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1999年,像极了今天的2019年。
中国驻南联盟使馆被炸,整个中国激荡着愤怒的声浪;金融行业一片风声鹤唳,纷纷忙着抓捕那只“千年虫”;末日预言像病毒般席卷世界,全球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
经济也软趴趴地低迷着,民众心里充满了不安、焦虑和烦躁……
这就是1999年,一切看起来似乎都糟透了,所以我很想飞回去看看,看看“我们”是如何度过的那一年。
那一年,岳云鹏14岁。
那一年,郭德纲26岁。
那一年,王宝强15岁。
1999年3月,14岁的岳云鹏顶着大雪,踏上了从河南濮阳开往北京的长途车。
上车时,他暗暗发誓:“这次去北京打工,一定要争气,早日挣钱孝敬父母。”
在开往北京的路途上,车上放着一首歌——《粉红色的回忆》。“打那天起,我听见这首歌心里就难受,无比地难受,当时的场景和心情一下就会涌上心头。
这一年,郭德纲和李菁、张文顺一起,创办了“北京相声大会”,“让相声回归剧场,做真正的相声。”
没想到经营惨淡,最后连房租都付不起了,郭德纲愁得直跺脚。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其妻胡中惠提出了离婚。郭德纲长叹了一口气,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后来,郭德纲回忆这段日子时说:“声声感叹,步步血泪。”
1999年,元宵节刚过,王宝强就对妈妈说了一句话:“妈,我要出去挣钱,我以后不结婚,结婚太贵了,要好几千,还得盖房子。”
三天后,15岁的他,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我要去闯北京,拍电影。”
1999年初,马云第三次创业失败,此时的他,已经35岁了。
离开北京返回杭州之前,马云带着团队去了趟长城。说是游玩,但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有一人突然号啕大哭,对着长城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离开北京的那个晚上,马云请大家吃了一顿饭,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大家一边唱着《真心英雄》,一边抱头痛哭。
1985年4月15日,岳云鹏出生于河南濮阳农村,他在家排行老六,上头有五个姐姐,“在农村没有儿子是抬不起头的,所以我爸妈就一直生。”
岳家虽然有了儿子,但因为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所以超生的孩子不能分地,没地就没有粮食,岳家成了全村最穷的人。
1998年冬天,上初一的岳云鹏被老师点了名:“68元学费到底什么时候交啊?”
家里没钱,岳云鹏支支吾吾,结果遭到同学们一片嘲笑。岳云鹏觉得太丢脸了,一气之下就辍了学。
1973年出生的郭德纲,是一个天津人,其父郭有源是一名警察。
郭有源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照顾郭德纲,就常常把他扔在小剧场里。小剧场里,有唱戏曲的、有说相声的、有讲评书的,于是一来二去,郭德纲就爱上了相声。
郭德纲确实很有天赋,学什么像什么,十几岁的时候,相声就说得有模有样了,于是被招进了天津红桥文化馆。
1984年5月29日,王宝强出生于河北邢台农村。8岁那年,王宝强看了《少林寺》后,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第二天,他对爸爸说,“我要去少林寺学武功。”
爸爸问:“学这个干嘛?”
王宝强答:“我以后也要拍武打电影。”
爸爸顺手就是一巴掌。但王宝强就是不甘心,天天缠着爸妈要学功夫,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爸妈才知道他是认了真:“那你就去吧。”
1964年出生于杭州的马云,也并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从小到大,他成绩都很一般,连初中考高中都考了两次。
1982年,他参加了第一次高考,结果考得一塌糊涂,连三本都没有考上。落榜的马云,蹬起了三轮,“打算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但有一天蹬三轮时,他捡到了一本书——路遥的《人生》。这本书让马云热血沸腾:“我要上大学。”
1983年,他参加了第二次高考,结果依然连三本都没考上。
1984年,他参加了第三次高考,这一次,他考上了杭州师范大学。
1999年3月,岳云鹏来到北京后,到一家电机厂做了保安。
当保安要上夜班,上夜班是不能睡觉,睡觉就会被扣40元。结果第一个月,岳云鹏不但没拿到300元工资,还倒欠了工厂20元。
他哭了一晚上的鼻子。第二个月,为了防止被扣钱,岳云鹏买了人生第一包烟,“不为抽,是为了提醒。犯困时,点支烟夹在手上,烟烧到手,一疼就会醒。”
1988年,15岁的郭德纲来到北京。他有一个很纯粹的目的,“进入体制内,成为专业相声演员。”
他报了北京一个文工团,凭借扎实的相声功底,他考上了文工团新成立的说唱团。虽然考上了,但身份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个临时工,主要负责检场。”
什么是“检场”?说白了就是打杂,端茶、倒水、搬桌子。“打杂就打杂吧,我先干着,说不定就有机会登台说相声了。”
没想到干了一年多,连登台的台阶都够不着,郭德纲的心就凉了,“得了,咱回天津去吧。”
1999年3月,王宝强来到北京后,先在北沙滩找了一个住处——地下室。
“房子很旧,墙皮都掉了。旁边是臭水沟,煤场。”
地下室里布满了管道,“这座楼里所有被遗弃的东西,废水、垃圾、大小便,就从我头顶哗哗哗地流过。我住的这间屋子有六个人。三张床,上下铺,每个人交20块钱。屋子里没有厕所,上厕所要走很远,我们就在床底下放一个夜壶。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被子上也是。很多年后,这霉味还留在我脑海里,一遇到相似味道,我就会想起这个地下室。”
马云综合成绩虽一般,但英语却好得出奇,被称为“可能是杭州英语最好的人”。所以大学毕业后,他就去杭州电子工业学院做了英语老师。工作了4年,每月工资还不到100元。
马云觉得这样过下去没意思,于是1992年,他找几个朋友创办了海博翻译社——专攻翻译。马云跟房东签了一个长合同,每月房租1500元。
本想大干一番的马云万万没想到,翻译社生意会如此惨淡,每月收入还不到500元。别说发工资,连付房租都不够。为了维持翻译社的生存,马云去义乌批发了很多小商品,内衣、袜子、手电筒等等,然后像业务员一样四处推销。
“受尽了冷言,受尽了白眼。”
保安干了没多久,岳云鹏就被辞退了,因为他没有身份证,老板担心被投诉雇佣童工。
岳云鹏只好四处求工作,最后进了一家美食城。先从洗碗做起,然后杀鸡宰鸭,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这样干了半年,岳云鹏终于升级负责“蒸屉”。
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岳云鹏就被辞退了,因为厨师长的弟弟看上了这份工作。岳云鹏气得哭了一宿。
回到天津红桥文化馆没多久,郭德纲就认识了前妻胡中惠。文化馆搞了一个相声学员班,郭德纲是老师,胡中惠是学员,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半年后就走入了婚姻殿堂。
就这样一晃就是4年,1994年,郭德纲又躁动起来,他揣着100多元再次来到北京,“我还是想到北京来说相声。”
来到北京,郭德纲四处求人,希望哪位师傅哪个剧团能收留自己,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他。
郭德纲住在一家小旅馆里,房费一天要15元,再加上吃饭、乘车,一天花销要20多元。他发现100多元撑不了几天,于是在北京呆了四五天后,就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天津。
王宝强来到北京后,不仅住着最差的房子,也吃着最差的伙食。“为了省钱,每顿饭都是一个馒头加一壶水。”
后来,他跟室友混熟后,开始一起搭伙做饭,“我们六个人,凑钱买了一麻袋土豆。每天晚上回去,我们就围在一起吃土豆:烤土豆、煮土豆、炒土豆,切片、切块、切丝,各种方式我们都想遍了。吃到后来,看到土豆就想吐,彼此都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土豆味。”
1995年,杭州要修一条高速公路,一家美国公司参与了这个项目。但项目进行了一段时间,美国公司却迟迟不付款,政府就想去美国协调。
去协调就要找翻译啊,于是政府就找了马云。这次美国之旅,让马云有了一个意外收获——知道了互联网。
马云觉得互联网真是好神奇,他搜索“beer”这个词,看到了来自好多国家的相关信息,但就是没有中国的。于是一个念头就在马云脑中诞生了:“中国的,我可以做啊。”
一回来,马云就从翻译社辞了职,邀约几个朋友,筹了10万元,创建了中国第一家商业网站——中国黄页。“向世界传播中国的贸易和商业信息。”
为了宣传和推广中国黄页,马云去北京寻找政府支持,结果被一个个部门请了出去,“这人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出租车上,马云失声痛哭:“我希望中国人早点成功,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马云的苦苦坚持下,中国黄页终于一天天好起来,一年后就被杭州电信收购了。
但不久,杭州电信就与马云在经营理念上产生了严重分歧。道不同,不相为谋。1997年,马云退出了中国黄页。
被美食城辞退后,岳云鹏迫不得已,就到一家酒楼去刷厕所。可干了没多久,他又被辞退了。老板喝醉酒在男厕吐了,偏此时岳云鹏在刷女厕所,没有及时去帮他清理。
被开后,岳云鹏想了两天,“我还是得学一门手艺”。于是他跑到延庆去学焊工,干了两个月,“差点死在那儿”,他就从那里“逃”了出来。
岳云鹏当时真是穷啊,一双皮鞋,底都掉了,他也舍不得扔。他去坐公交车,没钱买票,售票员就用非常难听的话骂他,他眼泪滴答流,一声都不敢吭。
回到天津后,郭德纲还是不甘心,决定自己搞一个剧场,于是在天津第二文化宫附近包了个场地,每月租金5000元。
场地是有了,可没人来听相声,郭德纲干了几个月就只得关门,赔了好几万。之后又做了几次生意,但最终都以失败收场,欠了一屁股债。
迫不得已,他只好把家里一套房子卖了。郭德纲这三番五次折腾,让胡中惠渐渐不满起来。两人关系越闹越僵,最后只好选择离婚。
每天早上,王宝强就去北影厂门口等活儿,希望可以做一个群众演员。
等了半个月,他终于接到了第一个活儿。这是一部清朝戏,王宝强穿上领来的衣服:“演什么,怎么演啊?”
群头眼睛一瞪:“别人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
于是王宝强跟着一群人,从街这头走到了街那头,然后,就结束了。回到住处,王宝强就开始念叨:“这剧什么时候上演啊,我看能不能找到我。”
室友一片嘲笑。王宝强渴望着成功。那时,成功在他眼里就是:“在电视上看到露脸了,赶紧去上厕所,上趟厕所回来还能看到自己,那就算成功了。”
1997年,外经贸部欲成立中国国际电子商务中心,邀请马云来组建和管理团队。
马云带着几个兄弟就去了北京,在北京只干了14个月,马云就辞了职:“条条框框太多,施展不开拳脚。”
1998年底,马云对一班兄弟说:“我带你们来了北京,但我自己要回杭州了,我给你们三个选择。第一:留在北京机关里,工作很稳定,工资也不错。第二:我推荐去雅虎、新浪、搜狐,工作比较稳定,工资也很高。第三:跟着我回杭州创业,但每个月工资只有500元,10个月内没有休息日,我们租不起房子,所以只能在我家里上班。10个月后如果创业失败,我们各奔东西。你们考虑三天,然后再告诉我。”
没有等三天,只过了三分钟,大家就说:“我们跟你回杭州。”马云立刻红了眼睛。
不烧电焊了,岳云鹏又到一饭馆做了服务员。可做了没多久,他又被开除了。因为忙中出错,他把5号桌点的两瓶啤酒写给了3号桌。因为多算了6元啤酒钱,3号桌男子不仅不买单,还用各种脏话侮辱岳云鹏。“我各种赔不是,都不管用,最后我自己掏352元买了单。”
可就算自己买了单,经理还是没有放过他:“他的错误大家不要犯,如果再犯,就跟他一个下场。”
岳云鹏又哭了整整一宿。
2015年,岳云鹏接受《面对面》采访。主持人问:“你还恨那位客人吗?”
岳云鹏答:“到现在我还恨他!”说完他就哭了。
郭德纲始终不甘心,于是1995年又去了北京。
他在偏远的大兴租了间小屋子,每月房租150元,然后在沙子口一剧团谋了个打杂差事。干了3个月打杂工作后,他才有了第一次登台机会。
当时,剧团答应他:“一个月给你1000块。”不过等到发工资那天,人家却说:“下个月看你表现再说。”
没收入,吃不上饭,郭德纲就把挂面熬成糊糊,然后买回一捆大葱,每天就吃“糊糊配大葱”。
有一天,演出结束太晚,公交车都已经收班了。郭德纲问一黑车:“大兴,走吗?”
郭德纲说:“我没钱,把怀表给你吧。”
司机一听,扭头就走了。郭德纲只好步行回家。车子一辆一辆呼啸而过,郭德纲举头望天,只见残月高悬、寒星点点,百般滋味便尽涌喉头,“我这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凌晨4点,我走到家时,脚上已经磨得全是泡了。”
刚躺上床,房东就来了,来要房租,郭德纲不敢开门,房东就在门口骂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郭德纲就发了高烧,没钱,不敢去医院,他就把传呼机卖了,“买了三包感冒药两个馒头。”
王宝强第四次接的群演,是演“一个逃荒的难民”,剧情是被军官一脚踹倒,连人带筐翻到沟里去。
王宝强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可没想到这军官竟然真踹,大头皮鞋一脚踹在宝强腰眼上,疼得他蜷成了虾米,于是翻沟动作做得不连贯。导演不满意:“重来。”
又是重重一脚,宝强忍着疼,往沟里一滚。
导演不满意,大骂:“这人谁找的?找个傻子来干嘛?”
于是再拍第三遍。第三遍,终于过了。“我的腰上,过了一礼拜,还有青紫的鞋印子。”
1999年2月20日,大年初五,在杭州一个叫湖畔花园的小区,马云召集17个人,开了阿里巴巴历史上著名的动员大会。
大家席地而坐,马云站在中间,讲了整整两个小时:“从现在起,我们要做一件伟大的事情……”马云连同这17个人,后来被称为“阿里18罗汉”。
几天后,马云在报纸上打了一个招聘广告。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英文:“If not now,When?If not me,Who?”
如果不是现在,还能是什么时候?如果不是我,还能是谁?
因“记错啤酒”被开后,经老乡介绍,岳云鹏到一家炸酱面馆做了服务员。
这面馆档次挺高的,要求员工穿对襟开衫、圆口布鞋,还得说京片子:“来了您呐,几位里边儿请!”
2003年12月,一位经常来吃面老熟客,把岳云鹏叫到一边:“你嗓子挺不错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跟他学相声去吧。”
老先生说:“郭德纲。”
在剧团说了一段时间相声后,郭德纲终于有了一些小声名,1998年底至1999年初,他跟张文顺、李菁一起,创办了“北京相声大会”,也就是如今德云社的前身。
郭德纲终于有了自己的剧场,剧场虽有了,可生意清淡,清淡到什么地步?时常“台上一个人,台下一个人”。
“我正说着相声呢,台下观众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时,我就停下来,等他接完电话,我再接着说。”
生意清淡,付不起房租,郭德纲只好四处跟团卖艺,在卖艺中,他认识了王惠。
王惠是京韵大鼓的名角,14岁就举办过个人专场。在跟郭德纲多次接触后,这个妹子爱上了郭德纲,全然不顾父母反对,“奋不顾身”地嫁给了郭德纲。
2003年,郭德纲把演出场地搬到天桥,“北京相声大会”更名为“德云社”,但生意依然无比清淡。就在德云社快要倒闭的时候,王惠给了他最大的支持,把轿车、首饰全卖了,“德云社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最近我一直在关注2则和性侵有关的新闻。
一是,台湾作家林奕含,因少年时被老师性侵,长期被创伤后应激综合症折磨,4月27日,年仅26岁的她上吊自杀。
5月5日,林奕含父母发声明说:同一位老师还对另外3名学生施暴过。
二是,北影的阿廖沙站出来说,自己曾被班主任的父亲性侵,她努力维权的结果是被学校老师打压,最后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林奕含在自杀前不久,出版了以亲身经历为蓝本写成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下文简称《乐园》)。
书中的主人公思琪在13岁时被老师李国华强暴了。
“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从此“她对生命的上进心,对活着的热情……被人从下面伸进她的身体,整个地捏爆了。”而思琪只是李国华强暴过的N个女孩之一。
在我看完那本书的第二天,有个读者妹妹跟我说,她有过和《乐园》里思琪近似的遭遇,最让她心寒的是,当时补习班里其他老师会去帮那个骚扰她的老师,给那个老师创造对她下手的机会。
这之后,我一直不停地在看 性侵/强奸/心理创伤 方面的书和论文。
我一直看,一是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如何阻止这样的事发生。二是因为,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的感受、经验和大众舆论那么的不一样。
舆论质疑,老师怎么可能对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自己的观察是,这并不罕见。我听多个朋友说过,她们被老师骚扰、甚至性侵的经历。我在工作中,也遇到过来自高校教授的性骚扰。我无数次想过,那个骚扰我的教授,他手下的女学生会面临怎样的噩梦。我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之后,就再也不会见他。但他的女学生,可能要在他手下呆三年,怎么熬,怎么熬。
舆论质疑,为什么一个女孩会爱上强奸她的老师?她不是应该去报警吗?
有类似经历的朋友告诉我,她被老师强奸之后,和老师维持了一段时间地下恋人一样的关系。她曾经一度真的觉得对老师的感情里有爱的成分。
舆论质疑,为什么林奕含要自杀,她怎么这么不坚强?
我遇到过的那些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想过自杀。所以,这真的是林奕含不坚强吗?
我非常强烈的觉得,我生活的世界和舆论告诉我的世界,一点都不一样。
问题出在哪里呢?我只能不停看书。我想找到解答。
最终我发现了6个让人不安的真相。
它们如此触目惊心,以至于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和接受,但知道这些,对于帮助受害者不再受到二次伤害,对于保护我们和我们所爱之人的安全,对于减少此类事件的发生,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接下来,我要和你分享这些事实。有点长。
但真的值得你耐心看完,因为坏人正是借着你我对真相的无知而肆无忌惮作恶的。
强奸犯最普遍的特征是,
读者W跟我说,一直走到强暴这一步,她才艰难地相信,老师真的对她有非分之想。
此前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误会了老师,因为老师那么有才风趣,自己还见过温柔的师母和他活泼的儿子,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对自己下手呢?
她不敢告诉别人,她觉得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后,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
这和林奕含笔下思琪的遭遇,如出一辙。在思琪眼里,李国华是博学广识的国文老师、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不仅是慈爱宽容的父辈,更是“一个可以整篇地背长恨歌的人”。
她相信这样的老师能透过她外表,看得到她的灵魂。她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撕掉的衣服,强暴她,她连“强奸”这个词都说不出口。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她对老师最严厉的质问也只是:“我当时那么小,你怎么忍心那样对我?”
很多人都以为强奸犯是能看出来的,但真相是,你无法识别出谁是强奸犯。因为他们多数看起来很友好很正常,丝毫没有攻击性。
无论是在受害者证言,还是在心理学家的观察中,施暴者们最普遍特征是“看上去非常正常”。
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你回顾历史,你去看那些屠杀犹太人的纳粹党人,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你能找到的最普遍特点,也是正常。
哲学家汉娜·阿伦特在现场旁听了对纳粹党徒艾希曼的审判后,她发现,艾希曼“既不阴险也不凶横”,实际上,超过半打的心理学家们对艾希曼做过心理测试,测不出来任何问题。
阿伦特意识到,很多纳粹党人和艾希曼一样,既不是变态,也不是虐待狂。不论是在犯下了可怕的罪行的当时,还是现在,他们一直都很正常。
阿伦特后来说,这些犯下巨大罪行的普通人的正常比所有的暴行加到一起还要可怕。(Herman,2015)
说回强奸犯,那些被定罪的强奸犯在犯罪时,有六成都是已婚、或有固定性伴侣,其中不少人还有孩子。
人们往往一厢情愿以为强奸犯是穷凶极恶在黑夜出没的无业游民。
真相是,强奸犯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各个种族,各种职业,比如医生、警察、牧师、社会工作者、企业家。
超过70%的受害者是认识施暴者的。施暴者是受害者的亲人、主管、伴侣、教练、朋友、邻居、约会对象……近60%的强奸发生在受害人或施暴者的家里。
那些符合人们对强奸犯刻板印象的强奸犯只是更有可能被起诉。而那些有地位、有身份、有名声的强奸犯,则很容易逃脱惩罚。
因为人们不相信看上去正人君子的Ta会犯下那样残暴的罪行。
施暴者对这一切很清楚,他知道如何运用权力、资源来扭曲事实,如何给受害者泼脏水,如何让人们站到他这一边。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有十分之一的受害者会报案,而那些被自己认识的人侵犯的受害者最不可能去报案。
性侵在我们的社会大规模地存在
林奕含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有人说,这句不过是作家的夸张修辞。而我想说,真相就是这样。
你千万不要觉得,性侵犯很罕见,只影响少数人。
事实是,性侵犯很常见。
平均每5名女性,就有1位在一生中遭遇过强奸。至于不同程度的性骚扰和性侵犯则更为普遍,每4个女孩中就有1个,每8个男孩中就有1个,在成年之前受到不同程度包括强奸在内的性侵犯。
很可能,你亲近的人里就有人被性侵事件深刻影响过。
很多人以为,只有穿着暴露、言行放荡的女人才会被强奸,研究数据清楚地表明,一个女人穿什么衣服、行为为何不会影响强奸犯的选择。强奸犯会选择那些在他眼里不大会反抗、更顺从的人,被强奸的人里,有孩子有老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是的,强奸可以发生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人身上。而被强奸后,只有很少的人会选择报案,绝大多数都选择沉默。
与此相对应的事实是,大多数强奸犯都是惯犯,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实施强奸,直到被抓。但因为很少有人报案,强奸犯通常不会遇到法律麻烦。
这还是有法律禁止强奸女性之后的状况。要知道,在人类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针对女性的身体和精神暴力,比如殴打、骚扰、性侵,并不被法律承认是罪行。(Herman,2015)
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女权运动兴起后,女人才逐渐不再被视为男人的财产、附属物,才被当成和男人一样的“人”来平等看待。
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女人在折磨中枯萎死去,她们永远等不到正义。因为什么是正义是被当时更有权力的男人规定的。
所以,“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一点都不夸张。
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男人发现他们的生殖器可以作为武器去伤害、控制女性并付诸实施时,这场屠杀就开始了。(Herman,2015)
千百年来,没有落幕过。
《乐园》里,李国华屡屡在学生身上得手后,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
我们的社会,弥漫着性耻感文化和谴责受害者的文化。这样的文化是在帮助施暴者犯罪。
用作家蔡宜文的话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完成的。”
大人们教育孩子听话乖巧、服从权威,却不教他们性知识,不教他们如何在被权威者侵犯时说不。被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遇到身份权威的施暴者,就是羊入虎口。
“去性化规训子女的家庭与「夺处为快」的诱奸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一体两面。”张亦绚一针见血概括说。
施暴者们也会很聪明地寻找那些允许、甚至帮助他作恶的环境。他们很清楚,强奸从来没有被禁止过,强奸只是被规范了。
他们很明白,只要挑更弱势的、更不会反抗的、更懵懂幼小的、更温柔乖巧的、更全心全意信赖、崇拜他的受害者,就可以一直强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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