫁在即,所以我才有些奇怪罢了。”
   听张星芝这样一说,李洛康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送走了张星芝,回到室内,坐下了喝了一口茶,李洛康心中不由打起了小九九。
   ——自己家里虽然勉强可算是小康,可除了丽珠,还有两个儿子没有长大成人,将来娶妻又是一笔大开销。本来是看着陈家开了两家绸缎庄,家底尚厚才把女儿许配过门的,不过最近听说陈家生意周转不灵,恐怕有破产之虞。而张星芝精通六壬之术,素有张铁口之称,既然他说丽珠是小星之命,恐怕日后此事难免会成真。
   默默地想了半天,李洛康终于拿定了主意,唤来女儿丽珠,对她一番密密嘱托——丽珠少女无知,听父亲打算假托自己暴病身亡,再带她到京城中改名换姓,鬻到贵家为妾,以后一生吃穿不尽,得享荣华富贵,已自心喜起来,哪里还会说一个“不”字?
   于是一切按计而行,李家抬了一具空棺入葬,果然做得人不知鬼不觉,陈家可怜李洛康死了女儿,连聘礼都没要他退回。过了几日,李洛康就带着丽珠悄悄往京城而而去。
   好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刚出省城,李家父女就遇上京中某位达官到此购买美妾,经办此事的管家一眼相中丽珠,开出了三百金的重价。李洛康拿了银子,把丽珠交托给对方,喜孜孜地回了家。
   谁知他前脚到家,后脚官府的行文也已经跟到。原来管家带着丽珠等一干买来的少女上京,船行到天妃闸时,遇上风浪,阖船淹死,只有李丽珠被救。她被卖时只知道那管家姓李,主人家姓名居址一概不知,无奈只好报出自己的真名实姓来,于是官府便将她遣送回原籍。
   事情由此败露,在交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陈家知道了此事,立刻到官府递了状子,告李家贪财卖女背夫别嫁。李洛康无奈,只好又央人去求陈家,情愿倒贴双倍嫁妆把女儿送去。此时陈家已经另娶了同城的张氏为妻,张家听说了这个消息,也不依不饶,三家人中吵成一片,后来总算有人出来调解,说服李洛康把女儿嫁给陈家为妾,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其实李洛康父女俩只不过一个贪图钱财,一个贪图富贵,才无端生出这场风波来,谁知反而得不偿失。而世间鬼神之说虽然常常茫昧无知,有时却又偏偏响应如斯,令人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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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卖儿田
   “先生,一定要救救小儿啊……”
  惨淡的烛火下,一老一少的两个人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苦苦地哀求着。
   “这个嘛……”
   见对方欲言又止,年老的那个忙道:“如果先生肯援手相救小儿,我一定重重回报!”
   “啊——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你王老汉家中也不富裕,哪里拿得出许多银钱来?”
   “这样……”终于明白了对方意之所向,王老汉颓然坐倒,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经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我家中现银是短缺了一些,不过尚有祖传的五亩膏腴田地,愿意立时过到先生名下,您看……”
   “呵呵,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爹,那可是祖宗传下来的……”一旁同跪的青年男子见父亲送出了家中唯一值钱的产业,不由着起急来,小声嘀咕道。
   “畜牲,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抖抖索索地写下了地契,王老汉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浊泪——有什么办法呢?正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前几天儿子王福有事外出,留下儿媳妇一个人独宿,不知和哪家浪荡子勾搭上了,竟然瞒过了公婆在楼上卧室中幽会。偏偏王福半夜提早回了家,正好撞破,气得操起菜刀就把媳妇砍死了。
   按当时律法,本夫杀死奸夫淫妇不必抵命,但必须捉奸捉双,王福当时只顾砍杀妻子,被奸夫趁隙跳窗逃走,只剩一个淫妇,官府势必不认。王老汉在楼下听到动静上来察看,只被惊得魂飞魄散,忙拉着儿子找本镇最有学问的李举人来求教。
   李举人收好了那张过户的地契,志得意满——其实他早已看上了王家的这几亩地,田地好坏倒还在其次,最妙的是它们紧挨着自家的院子,将来无论盖房盖楼,都正好能与自家的宅院连成一片。所以虽然刚才一听王老汉所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拿捏着不肯说出来,终于逼得王老汉乖乖地将这几亩良田双手奉上。
   见王老汉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李举人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办法呢,倒是有一个。你看,现在是三更时分,再过一个更次,那些在外寻欢赌博的浪荡子差不多就都要回家了。而眼下淫妇既已授首,独缺奸夫,你们大可找一个僻静之处,见有男子过来,便将他立斩于刀下,然后把他搬回家中。一男一女两个死人堆在一起,谁能看看出破绽来,哈哈……岂不是一天乌云散尽,高枕无忧了?”
   这一条毒计只听得王家父子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良久,还是王老汉期期艾艾地道:“可这……不是要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了吗?”
   “我筹思了半天,除此之外别无良策,做不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想伤及无辜那就只好让你家儿子等死了。”李举人作势掸着衣袖,不再开言。
   王家父子无奈只好退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李府门檐的阴影里,面面相觑。末了还是王老汉一跺脚:“咳,罢了,少不得做一回缺德的事了。”
   应该说李举人出的主意还是非常有效的,王家父子在某条小巷口埋伏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得了手。仓惶地拖着死人回了家,因为怕邻居看出蹊哓,父子俩也不敢点灯,摸黑在床上把两具死尸并排摆好,又胡乱洒了一些鲜血在床上,将一个捉奸杀人的现场做得象模象样。接着便由王福到县衙报案,县官到现场一勘验,既然奸夫淫妇并获,果然只轻判王福出资埋葬两人了结。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起,王家门外围了上百人看热闹,有说王家倒霉娶了这样一房淫荡媳妇的,也有说不知是哪家奸夫这样大胆无耻,活该送命。
   正议论纷纷,忽然就听到人群中有人惨叫一声:“这…………这是……我的儿……”众人扭头一看,却是李举人——替王老汉出了那一条计策后,他自觉得意非凡,听镇上的居民喧哗纷乱地往王家而去,知道是东窗事发,便也挤在人群中大看热闹。谁知一看两看的,竟然认出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死人正是自己的儿子李守恩。
   原来李守恩平时性耽花柳,常常在外游荡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而天下便有这样巧的事,王家父子偏偏就截到了他,乱刀砍死后拖回家中充作了奸夫。
   见李举人哭得昏天黑地,不由有人嘀咕起来——王家媳妇什么时候和李守恩搭上啦?平日里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往来呀!
   “李举人以前常给人做讼师,现在死了独生子,一定不会善罢干休,这下王家可倒霉了。”
   但出乎意料,李举人痛哭一场后,只是默默地收敛了尸体而去,连王家的丧葬之费也没有要。其中缘由自然只有他自己和王家父子清楚了。虽然得了那几亩肥田,但却搭上了儿子的一条性命,这大约是李举人授计之初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后来年深日久,此事渐渐泄漏,有知道根底的行人路过那几亩田地,都不由指点叹息,称其为“卖儿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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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完了,快更新哦
老爸说的对,肥从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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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好棒~~~俺就天天等LZ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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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做个记号,留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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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啊,看了好久没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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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个题目……大概可以叫“古堡情缘”…………)
   “嗒嗒,嗒嗒……”
   荒郊野外,废堡破屋,又是漆黑的夜里,窗棂上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来,胆小一些的人恐怖都会被吓个半死。杜奎虽然平时刚劲有胆不畏鬼神,值此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是丝绸商人,这一次因为赶着到潞州去谈一笔生意,错过了宿头才不得不在此过夜。入住之前杜奎也曾在四下察看过,只见方圆十几里都是荒烟蔓草,绝无人迹,便推知此处定非善地,果然睡到半夜就有不干净的东西来相挠了。
   “谁?”
   回应杜奎断喝的,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哭声,忽前忽后,飘缈无踪。
   “呛啷”一声,杜奎拔出了防身用的短刀,强作镇定道:“我还没有见过鬼呢,你是什么东西,不防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这一次哭声停歇了,不一会,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窗外幽幽响起:“我也想见一见先生,只是身无寸缕,愧难相见,如果先生肯让我到你的床上来,有被子遮羞,我才能出来。”
   杜奎听她声音轻柔,虽说是鬼物一类,但对方既是女子也就觉得胆壮了许多,沉声道:“想来就来吧。”话音甫落,只觉一缕微风穿入,被中已经多了一个人。烛光下但见她面容娟好,满脸娇羞之色,低声道:“不是我不知羞耻,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先生不要耻笑我。”
   原来这个荒堡以前曾是山盗的据点,这女子本是附近的村民,一次偶然独身路过,被强盗所劫,褫尽衣裳簪珥后缚弃在山涧中冻饿而死。后来群盗被官兵所诛,此地渐渐废为墟莽,人烟稀少,白天就算有人偶然路过,她也无法显形。几十年来尸身在这山涧寒泉中浸泡,苦冻难名。
   “难得今天先生在此夜宿,所以我才忍耻相投,想求先生帮我收敛尸骨移葬到平地上来。”
   “原来如此!”听了女鬼的一番陈词,杜奎才恍然大悟,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由怜悯起来,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沉冤,这不算什么难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多谢先生了!”见杜奎一口应承,那女鬼破涕为笑,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下头来道:“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今宵愿为先生荐枕,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胡说什么!”听她这样说,杜奎倒生起气来:“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乘人窘急挟制求欢?如果你怕冷,就在这儿呆一晚,如果讲别的,那就走吧!”
   那女鬼见杜奎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在枕上叩首无数,静偎在杜奎怀里再无它言。
   天明杜奎醒来的时候,怀中已经空空如也,若不是枕上还可以依稀摸到湿湿的泪痕,杜奎简直还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是做了一个梦。
   既然已经作了承诺,杜奎很快便雇来了几名帮工,缒到涧里一阵搜寻,果然捞出了一副女子的尸骸,杜奎好人做到底,不但择了一块向阳的坟地入葬,还请来几名道士连作了几场佛事,替她超拔转轮。
   为此事杜奎前后花费不下百金,更因为担搁了路程,错过了一笔大买卖,不少人都笑他痴呆:“一点好处也没捞着,真是傻瓜。”杜奎也不以为意,时间一久,他也就把这件事渐渐淡忘了。
   在外行商十多年后,杜奎起了思乡之念,看看自己的积蓄也已足够养老傍身,便卖掉生意回了家乡。这一年他已经四十挂零,因为客旅漂泊始终没有娶妻,现在孑然一身甚觉孤单,渐渐便起念想要娶一房妻子。
   没想到旧邻居张伯家的小孙女玉秀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磨着父母,说要嫁给杜奎。父母吓了一跳——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杜奎却已经四十出头,如何相配?正以为小孩子家异想天开不必理会,张玉秀却趁着天黑自己跑到了杜家,再也不肯离去。
   张家为此出动了全家人,可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怒声责骂,张玉秀始终拉着杜奎的衣袖不肯离去,弄得杜奎也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推说要等过几年她长大一些才能成婚,才哄得她回家。
   张家人怕此事成真,立刻张罗着替玉秀寻亲,可张玉秀却以绝食相抗,张家人怕逼死了她,无奈也只好默许了此事。
   几年后,张玉秀和杜奎成了亲,很快替他生下了一儿两女,夫妻两人虽然年龄悬殊,但感情融洽,恩爱逾常。
   ——你说,张玉秀是不是就是那个女鬼,转世投胎来报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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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爱齿
   “喔唷——”和血吐出了一口唾沫,金建生终于把一颗大牙拔了下来,递给一旁的素娇:“喏,给你,这下可以了吧?”
   “金郎只管放心,此去无论你何时再回,我一定闭门谢客,静候你归来。”将那枚沾血的牙齿收入锦囊,素娇倚在金建生肩头,娇滴滴地昵声道。
   “唉……”看着身边美人如花的笑魇,金建生觉得口中似乎也不怎么疼痛了。本来嘛,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应轻损,可为了博红颜一笑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再说如非对自己爱深情重,素娇又怎会要这一颗不值钱的牙齿?
   自从半年前到这繁华富庶的杭州城游学,金建生偶然遇上了这春满楼中的头名花魁,两个人一见钟情。素娇为了金建生拒接一切外客,金建生也索性带着行李铺盖住进了素娇的香闺。
   只是销金窟中时日易过,不到三个月金建生已经耗尽了来时身边所带的五千金,鸨母渐渐就少了许多殷勤。金建生知道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便和素娇商量,准备回家多取一些银两来,替素娇赎了身,再明媒正娶,两个人好做一对长久夫妻。
   可是素娇却哭哭啼啼地直说舍不得金建生走,生怕他一去再不回来,金建生指天誓日,最后素娇便向他索要一件信物以为表记。
   “可我现在除了回家的路费,一文钱也没有了,那些珠宝玉器什么的不是孝敬了老鸨就是送进当铺折换现银了,拿什么来给你呢?”金建生为难道。
   “我不要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好了,不如你凿一枚牙齿下来给我。”素娇不慌不忙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这——”
   见金建生迟疑,素娇一头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只说金建生已有离弃之意,终于逼得金建生忍痛拔了一颗牙齿下来,才逗得她破涕为笑。
   第二天金建生就起程动身回到蜀中老家,他父母早已过世,家中一切自主由心,所以措办起银两来十分便利,没几天就筹了一万金,又花三千金购买了无数金珠玉器,准备风风光光地迎娶素娇。不少亲朋好友知道了此事,都说风尘女子哪有什么真情实义,无非是看中了金建生的钱财而已,金建生摸摸缺齿之处,总是笑而不答。
   又隔了半个多月,金建生回到了杭城,下船后因为嫌家人抬着东西行路缓慢,便自己一个人独自先往春满楼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素娇花枝招展地走出门来,金建生心头一喜,正要叫她,却见随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跟了出来,素娇斜倚在那人身上,仿佛十分亲昵的样子。
   金建生心中一跳,忽然就想起了那些家人的话来,不由踏上几步,轻轻叫了一声:“素娇。”
   素娇正与那商贾调笑,听到叫声,扭头一看——金建生行船半月,面上颇有风霜,衣服也皱巴巴的,刚才因为心急过来,所以没来得及更换,两只手里也是空空如也——素娇略一打量,便漠然转回了头。
   见素娇如此行径,金建生心头一凉,但仍不死心,故意试探道:“我回程遇盗,被抢劫一空,只好从半路折回,一路乞讨,好容易才能回来找你。”
   素娇见他不肯走,板起了脸道:“你现在成了这个模样,还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还想和我白头到老吗?”
   金建生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敢奢望了,只求你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救济我一点银两回家。”
   素娇冷笑一声,道:“笑死人了,我们妓家女子什么时候成了观音菩萨了?如果每个叫花子都要施舍,那我岂不要穷死?”见金建生仍然站在一边,素娇索性开始怒骂起门子来:“你瞎了眼吗?这样的穷鬼站在我家门口,沾染得客人一身晦气,还不放狗出来把他赶走!”
   虽然明知素娇已经变了心,金建生却仍没料到她竟会如此绝情,愤然道:“既然盟约已毁,那请你把那颗牙齿还给我吧。”
   “这个容易。”素娇一声轻笑,命丫鬟捧出了一个大锦盒来:“自己挑吧!”
   金建生探头一看,只见里面人齿列贝,何止百枚?
   至此金建生终于心灰意冷,见家人抬着东西也已经走到了春满楼门口,不由长叹一声,道:“原先只想与你白头到老,谁知你薄情如斯,枉费了我的一片真心。”说着,走到那些箱笼之前,打开了盖子。
   只见箱中金银珠贝之属不计其数,在日光下宝光流转熠熠生辉,惊得素娇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本来都是你的。”金建生惨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着了箱笼。 一时间直烧得整条街上浓烟滚滚,那些珠宝在火焰中噼叭作响,火光更是绚丽夺目五色纷呈,看得围观众人都惊呼不已。
   当火渐渐熄灭的时候,春满楼中传出了一片哭声,原来是素娇愧悔难当,上吊自尽了。
   (这个故事好象有点象男版的杜十娘……不过这次死的是负心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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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牛成章
   最后扫视了一眼屋内,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郑氏微微一笑,将包袱挎上肩膀,转身翩然而去。
   当然,屋内喃喃咒骂的婆婆和啼哭不已的儿子牛忠,是不在她的视线之内的。即使是看到了或是听到了,郑氏也一概只当不闻不见——要怪,就怪你自家儿子太短命吧,那么早就撇下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歹我还替你们牛家守了两年节呢,算是很对得起那个死鬼了。
   至于儿子,有什么办法呢?拖着这样一个油瓶要再蘸实在太难,所以也只好狠狠心肠把他抛下了。反正那本来就是牛家骨血,留下来总好过带到别家去改名换姓的,还要在后父手下讨生活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郑氏终于在正午的阳光下踢踢踏踏地走出了牛家的大门,门外,一顶红呢小轿正在等着她。
   五岁的牛忠虽然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母亲这一去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忍不住从一开始的小声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可即便是这样,郑氏也没有再回一次头。
   那样一个决绝的背影,就永远留在了牛忠的记忆里,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在记忆的最深处,始终还留着那一天母亲绝情而去的背影。
   因为有着这样不愉快的经历,所以牛忠很早就离开了家乡在外闯荡,几年后倒也积累了不少积蓄,把一盘小生意经营得有生有色。
   这一天牛忠贩卖一批布匹到江西,交割了货物,牛忠正坐在布店门口暂歇,忽然就见对面绸缎店里的老板,模样象极了自己的亡父牛成章。
   其实父亲过世的时候牛忠年仅三岁,早已记不清父亲的面容,但家中悬挂有一张父亲的画像,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的,将对方的面貌与存想中的画像一比对,牛忠只觉越看越象。虽然明知不可能,仍然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绸缎商本来正低着头拔弄着算盘,觉出有人近前,抬起头来,不等牛忠开口,那人已经叫了起来:“你莫不是牛忠吾儿?”
  见对方果然是自己的父亲牛成章,牛忠的这份欢喜简直是难以言喻,一时间也不及去想何以会在远离家乡数千里的地方见到自己早已过世的父亲,只顾抱着父亲流泪不止。牛成章见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也是十分欣慰,又从店后唤出一个妇人,说是自己在此地所娶的续妻何氏,让牛忠称她为庶母。
   最初的那一阵欢喜过去之后,牛忠心中疑骇渐生——父亲明明已经死了十多年,怎么可能在此地开店娶妻,可青天白日阳光灼灼,父亲有形有影,难道是自己当时年幼记糊涂了不成?
   迷迷糊糊地跟着父亲进了后院,不等坐定牛成章又絮絮问起家乡情况,牛忠也一一如实禀告:自从母亲郑氏将家产席卷一空改嫁后,自己全赖祖母抚养。祖母大人已于几年前过世,所幸当时自己经商已有小成,祖母晚年尚算安乐……
   牛成章听了大力一拍桌子,怒道:“无情无义的贱人,当日在我的病床前还指天发誓说一定守在牛家抚养你成年,如今食言改嫁也就罢了,还将我牛家的资产去帮贴外人,实在可恨!”咬牙切齿地怒骂了一通,牛成章转头对何氏道:“你陪儿子稍坐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一顿足,脚下黑烟四起,瞬息不见。
   牛忠早知有异,所以还不算太过吃惊,何氏却吓得瘫倒在地,不知所措。牛忠忙上去搀扶起她,将牛成章十多年就已亡故的事实实言相告。两个人面面想觑,都是又惊又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功夫,就见牛成章揪着一个中年妇人从院门外进来,虽然十多年不见,牛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的母亲郑氏。此刻的郑氏头发蓬乱,面如死灰,被牛成章捽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大约是觉得光戟指怒骂还远不够解恨,牛成章索性扑上去啃咬起郑氏的脖子来,吓得郑氏狂呼牛忠救命,牛忠见父亲怒目凸睛形容可怖,一口森森的白牙已经在母亲脖子上咬出了血来,终究母子天性使然,牛忠虽然也恼恨母亲当年所为,还是忍不住上前阻拦。拉扯之间,牛成章和郑氏忽然都化作黑烟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人的衣服散落在地。
   牛忠和何氏目睹如此怪变,都骇叹得说不出话来。等了十几日,因为仍然不见牛成章踪迹,牛忠便劝何氏卖了店铺一起回家乡,自己愿奉养她终身。何氏想想也无别法,便应允了。
   刚回到家乡,就听众人哗传,说某月某日,郑氏忽然无病暴死,当时一家人都看见牛成章白昼现形云云。算一算时日,正是牛成章在江西将郑氏捉来怒骂咬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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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疑冢
   一缕鲜血从河底慢慢浮起,在水面上晕散成一片,只是因为阳光太过强烈,水面折射着无数道的金光,令人无法直视,所以嬉水的人们一时间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水也渐渐变凉,人们才纷纷爬上岸来,招呼着同伴一起回家。
   “咦,阿五呢?”
   “谁看见孙大头了?”
   有两拔人同时发现了朋伴的失踪,在河岸上一起呼唤起来。
   “那边那边——”有眼尖的人一下子发现了河中心一个载浮载沉的影子,惊喜地叫了起来:“一定是孙大头……喂……大头,你在做什么呀,还不快上来……”
   不管岸上的人如何呼喝,水里的人却似乎充耳不闻,依然埋首于水中,悠闲地随着水波飘浮。
   终于有人觉出了不对劲——哪有人凫水能支撑上这么久的时间的——几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跳进了河里向着同伴游去。刚一靠近,便都急着去拉扯孙大头的发髻——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孙大头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没动静,十有八九是已经溺水了,当务之急自然就是要让他的口鼻先离开水面。
   几个人铆足了劲提住发髻一拎,只觉手底下出奇地轻——一个头颅轻飘飘地顺着他们的大力提扯一下子跃出了水面,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的脸上五官扭屈,惨淡的血水混着河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几个人高举的手臂直往下淌。
   不等这些倒霉的人发出恐惧的叫声,河岸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已经抢先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河水推涌着波浪一节节地扑上堤岸,把几节手臂、大腿……一一抛散在地,有些胆小的人几乎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吓晕了过去。
   惨案惊动了官府,知府大人很快带着捕快忤作赶了过来。经过勘验拼检,忤作判定那些断臂残肢正是属于失踪的阿五和孙大头,尸骨的断茬处异常平整,显然是由极锋利的刀斧斩切下来的。
   这就怪了,这一带山崖下的河水清凉明净,所以每逢夏季总有不少人来此戏水纳凉,有时候会达到数百人之多,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者别说是杀人了,就算要暗藏利刃也是件极大的难事。
   知府大人拈着胡须犯起了愁,这时资格最老的刘师爷过来提醒他——恐怕还是这河中有什么跷蹊吧——一语提醒梦中人,知府大人立刻下令闸断河水上游,排空整条河流。
   轰响如雷的水流被截断了,知府大人抽调了十数台车水机过来,日夜赶工,十几个时辰之后,河水渐渐干竭,露出了河面下深黯黝黑的石崖。
   “快看——快看——”大家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只见崖上本来被河水遮掩住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洞来,洞口安置着一排转轮,再仔细看,那些转轮的轮叶竟然都是一把把的利刃,虽然在汹涌的河水中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却仍然耀白明亮得恍如霜雪一般。
   捕快们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洞口的转轮拆除干净,接着小心翼翼地摸进了洞里。老半天才从里面抬出了一块小碑,上面的刻字曲曲弯弯,谁也不认得。
   “什么鬼东西呀?”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
   还是刘师爷见多识广,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良久才道:“我看这是汉篆吧……这几个字……好象是……曹……曹孟德……墓……”
   最后几个字刘师爷简直是叫出来的,府台大人听了也大吃一惊,此地千年之前本是东汉的许都,这一点倒是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曹操百年之后竟然把墓地做在了如此隐秘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洞口转轮连伤二命,引得自己一时兴起车干了河水,那即使是再过千年,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既然知道了是曹操的坟冢,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不出意料的,捕快们陆陆续续从冢洞中抬出了数量巨大的金银珠宝,其中大半自然收归国库,府台大人自己和刘师爷等一众下属也少不了有所分润,阿五和孙大头则由官府出资收敛。府台大人又每家给了二百金的恤银。一时之间可以称得上皆大欢喜。
   古人曾有诗云:尽掘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家葬君尸。曹孟德生性奸许,自知生前作孽太多,生怕死后被仇家掘坟挫骨,所以遗命在天下遍设疑冢,以避后仇。民间俗传,说他共有七十二处坟冢,又有谁能想到,曹孟德的真正埋骨之处竟然犹在这七十二处之外?不过纵然是如此的奸诈又有什么用处呢?千年之后,仍然逃不过破棺散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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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离乱
   徘徊映歌扇……………
   ……………似月云中见
   相见不相亲……………
   ……………不如不相见
   隐隐的乐声从远处传来,因为隔了一片楼台水榭,本来清丽端方的乐曲显得格外的柔靡婉转起来。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咀嚼着歌中的词意,英汝良怔忡起来,眼前不知不觉浮起了一张素白的容颜,美丽的眼睛里永远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会说话一般,有时候被自己看久了,便会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来掠一掠鬓发,那种不自禁的娇羞总是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怎么啦?又在想老婆啦?”一只手在英汝良肩上轻佻地拍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暇思:“要我说,这里的小娘们哪个不是国色天香,随便挑一下,都比她强多了!”
   英汝良皱一皱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同为书记官的朱明安,虽然只不过比自己早来了一个多月光景,却显然已经安天知命,很是享受起眼前的日子来了。
   ——陷身在这代州城里,已经有一年多光景了。自从老皇驾崩,皇叔安靖王趁着新君登基未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属地举兵造反,几年间和朝廷的拉锯战打得天翻地覆,不少绿林豪强们趁势也拉扯起各式各样的旗号割地为雄。
   英汝良本来是携妻到此地投靠舅舅程管之的,程管之在府台大人幕下作书记,颇得看重,所以特地写信叫外甥前来共事好谋一个出身。没想到刚走到开州,妻子谢氏就因为水土不服生起病来,英汝良担搁了几天,见谢氏的病一时好不了,便在开州城内找了间老字号的平安客栈,托店主郑福照看,自己先赶了过来。谁知前后相差了这几天,舅舅却随府台升迁调职去了广西,紧接着郑福也赶过来送信说谢氏已经一病身亡。
   连遭不幸,英汝良无奈只好叫郑福先帮忙把亡妻灵枢送回老家落葬,自己则准备还是转道去广西投靠舅舅,没想到城就陷落了。听说领头的强盗本是这一带有名的水寇,见安靖王势大,便举兵投靠,还被封了一个什么“永宁候”的伪职。
   所幸这位永宁候对文人秀士倒是颇为看重,手下聘了十数名秀才,替他管写往来文书。英汝良也被看中,他便无可无不可地留了下来。只是怕将来会有后患,所以被录用的时候依从母姓,捏造了一个程文的假名。本来只是暂图一个栖身之所,没想到时光荏苒,时间一过就是年余。
   虽然此处生活安逸衣食无忧,但客中孤寂,英汝良每一想起亡妻,心中就觉凄楚万分,同僚们知道他的心事,却也无从安慰。
   “听说你和你老婆也只不过同床共枕了三五夜而已,哪里来这么深的情意?难道真的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成……哈哈哈哈……”朱明安看英汝良转过脸去不说话,更是说得起劲。
   “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厌恶,英汝良霍然转过身,正要发作,一边的同僚们见势不好,早过来按住了他。
   “听说又新来了一班小妞,我劝你呀还是趁早去挑一个好的吧……”朱明安见了众人的神色,也自觉得没趣,自顾自地说了几句下场话,扬长而去。
   “算了算了,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见英汝良仍然一脸怒色,大家纷纷劝道。
   “是啊,这种人天性凉薄,和他说什么都是白搭……”
   “听说他自己的老娘和妻子还扔在老家乡下没接出来呢,也没见有书信去交代一声……唉,这世道,也只有这种人才快活得起来……”
   “唉,我的家小也失散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聚……”
  “我也是……”
   大约是都想起了离散的亲人,一时间众人都沉默起来,只剩下缥缈的歌声还在隐隐传来……
   ……相见不相亲……
   ……不如不相见……
   “干——干——谁也不许剩下一滴——”举起了杯子,永宁侯先自仰头喝净了杯中的酒。
   席间的众人也纷纷举杯喝了起来。
   “好,这才是男儿汉,来呀——”永宁侯一挥手,两厢里早已候下的歌姬们燕行而入,随着乐声翩舞起来。
   ——刚转过年的时候,朝廷终于扭转了颓势,逐渐收复了大片失地。大概也知道这样的风光不可能长久下去,本来就淫奢豪侈的永宁侯索性更加纵情起声色来,不但下令加紧在各地掳获金帛女子,府中更是三日一小筵五日一大宴。逢到他兴致好的时候,甚至会在筵上随意指派歌姬给下属过夜。象朱明安之流,每逢此时总是摩拳擦掌,生怕落于人后。而象英汝良这样别有怀抱的伤心人,却哪里提得起这份精神?所能做的,也只有大口喝酒以求一醉解千愁罢了。
   扫了一眼朱明安盯着歌姬们目不转睛的丑态,英汝良不屑地别转了头,可四周触目所及,却都是象朱明安那样满脸兴奋的文武群臣,要不就是那些扭捏作态的歌姬们……浓厚的脂粉……暴露的衣着……强作的欢颜……
   ——可怜,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呢,被掳到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抱有必死的刚烈之心,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象这样如同娼妓一般任人挑选。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们呢?虽然身为七尺男子,但当大难来临,还不是一样惮死失节,做了什么永宁侯的书记?
   默默地出着神,英汝良忽然在那群歌姬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由不住心头一跳。
   ——素白的容颜,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美丽眼睛——不过此时却再也没有了一丝笑意,而是含着千斛惆怅一般,低垂着眼帘。
   大约是觉察出了英汝良紧盯不放的眼神,那名歌姬也向他扫了一眼,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是一样的惊诧。
   “程兄好眼光……”近旁的朱明安见英汝良呆呆地盯着那歌姬发愣,凑过来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是新来的这批歌姬中最漂亮的一个,叫莺娘……嘿嘿……终于有人让你动心了……”
   “小人……”在心中骂了一句,英汝良也自释然,妻子谢氏早已在年前病故了,现在已经葬在老家,怎么还可能白昼现形?总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只为自己思念亡妻过度,才会把别的女子误认为了妻子吧。
   筵会临近尾声的时候,永宁侯照惯例又分派起那些歌姬来了,十分凑巧的,果然就把那个莺娘指给了英汝良,弄得朱明安一脸艳羡之色。
   走出庭院,英汝良回过头去,只见莺娘低着头远远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叹了一口气,叫过随侍的小僮,吩咐道:“你送莺娘回去吧,告诉她不用来服侍我。”
   “是,程先生。”小僮领命而去,隐约地还能听到他对莺娘的说话声:“那位程先生可是个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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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程兄可真是不容易啊,美人当前,还能坐怀不乱。”知道了英汝良拒绝莺娘的事,朱明安特地一大清早就跑了来:“早知这样,不如……嘿嘿……让我拔个先筹……”
   “亡妻过身才一年,所以我眼下还不想再近女色。”虽然极度地厌恶朱明安,但看在同僚的份上,英汝良竭力捺下了性子。
   见英汝良脸色阴沉,朱明安讪讪地走了开去,英汝良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对朱明安那样的人来说,为一个死了的女人守节,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又是那样一个过门三年,真正有肌肤之亲却还不到半月的女人呢?
   和谢氏成婚只不过七八天光景,母亲就卧病不起,英汝良是遗腹子,自幼和寡母相依为命,自然十分孝顺。在病床边衣不解带地服侍了大半年,母亲终告不治。英汝良伤心之余,依据古礼和谢氏分居两室,以替母亲守孝一年。好在谢氏十分明敏懂礼,从未因此口出过一句怨言。
   一年孝满后未过两天,谢氏的弟弟因为要出远门,又把母亲送到姐姐处。英家屋宇窄小,英汝良只好让岳母和妻子共居一室,自己在外间搭了一个地铺。这样又过了一年多,好不容易舅舅程管之来信提携,本来是因为不想再和妻子分离才带着她同行,没想到半路上又劳燕分飞天人永隔。
   “天意弄人啊……”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英汝良强打起精神,研墨批改起公文来。
   “快快快……”诺大的永宁府里乱成了一团,在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后,安靖王终于兵败如山倒,在老家自刎身亡了。元凶授首,剩下各地名目繁多的伪王伪侯们自然也纷纷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降的降,溃乱成了一片散沙。
   永宁候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反正荣华富贵他也尽情享受过了,大不了再回去当他的水寇:“老子到哪都是一条好汉!”
   只苦了府中那些女子,自从被掳入王府中,有不少人已经很安于这种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大概从没人想到这种好日子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此刻一个个花容惨淡,哭哭啼啼地央着永宁侯带自己一起撤退。
   “去去去……”永宁侯此刻哪里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情,甩开了那些女子,一路指挥着手下将大批的金银装上了船。
   总算他对读书人还有几分敬重,虽然是在这样危乱的时候,倒还不曾忘了他们。不但给每个人分发了二百金的路费,还派了一艘小船将他们送到代州城外的某处湖荡中藏匿了起来。
   “等官兵入城安定后,你们也各自寻路逃生吧,不然恐怕会被以叛党之名抓起来杀头的。”交待完了这些事,这位永宁侯带着一批心腹手下扬帆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水天交际之处。
   在湖荡中躲藏了一夜,果然天还没亮官兵的大批船队就开拔到了。说起来官军其实和强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三四个时辰的功夫,已自搜刮了不少永宁侯来不及带走的金银财宝,那些被抛下的女子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战利品,一个个绳捆索绑地拉上了官船。等待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作为贼属,她们将被分发给有功之臣,甚或是贱卖为官娼,而在此之前,她们更将遭到无数的欺凌和羞辱。
   “啊呀,你看,这是春红……这是水仙……这是柳意……”虽然是在逃难中,朱明安仍然改不了好色的毛病,隔着密密的芦苇,竭力辨认着那些披头散发的女子,啧啧连声:“……可惜可惜,永宁侯也真是舍得,居然一个都不带走。”
   英汝良和其余几个人看着他,都不由相视摇头,忽然只听朱明安又惊叫道:“程兄,快来看,那是莺娘!”
   英汝良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果然就见那队女子未尾一个人,衣衫凌乱面带血痕,正是莺娘。因为反剪着双手,所以走得趔趔趄趄,被押送的官兵连连抽了几鞭,差点摔倒在甲板上。那名官兵犹觉不趁意,反手又是一记鞭子,鞭梢卷起了莺娘身上的大幅衣襟,大约是露出了什么要紧的地方,船上的官兵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淫亵之意。
   “唉——”英汝良再也看不下去,扭过头闭上双眼,只觉胸头气血翻涌,虽然自己和她并无什么情愫瓜葛,但当此情景也令人极之愤懑。
   “喂,你生什么气啊,不会是想英雄救美吧?”朱明安见英汝良满脸怒色,嘀咕道:“可别轻举妄动啊,如果让官兵发现了我们,大家都没好果子吃。”见英汝良并不答话,朱明安又道:“你又没和她睡过,瞎起什么劲啊……”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湖水,终于按捺不住的英汝良一拳将他打落了湖中。
   重回故乡,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怀揣着永宁侯的两百金,孑然一身的英汝良一时也无处可去,索性趁着天下初定各地物资短缺的时机做起了药材生意,三年下来,居然也颇有斩获,不复当年的穷困潦倒了。
   这一年中秋将近,英汝良起了思乡之意,便起程回到老家。
  所幸家乡虽然也遭了兵难,两间老宅倒还完好无损,稍微修辑一下依然可以居住。反正英汝良现在手头充裕,便索性加意翻建了一下,搬了进去。
   安定下来之后,英汝良头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到父母妻子的坟前去上一上香,可是坟场中却始终找不到谢氏的坟茔所在。英汝良又问遍了乡邻,都说从未有人送过谢氏的灵枢回来。英汝良疑云大起,匆匆赶到开州。没想到平安客栈已被夷为平地。英汝良在城内辗转寻找了十多天,终于找到了店主郑福。
   谁知郑福见到英汝良却象见了鬼一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实情。原来当时谢氏并不曾得病身死,而是病好后在去代州的路上被强盗所劫,当时郑福怕死一个人躲了起来,因为怕英汝良责怪,所以才撒谎说谢氏是重病身亡。
   英汝良听得直如五雷轰顶,照此说来,差不多可以确实推论出那名叫莺娘的歌姬定然就是谢氏了,分明她是将自己的“英汝良”三字拆开,以姓为名捏造出来的莺娘二字,只可惜当时自己也改名换姓,又因听信郑福的一面之词,心中认定谢氏已死,以至于两下里错过了相认的时机。见郑福兀自跪在地下战战兢兢磕头无数,眼下便是立时将他打死也已经于事无补,英汝良不由长叹一声,挥袖而去。
   抱着一线希望,英汝良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代州,想打探一下当时永宁侯的叛属们都被官卖到了何处。可惜当时经办之人早已调职的调职升迁的升迁,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丁点线索。
   英汝良回想自己与谢氏几年结缡,除去刚成婚时那短短几天的同床共枕,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操纵阻隔一般,让夫妻二人始终咫尺天涯,直至离散永诀。再回忆起谢氏被俘时缧绁鞭笞之状,更觉肠断魂碎,苦痛难名。
   回到家乡,英汝良到父母坟前又复痛哭了一场,便飘然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纵情于山水之中终身不娶,后来在某处出家为僧;也有人说他终于寻访到了莺娘的下落,夫妻得以团娶;更有人说他伤心绝望已经自沉于江河之中……无论何种结局,都令人止不住怊怅万分,直叹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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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延寿
   “老板,买两口棺材!”
   听到有生意上门,李老板乐颠颠地放下饭碗,从内屋跑了出来。
   门口站着的,是本村的农夫陈四,听说前日刚死了老母。不过奇怪的是怎么会连买两口棺材?难道还是帮谁捎带不成?
   “啊呀,卖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见老板问三问四罗嗦个没完,陈四不耐烦起来,可架不住老板仍然问三道四的,大约此事也在他心中憋得难受,终于说出了原委。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陈母本来在高员外家作针线娘,不知怎么油蒙了心,竟然偷了高员外家的二千文铜钱。本来主人家怀疑的是小婢银珠,可一顿家法下来,银珠死活不承认,哭哭啼啼地要上吊来一证清白。陈母见事情闹大了,才老着脸出面应下,说自己一时昏愦,本来想主人家钱财丰厚,少了千把文钱未必能发现。没想到竟然累及无辜,为此心中惶愧难当,愿意交还赃物,以洗清银珠的冤屈。
   虽然还了钱,不过陈母还是被逐出了高府,此事传到村中,连带陈四也只觉面上无光,看着母亲若无其事的样子,陈四气得卷起铺盖就住到了瓜棚里。
   睡到半夜,陈四隐约听到瓜田里有人声传来,凑到窗口一看,只见月光下几个憧憧的黑影仿佛正在聊天。只听一个道:“不知陈四睡了没有?大家说话小声一些,别吵醒了他出来驱赶我们。”
   “怕什么,前天我已经在土神祠见到城隍牒书了,不出三天他就和我们一样了。”
   “哈,你不知道,昨天是我当值,城隍牒书已经重新改过,陈四又有好几年活头了!”
   “啊?无缘无故怎么会延寿?”
   “你们有所不知,他母亲昨天在高家看那小婢女被打得可怜,就偷偷把自己的衣服去当了二千文,自污为盗救了那婢女。土神检籍一查,本来陈母命中注定老而丧子冻饿至死,现在因为这份功德,土神嘉赏她,才判陈四借来生之寿用于今生,以赡养其母天年。”
   “喔——难怪……”
   一番话听得瓜棚内的陈四出了一身冷汗,不用说也猜到那群黑影是什么了。不过惊怕之余,陈四脸上反而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本来嘛,自己的母亲心慈胆小,怎么会去做偷窃那种下作的事呢?
   这件事陈四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从这天起,他只是加意小心地侍奉母亲,让母亲安渡了一个舒心愉快的晚年。
   “现在老娘死了,我这几年的寿命本就是借来的,估计也快到头了吧?所以不如趁早安排好自己的后事。”陈四说完原委,见李老板在一旁听得张大嘴直发愣,不由推了他一把:“好啦好啦,故事听完了,快给我抬棺材吧!”
   果然,陈母下葬后没几天,陈四就无疾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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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角力
   大比之年,李秋岩与几个同窗一起从家乡赴京应试。这一天路经济南,在一家小旅舍中投宿。
   客舍中其它屋子都肮脏简陋,唯独有一个套间,看上去倒是十分整洁干净。几个人一眼就选中了它。谁知店掌柜却摇头道:“这间屋子不留客的。”
   一句话惹恼了李秋岩,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柜上:“怕我们没钱不成?喏,这个先押在柜上。”
   “啊——不是不是,公子误会了……”见李秋岩生了气,掌柜的忙陪着笑道:“实在是这间屋子有些不干净,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鬼魅,常出来挠人,所以轻易不敢留客,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掌柜再三解释,不过李秋岩是个使惯性子的人,仍然硬拧着住了进去,临睡前还对着房梁大声叫嚣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如是男的就出来和我比试比试,如果是女的……哈哈,长夜漫漫,正好来陪我解闷,可别被我吓得不敢出来啊……”
   睡到半夜,果然就听窗外有人小声道:“陪你解闷的人来了……”李秋岩刚一睁眼,便觉身上被什么重物压得几乎要断气一般。李秋岩忙伸手撑拒,两下里几番对峙便翻滚在一起,各自出拳互殴,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李秋岩仗着力大占了上风,连出几记老拳,打得那东西狼狈而逃。
   这时旅舍中的人也早已被响声惊动,纷纷过来探视,李秋岩向众人指天画地,形容起方才的情形——鬼物是如何如何凶悍,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勇猛——简直得意万分:“哼,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打跑了。”
   等众人散去,李秋岩上床正要再睡,只听窗外又有人小声道:“刚才是我哥哥性急,抢着要先和先生角力比试,如今他已经知难而退了。现在可真的是陪您解闷来的啦。”随之便觉一缕香风拂面,床前已经多了一个窈窕的人影。李秋岩伸手一摸,只觉对方肌肤柔腻异常,似乎不着寸缕,虽然明知不是什么好来头,不过这样柔媚的妖物就此放过岂不可惜?
   “管它呢,小心些便是。”打定了主意,李秋岩一把将她拉进了被窝。
   一场翻云覆雨,两个人正在缱绻畅欢的时候,忽然那女子对着李秋岩嘴中猛力一吸,李秋岩顿觉百脉沸涌,人事不省。昏迷中只听那女子格格的笑声渐渐远去。
   第二天被救醒后,李秋岩浑身无力,竟然成了痨病鬼一般,抬回家中养了半年多才算恢复,不过从此以后再也不象从前那样意兴轩昂了。
   ——能打败强暴的鬼物,却几乎在妖治的妖怪手中送了命,有时候光有一身蛮力好象还真是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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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疗妒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清朗稚嫩的读书声从村东头的私塾里传来,何初九站在自家的院门前,侧耳倾听着,一脸的羡慕之色。
   也难怪,他已经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却膝下犹虚。妻子洪氏什么都好,只是不能生育,而且也不准何初九纳小娶妾,连家中使唤的仆妇一律都是上了岁数的人,生怕何初九和哪个婢女有了好事。
   “反正你弟弟也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何家又不会绝后,你有没有儿子打什么紧?将来向他过继一个就是了。”洪氏对此还振振有词,何初九平素本是怕惯了她的,除了唉声叹气之外也别无它法。
   “大伯……”正靠在门边想得出神,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长衫下摆,何初九低头一看,原来是弟弟何初元的第三个儿子家生,正含着一只手指看着他,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何初九抱起家生,猛亲了几口,往内宅而去。
   洪氏见丈夫抱来了小侄子,也喜孜孜地迎了上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缘故吧,她对这几个小侄子她都十分疼爱,尤其是家生,更爱得如同亲生一般。此刻亲亲热热地把家生搂在怀里,一边喂着他糕饼点心,一边逗他:“家生,过来大伯家做我们的儿子好不好?做了我家的儿子,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呢。”
   要依着往常,家生总是会一边点着头,一边连声说“好”,有时候还会勾着洪氏的脖子响亮地亲上几下,逗得洪氏喜笑颜开。谁知今天家生却一反常态,皱起了两道小小的黑眉,煞有介事地想了半天,才摇头道:“我不。”
   “为什么呀?”洪氏奇怪地问。
   “我爹说了,你们没有儿子,等你们死了,这些好东西早晚都是我的。”
   童言无忌,一番话听得洪氏险些背过气去。打发走了家生,洪氏兀自在那里咬牙切齿:“看你的这个好兄弟,原来一直在算计我们的家产!”
   “好啦好啦,小孩子说话你也当真!”何初九和弟弟手足之情弥笃,自然竭力替为他辩解。
   “家生那么小,没人教会说得出这种话吗?”洪氏跺着脚:“打量我年纪大了生不出来,呸,我早晚叫他们死了这条心!”
   “嘿……”何初九见妻子怒气冲天,不由摇了摇头,自己和洪氏都已年过四旬,养儿育女已成绝望,即使弟弟有意觊觎自家的产业,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没想到这次洪氏倒真的发了狠心,吃过饭,就找来了这一带有名的张媒婆,托她为何初九买一个小妾。
   “啊呀,夫人你可真是好运气,我手头正有一个,是大户人家败落了才卖出来的丫鬟,人长得端正不说,性子又温顺,而且要我看啊,真正的是宜男之相,你买了她,保证替何老爷生一个又白又胖的儿子出来。”张媒婆直说得天花乱坠。
   “不知她要多少身价银子?”
   “这个嘛……本来是要三百金的……”大概是看出了洪氏面有难色,张媒婆话锋一转:“不过你洪夫人要买,就算二百金好了!”
   “二百金……嗯,价钱倒是不算贵……只是现在我手头一时不趁这么多现银……”
   “不妨事不妨事,夫人有多少就先付多少好了,剩下的等方便的时候慢慢再给不急。”一向锱铢必较的张媒婆这次异常爽气,立刻应承了下来,喜得洪氏不住口地道谢。
   第二天张媒婆把人领了来,果然长得清秀端庄,当晚洪氏就让何初九和她圆了房,不久那小妾便有了身孕,十个月后生下了一双孪生儿女。
   摆百日酒那天,洪氏抱出了那对玉雪可爱的儿女,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对何初元夫妇大声道:“现在我家相公也有后了,这一点点的薄产就不劳你这做兄弟的惦记了。”
   “啊呀呀……怎么这样说话?……总是一家人……”何初九见妻子当众发难,小声埋怨道。
   “什么一家人?一家人会教孩子那样说话吗?”洪氏大声反驳。座上宾客中有知道其中原委的,都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何夫人,你可冤枉你家小叔子啦!”
   出来说话的是张媒婆,这次作为有功之臣也被请了来上座。见洪氏一脸疑惑,张媒婆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当日那名小妾身价银子确确实实是三百金,老婆子又不是大财主,如何又是跌价又是垫付的?其实那都是你家小叔子事先关照了,无论短缺多少全部由他来代付,老婆子才敢作这个主的。”
   “这……”洪氏听了张媒婆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竟然此事内里竟有这样的曲折,何初元见洪氏羞得脸红耳赤,忙上前道:“我实在是见哥哥思子心切,嫂嫂又不肯松口,才先教家生说那一番话激得嫂嫂动心,再买通了张媒婆,嫂嫂不会怪罪我先斩后奏吧?”
   “好了好了,自家兄弟,不用说这些!”何初九出来打了圆场,一场风波就此消散,本来几乎反目成仇的两家人重归于好,多年后,子孙绕膝的洪氏还时不时地提起当年——如非是小叔子何初元的巧计,哪有今日的满堂之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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