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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仓央嘉措&&
你写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复一年朗读。如果这世界是你的遗嘱,而我则是你唯一的遗物
灯芯绒的幸福舞蹈
1&&它是光,&我抬起头,驰心&向外,&她理应修饰。&&我的目光注视舞台,&它由各种器皿搭就构成。&我看见的她,全是为我&而舞蹈,我没有在意&&她大部分真是。台上&锣鼓喧天,人群熙攘;&她的影儿守舍身后,&不像她的面目,衬着灯芯绒&我直看她姣美的式样,待到&天凉,第一声叶落,我对&&近身的人士说:&秀色可餐。&&我跪下身,不顾尘垢,&而她更是四肢生辉。出场&入场,声色更迭;变幻的器皿&模棱两可;各种用途之间&她的灯芯绒磨损,陈旧。&&天地悠悠,我的五官狂蹦&乱跳,而舞台,随造随拆。&衣着乃变幻:&许多夕照后&东西会越变越美。&&我站起,面无愧色,可惜&话声未落,就听得一声叹喟。&&2&我看到自己软弱而且美,&我舞蹈,旋转中不动。&他的梦,梦见了梦,明月皎皎,&映出灯芯绒&&我的格式&有时世界的格式;&我和他合一舞蹈。&&我并未含混不清,&只因生活是件真事情。&&君子不器,&我严格,&却一贯忘怀自己,&我是酒中的光,&是分币的企图,如此妩媚。&&我更不想以假乱真;&只因技艺纯熟(天生的)&我之与他才如此陌生。&我的衣裳丝毫未改,&我的影子也热泪盈盈,&这一点,我和他理解不同。&&我最终要去责怪他。&可他,不会明白这番道理,&除非他再来一次,设身处地,&他才不会那样挑选我&像挑选一只鲜果。&&唉,遗失的只与遗失者在一起。&&我只好长长叹息。&&
川端康成·雨伞
雾一般蒙蒙的春雨,虽湿不透全身,但洒在皮肤上,还能觉出湿润来。姑娘跑到门外,看见如约前来的小伙子打着伞,这才喊到:&
&哎呀!怎么下雨了?&&
少女正坐在店门前。小伙子将脸藏在伞内,这伞与其说挡雨,倒不如说是他来到姑娘家的铺石前时,为了掩藏自己走过少女面前时流露出来的羞涩。&
少年撑开雨伞,与其说是为了挡雨,莫如说是&
但是,少年默默地将雨伞移过去给少女挡雨。少女只有一侧肩膀在雨伞下。尽管挨淋,少年却难以启齿说出:&请过来&,然后让少女靠近过来。少女虽然也曾想过自己用一只手扶着伞把,但总是想从雨伞下溜走。&
两个人走进了照相馆。少年的父亲是个官吏,即将调任远方。这是为他拍的临别赠相。&
&二位请并排坐在这儿。&摄影师指着长椅子说。&
少年无法同少女并肩而坐,就站在少女的背后。为了让两人的身体在某一点上接合起来,他把扶着椅子的手指轻轻地触模少女的短外褂。这是他初次触及少女的身体。透过手指传导过来的微微的体温,使少年感受到一阵似是紧紧拥抱着赤身少女的温馨。&
这一生中每逢看到这帧照片,也许就会想起她的体温来吧。&
&再照一张好吗?二位肩并肩,把上半身照大些。&&
少年只顾点点头。&
&头发&&&少年对少女小声地说。&
少女猛然抬头望了望少年,脸颊倏地绯红,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明朗的喜悦。像孩子般乖乖地碎步走到了化妆室。&
方才少女看见少年经过门口,顾不及整理一下头发就飞跑出来,头发蓬乱得像是刚摘下游泳帽似的。少女一直为这乱发耿耿于怀,可是在男子面前连拢拢两鬓的短发修饰一下也觉着害羞。少年也觉得,如果对她说声&拢拢头发吧&都会羞辱少女的。&
向化妆室走去的少女那股子快活劲儿,也感染了少年,喜悦之余,两个人理所当然地互相偎依坐在长椅子上。&
刚要走出照相馆,少年寻找起雨伞来。忽然看见先走的少女已经手里拿着那把雨伞站在门口。少女发现少年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是拿着少年的雨伞走出来的,她不觉一惊。这种无意识的举止,难道不正是流露出她已经感觉到&那是他的东西&了吗?&
少年难以启齿说出&让我拿雨伞吧&,少女则无法把雨伞交给少年。然而,此时此刻两个人与在来照相馆的路上迥异,突然间变成了大人,带着夫妻般的心情踏上了归途。这仅仅是关于雨伞的一桩韵事&&&
南怀瑾·时势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一个人太懂得有所作为,反而会失败。为什么呢?孟子也讲过&揠苗助长&的故事,说宋国有一个人种田,种下以后,天天去看,感觉不到禾苗在长,心里很急,干脆帮忙把禾苗拔高一点。被他这样一拔,结果稻子都死掉了,这是说有所作为反而失败的道理。必须要慢慢地等待,成功不是偶然的,有时要分秒必争,有时则是分秒不可争。必争者是我们人自己分秒都要努力;不可争者,因为时光是有隧道的,要分秒都到了才可以。不要早晨起来就希望天黑,这是不可能的,太阳的躔度是一点一滴慢慢来的。&
我经常以自己的经验以及年轻时的感受,替青年们着想,所以劝青年人见事慢慢来,大概要等十年以后再看如何。当我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这样子大概三十岁或许会有成功的希望。听了这话很灰心,好泄气,以为还要十年的时间,哪能等那么久!谁知道一回头,现在都已过了几十年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自己去体会,急是急不来的。&
孟子也说过:&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时空两个因素是无法忽略的,尽管急切,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忽略时间与空间的因素,非要立刻做到某种程度不可,结果只有&失之&了。这是因为有为而失败,不是&为无为&,所以是&执者失之&。&
但是,你不要受骗,不要固执这个原则,因为,天下事不断在变,时空也不断在变,天地万物一切人与事都是随时在变,随地在变,没有不变的。有时讲错了话不禁脸红,转念一想没有关系啊!就不脸红了;再过片刻,自己还越想越有道理,还有支持自己的理由呢!所以时空随时在变,若执着呆定不变当做法则,就错了。&
&执者失之&,抓得太紧也是错的,&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这是告诉我们人生大哲学,也是做人做事的一个大原则。他说我们上古圣人有道之士,懂得了这个原则,&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所以圣人是处&无为&之道。什么是无为之道?就是&为无为&。千万把握这个重点,否则很容易误认&无为&等于什么都不管。我们这一代,很多讲哲学的人,解释老子&无为&就是万事不管,这种解释影响了这一代青年,使他们走上错误之途,那是可叹的事。圣人因为懂得无为之理,不积极求有所为,所以他不败。&
&无执故无失&,因为知道宇宙万事万物随时都在变化,所以圣人不固执成见,而是随时应变、通变。人事更是随时都在变,每一刹那都在变易之中,最重要的是知道应变;应变还不行,要通变,配合变去变,这就是&为无为&。圣人因为能&无执&,能应变、通变,不执着,所以,他不会失败。&
譬如六祖慧能大师既得佛的心传正法,何以需要避祸,在猎人队里过了十五年呢?因为某一宗学说的领导权威,忽然落在一个无名之辈,而且一字不识的人身上,此实令世人惊骇失措,在君子犹抱观望之心,在小人则起嫉恨之念,固欲灭之为快,故六祖不得不避祸于猎人队中。又以悟见心性以后,因缘未至,故不可以宏法,此佛家所以注重时节因缘,与儒家注重运会,同为一理,如孟子所言:&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六祖在猎人队中十五年,以待时机的到来,同时涵养所得心法,使其至于充实而有光辉,所以出山宏法即一鸣惊人,于此可见悟后起修至为重要。&
《素书》上也说:&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里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
此乃言道德有成之人,应世之先需洞彻历史演变的规律,而推未来之趋向,乃能明乎成败机微之根源。再盱衡当前主客之形,交变之势,于是用舍由心,行藏在手。虽如此,尚需契其时机,也就是&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磁基,不如待时。&所以不能违时,智谋不如当时,需会心于此,如时势不得其机,要能甘于寂寞。&
木心·哪有你 这样的你
十五年前 阴凉的晨
恍恍惚惚 清晰的诀别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 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李小洛·想起一个人
在这个冬天&
我想起来一个人&
想起曾经和一个人在一间房子住过很多年&
都想问他一句话&
在他刚搬进来的时候&
我还没有想起来这句话&
我穿棉布的裙子&
吃嫩绿的蔬菜&
鱼缸里装满了清水和菊花&
那句话是在一场搬动砖头&
砌墙的劳动里诞生的想法&
当我想问问他&
后来他却搬走了&
在一个下雪天&
一步一步,从雪地里拔出了他来时的脚印&
再后来的事情有一些改变&
我再也没有在上楼下楼时&
或者变换的天气里见过他&
他去了南方&
也许回了乡下的老家&
那句话,就这样一直搁着&
像搁在冰面上的一条破船&
一场 春风吹来,终于吹疼了我的面颊&
(刊于《花城》2004年第4期)
余秀华·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地方
春天的时候,我举出花朵,火焰,悬崖上的树冠&
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
总是来不及爱,就已经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
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
那些轻省的部分让我停留:美人蕉,黑蝴蝶,水里的倒影&
我说:你好,你们好。请接受我躬身一鞠的爱&
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从来没有&
如同河流,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
但是最后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
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 & & &那时候,1934年日本横滨的一所教会中学,老师叫他保罗,叫她苏珊娜。出了校门,同学们叫她小林加代,叫他大岛一兵。而他对她说:&最好,你还是叫我郑左兵,那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加代黑色的凤眼一低,浓浓的睫毛拂过,哈哈腰郑重地说:&哈依。&&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结伴回家,左兵在前,加代在后。他高高瘦瘦的个子晃晃荡荡地走,有一种桀鳌不驯的气质。她虽然穿着学校的制服,依然是微微地弓着背,像那个时代典型的日本少女,踩着小碎步。要过那道桥的时候,他会站定,扶她一把,两人并肩走上十几步,然后下了桥,再一前一后地走。互相不说话,然而走得安然。&
  市场附近的那条街。街角,一株很大的八重樱。枝丫重重叠叠的,平日不惹眼,一开起花来,满树的绯红竟热闹出万种风情。走到树下,他站一站,等她赶上来,二人客客气气地说:&沙扬那位。&然后他向右拐,进入一条青石板巷,回家。&
  她则继续往前走,二十几步远近就是她家的米店。女佣人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书包,热情地向拉门里喊一声&二小姐回来啦!&左兵家里迎接他的只有母亲。&
  左兵的父亲郑孝仁是在中国和日本两地经商的广东人。他在横滨开一间食杂店,专卖中国南货,生意很好,于是就在横滨买下了16岁的大岛由纪子作为外室。&
  虽然谈不上感情,但由纪子日本式的温柔顺从较广东老家的两房妻妾要让人舒心得多,所以两人生活一直很平和。郑孝仁每年在日本住4个月,自从由纪子生下小左兵就住5个月。他在,由纪子穿戴整齐殷勤服侍;他不在,由纪子卸下钗环勤俭度日。左兵4岁时,广东家中连着催请郑孝仁回去。这一回去就不知怎么不回来了。&
  日本的生意由管家代做。由纪子每月去帐房领一小笔钱,仅够糊口。一年半载才收到信,信上没有称呼,只再三叮嘱好好照料左兵。到了左兵该上学的年纪,就收到帐房转来的一个红包,包里有一叠钱,红纸上写:左兵的学费。&
  日月如流,转眼左兵17岁了,在教会中学里是一贯优秀的学生。因为是个中国人,还因为没有父亲,他没少受同学的欺侮,但是他不怕。他虽然瘦,然而经打,也会发疯似地还击,渐渐地也就有了名气。那一次,小林加代在校门口迎住他,说:&放学后我们一起走好吗?我一个人走僻静的路,有些怕,拜托了。&其实加代一向是由家中女佣接送的。左兵当时一口就答应下来,觉得有个弱小的日本女孩子居然请求自己的保护,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那时候,加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左兵仍是未谙世事的少年。&
  每天,清早,左兵走到巷口,远远地就会看见加代在樱树下等着,见了他,微微一笑弯一弯腰,就跟在他的后面走。日久成了习惯。左兵喜欢下雨天,下雨天加代穿木屐,噼噼啪啪地在身后响着,有板有眼有韵律,。雨大了,加代还会半踮着脚,在侧后方举着伞,给他遮一下。左兵喜欢加代那种半羞半喜的样子,觉得女孩子真好玩。&
那一年的圣诞节,学校组织晚祷,允许大家穿校服以外的正式服装。左兵一出巷子,眼前竟是一亮:樱树下的加代穿了一件白底织淡淡樱花的和服,红底织银的襁褓,又因为雨丝霏霏,还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左兵第一次意识到加代有多美,不知怎的就心慌意乱起来,有一种马上想逃掉的冲动。少年的心啊,真是理不清楚。&
  1936年底,市面上的流言已经很多,大批华人开始返国。在涌向码头的人潮中,左兵紧随着父亲的管家,觉得自己是一滴水。母亲哀恸地哭着,郑孝仁没有让她一起走,她抓着左兵的衣服,泣不成声。&
  将近中午船快开的时候,加代突然呜呜咽咽地出现在舱门前。她是临时知道消息的,费了一个上午的周折才找到这里。加代筋疲力尽,她扑跪在左兵面前,只会说一句话:&可是,郑君,我喜欢你啊&&&一时间,左兵的心中一片茫然,好像雨中加代的木屐一下子踏在了脑子里,每一下都无限悲凄地重复着:&可是,郑君,我喜欢你啊&&&一直到多年以后,左兵才意识到加代说出这句话要有何等的勇气,无望中的坚持,不奢望结果的表白,在最后的时刻不顾一切,清清楚楚地说:&我喜欢你啊。&日本在左兵的记忆中,便是两个女人,头发凌乱、哀痛欲绝地站在细雨中的码头上,她们互相扶持,呼喊,可是一切都是无声的,背景上,一树重重叠叠的樱花,静静地如雨落下&&然后便是49个年头。左兵在中国流亡、读书、工作、娶妻、生子、丧父、解放、大跃进、当右派、平反、添孙、丧妻。和同时代的人们经历着差不多的悲欢,磕磕绊绊地,却也没什么值得过多抱怨。中日建交后,通过红十字会,他知道了母亲的下落:自1937年开始当看护,1946年死于疾病,简简单单,也没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倒是时常,他的记忆中会出现一种声音,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声音。他老了。&
  1985年他因一些产权问题回了一次日本。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去饭店看他,走时留给他一张名片和一个返老还童式的鬼脸&&名片是加代的。于是他终于记起了萦回在脑际的原来是加代的声音,加代扑跪在船舱中央,泪流满面,无限凄绝,无限热烈:&可是,郑君,我喜欢你啊!&他拨了加代家的电话号码,凭着一种冲动,这种动已经多年不见了。岁月冲走了许多东西,但是最纯净的留了下来,那因为缺憾造就的纯净。&
  没有惊叫、眼泪、叹息、懊悔和掩饰,平平淡淡的,他约她出来喝茶,说:&我回来了,茶社见好么?&&好像他不过昨天才离开,而一切均可以从现在开始。&
  她说:&好的,但不必喝茶了吧,我实在不愿毁去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你在樱树下等我,我会从你身旁走过,请别认出我&&&他答应了。他们&&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在电话中平静地相约:&再见,来生再相认,来生吧。&&
正是樱花庄严凋落的季节,横滨一株古老的八重樱下,站着一位老人。他穿着租来的黑色结婚礼服,手中一大抱如血的玫瑰,49朵,距那个铭心刻骨的时刻,已有49年。老人站在如雨飘落的樱花中,向每一个路过的老妇人分发他的红玫瑰,同时微笑着说&谢谢&。49朵,总有一朵是属于她的吧,不管她现在消瘦还是富态,不管她现在儿孙成行还是独自寂寞,不管她泪眼模糊还是笑意盈盈,此生此世,总会有一朵花是属于她的吧。老人遵守约定,不去辨认,只是专心致志地分发着他的花。有的老妇人坦然地接受了,客气地道谢;有的老妇人满怀疑虑,可还是接下了,匆匆走过。老人信心十足地向每一位老妇递过红玫瑰,他知道她会从他身边走过,她会认出他,她会取走一朵迟到了半个世纪的花,而来生,他们会凭此相认,一定。&
卡尔维诺·在空墓穴周围
我父亲曾对我说过,秃鹫飞向天空象征着黑夜即将结束。我听见它们扇着沉重的翅膀飞向昏暗的天空,看见它们的身影遮挡发暗的星辰。它们起飞时很吃力,要花很多时间离开地面、离开灌木丛,仿佛只有飞起来后它们的羽毛才成其为羽毛而不是针叶树的树叶。秃鹫飞散之后,空中的星星又出现了。这时天空苍白、星辰昏暗,黎明到来了。我骑在马上沿着无人行走的道路奔向奥克达尔村。&
&纳乔,&我父亲曾对我说,&我断气后你骑着我的马,拿着我的卡宾枪,带上三天的干粮,沿着这个干涸的河道爬上圣伊雷内奥山,直到你能够看见奥克达尔村屋顶上升起的炊烟,走进村里为止。&&
&为什么要去奥克达尔?&我问他,&那里有谁?要我去找谁?&&
我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慢,脸色涨得越来越紫。&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瞒你瞒了这么多年&&说来话长&&&&
他说这些话时快要咽气了。我知道他讲话时喜欢兜圈子,喜欢离题、插叙与倒叙,耽心他还未讲到实质性的东西就完了。&爸爸,快说,告诉我到奥克达尔要找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你妈妈&&你不认识你妈妈,她住在奥克达尔&&打你还带着尿布时起,她就没再见过你&&&&
我知道他临死之前会告诉我谁是我母亲。在我童年和少年时代,他都未讲过我母亲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为什么他把我从母亲的怀抱中夺走,不让我吃母亲的奶,却带着我跟他过这种到处流浪与逃亡的生活。他应该告诉我这一切。&谁是我母亲?她叫什么名字?&当我还不厌其烦地问他这些问题时,他对我讲的都是瞎编的、相互矛盾的谎话:有时说她是个到处讨饭的乞丐,有时说她是个坐着红色轿车到处旅游的外国太太,有时又说她是修道院里的一个修女,是马戏团里的一个女骑手;有时说她生下我就死了,有时说她在一次地震中丧生。因此我最后决定不再向他提这些问题,等他自己告诉我。我父亲现在染上了黄热病,我才刚满十六岁。&
&让我从头告诉你,&他大口喘着气说,&等你到了奥克达尔,说:&我叫纳乔,是唐&阿纳斯塔西奥&查莫拉的儿子。&你就会听到许多有关我的事情,那都是假的,是对我的咒骂和毁谤。我要你知道&&&&
&我母亲的名字,快说!&&
&我这就告诉你。现在是该你知道的时候了&&&&
那个时刻始终没有到来。说了许多无用的开场白之后,我父亲已是气息奄奄,最后永远离开了人世。现在我骑着马摸黑向圣伊雷内奥山前进,仍旧不知道应该去找谁续系。&
半山腰上有条弯弯曲曲的山路,顺着干涸河床的方向前进。我走在这条山路上,望着黎明的天空和参差不齐的森林黑影,仿佛迎来了新的其实并非新的一天。所谓&新的&,那是说你在这一天第一次理解了某种事情;至于&并非新的&,那是因为这一天与平时一样,只不过比平时天亮得早些。&
天大亮的时候我看见河对岸也有这么一条山路,路上也有一个人骑着马,肩上背着一支长枪,与我平行着向同一方向前进。&
&喂!&我呼唤道,&这里离奥克达尔还有多远?&&
他没有转过身来,或者说,他比这更糟:我的喊声仅使他侧了一下头(否则我会以为他是个聋子),他旋即又目视前方,继续策马前进,既未回答我的问话,也未跟我打招呼。&
&喂!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大声嚷道,而他却坐在马鞍里随着他那匹黑马的步伐前后左右地晃悠着。&
谁知道从夜晚什么时候起我们便沿着深谷两岸的山路并排前进呢。我原以为我的牝马的蹄声在对岸的崖石上引起了回响,其实是那匹黑马的铁掌发出的铿锵声。&
那个年轻人宽肩膀、长颈脖,头戴一顶花边草帽。他那不友好的态度令我生气,我一夹马刺,让我的牝马跑起来,把他甩到后面,不愿再看见他。当我超过他后,不知什么神的启示让我回头看看他,见他从肩上摘下枪,正要举起来对着我瞄准。我立即伸手去马鞍上取出卡宾枪。这时他又把枪背到肩上,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似的。此后我们沿河两岸并排前进,相互盯着对方,不让对方落到自己身后。我的牝马根据那匹黑马的步伐调节自己的步伐,仿佛它理解我耽心什么。&
其实是这篇故事谐调着这四对铁蹄缓慢而庄重地沿着山间小路向上爬,走向那个包藏着过去与未来的秘密的地方。那里的时间&&过去与将来&&拧在一起,就像搭在马鞍前面的那根缰绳。奥克达尔位于这个世界上人类居住区的边缘,位于我生命的边缘。我现在已经明白,通向奥克达尔的这段漫长的路程,比起我到达那里以后要干的事情来说要短暂得多。&
&我叫纳乔,是阿纳斯塔西奥&查莫拉的儿子,&我冲着坐在教堂墙边的一个印第安老人说道,&我的家在哪儿?&&
我想也许他知道。&
老人翻起那像火鸡一般的红肿的眼皮,从披巾下举起干瘦的手指(像人们用来引火的干树枝),指向阿尔瓦拉多家的楼房。那是奥克达尔村用泥土垒起的房屋中惟一的一幢楼房,巴罗克形式的大楼正面仿佛建错了地方,像是被人遗弃在这里的一片舞台布景。几个世纪以前有人一定以为这里是盛产黄金的地方,等他发现自己的错误后,这院新盖起的楼房便渐渐走向没落了。&
仆人拴好我的马,领着我到处参观。我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越向里走越觉得是在向外走,仿佛这座楼房里门都是向外开而不是向里开的。这篇故事应该反映我首次看到这些房子时的这种奇怪感觉,同时还应该反映我的另一种感觉,即它们在我的记忆中没留下任何回忆,只有一片空白。现在我试图用各种想像来填补这片空白,但我的这些努力却像刚刚做过即被忘却了的梦。&
第一个院子里晾晒着地毯(我在回忆中尽力寻找有关豪门望族家摇篮的回忆);第二个院子里堆放着一袋袋种子(我尽力激发幼儿时期对农场的回忆);第三个院子周围都是马厩(难道我出生在马厩里?)。现在已是白天,但笼罩着这篇故事的暗影却不见消退。你虽然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些东西,但由于这个暗影的存在,却看不见它们向你传递的信息,听不到清晰话语,只能听到含混不清的议论和歌声。&
在第三进院子里各种感觉渐渐出现了:先是出现了气味、味道,后来一堆火光照亮了聚集在阿娜克列塔&黑桂拉斯厨房里一群看不出年龄的印第安人的面孔。他们一个个皮肤光亮,也许已逾耄耋之年、也许尚属豆蔻年华;也许我父亲在这里时他们已是这片土地的元老,也许他们是我父亲同辈人的子女。他们现在望着我这个外来人的神色,就像他们的父辈一天早晨看见我父亲骑着马、背着卡宾枪来到这里时的神情。&
除了黑黑的炉台和红红的火光,一位妇女的形象渐渐呈现出来。她就是阿娜克列塔&黑桂拉斯,身上披着一条棕色与紫色条纹相间的毛毯。她做了一盘辣味肉丸递给我并说道:&吃吧,孩子!你走了十六年才找到回家的路。&我不知道她说&孩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女通常对年轻人的称呼呢,还是这个词本来的含义。我嘴里被阿娜克列塔调丸子用的辣椒汁辣得火辣辣的,仿佛这辣味就是肉丸里的各种味道的总和,只觉得我的口腔火烧火燎的,分不出肉丸子里还有什么味道。我假借这一生中饱尝的酸甜苦辣来区别这个复合味道,结果我得到的感觉却不是辣味而是婴儿吃奶的味,因为那是人首先尝到的包含着各种味道的第一种滋味。&
我看了看阿娜克列塔的面孔(虽然岁月抹去了她面容上的光彩却未给她留下一丝皱纹),又看了看她那被毛毯裹着的宽大形体,禁不住自问道:当我还是婴儿时,是否我就是俯伏在这个现在已开始抽缩的高大胸膛上呢?&
&阿娜克列塔,那时你认识我父亲?&&
&是呀,如果没认识他该有多好哇!纳乔,他出现在奥克达尔那天是不幸的一天&&&&
&为什么,阿娜克列塔?&&
&他给印第安人带来的只有灾难&&也没给白人带来幸福&&后来他消失了&&他离开奥克达尔那天也是不幸的一天&&&&
在场的所有印第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他们的目光像纯真的孩子,望着我就像望着一个永远不可饶恕的人。&
阿玛兰塔是阿娜克列塔&黑桂拉斯的女儿。她的眼睛细而长、鼻子高而宽、嘴唇薄而多纹。我的眼睛、鼻子、嘴唇与她的一模一样。&我和阿玛兰塔长得很像,对吗?&我向阿娜克列塔说。&
&奥克达尔出生的人都很像。这里的印第安人和白人的脸形都一样。我们这个村庄偏僻,住户不多,几百年来都只在我们之间通婚。&&
&可我父亲是从外地来的呀&&&&
&就因为他是外地人。如果说我们不喜欢外地人,我们自有道理&&
那些衰老的牙齿稀少、牙龈萎缩、骨瘦如柴的印第安老人,都张着嘴长长地叹息着。&
我经过第二进院子时看见那里挂着一幅发黄的照片。照片四周放着许多花圈,跟前还点着一盏油灯。&那张照片上的死者好像是你们家的人&&&我对阿娜克列塔说道。&
&那是福斯蒂诺&黑桂拉斯,愿上帝派天使保佑他吧!&阿娜克列塔说。印第安人群中顿时掀起了一阵低沉的祈祷声。&
&阿娜克列塔,他是你的丈夫吗?&我问。&
&是我哥哥,是我们家和印第安人的矛和盾,直到他的敌人夺走他的生命&&&&
&我们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我追到第二进院子里,在种子袋上找到阿玛兰塔时,我对她说。&
&不,我的眼睛比你的大。&她说。&
&那得比比看。&我把脸凑近她的脸,让我们的眉棱紧贴、眉毛靠近,再转动脸,让颧骨、太阳穴和脸盘挨在一起。&看,我们的眼角正好一般长。&&
&我什么也看不见。&阿玛兰塔说。她并不把自己的脸移开。&
&还有鼻子,&我说着便把我的鼻子贴近她的鼻子,侧着脸与她的脸靠在一起。&还有嘴唇&&&我闭着嘴含混不清地说,因为我们的嘴唇现在已经靠在一起了,说得更确切些,我的半个嘴巴与她的半个嘴巴已靠在一起了。&
&哎哟!&阿玛兰塔叫嚷起来,因为我的身子正把她压倒在种子袋上,爬在她那对坚实的乳房和柔软的下腹上面。&
&你这个混蛋!畜牲!你是为这事才到奥克达尔来的呀!和你混蛋爸爸一个样!&阿娜克列塔的声音像霹雳一样在我耳边轰响,她的双手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往柱子上撞;阿玛兰塔挨了一耳光,仰躺在种子袋上放声大哭,&不许你动我女儿!你一辈子也不许动她!&&
&为什么一辈子?谁能阻止我们?&我抗议说,&我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如果命运注定我们相爱,如果不是今天,将来就不许有一天我要娶她做妻子吗?&&
&可恶!&阿娜克列塔怒斥说,&不行!连想都不许你想,明白吗?&&
我心里想:&那么说她是我妹妹?为什么你不承认是我妈呢?&但我嘴里却说:&阿娜克列塔,你干吗这样大嚷大叫?我跟她之间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阿娜克列塔镇静下来了,并把毛毯角拉起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你父亲是从外边来的&&你跟我们能有什么血缘关系呢?&&
&可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呀&&是个本地姑娘生的呀&&&&
&上别处去找你的血缘关系吧,别上我们印第安人中间来找&&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上哪儿去找?&&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阿娜克列塔,我向你发誓,我不知道谁是我母亲&&&&
阿娜克列塔举起手指着第一进院子说:&女主人为什么不愿接待你?为什么她让你和我们这些奴仆住在一起?你父亲让你来找的是她,不是我们。你去对雅斯米娜夫人说:&我是纳乔&查莫拉&阿尔瓦拉多,我父亲派我来给你叩头。&&&
小说在这里应该描写我的惊愕心情。当我得知我的另一半姓是奥克达尔的名门望族,得知这一望无际的山坡是我家的财产时,我应该感到惊愕。然而这件事以及我对往事的回忆,都像这些院子一样一个套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更昏暗,对我既亲切又陌生。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我要抓住阿玛兰塔的小辫子并对阿娜克列塔说:&那么我是你们的主人,是你女儿的主人,那我什么时候想她,什么时候就搂抱她。&&
&不!&阿娜克列塔厉声说道,&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把你们都宰了!&&
阿玛兰塔则做了个鬼脸。由于她捂住嘴,我不知道她听了这话感到痛苦呢,还是感到高兴。
阿尔瓦拉多家的餐厅里光线昏暗,生锈的蜡烛台上点着几支蜡烛,也许是为了不让人看清墙上剥落的灰层和窗户上破旧的窗帘。女主人请我吃晚饭,她在脸上重重地涂抹了一层白粉,白粉仿佛就要脱落下来掉进餐盘里。她也是个印第安人,但头发染成红铜色并用火钳烫了花纹。她手腕上带的手镯随着她喝汤的动作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女儿雅琴塔身穿白色网球服,是在住宿学校长大的,但她那眼神和举动都像其他印第安姑娘。&
&从前在这个大厅里摆有许多台子,&雅斯米娜夫人说,&这时候早已开始打牌了,一直打到天明。有人在这里输掉了自己的整个庄园。唐&阿纳斯塔西奥&查莫拉到我们这里来没有别的事,就是为了打牌。他老是赢,大家说他赢牌是靠欺骗。&&
&他从来没有赢过一个庄园啊。&我认为有义务补充说明。&
&你父亲打牌,是夜里赢天亮输。再说他与许多女人有瓜葛,剩点钱都和那些女人一起吃喝了。&&
&他在你们家与什么女人有过艳史吗&&?&我壮着胆子问她。&
&后面,后面,与那个院子的女人,他夜里常常去找她们&&&雅斯米娜夫人指着印第安人居住的院子说。&
雅琴塔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时我才发现,虽然她的装束打扮与众不同,但她与阿玛兰塔长得一模一样。&
&奥克达尔的人长相都一样,&我说,&第二进院子里有张相片可以看做是大家共同的照片。&&
这两个女人都惶恐不安地望着我。母亲说:&那是福斯蒂诺&黑桂拉斯&&从血缘上说,他是半个印第安人半个白人。从思想上来说他则是个印第安人。他与印第安人在一起,支持印第安人&&最后为印第安人而牺牲。&&
&他父亲是白人,还是母亲是白人?&&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奥克达尔的风流艳史都这样吗?&我问道,&白人男的找印第安女的,印第安男的找白人女的&&&&
&奥克达尔的白人和印第安人没有区别了,从这个地方被征服的那一天起,他们的血就混杂了。但是,主人不应与奴仆混在一起。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要和我们的人一起干,不能和奴仆们一起干&&唐&阿纳斯塔西奥出生在富人家里,即使他身无分文,比一个乞丐还穷&&&&
&我父亲跟这有什么干系吗?&&
&你去让印第安人给你解释他们唱的这首歌吧:&&查莫拉走后&&账已算清楚&&摇篮里留下一个孩子&&墓穴里留下一具尸首&&&&
&你听见你母亲说的话了吗?&我和雅琴塔单独一起时,我对她说。&我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是说如果我们愿意。可我们不愿意呀。&&
&也许我愿做一件事。&&
&什么事?&&
&啃你一口。&&
&你要是啃我一口,我就啃掉你的皮肉,让你光剩下骨头。&她一咧嘴露出牙齿。&
卧室里床上罩的白被单,不知是揭下来重铺呢还是揭起来要睡觉,被团成一团与帐顶上吊下来的蚊帐裹在一起。我把雅琴塔推到帐子里,她则半推半就;我想法脱下她的衣服,她则扯下我的皮带环和衣扣进行自卫。&
&啊,你也有个黑痣、跟我的在同一个地方,你看!&&
这时一阵拳头像冰雹一样砸在我的头上和肩上,雅斯米娜夫人猝不及防地扑到我们身后说:&快撒手!我的上帝呀,快别这么干!你们不能这么干!快撒手!你们不知道你们干的是什么事!你这个流氓,和你爸爸一个样!&&
我尽力保持镇静。&为什么?雅斯米娜夫人,您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爸跟谁耍流氓了?是跟您吗?&&
&不要无理!滚到奴仆那里去!别让我再看见你!去学你爸爸,跟奴仆厮混去!去找你母亲去!&&
&谁是我母亲?&&
&阿娜克列塔&黑桂拉斯呀,虽然她不愿承认福斯蒂诺是为什么死的。&&
在奥克达尔,夜里房屋仿佛都很矮小,仿佛被那低矮的、被雾气包裹着的月亮压得抬不起身来。&
&阿娜克列塔,那首唱我父亲的歌说一具死尸一个墓穴,是什么意思?&我问阿娜克列塔。她僵直地站在门口,宛如教堂里神龛中的塑像。&
阿娜克列塔摘下灯笼,领着我穿过一片玉米地。&
&你父亲和福斯蒂诺&黑桂拉斯就是在这里闹翻的,&阿娜克列塔解释说,&最后他们决定,在这个人世上他们两人只能留下一个,于是一起动手挖了个墓坑。自从他们决定一拼死活,他们之间的仇恨仿佛消失了,齐心协力地挖坑。坑挖好后,一边一个站着,右手握刀,左手裹着披巾;然后轮流跳过坑去用刀攻击对方,对方只能用披巾自卫并设法让对手掉进坑里。他们一直战到天亮,坑边的松土已沾满鲜血,被踩实了。奥克达尔的印第安人都跑来了,围着这个空墓穴,和两个气喘吁吁、血迹斑斑的年轻人。大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等待着上帝的判决,不仅是对福斯蒂诺&黑桂拉斯和纳乔&查莫拉的判决,而且也是对他们今后的命运的判决。&&
&嗯&&纳乔&查莫拉是我&&&&
&那时候大家也把你父亲叫纳乔。&&
&谁赢了,阿娜克列塔?&&
&孩子,还用问吗?查莫拉赢了。谁也别抱怨上帝的意图。福斯蒂诺被埋在这里。可胜利给你父亲带来的却是痛苦,就在当天夜里他离开了奥克达尔,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娜克列塔,你说些什么呀?这是个空墓穴!&&
&后来远近村庄的印第安人都到福斯蒂诺&黑桂拉斯的坟上来朝拜。他们要去参加革命,向我要点他的遗物,一绺头发,一片披巾或一块血迹,放进金盒里,抬在他们队伍的前面去参加战斗。于是我们决定挖开他的坟墓,取出他的尸体。可福斯蒂诺的尸体没有了,坟墓是空的。从此出现了许多传说:有人说看见他夜里骑着黑马在山间巡视,让印第安人安稳地睡觉;有人说等印第安人从大山里重返平原时,他会再次骑马走在队伍前面&&&&
&那是他,我看见他了!&我多么想呼喊出来,可是我太激动了,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村里的印第安人打着火把静悄悄地聚拢来,围着空墓穴站成一圈。&
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长长的脖颈,头上戴顶花边草帽,相貌与奥克达尔的人十分相似,我是说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与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十分相像。&
&纳乔&查莫拉,你有什么权利把手伸向我妹妹?&他说,右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他的披巾一角裹在左手臂上,一角耷拉到地上。&
印第安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那已不是低声抱怨,而是久未实现的愿望。&
&你是什么人?&&
&福斯蒂诺&黑桂拉斯。看刀!&&
我坚定地站在墓穴对面,左手挽着披巾,右手握住刀。&
选自:《如果冬夜,一个旅人》第九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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